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爛俗梗之 (1)

爛俗梗之混亂關系

一、奇葩綻放

M軍區直屬特種大隊裏,有一個很奇特的中隊存在,一個少校隊長帶着兩個上尉隊員,常年只有一項工作:幫隊裏應付一切普通文員應付不了的文職工作。偶爾出任務人手短缺,兩個上尉隊員會借調去其他中隊,而那個少校隊長,卻永遠不會被派參加任何實戰。

少校隊長名叫紀杭,兩個上尉隊員,一個叫章念,一個叫舒林。

紀杭,特種部隊的後勤一哥。不管誰受傷住院,守在病床邊上的都一準是他,喂飯、按摩、講笑話,無所不能。關鍵是,他還做得一手好菜,牢牢拴住大兵們的胃,不管清晨還是午夜,執行完任務的戰友總能第一時間一飽口福。

即便這樣,大家還是說他薄情。有一次一個初經生死的年輕大兵對紀杭說:“紀隊,我要是死了,能不能給我做一碗陽春面放在墳前!”紀杭果斷拒絕,說自己從不給死人做飯。是的,他不僅不給死人做飯,甚至不追悼、不祭掃。

大兵們說,紀隊長的飯是只給活人授的勳。

章念,會四門外語的高材生,密碼高手,也是個話痨,那張嘴又碎又貧又損,但是,一般情況下,他只攻擊自己的隊長,面對其他人,他很會拿捏分寸,或者也可以說,他對他們隊長以外的人,都不感興趣。

相比紀杭和章念,舒林簡直算得上高冷,對誰都是淡淡的,給人一種彬彬有禮的疏離感。他是M軍區軍演個人殲敵數量記錄保持者,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兵王之王,只要歸隊,就會一頭紮在報告、總結、檢讨等一幹瑣事之中無法自拔,心甘情願犧牲自己解放紀杭,好讓他騰出功夫,去廚房賣弄手藝,去醫院伺候傷病員。

整個部隊裏,沒人會認為這仨人是因為沒本事才去搞“後勤”,但為什麽他們會被當閑人養着,說不清,不過,這個獨立特種部隊裏說不清的事多了,誰也沒空糾結這一件。

二、沈澈的作風問題-上

康鈞接到家裏電話,讓他晚上回去吃飯。這不年不節的,許是自己的首長老爸又有什麽指示,康鈞放下電話就去跟領導請假。

康建國從二人相識開始,一直問關于沈澈的事情,康鈞如實回答,言語間不乏對這位戰神級人物的欽佩和贊美之詞。沉默片刻,康建國爆出一個大消息,解了康鈞的惑,沈澈被一個沒能順利進入特種大隊的新兵檢舉了作風問題,對象竟然是同屬一個部隊的另一個中隊長,紀杭。

兩個男人的作風問題……康鈞驚得半晌無話,本以為老爸會數落自己交友不當,誰知道,末了,康建國竟然囑咐他得空去看看沈澈,安慰安慰。康鈞左思右想不得要領,老爸這明擺着是讓自己去演一出患難見真情,可沈澈是孤兒,一線作戰部隊不可能會錄用一個家世背景顯赫的人,那麽,他又為什麽能得首長大人之青眼呢?

康鈞趕着午飯點進的特種大隊營地,沈澈事件的調查小組已經進駐。康鈞知道,他的到來代表着自己父親對這一事件的态度,面對整個營地的低氣壓,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是個“官二代”。當然,就算沒有自己父親的授意,他也不會因為一封檢舉信或者性取向而疏遠沈澈,他從小就有英雄情結,而沈澈,是他佩服的戰功累累的英雄。

康鈞在食堂搜索到了沈澈的身影,旁邊還有一個笑嘻嘻的陌生少校,他想,十有八九就是紀杭了,于是大步流星沖倆人走去,先是給了沈澈一個大大的熊抱,然後又去抱紀杭:“你好,我是康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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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是擁抱禮?因為檢舉信裏的所謂證據之一,就是紀杭和沈澈擁抱在一起的照片。

