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夢回交大（全文完）

段祁的家庭階層介于小康與中産之間，不能說富貴，比溫飽還要好一些，除卻生活必需品與高檔耐用品，偶爾輕奢豪侈也不會感到壓力。

父母是極為普通的知識分子，段祁從小多少有些耳濡目染，一直過着勤儉素樸淡泊寧靜的生活，不驕奢淫逸，不攀比競争。大人讓去哪便去哪，老師讓寫作業便寫作業。

因此在老師眼裏，他是個寡言少語畢恭畢敬的好學生。可在同班同學的眼裏，用同在三小念書的張志勇的話來說，他就是個傀儡機器人。

悶葫蘆。

這是班裏人給他起的稱呼。

回家問父母，他的性格是不是真的令人十分厭惡。父母雖道每個人的個性不同，應互相尊重。可他的性格确實太沉悶了些，不像同齡人的孩子。

段祁知悉，開始經常接觸班裏男生的小活動，課間不再坐在位置上看書，甚至放學也與一群小男生進入街機廳，那是學校與家長之間避之不及的事情。

盡管他左右矛盾，可當他眼眸中映入那炫彩斑斓的畫面之後，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結果可想而知，段祁生平第一次掉出班級前三，他父親看着試卷，表情毫無波瀾。他以前看到有家長在校門口打罵孩子，可他從沒有被父母很嚴厲地打罵過，如今面對成績下滑，父親是否會對他疾言厲色，他從沒面對過這種場景，心裏暗地緊張，又有些期待。

可當父親的表情流露出一剎那的失望，轉瞬即逝後蹲下身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要玩可以，我不管你，但你得把你當學生的本職工作做好。

随後便接起響鈴不止的電話，出門加班去了。

段祁心裏明白，無論他是好是壞，父母都沒精力管他。

之後他并沒有戒掉街機，也沒有荒廢學習，上課時間就學習，放學時間就玩游戲，兩不耽誤，兩全其美。

這是能讓大家開心的最好的辦法。

張志勇不止一次對其嗤之以鼻，說他太過墨守成規，奉命唯謹。段祁不然，他只是怕麻煩而已。

而且大人們說的話确實不無道理。

衣食豐足，清閑自在，安穩一生。

直到初二那年轉來兩個轉學生。

其中一個标準的厭學就不提了，段祁當年嘗試着讓他學習，哪怕是一絲一點。他以為任生文同他一樣，沉迷網絡就讓他一次性玩個爽，玩完了就自然而然學習。

天真如他，有些人的貪欲是無窮無盡的，他無法改變對方，卻被另一個人談言微中，道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他不能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在別人身上。對方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年輕氣盛的他充耳不聞，他覺得這個年齡不學習的孩子就是不該，反社會反人類。

然而十幾年後他作為游戲公司的工作人員看到活躍在多方競技場成為職業競技選手的任生文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當年的無知，不過這都是後來的事了。

那個另一位轉學生，說神秘也不神秘，他只是搞不懂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國際學校出身的‘普通’家庭也就罷了，在對方說完自己出自不起眼的家庭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對方腳上北美獨家限量發售的聯名AJ，只能啞口無言。

興許這人只是怕自己的家室曝光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困擾，或者是擔心自己無法融入到這個普通學校的學生圈子裏，所以在對方對他說他一直都是騎單車上學的時候，他就決定不要戳破自己在學院路的前一條街看到他從一輛邁巴赫上下來的事情了。

至于他為什麽會知道那是一輛邁巴赫，是當時的張志勇在他身旁十分誇張的喊出了聲，被他一把捂住嘴躲了起來，并交代他切莫刨根問底。可在那之後，就是導致張志勇告白失敗的一場球賽。

當時三班輸球張志勇氣憤地揚長而去，段祁明白張志勇并不是氣他們輸了比賽，也不是氣暗戀女神喜歡的喬臨，而是氣自己。

喬臨這個人，跟他性子挺像，雲淡風輕地處事，就算是遇上朋友誤會，還是不好的傳言滿天飛導致被叫家長，他都從容不迫不慌不躁，段祁與他相處的這整個初中，都沒見過他惱怒的樣子。

這個人生氣是什麽樣的呢。

直到高中公布成績的那一天聚會，他隐約從喬臨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愠色，僅僅只是一秒，轉瞬即逝的一秒，他心底隐約升起一股恐慌，平日裏不茍言笑的人一旦發起火來，就好比是一盞容器，常年往裏滴水，積少成多，最終迸發開來。

