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朱謙将沈妝兒帶出皇宮後, 心中的怒意與不安便平複下來,只要讓她離宮,他有的是法子來安撫她。先将沈妝兒塞入馬車內, 又折出, 身後跟來大理寺與錦衣衛的幾位官員,為的是這樁謀逆案,又有羽林衛問起今日巡夜的安排, 讓朱謙給了一句口令,朱謙擔心沈妝兒久等, 匆匆交待幾句,不多時便鑽了進來。

冷風跟着灌入, 沈妝兒打了個寒顫,眉目輕垂,冷冷清清未動。

朱謙看她一眼,朝侍衛擺手,“回府。”

馬車碾着夜色輕快行駛。

沈妝兒受了一番驚吓,臉色略有些蒼白, 濕漉漉的內衫黏在背心, 十分不适,可她依然保持得體優雅的姿态,稍稍撫平衣裙,坐在角落裏, 無畏地平視他,

“太子殿下, 我今日所言, 句句屬實, 字字真心, 是為了成全殿下,也是為了成全我自己,殿下是個體面人,咱們好聚好散....”

朱謙斜倚在軟塌,捏着眉心不知在想什麽,聽了這話,稍稍擡起眼睑,平淡無奇看着他,眼神極深,卻并無怒意,仿佛她說得是家常便飯。

默了片刻,他将侍衛備好的熱茶往她那頭一推,“我知道,你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沈妝兒并未接茶,有些捉摸不透朱謙的心思,

朱謙目色落在那袅袅的茶煙,道,“你今日經歷了諸多事,心中情緒不平,我能明白你,正因為此,我才不能答應,你且回去好好歇三日,三日後若你還是這般想法,我再允你入宮....”

別說三天,想必明日晨起,她便要懊悔失言。

沈妝兒聽懂了,還在懷疑她是沖動之舉,她無奈地嘆息一聲,看來今夜說什麽都無用了,

“成,我等你三日,但是,我不能住在王府,我今夜先回沈府....”

她這話沒得到朱謙任何回應,他已閉目靠在側壁淺眠。

沈妝兒便知這是不答應了,也罷,不過三日光景,熬一熬便過去了。

這般一想,心口蓄着那口氣稍松,打起了瞌睡。

Advertisement

昏昏懵懵不知睡到什麽時候,突然一雙手伸了過來,仿佛摟住了她的腰身。

沈妝兒一個激靈,頓時醒了過來,擡目,近在遲尺的是那張無與倫比的俊顏,他目光柔和落在她身上,呼吸交纏,無端生出幾分暧昧,沈妝兒木了一下,他們現在絕對不是可以摟摟抱抱的身份,連忙将他推開,沒将他推動,反倒自個兒撞到了側壁上,她氣惱一聲,一面整理儀容,一面帶着警惕,

“我自己可以走....”先一步下了馬車。

朱謙舌尖抵着右颌,盯着她決絕的背影,氣笑了。

也不是第一回 抱她回後院,她回回倚在懷裏睡得熟,今日堪堪便醒了過來,對他防備至此?

心底不可避免滋生幾分躁意,沉着臉跟了出去。

沈妝兒腳步邁得極快,朱謙不緊不慢跟在後方。

以溫寧為首的王府下人,紛紛跪迎二人,并齊齊恭賀,

“叩見太子殿下千歲,太子妃殿下千歲....”

話音未落,卻見兩位主子目不斜視跨進了門檻,徑直往後院去了,

溫寧滿頭霧水,招來随行的侍衛一問,得知沈妝兒救駕成功後,當衆提出要與朱謙和離,雙腿打軟,差點沒提上氣來,神色震驚又茫然。

怎麽會這樣呢?

曲毅優哉游哉踱步過來,眼瞅着二人身影轉入游廊後,癟癟嘴答道,“不是屬下多嘴,都是岑妃娘娘惹的禍...”

“什麽意思?”溫寧神色一凜,

曲毅将嗓音壓低,“太子妃娘娘入宮時明明好好的,偏偏午後,被岑妃娘娘宣去鹹福宮,揚稱太子妃三年無子,當給殿下納側妃,人選便是王笙姑娘,那王笙是何人哪,屢屢算計咱們太子妃,太子妃心裏能好受?”