這個擁抱帶給紀杭多大的沖擊,恐怕只有沈澈知道。紀杭倚在食堂的角落,緩了好半天,終于,笑意從心頭泛上了嘴角。

紀杭的眼睛沒離開過康鈞,卻知道沈澈此刻“笑得比哭還難看”,沈澈撇撇嘴,說:“你倒是笑顏如花!”聞言,紀杭笑意更深,眼睛彎彎的,像個憧憬棉花糖的小孩子,說:“你早就認識他了?”沈澈嘆了口氣,點點頭。

三、沈澈的作風問題-中

調查組第三天便撤出了,官方結論是:照片存在作假,意在陷害。新兵因為成績不合格未能入選作戰部隊,心存不滿,惡意诋毀領導,已經給了處分,并強制複原。醜聞來勢洶洶,驗明正身的結論更是鋪天蓋地,沈澈剛正不阿的形象像被鍍了金,閃閃發光。

官方結論發布後,康建國接到了L軍區司令何正的電話,說自己将攜夫人來B市,希望能請康建國吃頓飯,以示感謝。

何正是康建國下轄某團上校團長陸明傑的舅舅。東窗事發,何正以陸明傑為橋梁,拜托康建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個舉報沒有站得住腳的證據,本就不算大事,能以此為契機賣個人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康建國幾番探查,也不清楚,這沈澈究竟跟何陸兩家到底有什麽淵源。直到後來,自己的兒子康鈞結識了緋聞的另外一位男主角紀杭,這位默默無聞的少校,只帶兩個兵,且從不出實戰任務,康建國心裏漸漸有數了,跟何陸兩家有關系的,是紀杭,而紀杭的頂頭上司薛全,正是何正的老部下。“咔”一聲,腦子裏的齒輪似是合上了。

飯桌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氣氛恰到好處時,康建國問何正,紀杭跟何陸兩家是什麽關系,何正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表情,說:“他本姓周。”康建國沒費多少工夫就琢磨出了結論,原來,何陸薛三家,其實都只是“管家”的角色。更讓康建國無奈的是,自己部隊裏趴了這麽一位遺落民間的少爺,居然現在才知道……

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何康兩位老爺子辦成了想辦的事,結交了想結交的人,甚至還有意外收獲,心滿意足。小康鈞也是樂呵的,盤算着,沈澈沒事了,怎麽也得出來慶祝慶祝。

大家各懷心事,誰也沒注意到悶悶不樂的陸明傑。陸明傑的的父親跟何正是一起上過戰場的兄弟,後來娶了何正的妹妹,生下陸明傑,生活本應美滿,奈何天不遂人願,陸父因病英年早逝。何正沒有孩子,視陸明傑為己出。陸明傑也不辱門楣,自打進了軍營,凡被提及,必是諸如“青年才俊”之類的評價,而其外表更是風流倜傥,英俊挺拔,被下屬譽為“新時代軍人的标杆”,是無數士兵崇拜的對象。陸明傑長紀杭幾歲,跟康鈞出身相似,卻不似康鈞那般沒心沒肺,除了保家衛國的熱血,官場政治之類陸明傑也是靈光的,只是,家族風頭正盛、人才輩出,尚不需要他出面費太多心思。所以,在遇到紀杭之前的25年裏,陸明傑都是意氣風發、欣欣向榮的。

紀杭成了陸明傑25歲之後最大的心事,他覺得他們倆上輩子一定是有恩怨未了,否則怎麽看似簡單的相處,卻會變得這麽別別扭扭。

紀杭17歲回國,被寄養在陸明傑處,出于某種對家族前途的保護,周家并沒有讓他認祖歸宗。那時候的紀杭簡直就是個文盲,會說中國話不會寫中國字,但是他的學習能力堪稱驚人,面對這麽一個聰明伶俐的學生,陸明傑很有成就感,先生的角色越當越上瘾,從詩詞歌賦到擒拿格鬥,文武兼修。紀杭對槍械并不陌生,第一次射擊成績讓陸明傑頗為驚豔,他說是華珺教的,華珺說,槍是男人最好的朋友,華珺說,紀杭是個拿槍的天才,華珺還說,以後要送他一把純金打造的□□,嘿嘿,華珺就是這麽俗氣……