往後的高中生活，他似乎常常在喬臨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每每這種表情出現的時候，他都在場，而且始作俑者幾乎都是他。段祁感到莫名，他與其他同學只是相約打球學習搓澡，每次也都會問他要不要一起，他也都欣然接受，究竟還在氣什麽。

他開始過分關注起喬臨的一切情緒，時不時地揣測其心理趨勢，可多數時候喬臨都如從前一般沉穩賢和，他也逐漸淡忘了這件事。

段祁從小父母便沒怎麽教育他關于兩□□往方面的知識，只是讓他學會尊重與理解，以及跟異性之間的愛情如何才能不影響學習。父母并未嚴格限制他的早戀問題，盡管初戀十分短暫，他也同異性之間保持着不可逾距的關系。

直至在高一結束後他與喬臨一同度過的那一個暑假，他們之間一切都變了。

他本以為男生之間解決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事，他與喬臨還是會像往常一樣生活，可連着幾次與對方肌膚碰觸的時候，他總是會下意識顫栗，并非抵觸，也非悸動，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麽。

剛沐浴完且正打算讓他去的喬臨赤着光潔的上身，發覺到他的異樣，覺得這人近幾日樣子十分怪異，就連給他抵瓶水也是這個表情。

難不成是上次的事吓到他了？喬臨內心感到有些後悔。

可他說：[考前焦慮症。]

喬臨松了一口氣，笑着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段祁被按着頭朝下，雙目微怔，緊繃地更厲害了。

于是他去問萬骁，問對方是否會和同性做出這種事。

只見萬骁搖搖手道：[我會為什麽要跟男人做這種事，我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就不會做這種事嗎。]

[當然啦，又不是同性/戀。]

段祁自然不是同性戀，可他不明白同性之間相處的那條溝壑在哪。

沒人教他。

于是他向內心有好感的林俜告白，對方也欣然接受了。

他并沒有玩弄對方感情，他也是喜歡對方的。

可是這種喜歡好像又有點不一樣。

他與林俜親吻的時候，拿開的對方情不自禁放在他胸膛的手，草草結束了這個吻。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不自在。

渾身不自在。

[……!]

段祁猛然睜眼，昔日的回憶已成一場夢境，四周的黑暗盡數湧入眼底，窗外璀璨絢麗的霓虹燈光從一旁的落地窗傾瀉進來，待他光感适應了一會，便直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整層VIP室的設計是一個‘回’字圓廊，段祁目前暫住在右上角的一間接待室，右下的房間是提供給理科院的研究人員，他目前正朝這個方向走去。

距離他被游戲封鎖到神識解放，僅過了三個月。

自打從游戲當中回來，他先是去醫院檢查身體無礙後，打了瓶葡萄糖便返回崗位。當時技術經理單謙引咎自責地跟他解釋，沒能發現舊程序存在的漏洞，是他的過失，段祁啞然，他本以為是喬臨為了将他困在游戲裏才封鎖出口的……就連自己都不信他。

段祁：[經理，其實當年的內測事件，是其中的一位程序員……]

單謙：[這件事管理層一開始就知道，只不過需要一個人承擔責任罷了。]

段祁：[……那他又以何種身份回來？]

單謙：[他是一代傳感器的創始人，理科院又與普林斯頓神經研究科學院有學術關聯，于是自然而然便讓他回來了。]

段祁心思澄明，堅定道：[你不怨他？]

當年真正終結游戲的人正是單謙，段祁清晰記得單謙是如何抱着義憤填膺的心情去終結喬臨，單謙瞧見他在一代的殘魂記憶裏也知道個七七八八，于是坦然說道：[我咎由自取，沒什麽好怨的。說起來你和總監有什麽淵源……]

單謙第一次見到剛升入開發部的段祁時吓了一跳，可當時總監已經離職，之後自己偶爾有試探性問他，興許說的是英文名讓段祁沒認出來，不過這是別人的私事也不好過問，終究搖了搖頭，将手裏的房卡給了對方。

[莫逆之交，于心未泯。]

結束回憶，段祁止步于屋外，自醒來後的一個星期，他每天都會來觀察喬臨的情況。明明望辰說過他與喬臨魂靈一體死亡會一同消散的事是騙人的，可喬臨至今陷入深眠，二人歸為一體是真，可望辰的消逝是否會影響到本體也難說。段祁手握門把，輕輕推開，這些天他無時無刻不曾想過門後的另一頭是一雙如炬深眸，會堅定不移地望着來者。可他每每進入如墨似靜的房間，望見的都是安然躺在床上的喬臨，沉默俊逸的面容添了幾分蒼白，蒼勁有力的雙手插上了吊針，段祁坐在他身邊，翻看着今日的身體數值。

