27 ☆、府中住(1)

? 第二天,天還沒怎麽亮,白鶴就醒了。

這是他長久以來睡的唯一的一次踏實安穩的覺,即便早早就醒了,他也覺得心裏有股暖暖的東西在流淌。

他沒有起身,只是躺在被子裏看着黑暗中的頭頂。

這樣安逸的生活,他向往了很久,卻在經歷了那麽久以後才得到。只是如今,這種安逸卻成了暴風雨到來的前奏。

暖暖的被子裏,他的身邊空空,崔勉昨晚送完了衣服,就去了別的房間睡了,她沒有留下來,也沒有強迫他。

這個屋子裏有她的氣息,他沒有亂動任何東西,他發現屋裏有些物品是男人的,并不是因為他的到來準備的新的,有些是已經用過的,整齊的排放在梳妝臺上,她應該也娶親了吧。那麽,她的夫婿可知道她帶回了一個男人,也許這個男人還要和他共有一個妻子。

想到這裏,他唇邊的笑意忽然凝固住了,他這是怎麽了,他不是已經決定要利用崔勉來為自己報仇,怎麽會想了那麽多沒用的東西。

他不是想好了,若是她的夫婿要趕他走,他也會想盡辦法留下來,不為別的,只為她,她能為自己報仇。

他睜開的雙眼忽然又閉上,他只覺得胸口難受,他的心已經黑到了這個地步了。

他只感覺眼睛熱辣辣的疼,他最不願意傷害別人,卻在自己面目全非後,做了最可惡的人。

白鶴自責的時候,另一間客房裏也點了燈。

崔文之站在桌前向崔勉彙報自己昨晚查到的一些事,崔勉拿着那張寫滿信息的紙單,眉頭深鎖,一雙眼仿佛淬滿了怒火。

紙單在崔文之說完最後一個字時,被崔勉攥成碎片。

“是我錯了!”崔勉低低呢喃着,臉上的表情似苦似怒。

崔文之站在那裏,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姑娘,您做的已經夠多了,人心也不是您能掌握的。”崔文之不願見自家主人自苦,只能說上這麽一句。

崔勉雙眼赤紅,手扣在桌子上。

“王之雯和府政也有合作?”半晌,崔勉才幽幽問道。

崔文之聽她這麽一問,心一跳。

“姑娘,您想?”對府政,崔勉了解的已經夠多了,在這裏一年多,難道她還真的能過得那麽悠閑不成?

崔文之又怎麽會不了解如今崔勉的想法,可是,時機還不是太成熟,若是早早動了,會否打草驚蛇。

“府政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能夠息事寧人,或者我加入更好嗎?”崔勉哼了一聲,說道。

崔文之愣了下,他們家姑娘不是最恨那件事,現在這是要?

“姑娘!”崔文之還想再勸。

崔勉豎起一只手,阻止崔文之繼續說。

“那個王梅俏沒跑吧?”崔勉又問了另一件事。

崔文之知道她家主人是真的要幫劉實報仇了,可是,她可問過劉實是否願意報仇,她這種一廂情願的做法,到最後會不會傷害劉實?

“姑娘,您可想過劉實公子,是否願意讓你這麽做?”主人沒想過,她這個做人侍衛的不得不多想。

崔勉的手一緊,複又放開。

“他不會怪我的。”崔勉輕輕說了這麽一句,崔文之知道其實姑娘也不是很能确定劉實到底會不會怪她擅自做主為他報仇。

“把王梅俏送進回春閣,再派人盯緊了他們。”崔勉吩咐道。

“是!”崔文之知道再勸也無濟于事,她只得應下來。

王梅俏,劉實第一個妻家的小公子,對劉實不好。

也不知道是否自有命數,他們王家把劉實賣了。沒過多久,王梅俏跟人私奔,居然也被那情人給賣了。

若說劉實的下場有些悲涼,那麽王梅俏的下場就是凄慘。

他的情人把他賣給了一個過路的商隊,他從此便成了整個商隊的玩物。期間他還生了兩個孩子,都沒活長。他的身子也被糟蹋壞了,商隊的人把他扔在了大漠裏。

那日要不是崔勉路過救了他,只怕現在他已經只剩下了白骨一堆。

崔勉未讓他進崔府,只将他安置在一戶善良的農戶家裏。

王梅俏在經歷了這麽多事以後,終于也醒悟了,還說要報答崔勉。只是崔勉對他無意,也并不在乎他的報答。

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王梅俏既然要報答她,那麽,就給了他這個機會吧。

崔文之離開後,崔勉打開窗子,窗外已經亮了。

客房離主人房不算太遠,主人房裏有什麽動靜,若是有心,還是能看到的。

她看到白鶴從屋裏出來,手上還端着銅盆,大概是要去端水洗臉。他身後還跟着個十四五歲的小童子,白鶴回頭說了什麽,那小童子頓了頓,原本伸出去的手又放下了。

崔勉看着有趣,并未出去詢問。不知怎的看着白鶴回過來的側臉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覺。