跟陸明傑混熟之後,紀杭經常提起那個叫華珺的人,而關于華珺的話題總是興高采烈地開始,傷春悲秋地結束。起初,陸明傑挺高興的,紀杭肯跟他提起華珺,說明他已經開始拿自己當朋友。後來,陸明傑就不太愛聽關于華珺的事情了,過往美好而溫馨,現在卻只剩下遠隔萬裏的牽挂與思念,罪孽深重啊,誰的罪孽?陸明傑從不深想。再後來,有一次,陸明傑為紀杭慶生,紀杭深情款款的眼神,讓陸明傑心裏漏掉了不知道多少拍,紀杭說:“我親生父母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死了,但我從不覺得自己不幸。小時候在越南,餓得就差人吃人了,可是紀叔到死也沒放棄我,後來被華珺帶到緬甸,無憂無慮得跟夢似的,再後來,遇上了你……”說着說着,竟有些哽咽。陸明傑突然很煩躁,不知道是因為紀杭拿他跟個毒販子相提并論讓他不爽,還是因為紀杭對那個毒販子的念念不忘讓他嫉妒……甩手離去,好好的生日,過得七零八落。是夜,陸明傑淩晨才複又回家,在紀杭閉着的眼睛上印下一吻,紀杭想告訴他,華珺那個別別扭扭的家夥,也會這樣跟他kiss goodnight,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陸明傑可能不愛聽,于是繼續裝睡直至真正睡去,夢裏,華珺坐在夕陽下,有點落寞,紀杭想叫他,卻被陸明傑拉回書房,陸明傑将他圈在懷中,握着他的手,在宣紙上寫下:勿念,心安。

看着與華珺八分相似的康鈞的臉,陸明傑陷入回憶,其實,他只見過華珺一次,就是華珺被殺的時候,瀕死的華珺,眼睛一直盯着被攔在遠處的紀杭,眼神中的眷戀和深情必是化成了一顆朱砂痣,正點在紀杭的心尖上,這讓陸明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絕望……華珺死了以後,紀杭變了,每次看見陸明傑除了谄媚就是讨好,目的除了借錢還是借錢,什麽深情款款,推心置腹,都像是陸明傑發的一場春夢。

陸明傑問康鈞:“你認識紀杭?”

康鈞笑道:“當然了!”

四、沈澈的作風問題-下

沈澈帶着大兵們沖過最後一道障礙時,紀杭正坐在不遠處看夕陽,柔和的光披在他肩上,明暗相諧,雙眼深邃而朦胧,雖然這場景有些哀傷,但絲毫不妨礙它的美感,當然,只有沈澈這麽認為。面對紀杭永遠漫不經心、放蕩不羁的模樣,戰友們總是感嘆:“紀隊是怎麽通過新兵連考核的呢?”他們不知道,當初的紀杭,也曾是個站如松坐如鐘的兵王呢!

沈澈陪着紀杭坐了一會兒,夕陽徹底沒入地平線後,倆人起身,一前一後往宿舍走。

“唉!”沈澈叫住紀杭,然後很自然地走上前抱住他,一手攬肩,一手輕撫脖頸,紀杭嘆了口氣,乖巧地将額頭伏在沈澈的肩膀上,雙手環其腰。

衆人見狀無奈,甩去無數白眼。

“你要是想見康鈞,我可以多約他幾頓酒。”沈澈說。雖然他知道,這叫飲鸩止渴。

看見這一幕,作為沈澈的心腹,安和覺得有必要跟他談談。檢舉事件雖已塵埃落定,但給大家帶來的影響卻久久不能散去,如若上面的領導們失察,那沈澈恐怕真得脫軍裝了,拿性命拼來的前程不要了嗎?這個為軍隊而生的人,到時該怎麽辦呢?和紀杭,如果僅僅是兄弟,那就讓他謹言慎行,注意影響,如果不幸真的是愛情,那也得壓抑壓抑再壓抑!安和似下定了決心,敲響沈澈的房門。

