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苑苑

明苑記不得自己剛來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了。

她也不在乎，自己原來是個什麽樣子。

在這個世界呆了這麽久，明苑混得如魚得水，如果沒有齊霁那一岔，她現在到底有什麽樣的出息，實在是很難說。

但就這樣，明苑還是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她壓根就不想在這裏多呆，想的還是回自己的世界更好。

所以，為了這個目的，什麽她都做的出來。

節操？

不好意思，她老早就把這個玩意給丢了。現在給她撿回來，她都不樂意收回去呢。

她這身體的毛病，一半是餓出來的。清機真人對她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既然把人救回來，那麽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每日令弟子弄些補身的肉和肉湯給她吃。

配着另外補血養氣的湯藥，整個人倒是慢慢在養回來。凹陷的臉頰也長了點肉。

這身體其實算是個美人胚子，只是被苛待的太過。就算胚子再好，不給吃喝，也只能長成歪瓜裂棗。

清機看她身體恢複到可以下床行走了，便尋個人家，把她托付過去。

給她安身的人家，是一戶農戶，看着夫妻都是老實人，見着明苑。嘴裏叫閨女，就把人給拉過去。

明苑不喜歡被不親近的人觸碰，當着對夫妻摸了又摸她的臉，那粗糙得生疼的觸感，讓她渾身僵硬，強忍着躲開的沖動。

家裏多了個姑娘，這對夫妻張羅着去買點肉，算是謝謝清機。

清機原本不打算久留，但是這對夫妻實在是太熱情。張羅着要請他吃一頓飯。

家裏的男人才出去沒多久，就聽到外面尖叫慘叫。

清機立即出去查看，只見一條長蛇妖獸，盤踞在集市上。妖獸雙頭長蛇，吐着信子。清機見狀，立刻就和妖獸戰起來。

頓時場面更加混亂，明苑趁亂跑了出去，那妖獸已經和清機打到了一塊。

那妖獸蜷曲着身軀，頗有實力，一時間竟然和清機不分上下。

“師尊！”幾個弟子見狀，紛紛拔劍上前。

妖獸對付這麽幾個弟子，輕而易舉，尾巴一掃，就把這幾個蝦兵蟹将一樣的弟子給掃飛了出去。

明苑躲在牆壁後靜靜看着，一段時間的纏鬥，一條蛇尾悄然轉到清機的身後，無聲的揚起來，蛇尾化刃，就對着清機的後背刺來。

清機只覺得背後有寒氣屏住，而後是什麽碎開的聲響。

他猛然回頭，見着蛇尾把擋在他後心的一塊冰晶給刺穿。

清機的幾個徒弟，之前被妖獸一尾巴掃飛了出去，不可能這麽快就又趕回來。他雙眼往下一掃，果然看到那個小姑娘，兩手結在一起，顫顫巍巍的結印。

“阿苑姑娘！”懷敏從磚塊瓦礫中爬起來，就見到這驚人的一幕。

有了剛才的那一下，好歹給清機争取到一線生機。他拔劍一舉刺中妖獸七寸的位置，妖獸身軀扭動了兩下，轟然倒地。

清機對前來詢問的弟子擺擺手，他徑直走到明苑面前，“剛才那個凝冰決，是誰教你的？”

明苑搖搖頭，“我在大怪物回來的那天，看到那個穿白衣服的哥哥用過。”

其實那天已經混亂成一片，誰也沒有看的真切，懷真和蕭竹也差不多暈過去了。要說什麽，都是她一張嘴的事。

“師尊，阿苑姑娘她……”蕭竹趕過來，見着明苑好端端的在那裏站着，松了口氣。

清機上上下下打量明苑，眼裏帶着驚奇。

經過這麽一出，那對農家夫婦是不敢收養明苑了。普通人雖然對那些能上天入地的修士，很是崇拜，但真的要自家養一個有這樣異能的孩子，誰也不敢，生怕到時候惹禍上身。

清機只有把明苑帶回去。

這一路上，蕭竹對她很是同情，這個年歲，還是女孩和女孩玩的更好一些。更何況，師父和師尊都叮囑過她，要好好照顧這個姑娘。

蕭竹自然是對明苑極其好的。

“這可怎麽辦，阿苑姑娘的雙親早就不在了，現在無處可去了。”蕭竹拿着帕子，給明苑把臉擦幹淨。

這段時間，明苑毫不客氣，大口喝藥大口吃肉，得了滋養。原本暗黃無光的皮膚漸漸的展現出，這個年歲應該有的光澤。

蕭竹一邊嘆氣，一邊看向師兄。

懷真和懷敏兩個，在和妖獸戰鬥的時候，不慎受了傷。聽到師妹這麽說，也有些擔心。

明苑望着，心下大喜。以前是妖女的時候，她對名門正派這種做派，嗤之以鼻。甚至還以他們這種做派，設過陷阱。

現在，她對這種做派，簡直高興的不得了。

她正愁還沒有理由，到齊霁那裏去。這簡直是瞌睡就送上了枕頭，她又有什麽理由放過？

清機擡頭看了一眼，那個孤女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說話。

清機在外面雲游多年，見識過魔門諸多手段，他方才特意探察了一番這個孤女的經脈，的的确确，和當初救下她時候的一樣。就是個孩子，而且身體羸弱，再多走幾步，就能一頭栽倒。