這邊,白鶴正端着臉盆,在小童子的指點下,往廚房走。

從小童子那裏,他知道了偌大的崔府居然是沒有男主人的,而且府內的仆人并不多,崔勉很多事都是親力親為。

府內的人洗臉的水都要去廚房那邊取,廚房會在很早的時候就燒好洗臉水,供主人使用。

“白鶴公子,您真的不用親自去的,交給我,我給您端就好了。”小童子名叫綠兒,十四歲,是廚娘王大娘的兒子。

白鶴并不習慣被人伺候,所以,當看到門口出現的這個小孩兒的時候,他先是意外,接着就是了然,這是崔勉安排的,怕他不習慣。

他心裏是感動的,她為他做的很多了。

不願意麻煩別人,他拿了洗臉盆就要自己打水。

綠兒也乖巧,并沒有養成恃主而驕的毛病,對他很是尊重。

一路上,白鶴問了一些問題,綠兒知道的都說了。兩個人邊說已經走到了廚房,在廚房門口,巧遇了花九,他身邊也跟着個女仆,看起來,也是被吩咐了要伺候好客人的樣子。

至于為什麽白鶴身邊是個小童子,花九身邊是個女仆的事,崔勉自然不會對人說自己的心思。

白鶴和花九互相看了一眼,便已經有了默契。

各自回去梳洗完了,花九便按照傭人的指點找到了白鶴。

兩人本想聊聊這段時間各自的情況,卻又聽見門外傭人請兩人去飯廳用飯的聲音。

花九看了一眼門外,又轉回來,握住白鶴的手,說:“老弟,哥哥謝謝你救了哥哥。可是,這一次,叫崔勉的這個人,我不知道你如何認識的,但卻要格外小心才好。她不是王之雯那樣的小人,卻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哥哥只能告訴你,別讓自己陷進去。”

白鶴心中五味雜陳,要他怎麽和他說,自己跟崔勉的淵源呢。罷了,不說了吧,省得他操心。

“哥哥,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他只能拍拍花九的手,這麽說。

花九看他似乎真的有自己的打算的樣子,便也就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不再勸了。

兩個人來飯廳的時候,崔勉已經在座。

看到兩人到來,她站起來讓兩人坐下,自己才坐了主人位子。

白鶴看着滿桌子雞鴨魚肉,各色糕餅,米飯,難免有點愕然。

“我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所以讓廚房多做了點,這邊關吃食有限,要是你們覺得不合胃口,我讓廚房重新做。”崔勉微笑着說。

花九看着滿桌子的飯菜,難免咽了口口水,這樣還說吃食有限。他在回春閣後廚幫忙,也見過好吃食,都沒有這個好。

“花九大哥,謝謝你救了白鶴。我敬你一杯!”花九還在琢磨真是有錢人,這麽好的東西不能浪費的時候。就聽到崔勉這麽一句,他擡頭,崔勉已經舉起了杯子,而且自己跟前的杯子也斟滿了酒。

他急忙端起來,人也站了起來,他活了三十多年,何嘗被人如此禮遇過,更別說還聽說面前的年輕女子是曾經的攝政王,如今的府衙參議。

“那個,大人,您,您客氣,說哪裏話,我和劉,我和白鶴是兄弟,談什麽謝不謝的。”花九一張嘴,心就跳的厲害,說話就有點亂。等他說完了,臉也紅的差不多了。

崔勉也不在意,只是酒杯一敬,自己先喝了。

花九心中有些氣自己怎麽就這麽不争氣,看崔勉喝了,他也趕緊一飲而盡。

喝完,他手足無措的坐了下來。

等他看向旁邊白鶴的時候,發現人家還在發呆。

他趕緊碰了碰他的胳膊,等白鶴回過神,他壓低聲音說:“人家救了你,說什麽,你都該敬人家一杯。”

白鶴轉開眼睛,點了點頭,旁邊的小童子給他斟滿了酒,他端着酒杯站了起來。

“白鶴也謝大人救了白鶴一次。白鶴先幹為敬!”說罷,白鶴真的也一飲而盡。

崔勉不知道他這是真的感謝,還是因為她救了他,才賭氣那麽快喝了一杯。

她只好端了盛滿酒的酒杯往前敬了下,喝了下去。

一頓飯吃的很安靜,除了剛才敬酒的小插曲,再沒什麽話說。

在用餐即将進入尾聲的時候,崔勉才開口說:“後院花園裏養了幾只鶴,如果你們喜歡,吃完飯去看看吧。我一會兒還要去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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