看着安和嚴肅的表情,沈澈很欣慰,多強的人都需要關懷,他喜歡部隊,這裏他不僅是他縱橫馳騁的舞臺,更讓他有了這幫榮辱與共的兄弟。既然是兄弟,那些或開心或失落的記憶,也是可以分享的吧。

五、初相識

沈澈讓安和坐下,為他和自己點了煙後,悠悠開口:“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務,只有我和薛隊兩個人。目标是從緬甸大毒枭華珺的老巢秘密帶走一個17歲男孩。我們匍匐接近他們居住的地方,潛伏觀察,準備在第二天入夜行動……”

那個17歲男孩就是紀杭,當時的沈澈也只有19歲,他本能地認為男孩應該是毒販搶來的人質,情況一定水深火熱,鼻青臉腫是輕的,血肉模糊也不是不可能,想着想着,正義感就爆棚了,可是,當華珺左手端碗右手執勺,到處追着紀杭喂藥的情景躍然眼前時,沈澈瞬間覺得透心涼。傳說中的大毒枭,不是應該一臉橫肉,滿口黃牙,嚣張跋扈的樣子麽?可是,瞄準鏡中的華珺簡直可以用陽光帥氣來形容,臉上挂着讓人恍惚的溫柔,紀杭更是沒有半點受害人的樣子,身着睡衣,面色輕松,跑得快着呢,偶爾回頭看着後面屁颠屁颠跟着的華珺,爽朗的笑聲撩人心弦……人家的生活很美好,讓一出生就是孤兒的沈澈好不羨慕,從小到大,他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是孤兒,要堅強,要努力!所以在他小20年的前半生,極少被溫柔以待,別說17歲了,就是7歲時發燒到暈倒,也沒人來喂過他一口藥,沈澈的正義感沒了,他開始想,回國以後該為這個男孩做點什麽,算是補償吧。

特種兵的規矩,不該問的不能問,沈澈不知道此次任務的原委,他暗自猜測,不是救人于水火,難道是為了抓個人質威脅大毒枭就犯?悲劇的是,被悄悄帶上武直的紀杭跟沈澈想到一塊去了,所以,他蘇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咬舌自盡。

紀杭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薛全,仿佛要燃起火來燒了對方,年輕的沈澈想幫薛全解釋,可是解釋什麽呢?說我們其實是好人?打破人家幸福生活的好人?沈澈心裏百轉千回,眼睜睜看着紀杭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珠子,然後,黑紅色的血從嘴角汩汩流出,沈澈吓了一跳,趕忙攬住已經疼暈了的紀杭,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華珺追着紀杭的畫面,一天前還無憂無慮的人,現在卻實實在在痛苦地倒在了自己懷裏……

鑒于紀杭的傷情,他們并沒有立刻回到B市,而是在中緬邊界落腳。醫院,沈澈守在昏睡的紀杭身邊,心裏默念,華珺是毒販,華珺是毒販,是壞人,是壞人……念着念着突然覺得自己好笑,什麽好人壞人,自己快20歲了,不是兩歲……

紀杭醒了以後,薛全單獨跟他談了談,當然,只能是薛全說,紀杭聽。之後,沈澈覺得紀杭雖然有些生離的傷感,卻再沒有動過死別的念頭。

在醫院呆了三天,紀杭積極配合治療,但保持警惕。他從不立于窗前,哪怕是白天也要拉緊窗簾,每次輸液必須要求護士摘下口罩,并親自檢查藥物和器械,每樣入口的東西,都讓沈澈先吃一口。沈澈不僅不惱,反而有些心疼。

