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隽娘直到半夜方被錦衣衛送回府邸。

人進來時, 凍得說不出話來,瞧着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吓得沈妝兒一跳, 連忙吩咐聽雨備熱水, 将人給塞進浴桶裏,隽娘嘴唇打顫,抖抖索索在水裏泡了許久, 直到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方才說話, 一開口便哭了出來,

“姑娘, 奴婢差點以為回不來了....”

隔着浴桶将腦袋往沈妝兒懷裏蹭,沈妝兒抱住她輕輕安撫,懸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下,話卻不客氣,

“你活該,誰叫你一個人往那種地方鑽?”

隽娘跟了她這麽多年, 頭一回露出這般膽怯的模樣, 可見當時情形有多危險。

“奴婢只是想去瞧一眼,哪裏曉得撞上他逃跑,他欲沿渭水往西北,繞道隴西出關, 奴婢死皮賴臉纏了他許久,最後被他扔水裏, 幸好錦衣衛來得快, 否則奴婢就要凍死在水裏了。”

春頭的天氣, 渭水沁骨冰涼, 隽娘雖會凫水,卻不一定有活路。

沈妝兒又氣又心疼,從聽雨手裏接過幹巾裹住她發絲,“活着回來就行了,你若再這般胡鬧,我把你送回京城得了。”

隽娘連忙說不敢,老老實實認錯,保證再也不幹出挑的事。

沈妝兒再問那線人如何了,隽娘只回道,

“那個男人被抓去了錦衣衛,具體的不清楚,不過那人怕死,總該能翹出一些消息來。”

沈妝兒盼望着朱珂能盡快落網,他可是沈家的仇人。

這一夜主仆二人擠在一個被窩裏,嘀嘀咕咕說了半晌話方睡着。

當初離開宜州,是要送一匹茶葉絲綢去涼州,涼州去長安有上千裏,原先是打算讓隽娘帶着幾個夥計再與宣家镖隊去一趟涼州,隽娘經此一難,沈妝兒舍不得她遠行,将錢莊交給她,打算親自前往。

除了避開朱謙,也想去廣闊的天地看一看,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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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乃大晉西北門戶,她這些年開拓運河,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總聽人說涼州風物人情與關內迥然不同,有心開闊眼界。

收拾好行裝,于正月二十二這一日出行。

這一趟貨本就是隆商镖局的镖,瞞不過宣循,沈妝兒帶着容容與聽雨乘車,宣循親自押镖,路上風和日麗,車馬粼粼,到了蕭關下,方發現這是個很熱鬧的集市,鋪子裏有許多西北的和田玉,料子比市面上賣得要好,價格還便宜好幾倍,主仆三人歡歡喜喜挑了好些玉料,又買了幾個镯子與墜子,臨走前發現幾個香料攤子,是西域來的好貨,宣循立在一旁慢慢翻着香料盒子,悄聲道,

“到了涼州,好的香料更多,你就買些路上玩一玩。”

沈妝兒依了他。

蕭關下有個關城,酒肆客棧應有盡有,打算在這裏歇上兩日,出了關,路途遙遠,怕是再也沒有這麽舒适的地兒。

選了城中最大的客棧,宣循特意包下三間,将中間最大那間給沈妝兒,他與小五護在左右。宣循着實體貼,處處周到,他見多識廣,十分風趣,這一路不知講了多少笑話與沈妝兒聽,模樣也好,又肯當贅婿,聽雨與容容便勸沈妝兒思量思量。

沈妝兒一笑,“我想想吧。”

聽聞夜裏客棧前的大廳有賭局,這種賭局并非地下城的豪賭,是男女老少都可參與的那種,每過蕭關的客商行旅總要在此處賭上一把,倘若運氣好,也能掙些過路費。

沈妝兒還從未下過賭場,有心去湊湊熱鬧,随意撿了件素褙穿着下了樓,宣循已在院子裏等着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她亭亭玉立,總是給人一種柔軟美好的感覺,讓人不敢亵渎,明明已不着粉黛,站在人群裏,一眼就能看到她。

宣循眼斜長如月,不太放心,“姐姐怎麽穿得這麽單薄?邊關夜裏寒涼,姐姐莫要凍着。”

沈妝兒訝異回道,“不是聽說廳堂內熱和得很?”她已經穿的不少,身上有件厚厚的褙子。

宣循當然知道,只得将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咳了一聲,一面将自己身上的披衫給解下,遞給她,“這裏魚龍混雜,姐姐還是小心些。”

沈妝兒笑着搖頭,“不必了...”