“屬下在宮中聽得分明,現在都傳開了,岑妃宣太子妃去鹹福宮時,那王笙就在鹹福宮內,如今瞧來,定是岑妃娘娘與那王笙合計,說道了什麽,逼得太子妃和離。”

溫寧聞言面色鐵青,暗罵了一句,恨道,

“岑妃娘娘真是糊塗!”

急急忙忙提着衣擺跟了進去。

朱謙徑直将沈妝兒送到淩松堂門口,院中跪着一院子下人,

“給太子殿下請安,給太子妃請安!”

郝嬷嬷與聽雨等人擡起一張笑臉,均是喜氣洋洋的。

沈妝兒立在廊庑望着衆人喜笑顏開的模樣,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留荷也在這時跟了進來,神色晦暗地沖衆人搖頭,衆人這才發覺不對勁,露出幾分慌張。

沈妝兒輕嘆一聲,先一步進了屋子,尋到窗下的茶壺,斟了一杯冷茶,灌入喉嚨口,冰涼涼的茶水驅散了心頭的躁意,撐在桌案上望了望熟悉的門廊,忍不住重重喘息幾聲。

窗牖被撐開一半,朱謙并未進來,而是淵渟岳峙立在廊下,隔着一層薄薄的窗紗,與她溫聲道,

“我還是那句話,你留在這裏,好好歇息,哪兒都不必去,先好好想個明白。”

話落,也不等沈妝兒反應,轉身,語氣冰淩淩吩咐下人道,

“從今日起,好好伺候太子妃,不許有任何差池。”

扔下這話,朱謙便擡步離開了淩松堂。

剛剛這個空檔,留荷已簡單将事情告訴聽雨等人,郝嬷嬷聽了,驚得險些哭出來,

“這可怎麽辦?當着百官的面提了和離,如何收場?”

衆人憂心忡忡的,唯獨聽雨秀眉擰成一片,抿唇不言。

沈妝兒疲憊邁了出來,與大家和顏悅色道,

“我是鐵了心要離開,你們誰也不必勸,郝嬷嬷,你即刻着人清點嫁妝,聽雨,你将我的私賬與公賬皆分開整理,還有我從沈家帶來的人,也一并帶回去....”最後吩咐留荷道,

“留下幾身換洗的衣裳,其餘私物全部籠好,三日後,咱們離開王府。”

衆人有心相勸,卻不敢吭聲,面面相觑一陣,便慢吞吞地挪去各房。

沈妝兒渾身濕透,已累得精疲力盡,吩咐留荷伺候她入浴室梳洗。

沈妝兒剛邁進去,溫寧自月洞門口閃身出來,朝郝嬷嬷招了招手,也不知他低語了什麽,郝嬷嬷臉色如同化開的蜜,連連點頭,

“老奴知道了,長史放心....”

心口的石頭重重落下,連忙招來底下的嬷嬷與婢子,輕悄悄吩咐下去。

“太子殿下交待了,叫咱們好生伺候主子,和離是不可能的,咱們主子現在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若主子吩咐什麽,咱們做做樣子便是...”

衆人心中石頭落下,均緩了一口氣,皇媳和離可是聞所未聞,這一回去,得罪了皇家,還不知是什麽光景,幸在太子對主子有心,否則如何下臺?

夜涼如水,枝頭也綴着清霜。

沈妝兒帶來的仆人中,郝嬷嬷負責管教下人,留荷心細,平日負責照料沈妝兒起居,聽雨則活絡跳脫一些,會些算籌,便幫着沈妝兒管賬,沈妝兒的私賬與公賬一向是分開的,平日也是分不同錦盒鎖起來,唯有一些碎銀子和小額銀票混一處,聽雨明白沈妝兒的性子,若當真是要分開,一分錢都不願貪墨王府的,是以提前歸置清楚。

等衆人散了,她便輕手輕腳摸去內室,彼時留荷剛伺候沈妝兒上床,自個兒回後院去換衣裳,珠簾內只沈妝兒一人,聽雨往裏瞥了一眼,見她已側身朝內躺下,身形挪動了幾下,還未睡着,便掀簾邁了進去。

沈妝兒聽到動靜,微微側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了過來。

聽雨緊緊摟住她,下颚擱在她肩骨上低泣,“姑娘,您是不是真的想離開?”