倆人年紀相仿,本來就比較好溝通,再加上沈澈面冷心善,心細如絲,逗樂單純的紀杭不在話下,在醫院的日子,奠定了兩人最初的感情。

紀杭傷好些了之後,要求薛全帶他回去緬甸跟華珺告別,并保證絕不逃跑。薛全權衡再三同意了,紀杭剛剛失蹤兩天,華珺那邊已經有了動作,大有上天入地也要把人找出來的架勢,薛全知道,有些事情不說清楚,可能後患無窮,而紀杭是個聰明孩子,他知道自己的逃跑會給華珺帶來怎樣的災難。

離別總是傷感的,華珺抱着紀杭,一手攬肩,一手輕撫脖頸,紀杭乖巧地将額頭伏在華珺的肩膀上,雙手緊環其腰。這是一個很長的擁抱,單純、美好……直到紀杭微微擡頭,好像被對面屋子裏的什麽燙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輕輕拉開了和華珺的距離,轉身,沒再回頭。

華珺派了承業和承福兩個兄弟護送紀杭,這顯然是明智的,在将要出緬甸的時候,他們遭遇了一場猛烈襲擊,承福為紀杭擋了一槍,拼了性命護紀杭全身而退。襲擊他們的,是華珺的對頭,大毒枭陳大志,華珺殺了他的兒子,他便成天叫嚣着要殺了華珺最在乎的人,以洩心頭之憤,于是派人時時刻刻盯着紀杭的行蹤,紀杭很納悶,為什麽要盯他,而不是去盯佩玲嫂子和小陽陽,後來紀杭想明白了,是在和姚佩玲登記結婚的路上想明白的。

坐在回國的飛機上,沈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他想安靜一會兒,可是紀杭卻不停地用手比劃着要跟他交談。感受到了沈澈的敷衍,紀杭決定開門見山,他指了指沈澈,然後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一個心型,沈澈說:“你愛上我了?”紀杭微微一愣,然後狠狠地點了點頭,随即,倆人一同笑了起來,壞壞的,痞痞的。紀杭願意放下離愁別緒來感受自己的變化,這讓沈澈品嘗了久違的叫做感動的味道。

沈澈說:“你怎麽知道我有心事?”

紀杭指了指他,然後在脖子上做了個殺的動作。是的,就在剛才,緬甸的叢林裏,沈澈第一次殺了人。紀杭手腳并用,似乎是想安慰他,可是內容太複雜,沈澈沒看懂,紀杭有點失望。那是一段關于承福的傾訴,永遠不會再被開啓。

B市軍用機場,陸明傑一早前來等待。就在快要被塞進車裏的時候,紀杭轉頭跑回了沈澈身邊,張開雙手,抱住了他,一手攬肩,一手輕撫脖頸,沈澈有種想哭的沖動,他乖巧地将額頭伏在紀杭的肩膀上,雙手緊環其腰……後來,經過十幾年的磨練,沈澈從小戰士變成了大灰狼,可每每想到那個擁抱,心裏鑽出來的卻還是一頭軟糯糯的小綿羊。

回到部隊,薛全說:“恐怕你不需要再做心理輔導了吧?”沈澈笑着搖搖頭。

聽完故事,安和似乎很想像華珺抱紀杭,紀杭抱沈澈一樣,抱抱自己的領導兼兄弟。十年前的沈澈是清純可愛的,十年後的沈澈是深不可測的。這十年裏,他用這樣的擁抱陪伴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很多新兵跨過人性的屏障,卻不知道,這種擁抱的力量竟然是從一個毒販子那裏傳承下來的,真是諷刺,更諷刺的是,這種傳承竟然被當作素材去成全宵小之輩的險惡用心……躲在叢林裏的不一定都是陰暗的,站在陽光下的也不一定都那麽無懈可擊。