反複确認了各項指标正常之後，他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幽藍燈火映在他的臉上，坐在正對窗外的皮質沙發上，開啓視頻通話。

正好窗外的燈光夠亮，又不足以全數照進屋內，開燈刺眼，對剛醒的人眼睛不好，就保持原樣吧，他想。

畫面一接通，對方冷峻秀逸的面容顯現在畫面上，對方見到他眼神裏閃過一絲驚愕，随即又平複下來。

段祁：[楊先生。]

楊文顯，姑且還是稱呼他為淮陽文冼較為親切。

淮陽文冼嗤笑一聲：[我道是哪位概念的組長要與我聯系，沒想到竟是這張臉的主人。]

嚴格說起來，段祁與淮陽文冼的交情僅僅只在殘魂時期，他和現實的淮陽文冼并未見過面，對方酸起來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對方在他面前，他絕對反手就是一拳。

段祁：[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你，天塵壹通關後封印的服務器，是否會出現鎖魂的情況。]

淮陽文冼譏諷道：[怎麽，你們做新游戲又重蹈覆轍了？]

段祁：[……]

本以為淮陽文冼要接着嘲諷的時候，只見對方嚴肅地操作着電腦，向他發來一個附件。

淮陽文冼：[這是登出文件的ext版本，是我離開公司後編寫的，誰出不來，你就把附件強制安裝。]

段祁心中略感意外，說道：[你竟然肯幫忙。]

淮陽文冼：[本來就是我犯下的錯。]

[被困在游戲裏的是喬臨。]

淮陽文冼啞然道：[我多少也有點猜到了，他又進去幹什麽……對啊，我都不是概念的人了，再問就是商業機密，你把情況大致跟我說一下我看看怎麽回事。]

段祁拆開程序包，粗略過了一遍，說道：[将所有內測人員的十異器合并後通關游戲，照理說會讓所有內測人員回到現實，可喬臨至今未醒，我想他的意識還在游戲當中。]

淮陽文冼：[有調閱內部服務器嗎]

段祁：[天塵壹的內部服務器目前正在休眠當中，我看了一眼，裏頭沒有任何現實人員數據。]

淮陽文冼：[該不會他的意識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

段祁：[我也擔心這個，網絡世界浩渺無際，尋人等同大海撈針。]

淮陽文冼蹙着眉思忖片刻，答道：[不，我們可以不用想的那麽複雜，興許他只是在做夢。]

段祁一驚，道：[做夢？你是說他創了個夢境自己把自己困在裏面？]

話音剛落，段祁便啓動床前的一臺微型PSG多導儀器，一張方形桌瞬間分解成三塊顯示屏，一個投影鍵盤升起，儀器上的多個電極正分部在喬臨身軀的各個部位。那是平日裏醫生來檢測喬臨腦電波狀況的儀器，防止意外發生。

段祁：[收集腦電波信號的EEG信道正常，你說得對，他在睡眠期間。]

淮陽文冼：[他真的一星期都沒醒過？]

段祁：[白日裏有醫生，晚上我在他身邊。可我運行過Actigraphy算法，他是覺醒狀态，所以我才斷定程序将他的神識困住回不了現實。]

淮陽文冼在另一頭輕笑道：[他可是開發者，只有他操控程序，程序控制他我是不信的。]

段祁：[可你當年不也把他困得死死的。]

淮陽文冼一拍腦門兒：[你以為單憑我一個人就能控制服務器？是，消除程序是我幹的沒錯，可他也沒有添加補丁，他自己壓根就不想出來。]

段祁：[為什麽……]

淮陽文冼：[為什麽？這個工作狂一心一意想創造出完美的世界，內測出事後天塵計劃肯定要暫時擱置，嚴重的內測者一旦告上法庭，整個服務器多半落得個銷毀的下場，他不想多年心血白費，便放任漏洞，一錯再錯。]

至于為什麽……他應該也是明白的。

同病相憐罷了。

段祁馬不停蹄地從公文包掏出一對白色傳感器，翻身坐在喬臨身邊，另外拿出兩枚電極分別連接自身與喬臨神經感官，将PSG主導線路拔掉，彙入電腦。

淮陽文冼：[你做什麽？你這樣自己也會陷入危險之中！]