沈妝兒心頭仿佛有霧霾散開,失笑了下,定定點頭,“是,聽雨,也就你明白我的心意。”

聽雨松開她,跪坐在她跟前,替她将拂落的秀發給撩至身後,擦拭了淚痕,重重颔首,

“姑娘,無論您做什麽決定,奴婢都支持您,奴婢剛剛翻看了下賬本,咱們現在賬面上有兩萬兩銀子,店鋪四間,莊子兩處,每月進帳有三千兩不等,這還不算陛下給您的百斤黃金,當真要離開王府,咱們也是夠夠的.....”

沈妝兒聞言忍不住生出幾分悸動,眸眼亮晶晶的,指腹輕輕揉着她的面頰,低聲低喃,

“聽雨,謝謝你...”

留荷也好,郝嬷嬷也罷,雖都盡心盡力服侍她,可思想有些守舊,若論得她心,唯有聽雨。

聽雨癟起嘴嘟囔着道,“自您嫁入這王府,頭兩年小心謹慎,日日将王爺喜好奉為圭臬,奴婢曉得您喜歡王爺,願意為他付出,倒也無礙,只是王爺性子也太冷了些,高興便搭理下您,不高興便給您甩臉色,奴婢替您委屈,原先奴婢也盼着您能得了王爺的心,好好過日子,只是活在這府裏,沒有孩子終究是低人一頭,王爺總歸要納妾的,與其等将來日日受氣,還不如早些離了幹淨!”

“再說了,奴婢覺着,您的性子實在不适合當這個太子妃。”沈妝兒不慣與人争鬥,哪裏是宮裏那些女人的對手,更何況對手是王笙....既是機會在面前,不如試一試。

聽雨字字說在沈妝兒心坎上,忍不住将她摟入懷裏,

“你放心,我今後再也不會受誰的氣...我會想法子拿到聖旨,帶你們離開!”

聽雨曉得沈妝兒乏了,不舍得攪了她的眠,“您先睡,睡飽了,有了精神,咱們還要打一場硬仗!”

主仆倆相視一嘆,這一夜的風波與疲憊便沒入這聲嘆息裏。

等聽雨離開,沈妝兒合衣躺在床上,眯了一會兒眼,怎麽都睡不着。

這一日發生了太多太多,到了此刻反而沒了睡意,意識格外清醒,屋子裏的燈都熄了,唯有窗牖外暈開一團模糊的光亮。

沈妝兒睜着眼,望着那團光。

延慶宮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在她腦海翻滾,她到此刻心依然跳躍厲害,她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機會,忍不住脫了口,與其說她是沖動,不若說是壓抑得太深,按捺不住了,一有機會,便破土而出。

心裏着實有些慌,但路還要走下去,眼下皇帝記着她救駕之功,不會把她怎麽樣,拖得越久,越不利。

冷靜下來後,該要好好謀劃,如何打贏這場戰。

如果所料不錯,今晚或明日岑妃定會尋皇帝與朱謙提娶王笙一事,而王笙也會抓住機會替自己搏一把,王笙是首輔之妹,嫁給太子為正妃,才是門當戶對,皆大歡喜。

皇帝是明事理的人,待她再三懇求,曉得她是動了真格,想必會考慮她的心意,再有岑妃與王家在側說項,拿到和離聖旨還是極有希望的。

不免又暢想了下和離後的生活,她不是買了莊子麽,先去莊子住上一陣,避避風頭,手中也操持了不少産業,這輩子吃穿不愁,一想到能徹底離開朱謙,有機會去宜州那樣的地方游山玩水,沈妝兒心也寬了,眉也不皺了,就連窗外的月光也明亮了。

朱謙這頭先回書房沐浴,換了一身常服出來,屋子裏已候了幾位官員。

以顧盡忠為首的禮部官員,笑眯眯朝朱謙行了禮,

“賀殿下正位東宮,老臣前來,便是與殿下商議冊封大典,剛剛尋欽天監占蔔,定下三個日子,請殿下過目,”一旁的禮部侍郎将一份折子遞上去,又恭敬地攤開,只等朱謙覽閱。

朱謙坐在案後,稍稍看了一眼。

顧盡忠又道,“殿下,以老臣來看,宜早不宜遲,後日便是最近的好日子,大典結束,您正好搬去東宮,處理政務才方便....”