安和想通了,不再做無謂的擔心。就憑紀杭能讓軍區秘密派出特種部隊護送回國,又由陸明傑這樣家世顯赫的人來接機,沈澈跟他在一起應該是安全的。

六、誓死不說的秘密

陸明傑被領進特種大隊營地的時候,紀杭正用二手煙荼毒章念。華珺死後,紀杭總是帶着面具對陸明傑,拒絕他的任何關愛,拒絕跟他做任何深入的交流。這樣的紀杭總是能很輕易地激怒陸明傑,然後正中下懷,無功而返。不過,冷靜下來的陸明傑終歸是想通了,華珺死了,他還活着,他有大把的時間跟紀杭耗下去,總有一天,會焐熱這塊硬石頭,雖然陸明傑從不承認,這塊石頭對他有多重要。

可是,康鈞的出現讓陸明傑炸了毛,他等不了了,迫不及待想要找紀杭談談,他怕再次無功而返,便将王郁也帶了來。

看見王郁的紀杭,果然沒有再得瑟。溫聲細語地問他過得好不好。三四年沒見,王郁還是那麽帥氣,長了幾歲,反而更加朝氣,想當初,那個幾乎是拴在褲腰帶上形影不離的人,居然就這樣淡出了自己的生活,時間啊,真是個好東西。

“小佳,還好嗎?”紀杭問。

“還好,快生了!”王郁笑得溫和:“那個毒販的老婆,你們還在一起?”

紀杭扶額:“我真的讓你這麽失望啊,這麽多年了。”

“何止失望,我差點就跟她玉石俱焚了。”王郁的語氣簡直是春風拂面一般。

陸明傑很郁悶,王郁應該是座橋,怎麽就成了□□包了呢。

“還是說正事吧。”陸明傑說:“何叔跟康司令見面了,你和沈澈的事算是了了,康家的人情有我還,你不必做什麽,最好也不要再去見那個康鈞。”

自從那次食堂見面,紀杭心裏像長了草一樣,瘋狂地想見康鈞,那豈陸明傑阻止得了的,要知道華珺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能留給他……

當着王郁的面,他不能擺出無賴的态度趕走陸明傑,當着陸明傑的面,他也不能說他根本放不下華珺,這時,他無比渴望見到沈澈,他從不逼他,順着他的喜怒哀樂,和風細雨,關鍵時刻還能為他解圍,可是沈澈出任務去了,已經一周,仍不見返……

一聲電話響打破了緊張的沉寂,沈澈真的被紀杭給盼回來了,只不過是在醫院。陸明傑開着車送紀杭去醫院,王郁看着如坐針氈的紀杭,想起了兩人還在X團的時光,在撞破王郁不堪的秘密時,紀杭也曾如此焦慮、緊張,還有心疼,可是那時的王郁根本不信任紀杭,用冷得快要結冰的眼神看他,把他的安慰和關懷踩在腳底,直到紀杭為了他被全團唾棄卻始終不肯透露一言一語時,王郁才被感動,他那時就想,這樣一個好人,應該有最好的前途,最好的朋友,如花似玉的妻子,聰明伶俐的孩子,過最幸福的日子,而他,誓死也要捍衛紀杭的幸福。于是,當他知道,紀杭決定娶姚佩玲,那個帶着孩子的毒販的老婆時,王郁的憤怒可想而知,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愛他,甚至可以說非常恨他,她會毀了他的一生!可是,紀杭決定的事情,他無力改變,為了威脅他,他要求退伍,他卻把他發給了陸明傑,最後,他決定斷絕和他的任何往來,甚至連與小佳結婚這樣大的事,都未曾告訴他……算了吧,在這樣一個看似井井有條,實則光怪陸離的社會裏,誰又能為誰的幸福負責呢。

七、歲月靜好

沈澈傷的很重,腿部中槍後,拉扯着昏迷的戰友,在叢林裏匍匐行進5公裏,回來時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被迫住院。