宣循也不在意,将披衫往手肘一擱,先一步踏入廳堂。

堂內燒了地龍,人滿為患,四處充滞着喧鬧的氣息,果然有不少婦孺老少,喜笑盈盈,小孩子在角落裏擺了一桌,趴在桌案上不知玩什麽博戲,面前也擱了些玩具當賭注。

總共大約有二十來桌,沈妝兒細細看過去,有葉子牌,投壺,下棋,還有骨牌等等,五花八門,各類民間賭具齊全,難怪男女老少皆宜,估摸着路過行人無趣,設此賭場解悶。

這裏的打法與京城不同,沈妝兒也懶得下場,坐在靠窗的一個小攤吃糯米圓子,放聽雨跟容容去玩,獨小五伺候在側,她給小五點了一碗刀削面,桌子不夠,小五蹲在一旁的小案上吃。

才吃下兩口,一個高大的身影罩了過來,遮住了她的視線,沈妝兒訝然擡眸,撞入他幽黯的深瞳。

朱謙堂而皇之在她跟前坐了下來,他背對着廳堂,面朝窗口,背影如山一般穩穩地矗立,

迎上她吃驚的神色,眼神冷清,“好巧....”

沈妝兒半口團子噎在嘴裏,被他吓得生生咽了下去,猛地咳了幾聲,唇角溢出一絲湯汁,朱謙慢條斯理遞上一條手帕,沈妝兒防着湯汁落在衣裳,下意識便接過往嘴角一擦,視線落在帕子上,略有幾分眼熟。

這好像是她的帕子....怎麽到了朱謙手裏,她狐疑地的看着朱謙。

朱謙視線已移開,問攤主點了一份餃子。

沈妝兒想起來了,這是那一年他為沈家入獄,她去獄中給他送飯遞給他淨手的那塊。

他怎麽也留着了....

朱謙的舉動有些蹊跷,可她不敢往那方面想,壓下心頭狐疑,不着痕跡将帕子往兜裏一揣,默了片刻,這才神色如常,

“您怎麽也來了?”

朱謙接過掌櫃遞來的餃子碗,頭也沒擡,“朱珂逃去涼州,我親自去追。”

沈妝兒眉尖微蹙,這個朱珂可真能折騰。

二人默不作聲用膳。

遠處的宣循正在指點自家一個管事出牌,忽然瞥見沈妝兒跟前坐了個人,臉色一變,大馬金刀邁了過來,筆直的身子往朱謙對面一坐,順手将身上的披衫裹住沈妝兒,溫柔道,

“妝兒,窗下風大,你別凍着了。”

沈妝兒唇角微微一動,礙着朱謙在場,沒有立即扯下來,擡眸沖他露出一笑,“謝謝。”

朱謙筷子杵在湯碗裏,餘光往沈妝兒身上一瞥,纖細的身子裹了件不合時宜的玄色大氅,襯得那張臉越發小了,唇角微微繃直,默了默,繼續吃餃子。

不一會,晚秋過來,見是宣循,還訝異地打着招呼,“好巧,你們這是去哪?不會是去涼州吧?”