段祁一笑置之：[如果我明早沒能帶他回來，你就通知公司吧。]語畢，給對方發送了一份附件：[對不住，回來淨忙着怎麽讓喬臨蘇醒，把這事給忘了。]

淮陽文冼開啓附件，剛想問這是什麽，神情卻呆住了，緊握着鼠标的指尖微微顫抖，吞聲忍淚。

另一邊段祁已然切斷了視頻，在他身邊躺下，覆上對方的手，呢喃道：[我來接你了。]

靈體觸地，段祁發現自身是虛魂狀态，站起身環繞四周，一片綠蔭蔥蔥潤物無聲，林蔭小道上紛紛攘攘地全是正要去上課的學生，有的洋溢着笑容跟室友打鬧，有的神情疲憊挂着厚重的黑眼圈，還有的拎着給室友帶的早餐往回走，段祁對這份景象萬分熟悉，這是他待了四年的大學校園。

[怎麽會是交大……]

他與喬臨高二時期分開，喬臨的大學是普林斯頓，跟他的交大八竿子打不着，也并非合作院校，難不成他闖入夢境失敗了？

這時兩名女生抱着書，穿過了他的身體，段祁一個回神，聽到了二人的談話。

[唉，你知道嗎，BBS上說今天大四的一位學長要求婚啦，好像是電子信息學院的。]

[別告訴我是那位設計學院的女友，兩人一個系花一個系草，見怪不怪了。]

[好像是另一位系草，就是那個跟他一個寝的，我就納悶了，學校是按顏值分的寝室嗎，還兩人間，這是何等不科學……扯遠了，是有人看到那位學長在布置鮮花，擺的還是愛心，就猜他要求婚。]

[那位喬學長？他不是不談戀愛的嗎，都在論壇上出了名了！]

[怕不是早就有女朋友……]

段祁霎時震驚當場，連忙跟着兩位女同學來到了機動大樓，望着這熟悉的景象，他恍惚回到了當年穿着學士服拍照的景象，整個宿舍只有他一個本地人，剩下三個即将回到家鄉打拼的舍友當場把他舉起，當年鮮少露出笑容的他也不禁破愁為笑，與舍友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他當時還想着，那人這時興許也畢業了吧。

一陣起哄聲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其中也不乏穿透衆人飄到前排的段祁，未等站直，他整個人都大驚失色了。

只見喬臨身着黃色垂布的學士服，與其他同學一同起哄：[嫁給他！嫁給他！]

而主角正是半跪在地的‘段祁’，正手捧着鮮花，向着一位面紅耳赤的女生求婚。

段祁一臉詫異地看着發自內心歡笑的喬臨，又看了看被鮮花圍繞着的兩人。

[不是……這人誰啊？]

只見妹子欣欣然地點頭，‘段祁’立馬站起身将鮮花遞給她，身後的衆人再次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段祁立馬上前，怒道：[不可以！！]

話音剛落，四周景象驟變，晴天白日的白天轉變為月朗星稀的黑夜，段祁見‘自己’正與喬臨行走在回寝的路上。

喬臨停下腳步，坦然道：[我幫你策劃求婚，你安心準備答辯。]

只見‘他’答道：[這怎麽行，這不也耽誤你答辯了嗎。]

喬臨付之一笑：[咱倆誰跟誰，客氣什麽，而且我這麽聰明，還會怕答辯？]

[是是是，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夠義氣。]

畫面再轉，望着互相給對方論文參考意見的段祁，總算是明白這個世界是怎麽回事了。

段祁本以為喬臨夢境會是以他自身欲望為上，都做好了一入夢境就看到十分限制級的場景，可出乎意料的是，喬臨就算在夢中，也并沒有讓自己的願望成真。

——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做你的好朋友，就算你以後談戀愛，結婚了我都會祝福你……只要你不離開我。

這是他倆時隔七年以真正的身份重逢時喬臨說的話，可那時自己仍在糾結于過去，鬧得十分不愉快。

一個人愛的卑微，另一個放不下自尊，所以才造成今日這般。

他就是這樣一步步克制自己，将自己逼上絕路的吧。

段祁嘆了口氣，在第四次場景重置的時候，決意上前，偷襲夢境衍生物的自己。

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是倒敘，也就是時間前移，照這樣下去，待到嬰兒時期，指不定神識也會跟着消亡，腦死亡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好在段祁還未将墨白刃的數據上交，于是果斷掏出短刃，猛然刺向‘自己’的胸口。對方似乎開始能看得見他了，捂着創傷，連連指着兇手。