看見被包得跟粽子似的沈澈,紀杭一個踉跄,差點摔倒,一種熟悉的壓抑感頂在喉嚨裏,嘴裏泛起腥甜,曾幾何時,華珺在自己面前倒下,便是這種感覺。

陸明傑和王郁陪着紀杭一直到沈澈蘇醒。沈澈實在是不想一睜眼就看到陸明傑和王郁,他總覺得這兩個人身上有太多令他厭惡的秘密,其實也不算是秘密,只是,他錯過的紀杭的那幾年,正好是那兩個人與之如膠似漆的歲月。

沈澈和陸明傑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是在機場,17歲的紀杭剛剛回國之時,第二次是在薛全辦公室,那時候,26歲的紀杭還是沈澈的兵。突然有一天,紀杭向隊裏提交了結婚申請,對象就是華珺的遺孀姚佩玲。陸明傑風風火火趕來,一見面二話沒說,先給了紀杭一個結結實實的嘴巴子,沈澈和薛全誰也沒攔着,心說,打醒這個不知好歹的王八蛋!誰知,巴掌只是溫情的開場白,後來見紀杭死不松口就要結婚,陸明傑真的怒了,随便抄起什麽是什麽,鉚足了勁兒往紀杭身上招呼,紀杭像只猴子一樣上竄下跳地躲,嘴裏“救命呀~救命呀~”地叫喚。

紀杭鼻青臉腫地縮在牆角,委委屈屈別別扭扭,看着施暴者陸明傑氣喘籲籲的模樣,居然很體貼地問要不要喝口水,聲音是軟軟的暗啞,聽得人頭皮發麻,陸明傑蹭得一下站起身來,奪門而出,是的,他放棄了,他從來沒贏過紀杭的堅持,一次也沒有。紀杭蹬鼻子上臉,一溜煙追了出去,好像是為什麽人調動部隊的事情,沈澈沒有刻意去聽。

第三次見面,就是現在了。華珺的死是座分水嶺,那之後紀杭和陸明傑很少因為除了錢意外的事情交流,沈澈揣度着,不知道這次見面,紀杭又從陸明傑那裏要了多少,紀杭要這麽多錢幹嘛呢?

沈澈和王郁見過兩次。第一次是演習的時候。那時,時隔8年,沈澈與時年25歲的紀杭再次重逢,紀杭的身邊站着王郁。所有類似的相遇,沈澈統統歸結為巧合,唯獨與紀杭的這次重逢,他硬說是緣份。

那是一個大雨天,紅軍的一個上尉緊跟着沈澈纏鬥,沈澈附身的山石在雨水的沖擊下松動滑落,致使沈澈的整個左半身懸空,千鈞一發之時,追他的紅軍上尉用自己的肩膀墊住了沈澈的左腳,自己的手卻被滑落的石頭砸的血肉模糊。未及道謝,紅軍上尉便一溜煙地下山跑了。

不管是巧合還是緣分,總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演習剛剛結束,當沈澈準備下一番功夫找到這個紅軍上尉的時候,人卻那麽輕易地出現在了眼前,左臂上裹着厚厚的紗布,正站在X團團長面前挨罵呢。挨罵的理由匪夷所思,可見這個上尉很不受團長待見。跟X團的熟人一打聽才知道,不待見上尉的不只是團長,還有整個X團。

此人22歲當上X團2連上尉連長,仗着自己上面有人,飛揚跋扈不可一世,有一次,他的親信王郁跟三個老兵發生了矛盾,這個上尉連長二話沒說把三人打得滿地找牙,之後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讓三人主動提交了轉業申請,團裏想幹涉,奈何三個老兵懼怕上尉連長的淫威,什麽都不肯說,就那樣默默離開了部隊。王郁和那三個老兵到底發生了什麽矛盾、上尉連長到底用了什麽手段逼走三個老兵,一直不為人所知。後來,因為老兵的轉業,全團都開始不待見這個上尉連長,給了他不少氣受。當然,沈澈覺得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上尉連長叫紀杭。