宣循雙手環胸,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朱謙身上,咬字道,“着實很巧。”

男人之間的氣場很是玄妙,明明并未交談,卻迸發出莫名的鋒芒。

晚秋見主子點了一碗餃子,要了一碗混沌,又替朱謙付了銀子,混沌都是煮好的,很快便盛來一碗,四人四面而坐,将桌子圍個嚴實。

期間,宣循幾乎喋喋不休,一會給沈妝兒倒來一碗羊乳,一會又捧來一碗酪漿,“這是西域特有的甜酒,喝下去渾身爽辣辣的,一晚上不會覺着冷...”

“只是次日便會牙龈生火,疼得什麽都吃不下...”朱謙碗中餃子快見底,冷不丁插了一句嘴。

墨玉的眸子始終低垂,臉上帶着人//皮面具,更是瞧不清什麽表情,唯有嗓音冷清無比。

宣循舌尖抵着後槽牙,眼底陰戾睨着他,“小小喝一口,可驅寒,也不會上火。”

沈妝兒看着面前的甜酒,猶豫了一下,還是捧着碗小飲了一口,宣循立即問她味道如何,沈妝兒露出溫軟的笑,“是不錯,比咱們宜州的酪漿要純正一些....”

宣循笑容綻放,璀璨無比,

“我不是第一次來,妝兒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弄幾樣特色小吃來....”

起身去堂外的攤鋪給她尋吃的。

朱謙手中的筷子抵着碗底,木然盯着窗口,好一會沒有動。

沈妝兒沒管他,轉身問小五吃得怎麽樣,小五看了一眼朱謙,應了一聲,“奴婢吃得很好。”他兩次見着朱謙,已猜出他的身份,多少存了幾分忌憚,不敢吱聲。

宣循左右各擰着食袋回來,肉夾馍,米皮,還有些烤肉,身後還跟了個小厮,手裏端着一碗肉丸胡辣湯,

沈妝兒扶額,吃驚看着他,

“買這麽多作甚,又吃不完...”

宣循拉開椅子坐下,笑吟吟接話,“你吃不完的,我替你吃...”

語氣極是親昵。

朱謙将筷子擱下,發出噌的一聲響,面無表情看着晚秋,“取些酒來。”晚秋已察覺到主子心情不太好,利落地放下筷子,折身出去了。

宣循置若罔聞,将吃食在桌子上擺開,問沈妝兒先吃什麽,袖子高高挽起,要伺候她的模樣。

“先嘗一嘗米皮,這家我兩年前便吃過,又薄又韌,勁道十足...”

話未說完,一道冰冷的嗓音又插了進來,“米皮有些涼,吃多了胃受不住。”

宣循扯着唇冷笑了下,服氣地改将手中的烤肉塞給她一串,“這羊肉串一絕,試一試...”

“羊肉有些腥臊,吃了夜裏睡不着...”

宣循有些忍無可忍,皮笑肉不笑盯着朱謙,“閣下火氣很大,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

朱謙這才冷冷掀起眼睑,注視着他,用極認真又溫柔的語氣道,

“她每吃腥燥的食物,腰間就會起疹子.....”

四周忽然很安靜,空氣也凝滞了似的,隐隐有些氣流如同鏡面湖泊下暗流,無聲湧動。

風呼嘯而入,掀起他的衣角,他面色紋絲不動,半晌,垂下眸夾起最後一個餃子。

少年臉色先是惱怒,旋即交織着騰騰熱浪與震驚,到最後只剩下一絲難以為繼的窘迫,他移目看向沈妝兒,

沈妝兒臉色極淡,眼眸如同清透的琉璃,盛着些迷離的光,深淺不一。

她倒是十分鎮靜,沖宣循露出淺淺的笑,渾不在意道,

“以前有這個毛病,後來好了....”

接過他的烤肉咬下一口,細嚼慢咽,“味道确實不錯...”緊接着在兩道灼熱視線的注目下,将整串羊肉給吃完了,吃完羊肉,她又吃了些米皮,又嫩又滑,根本停不下嘴,轉身将另一份遞給小五,

“你也嘗一嘗,比咱們京城的米皮好吃。”

小五倒是沒有猶豫,接了過來。

寒風襲來,沈妝兒将胡辣湯推到宣循跟前,“這個我就不喝了,你喝吧,”最後将整碗甜酒都給喝下去,原本白俏的臉頰霎時紅彤彤的,跟天邊的晚霞似的,豔若芙蕖,

“我吃飽了,謝謝你。”将身上的披衫解下遞給宣循,眼梢駐着光暈,眼神也有些飄,“我先回去了....”