[再見，贗品。]

段祁一把将人翻過灌木叢之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趕來，喬臨見段祁滿手鮮血，上前查看他的傷勢。

喬臨：[我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感覺你好像出事就趕回來了，你怎麽傷成這樣。]

段祁坦然道：[沒事，顏料而已。]

喬臨：[顏料會有這麽重的血腥味？]

段祁剛想回答，就遠遠望見他那‘求了婚’的女友正朝他這趕來，他既然替換了‘自己’就該好好把事情善後。

[喬臨，你先回宿舍吧，我有話跟她談。]

喬臨點點頭，納悶了一小會，便轉身離開。

只見女友給他來了個撲滿懷，段祁一把放開她，單刀直入道：[分手吧。]

喬臨見段祁在自己前腳剛走進寝室右腳便回來的時候，驚訝了一會，說着離熄燈還早，怎麽不和小女友溫存一會。

[分了。]

[分了？]

段祁湊近他，認真說道：[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喜歡男的了。]

喬臨臉色煞白，支支吾吾道：[那……你喜歡誰？]

段祁：[你呀，你不正是男的嗎。]

剛說完段祁就想拍死自己，就不能好好告白，果然國際學校上多了語文都變差了。

喬臨愣神片刻，将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道：[沒發燒吧，從剛開始就怪怪的。]

段祁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捉下來，道：[別扯這些破玩意兒，我就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喬臨卻沒有回答他，神色恍惚地走了出去：[哪裏出問題了……]

段祁剛想上前攔人，可畫面又一轉，兩人來到了教室。

喬臨指了指前排的一位黑長直女生，跟他說選修藝術鑒賞準沒錯，來上課的幾乎都是美女。

段祁毫不避諱，直言道：[我喜歡的是你，管別人好不好看。]

一下課，喬臨便落荒而逃。

[不對啊，怎麽一場夢境就變直了？]段祁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接下來的每個場景，無論是喬臨打完球段祁給他送水，還是跑到終點身旁遞來一塊毛巾，更甚在游泳館身後突然傳來一股惡寒，喬臨真是越來越不敢睡在寝室了。

就比如現在，剛入睡沒多久，就猛地驚醒，發現段祁已經爬上階梯，握着床沿緊緊盯着他。

喬臨絕望地閉上眼：[你……你要幹什麽。]

段祁輕輕嘆了口氣，道：[為了克制自己連自己的人設都改了麽，你還真是下得去手。]

連連搖頭，在人身旁躺下，沒過多久便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喬臨緊靠牆壁，一夜無眠。

一日，喬臨回到寝室，便看到段祁在地板中央打了個小桌子，上頭放着一個小鍋，裏頭熱騰騰地煮着火鍋，喬臨謹慎地向後看去，立馬鎖上門。

喬臨：[我們才大一，至于這麽浪嗎。]

段祁：[這就回到大一了？真是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來，慶祝咱們回到大一，我買了幾聽啤酒，一起喝。]

喬臨被段祁一把拉着坐了下來，盛情難卻，無奈也拉開了一罐啤酒，跟對方碰杯。

段祁攪着火鍋，自顧自道：[我真是了解你，又不懂你……]

喬臨：[你說什麽？]

段祁：[你把這瓶喝完我就跟你說。]

喬臨：[喝完了，你說吧。]

段祁：[……]

只見段祁爬過去，勾住他的脖子，溫軟的紅唇便落了下來，喬臨發怔了一會兒，輕輕推開他。

段祁垂着頭，小聲咕哝道：[你繼續這樣的話，我就陪你一起變回嬰兒，永遠留在意識世界。]

喬臨無言片刻，發現段祁以一種半跪的姿勢僵持在那，睡着的人要麽會脫力跪坐下去，清醒的人一直維持這種半跪不跪要坐不坐的姿勢會肌肉酸疼不禁發抖，可段祁就是一動不動，十分詭異。

喬臨托起他的臉頰，發現他眼睛也不眨，剛感到奇怪，單是望着對方，竟感覺自己下腹燃起一股燥熱，仿佛被勒緊一般，喬臨的呼吸開始沉重起來。

于此同時，段祁猛然喘息，調整呼吸後再度勾上他的肩膀，眼神迷離：[我愛你，喬臨。]

【】

段祁冷汗涔涔，笑道：[可惜，如果是全部該有多好。]