八卦聽完了,紀杭也挨完罵走出指揮部,沈澈剛想上前去,卻被一個年輕中尉搶了先。

“看,那個眉清目秀的中尉,就是王郁。”八卦熟人說。

這就是二人的第一次相見。第二次,就是現在了,醫院。王郁還是那樣眉清目秀。

紀杭每天都會準時到達病房,拿着粥和小菜,一口一口喂沈澈吃下,動作輕緩、眼神溫柔,偶爾不小心蹭到了嘴邊,還會用手輕輕幫他擦掉,然後一臉寵溺地打趣兩句,伺候自己坐月子的媳婦兒也不過如此吧。

晚上,紀杭會拿熱毛巾幫沈澈擦擦臉,待沈澈睡下了,自己再去陪護床上打盹,不管是幾點,只要沈澈稍有動靜,他就會立刻起身,一句“哪不舒服”問的人心裏發暖。

偶爾前來探望的戰友們看到這番情景,心裏由衷贊嘆:真是保姆中的戰鬥機啊!

這次任務,沈澈的部下李靖也受了傷,就住在沈澈隔壁,沒少被倆人膩歪到。一天晚上,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水杯落在沈澈那了,準備去拿回來,結果,在門外看見沈澈枕着紀杭的大腿,像是睡着了,紀杭邊給他按着太陽穴,邊打瞌睡,頭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

這畫面太和諧,李靖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去打破,于是走進病房的時候,故意制造出各種聲響。“我來取杯子!” 李靖在兩人面前站定。

紀杭連忙起身給他拿,被壓太久的腿有點麻,走路一瘸一瘸的,見狀,沈澈一臉關切地說:“以後別給我按了,早點睡!”

李靖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冷血沈隊長,對訓練中崴了腳的新兵蛋子說的可都是“哎呦,某大少,您這是踢飛了多少輛坦克”,怎麽換到這位身上,就是“早點睡”呢?莫不是,那封檢舉信,并非空穴來風?

回到床上,李靖開始烙餅,他自覺是個思想開放的新時代青年,但不代表真的能做到坦然接受,他和沈澈、和隊裏一幹戰友,都是過命的交情,他擔心沈澈被人蠱惑,糊裏糊塗被連累,處分是小,脫軍裝是大……越想越煩躁,又翻了個身,正好看見桌上的飯盒,自己是不是有些偏心?每天送來的粥,有沈澈一份,也有自己一份,出去做檢查,那人鞍前馬後,睡前專門來囑咐他蓋好被子,早上提醒他按時起床,以免打亂生物鐘……對于自己的忘恩負義,李靖在心裏給予最深刻的檢讨……再觀察觀察吧。

八、飲鸩止渴

沈澈傷了,紀杭順理成章地再次見到前來探病的康鈞,他有點興奮,拉着康鈞不停說話,沈澈笑得很賊。

康鈞一緊張就會磕巴,紀杭心裏偷着樂,想起了華珺打磕巴的樣子;

康鈞笑起來傻呵呵的,紀杭心裏偷着樂,想起了華珺笑起來的樣子;

康鈞喜歡罵人王八蛋,紀杭心裏偷着樂,想起了華珺那個死王八蛋……

康鈞約沈澈喝酒,沈澈傷一好便帶着紀杭殺去了康鈞家。沈澈的笑依然很賊,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敬酒的來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康鈞看着有點心疼,不讓自己的部下再灌沈澈,一幹半醉的大兵們開始起哄說康鈞心疼了,紀杭坐在一旁微笑,笑得很有深度,他跟他們不熟,參與不進去。笑了好一陣,笑夠了,起身,離開。

喝了點酒,腦子反而清醒了許多。紀杭想起了被子彈打爆頭的紀叔,直挺挺地倒在他身邊,恐懼或悲傷都還來不及,一雙大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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