這樣的軀體，卻能使出那麽一下，而且之前明明沒有任何人教導過她，偏偏能用出凝冰決來。

除去天賦異禀，清機當真想不到其他的了。

“師尊，阿苑姑娘留在外面，恐怕不妥。”懷真過了好會，開口道。

原本幹癟的姑娘，在他們的手裏，已經養出了點些許模樣。幹癟的臉頰漸漸飽滿，暗黃無光的肌膚，也有了光澤。

讓人看了好幾眼都記不住的那張臉，也有了自己的光彩。

初見幹巴巴的人，其實長得挺不錯，一張臉，可能還沒有他們的一只手掌大。偏生長了一雙烏黑的眼睛，大大的，又泛着水光。

看人一眼，可憐巴巴的，和只毛茸茸的兔子差不多。

懷真幾個師兄弟，看着還是少年，其實早早跟着師尊下山，世間百态，也都見識過。這姑娘，他們還是不放心留在這裏。

“……”清機看了那邊的明苑一眼。

小孤女坐在草地上，兩腿蜷起來，恨不得把自個給圈成個刺猬。

清機對明苑，并沒有多少印象。其實就是不過路上随手救的一個孤女，這種女孩子，在這個時候，可謂是到處都是。是他無數次行俠仗義的一個。

不過之前那一下，他自感的的确确是欠了這個小孤女的人情。若不是她，就算勉強避開，此刻也不能這麽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裏。

蕭竹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拿着一端去逗她，想讓她笑。結果更像是在逗兔子了。

清機制止小徒弟的所作所為，起身到她跟前，“如今你有何打算？”

原本坐在那裏的小孤女身上抖了下，怯怯的擡頭，“我不知道……”

清機嘆息，“你若是無處可去，可願意到玄午山？”

玄午山不收年紀大的弟子，不過眼前這小孤女，看看年紀，也不過十歲左右。勉強能算的上選拔弟子的年歲。

明苑壓着心頭的得意，臉上還是怯生生的，“玄午山？”

“就是我們修行的地方，玄午山乃是正道之首，好多人都想拜入門下呢。”蕭竹在一旁嘴快道。

小孤女有些聽不懂，她只是眼巴巴的瞅着清機。

清機只問，“你願意不願意？”

小孤女的臉上，沒有他見過的狂喜，她只是問了一句，“是可以入門修行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小孤女點點頭，“好。我願意。”

說完，她就給清機磕頭。

明苑跟着蕭竹禦劍回去，看到雲頭下的山峰。

收弟子，有收弟子的一套規矩。蕭竹領着她去記了名字，一光溜的和尚頭，引得不少人關注。

蕭竹對她很仔細，給她介紹常去的地方如何走。

其實這些地方，她都清楚。當初她潛伏在玄午山，即使不露面，也将這些路摸的清清楚楚的。

她一面裝作好奇，一邊又露出小心的樣子。

“你放心，我們天邈峰雖然比不上麟臺閣，但是絕對也沒有人敢造次。”

“麟臺閣很厲害嗎？”她突然問。

蕭竹只顧着說話，聽她這麽一問，點點頭，“那是當然。”

接着說起幾十年前的那場災禍，“當年魔門偷襲，都是麟臺閣閣主力挽狂瀾，聽說他當時僅憑一人之力，就破了魔門的封鎖大陣，并且重傷了魔尊。讓魔門到現在都不敢冒犯。那次可真是正道大難，前去的正道能活下來的，不過十之四五，就連麟臺閣閣主的師尊也隕落了。”

“幸好之後幾十年，魔門都不敢輕舉妄動。”

不是不敢，而是暫時不能。

明苑曾經見過魔尊，張揚肆意，行事完全毫無顧忌。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瘋子才不管什麽形勢，只看能不能，和他想不想罷了。

“這麽說，他很厲害呀。”

蕭竹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現在門派皆以麟臺閣為尊。”小姑娘說着，眨了眨眼，“上次那個怪物，就偷了道淵真人的遺體，不知死活，結果被閣主親自抓了回去。也是活該！”

明苑聽了，心下起了狐疑。

道源是齊霁親手所殺，而且還不是給一個全屍，她當時眼睜睜瞧着，齊霁以十分暴烈的劍招直接砍了道源的半邊身子，可謂是死無全屍。

後面又是一番激烈厮殺，屍體能成什麽樣，不好說。

都恨成這樣了，遺體什麽的，就算裝模作樣，也不用親自抓人的。

她總覺得哪裏有些怪怪的。

蕭竹特意領着她，去麟臺閣下走了一圈。麟臺閣有弟子重重把守，沒有閣主命令，誰也不準放行。

“這裏就是所有弟子都敬仰的地方，只是閣主他不收徒，不然好多人都想去呢。”

說完，領着她東走西逛。門派之內，不許随便禦劍，所以走動全靠兩腿。

為了早些回去，蕭竹領着她抄小道。

麟臺閣這邊，蕭竹來的也少，拐來拐去，竟然還能迷路了。

明苑跟着蕭竹拐來拐去，終于兩個人一同拐到一處竹林裏，竹林幽深，寂靜的連風吹葉落這樣的聲音都能清晰入耳。

林子的盡頭是一處溫泉，這個時候不巧，池子有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明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蕭竹吓得直接捂住眼蹲了下去，直接把她給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年輕男人，俊秀惑人的眉眼，被溫泉氤氲霧氣一染，多了幾分溫文無害。

他看到霧氣之後的明苑，定定看了幾眼，他眼眸裏閃過幾絲迷亂。

而後他嘴唇動了下，徑直起身。

他身上只穿着中單，被水泡後，緊緊的貼在肌膚上。

明苑頓時就想到了，那時候他胸肌的手感。

她聽到了他之前呢喃的那句，“苑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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