喬臨思考着這段話的意思。

全部？他不是已經全部進去了嗎……

明明貼的這般近，可兩人幾乎沒有一絲熱量。

喬臨支起身，雙手摸着頭部四處，力道逐漸加大，直到将耳邊的傳感儀扯下。

此時明亮的寝室被黑暗的屋內所取代，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撥到一邊，而騎在他身上的段祁下身裸露，上身襯衫也被汗水打濕，而襯衫底下，是緊緊相連的兩人。

喬臨坐起身，将段祁頭上的傳感儀摘掉，段祁一時間沒能适應光亮，揉了揉眼睛，喬臨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怔怔地望着他。

段祁眯着眼，笑了笑：[醒啦。]

喬臨并未答話，而是轉移視線，段祁扶住他的臉想親吻，卻被他擋住。

[我睡了很久……還是別……]

段祁不言，還是親了上去，并且渡給他一顆薄荷糖。

[這樣就好啦。]

喬臨眼眶發紅，托起對方的臉頰瘋狂親吻，段祁也緊緊勾住他的脖子，肆意交纏。

【】

喬臨深呼一口氣，倒在他身上，段祁抱着他的背支起身道：[你才剛醒，就做這種事對身體不好。我只是想着這樣你會不會醒來，真的醒了我就離開。結果你醒來我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一發不可收拾，你還好嗎，要不要打瓶葡萄糖。]

喬臨在他懷中無力地笑了笑：[餓了。]

段祁在廚房細細攪拌着鍋裏的白粥，喬臨則一只手頂着下巴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背影，方才段祁死命拒絕要去洗澡的喬臨，唯恐他體力不支休克在浴室，至少喝個粥再去。

段祁：[還好內測結束了這層休息室沒人住，不然剛才……丢臉可丢大發了。]

喬臨淡淡說道：[每間房隔音很好，不然在內測的那段時間，我們做的那次不得其他人全知道。]

段祁耳根一紅，拿起碗乘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可意識在其他世界不是不受現實世界幹擾嗎。]

喬臨趴在桌上，示意自己手腳無力求喂：[也有意外，就比如剛才，我在其他世界用意識切斷了連接…..好燙。]

[燙嗎？]段祁拿回嘴邊吹了吹，又遞了回去，喬臨則湊近道：[你拿嘴喂我吧。]

段祁‘咦’了一聲，一口将勺子裏的粥給吃了：[惡不惡心啊你。]

喬臨一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一改嬉皮笑臉的模樣，問道：[小祁，你是不是因為我對你……用強，所以才……]

[喬臨。]段祁放下碗，認真說道：[沒人可以強迫我。]

有着前車之鑒的段祁還是覺得直白一些比較好：[我對你的感情，興許在高一那年老家就開始了吧，事後我有想過，換做他人，我都不會做這檔子事，所以只有你，你在我心中是特別的，明白嗎。]

[還有你生日那年，我大發雷霆，氣你試圖勾引我前女友。我也不知我為何會這麽生氣，也許是氣你，也許是氣她。]

[還有重逢後對你說的話，我當時是真的生氣了，如果一切如往常一般，我興許會跟你出國，或者我們一起上交大，那我這7年也不會過着渾渾噩噩三點一線的生活，現在想起來，我更想罵的是我自己。]

[最後使我明白對你的感情的時候，還是望辰框我說殺了他結束游戲就等同于殺了你，我當時第一反應竟然是，海城這麽美，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寧願犧牲別人也不願你死去……]

喬臨站起身抱住他：[別說了…….別說了。]

兩人緊緊相擁了許久，段祁的手越過浴袍，直達中心，捋的喬臨不禁臉紅說道：[去客廳旁的那間浴室吧，有大浴缸。]

【】

只聽大奎在外頭神色慌張的喊道：[小段和前老大不見你們看到了嗎！]

兩人就這麽靜靜相擁着，段祁不禁問道：[你不是說隔音很好的嗎。]

喬臨：[隔音是很好，外面是聽不到裏面的，你要不要試試。]

段祁剛有種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喬臨又開始在他身上反複動作，力道還比之前的大很多，段祁咬着手臂憋着，被喬臨一把拿開親上了快要洩出聲的段祁。

大鵬：[不知道唉，你去段祁房間看看。]

大奎：[房間沒有，是不是不在這？咦，這間浴室怎麽關起來了。]

大鵬：[你看浴室幹嘛呀，浴室門本來就是關上的！去辦公室找啊！]

随着腳步聲的越來越遠，喘着粗氣的兩人相互對視，再次熱切相擁。

[別再離開我了。]

[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