皇帝已下旨令他監國,每日朝務紛至沓來,還不知要忙成什麽樣。

朱謙原也這般想,可思及沈妝兒出宮時撂下那句話,等着入宮尋皇帝讨要聖旨...一時陷入了猶疑。

東宮與奉天殿只一牆之隔,搬去東宮後,豈不方便她找皇帝?

雖料定她是在說氣話,但防一手總歸沒錯。

便指了指當中那個日子,

“十月初十再舉行冊封大典...”

那得一月後了...

顧盡忠怔了一下,原要反駁,見朱謙慢條斯理理着袖口,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怕惹了儲君不快,只得生生咽下。

既是空檔還長,也不急着請太子拿主意,外面還有一堆等着示下的官員,顧盡忠稍稍話閑幾句便識趣地離開。

陸陸續續有官員進來書房,均是朝務大事,涉及秋季铨選,修繕皇陵,邊關互市等,也有個別借着朝務來東宮面前讨個巧,朱謙既然要坐在這個位置,便照單全收。

等到官員散去,溫寧方才步入書房,給他遞了一碗蓮子羹,

“您忙了一夜了,墊墊肚子....”

朱謙接過湯勺,一面攪拌羹湯,面色幽幽地盯着那盆只剩枯梗的菖蒲,臉色發寒,

“去查清楚,我母妃與王笙之間有何往來?”

溫寧早料到這一出,接話道,“已讓暗衛去查,只是臣恰才也打聽了一嘴,說是今日那王笙就在鹹福宮中,定是她撺掇着娘娘說了什麽難聽的話,惹惱了太子妃,太子妃心灰意冷,便提了和離,殿下,臣說句不當的話,太子妃一路隐忍至而今,今日之事雖說有沖動之嫌,何嘗不是委屈之至?殿下若要哄得太子妃回心轉意,怕是得使一使雷霆手段...”

朱謙長長籲出一口濁氣,眉目極深,“言之有理。”

是時候收拾王家兄妹了。

沈妝兒睡得迷迷糊糊,只覺身旁床褥往下一陷,乍然醒來,頭痛欲裂,眼前也一陣空濛,揉了揉眉心,定睛一瞧,方見朱謙穿着件寝衣坐在床上,看樣子打算睡覺。

沈妝兒只覺腦筋一炸,幾乎是彈跳起身,“你怎麽睡這?”

話落,想起這是他的王府,吸了一口氣,掀被下床,“殿下恕罪,是我失言,該我離開...”

人還沒挪到床邊,被朱謙勾住手臂,給扯了回來。

“該我離開”四字似緊箍咒纏繞着朱謙腦筋,看似溫恭守禮,實則戳人心窩子,他動了氣,“沈妝兒,我們還沒和離,我們現在還是夫妻。”

沈妝兒只覺他這話極其可笑,礙着他身份,心平氣和道,

“無論殿下怎麽想,在我心裏,我們已經和離,我不可能再與你同寝。”

沈妝兒眼神十分的堅定。

朱謙目光沉沉注視着她,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最後那句話跟刀一般割在他心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煩悶籠罩心頭,他咽了咽嗓,想起自己許了三日,不得不忍耐下來,沉默片刻,轉身下了塌,高大的背影幾乎将外室的亮光擋了幹淨,他坐在塌沿,便未走,似對她極是無奈,搖了搖頭,方緩緩起身,踏開一步,站在拔步床外,側眸看她一眼,嗓音低沉,

“那我睡外頭炕上,總可以吧?”

沈妝兒知他在退讓,這可是他的地盤,他是太子,她沒有資格趕他走,卻得将緣由講明白,于是跪在床上朝他行了大禮,拜道,

“殿下,您不許我走,我便依您留下三日,這三日裏,還望殿下守君子之約,勿要踏入淩松堂半步。”

朱謙臉色一瞬間沉如黑鍋,眼神也變得銳利無比。

只覺一口血生生嗆在喉嚨。

這是要趕他走?

她難道鐵了心要和離?