宣循起身要跟着她,卻被她擺擺手拒絕了。

沈妝兒捧着發燙的臉頰出了廳堂,小五靜靜跟在她身後。聽雨與容容玩得正盡興,镖局的人都在,不用擔心,她先回房歇着。

她來到院子中,夜風跟刀子似的往臉上砸來,她卻不覺得冷,那碗甜酒果然喝得渾身暖烘烘的。

只是吃得飽,腹中有些難受,她打了幾個飽嗝,吹了一會兒冷風,身上反而越來越燥,意識也有些混沌,便順着樓梯往客房走,也不知乏累,還是那甜酒有些醉,她暈乎乎的,倚着樓梯中間的甬道不想動,牆壁冰冷,她将軟乎乎的小臉貼過去,竟是覺得十分熨帖,迷迷糊糊笑了起來,懵懵懂懂似個孩子。

朱謙将小五揮退,靜靜立在暗處望着她,樓上廊庑的燈光柔柔灑落下來,将樓梯鋪了一層流光,沈妝兒倚在角落裏,曼妙的身子仿佛随風在湧動,臉上泛着紅暈,眼神微阖着。

朱謙雙手撐過去,将她堵在角落裏,“西北的酪漿添了酒,比京城濃烈得多,你竟然敢滿滿喝一碗?跟喝酒有什麽區別?”責備中帶着幾分心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沈妝兒察覺到有人,慢騰騰地轉過身子來,背貼着牆壁,眨巴眨眼望着他,懵懂又迷糊,仿佛是認識他,仿佛又不認識,她晃了晃神,小臉皺巴巴,

“我當然會喝酒....”語氣十分不滿,“我在邬堡時,高興就喝酒....”

玉指輕輕抵着他的胸膛,發現硬邦邦的,推不動,滿臉懊惱。

朱謙眼神跟墨一般濃烈,陰沉中帶着幾分侵略,他從不知她喝了酒會是這般模樣,迷糊又可愛,她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這嬌滴滴的模樣,又被多少人看了去?

嫉妒如同烈火在燎原,他喉結滾動着,艱難擠出一絲嗓音,

“我不在時,不許喝酒....”怕旁人欺負她。

沈妝兒聽了這話,櫻桃小嘴撅起,眼尾挑高,一副你是誰的模樣,纖指蹭蹭往他胸口戳了幾下,光潔的下巴泛着粉紅的光高擡着,略有幾分趾高氣昂,只可惜那手指軟噠噠的,沒有一點威懾力。

仿佛是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很不好惹,沈妝兒滿腹的不滿,皺着秀眉,不欲理他,扶着牆踉踉跄跄往上走,才邁開一步,腳下踩空,差點滑倒。

朱謙趕忙扶住她胳膊,“小心,你在第幾間,我送你去。”

沈妝兒腦海渾渾噩噩,茫然看着他。

樓下傳來小五悶悶一聲,“甲字第三間...”

兩名大內暗衛攔在他跟前,他壓根上不去,這其中一人還曾是他的師傅。

沈妝兒察覺到男人溫熱的手掌,只覺那碰觸之處跟着了火似的,十分難受,即便醉了,她也帶着幾分防備,将他的手臂往外一推,

“放開我,不許碰我...”是從未有過的軟糯語氣,跟撒嬌似的。

朱謙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将醉醺醺的糊塗鬼打橫抱起,徑直送去了甲字第三間。

沈妝兒輕呼了一聲,眼神蒙蒙濃濃的,遲鈍地釘在他身上,後知後覺這樣不妥,本能掙紮起來,一面雙腳撲騰,一面使勁去推打他。

朱謙被她鬧騰得險些招架不住,迅速來到第三間,一腳将門踢開,沈妝兒糊裏糊塗的,自顧往下鑽,朱謙一時沒防住,險些跌了她,俯身去托她柔軟的身子,卻被她揚起的長甲劃了下眼睑,疼得他呲牙,

沈妝兒自個兒腦子往門檻磕了下,哎喲一聲。

氣得朱謙握住那滑膩的腰身,将人給撈起來,轉身掩上門,将沈妝兒給壓在門板上。

沈妝兒被這麽一磕,酒已醒了一半,眸眼滿含霧氣盯着他,漸漸回過神來,

屋內漆黑一片,他沉沉的呼吸漫過來,仿佛就在她唇齒間糾纏。

沈妝兒十分不自在,試圖将他推開。

“你瘋了!”

“我是瘋了!”朱謙雙目猩紅,越發欺身過來,能感受到他衣衫下緊繃的肌肉線條,她被逼得腳尖點地,險些撐不住身,嗓音帶着幾分委屈,“你松開我....”

朱謙鉗住她的身,逼得她動彈不得,

暗沉的嗓音從頭頂壓下,帶着幾分咬牙切齒,

“三年了,我放不下,任憑誰給我塞女人,我都無動于衷,洗舊的衣裳舍不得丢,穿破的鞋子也舍不得換,你倒是好,左一個相好,右一個贅婿,日子逍遙自在....”

沈妝兒被他強烈的氣息灼得睜不開眼,偏過頭去,帶着五分清醒,五分醉意,

“你不好過是你的事,與我何幹,你堂堂太子,嫉妒臣子比你逍遙,還要不要臉?”

朱謙卻不許她岔開話題,将那張殷紅的小臉給掰回來,額尖抵着她,深深吸着氣,一字一句道,

“你找的些什麽歪瓜裂棗,偏你還寶貝,說都不許人說...”想起剛剛堂下沈妝兒護着宣循那一幕,朱謙心裏氣得嘔血。

燈芒從窗棂鋪了進來,沈妝兒适應了黑暗,漸漸能看清他的輪廓,那張面具已被撕下,露出那張輪廓鋒利的臉,眼神跟蟄伏的孤狼,狠狠侵蝕着她。

她面不改色道,

“哪個都比你好!”

朱謙呼吸頃刻粗重,不服氣道,“你說,哪兒比我好?”

沈妝兒慢條斯理道,“能給我捶肩,能給我按摩,還能替我揉腳,更重要的是,從來不會給我氣受,不會動不動就将我逼在角落裏...”

朱謙身子一僵,手中的力道不知不覺松了些。

沈妝兒得以喘口氣,幹脆将他推開一步,一面理着衣裙,一面得意道,

“我只需一個眼神,他們便知我想什麽,再想方設法與我送來,哪會像某些人,自以為是天潢貴胄,拿着鼻孔瞧人,仿佛天底下沒男人了,非他不可,說句實在的,哪怕真沒男人了,我也不要他....”

櫻桃小嘴一開一合,每一個字都萬分刺耳,

“清晨醒來先問我想吃什麽,一旬不帶重樣的,”沈妝兒酒勁上頭,海口胡謅,越說越帶勁,“也沒個什麽青梅竹馬來膈應人,上無婆母門縫裏窺人,下無表妹虎視眈眈,最緊要的是,他們願意做贅婿,以後看我眼色過日子,何須我晨昏定省,伺候祖宗似的伺候旁人....”

每一句話都狠狠戳中了朱謙肺管子,他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哦,對了,”沈妝兒熏熏然地往桌案後一坐,将筆直修長的細腿往椅子上一擱,在圈椅裏擺上一個舒适的姿勢,托腮望他,眼尾溢出一抹酡紅,

“這個伺候得不好,我便換一個.....”

朱謙:“......”

作者有話說:

狗子:我以後按照這個标準來要求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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