對上她紋絲不動的表情,朱謙一陣洩氣,悶了片刻,募的反應過來,得先處理王笙的事,才有底氣與她說道,否則,她現在心裏嘔着氣,他說什麽都無用。

又是一陣無可奈何的沉默,半晌,一言未發離開了。

沈妝兒松了一口氣,喚來聽雨,讓她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方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下,睡得踏實多了。

深夜,鹹福宮,燈火通明。

岑妃回到寝殿後,臉上并無喜色,阖宮宮人喜不自禁,紛紛跪下來恭賀她,賀朱謙被立太子,岑妃心裏卻猶然堵得慌,滿腦子都是沈妝兒在禦前求和離的情景。

這事已在宮中傳開,王笙早買通了小太監替她将消息帶回,聽聞朱謙被立太子,她自然樂見其成,待知沈妝兒主動請求和離,先是驚了一下,心中頗生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可很快又被欣喜所取代。

簡直是喜從天降,求之不得。

見岑妃臉色不好看,她主動接過宮婢的差,上前替岑妃揉捏肩膀,輕聲道,

“那沈氏自請和離,于殿下和娘娘皆是喜事一樁,也算她有自知之明,娘娘何必為她動氣?”

岑妃聽出王笙語氣裏的歡愉,一道眼風掃過去,

“她算個什麽東西,竟想離了謙兒?她哪來的臉?”

岑妃從不說粗話,平日再生氣也都維持着體面,今日着實被氣狠了,沈妝兒在朱謙被立為太子的檔口,竟然無法無天提出和離?竟敢将朱謙的臉面撕下來踩?

岑妃深深吸着氣,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既然她想和離,便成全她...”等她離開後,再給她些教訓。

王笙自然明白岑妃言下之意,連忙繞至她跟前,伏低道,

“笙兒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岑妃冷睨着她,心情漸漸平緩過來,淡聲道,“也好,她走了,這太子妃的位置便是你的,你兄長乃首輔,沒人比你更合适當這個太子妃。”

王笙聞言生出一番苦盡甘來的酸楚,淚眼盈盈,撲跪下來行了大禮,“謝娘娘替笙兒做主....”

原計劃委曲求全給朱謙做側妃,将來再謀正妻之位,不成想,老天助她。

岑妃招來柳姑姑,

“着人去奉天殿禀報,說是明日晨,我欲求見陛下。”

柳姑姑抿唇一笑,“老奴這就去....”

王笙等着柳姑姑離開,又上前替岑妃奉茶,

“娘娘,從今日情形來看,陛下怕是不肯答應沈氏和離,您打算怎麽辦?”

岑妃扶着茶盞抿了一口,握在手中未放,目色幽幽回,“謙兒已被立為太子,這麽一來,子嗣便成了頭等大事,陛下再寵信沈氏,也不會越過江山社稷去,那沈氏是自請和離,下皇家臉面,陛下不治罪她,已是看她救駕有功寬恕罷了,允了她所請,再給些賞賜,陛下不用失信,也沒怠慢了功臣,再将你賜婚給謙兒,方是上上之策。放心,我已有法子說服陛下。”

朱謙被沈妝兒趕出淩松堂後,幹脆回了皇宮,在東宮歇了兩個時辰,便早早來到奉天殿,彼時天還沒亮,蒼穹黝黑如同張開的巨盆,宮人迎着他入內,告訴他,皇帝還未醒,朱謙曉得皇帝昨日受了一番驚吓,怕是夜裏睡不太好,也不敢吵他,先着手處理政務,跪在禦案側翻看司禮監遞來的折子。

半個時辰後,朝晖懶洋洋灑在窗棂,投下一束光,空氣裏的飛塵清晰翻滾着,皇帝披着件明黃的龍袍,臉色陰沉邁進了禦書房,昨夜一閉上眼,眼前便現出孫毅那張猙獰的臉,直到淩晨方輾轉睡着,可惜沒多久又驚醒了,此刻眼下一片黑青,精神倦怠,瞥見朱謙正在批閱奏折,輕輕哼了一聲,身上骨頭又酸又張,不免又往禦塌上躺了去。

朱謙連忙擱下折子,朝他行跪拜大禮,

“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

馮英攙着皇帝躺下,立即吩咐小內使将窗棂撐開一條縫,冷風裹着秋寒卷了進來,涼飕飕的。

皇帝被寒風吹得清醒了些,又裹了裹衣襟,眼眸阖着,唇卻抿得極緊,熟悉他的人便知這是很不高興。

朱謙端端正正跪在塌前,看了他一眼,垂眸恭謹道,

“還請父皇幫襯着兒子,這幾日莫要見她,她不過一時糊塗,說錯了話,也請父皇莫要與她計較。”

皇帝怎麽可能與沈妝兒計較,他急得是沈妝兒為何要和離?

皇帝閑下來,也細想過,沈妝兒絕不是糊塗之人,也不是莽撞之輩,當着百官的面在這般場合提出和離,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源頭怕還在朱謙自個兒身上。

臉色難看地從塌上翻坐起,厲聲斥道,

“這門婚事,可是你當初自個兒求來的,怎麽落到這個地步?”

朱謙聞言,臉色微微閃過一絲恍惚。

四年前,禮部與宗正卿提出給他議婚,彼時寧尚書承老太爺心願,有意撮合他與王笙,王笙乃琅琊王氏嫡長女,世家大族之後,兄長更是狀元出身,時任江南總督,家世如此顯赫,旁人引以為援,他卻有些忌諱,那時的他尚在韬光養晦之時,并不想因這門招眼的婚事引來昌王與朱珂的忌憚,再加之他對王笙也無意,遂婉拒寧尚書好意。

随後數月,他被迫參加皇城司舉辦的賞花宴,無意中瞥見一秀逸清絕的女子泛舟湖上,眉心一抹朱砂钿,白衣勝雪,春光昳麗映襯着她眉目熾豔,驚為天人。

就這麽一眼,他便着人去打聽她的身份,得知是翰林侍讀之女,非高官顯貴,正中心意,遂入宮求皇帝賜婚,皇帝起先着實有些嫌棄沈妝兒的身份,想給兒子挑個家世貴重些的女子。

可朱謙堅持要娶沈妝兒,皇帝拿兒子沒辦法,便應下了。

只是朱謙一貫冷心冷性,娶妻過門,為的就是綿延子嗣,除了與她過夫妻生活,其餘心思皆在前院公務,成親後,沈妝兒旁的都好,但有一處令他不快,那就是纏他纏得緊,日日噓寒問暖,偶爾還愛拈酸吃醋,漸漸的,便有些不耐煩應付她,以至于後來生出怠慢,釀成了行宮的惡果。

朱謙閉了閉眼,伏低道,

“都是兒子的錯,傷了太子妃的心,此其一,其二,她一直想要孩子,前不久念頭剛落了空,心中難受,便沖動說了胡話,父皇莫要放在心上。”

皇帝了解自己兒子,不是體貼的性子,定是冷落了人家,忍不住嘆了一聲,捏着手中那串佛珠往他腦門敲了敲,咬牙切齒道,

“你呀,害你父皇失信于人,為今之計,你好生哄着她,她不再提這樁事,自然也就漸漸淡去了,如若不然,父皇不饒你,明白了嗎?”

朱謙連忙應是。

皇帝又敲打他,“除此之外,父皇也舍不得她離開皇家,這麽好的姑娘,挑着燈籠難找,”皇帝是個恩怨分明的性子,昨日若無沈妝兒多個心眼,他便已慘死養心殿,更成了史書上最大的笑話,這是他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沈妝兒挽救的不僅是他的命,更是他的尊嚴與大晉社稷,決不能因眼下沒懷上孩子,便将她撂開,

“不是父皇唬你,一旦賜下和離聖旨與她,再給她安個封號,求親者怕是絡繹不絕....”

朱謙聽了這話,只覺胸口悶了一塊石頭,冷着臉道,

“父皇莫要起這個念頭,兒子絕不可能放她離開。”

別說聖旨,天王老子都攔不住他,只要他不松手,沈妝兒哪都去不了。

恰在這時,門口小內使通報,

“陛下,岑妃娘娘求見...”

皇帝眉頭微微一展,岑妃這麽早來尋他,定是為了昨夜沈妝兒和離一事,印象中沈妝兒侍奉婆母格外殷勤,想必岑妃是來勸和的,有些事朱謙這個男人不夠細心,讓岑妃去勸導沈妝兒,該更穩妥,于是緩聲道,

“讓她進來。”

殿外的岑妃輕輕推開王笙的手腕,溫聲道,“你且在這等着,等下陛下傳你,你好生回話...”

王笙今日裝扮格外用心,藕粉色的褙子,搭配淡粉的馬面裙,梳的是一堕馬髻,頭上插了一支金鑲玉的點翠步搖,眉心一抹珠钿,将她溫婉清麗的氣質展現無餘。

岑妃滿意看她一眼,捏着繡帕緩步跨入禦書房。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