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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起曾經見過頭頂上有怪異的巨獸拉着車架掠過, 他問大人們那些是什麽?也問過他們知道不知道蕭家這世家之外的地方是哪?
他們回答得都是大同小異:那是靈獸車, 是其他世家前來做客的, 或是蕭家做客歸來,乘坐的。若是有一連幾輛車架接連而過, 來的怕就是仙家的客商了。
蕭起也找過那些游醫或貨郎套過話,問過他們知不知道蕭家這世家外頭是什麽, 附近還有什麽世家,結果發現自己想多了。游醫就是原來青陽鎮的村人,這回他一家子也慘遭毒手。貨郎們則來自其餘大村子, 依然是不出蕭家的勢力範圍,且連鎮子裏都沒進去過, 跟古代裏那些走鄉串鎮的貨郎根本沒法比。
那時候蕭起就猜測, 凡人根本沒辦法離開自己出生世家的勢力範圍。人們根本見不着真正意義上的外鄉人, 人員和貨品的流動,只局限于修士。而修士們的心力自然全都在自己的修煉上,完全不關心民生生活,便民利民之事更無從談起了。
——這也是平民物資如此匮乏的原因,有時候甚至不是窮不窮的事情,而是有“錢”也無處花。
另一個猜測就是這世界地廣人稀,一個世家圈一塊地, 周圍是散落的百姓。而世家與世家,世家與宗門之間,有大片大片的無人地帶。
無論有沒有妖魔鬼怪,世家和世家之間的真空地帶裏, 對凡人來說必然也是危險的。否則,總會有膽子大或走投無路的凡人串聯各地。自然也可能是有的,只是蕭家太偏僻,他們無從得知。
但總歸,凡人離開世家的通知範圍,确實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全村的人若是集體行動,找一處山坳坳生存繁衍下去,可能性還大些。就是要擔心近親繁衍,不出三代就得滿村弱智。如今卻只有三戶人家……即使蕭起知道不離開就是死路,現在也只能說一句“盡人事聽天命”,完全看老天爺讓不讓他們活了。
筐子搖晃搖晃的,黃狗在一邊不時叫上兩聲,蕭起沒多久就哈氣連連,閉上了眼睛。
他真以為,只是睡一覺……
但這一回,他恢複意識的時候,既沒有在大筐裏頭,也沒有在現代。
他也說不清自己在哪,甚至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他都不清楚。
蕭起現在的處境很奇怪,他就像是飄浮在溫水裏,但包裹他的是金色的流光,他很确定自己沒有呼吸,也很确定自己“閉着眼睛”,卻對自己的處境也同樣确定。
這難不成是又穿到啥神奇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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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起在修真.世界憋的一肚子氣瞬間爆發了出來:我要出去!我要離開!我要我的枕頭!這TM的不管什麽地方,老子都不伺候了!
流光輕輕的揚起,就如有一道風吹過,蕭起心頭的火焰也讓這道風吹散了,但這種滋味一點也不好受——你正想打噴嚏的時候,突然被人捂了一下嘴,硬生生的把噴嚏咽了回去。這種難受勁乘以十,差不多就是蕭起現在的滋味。
“別惱,別惱。小家夥且聽我說說話。”這是隆隆的帶着回音的溫柔男聲,聽着這聲音,蕭起就忍不住想起他在古代的親爹蕭北根,可明明兩人的聲音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說吧。”
“你也是幹脆。”這聲音笑了笑,“那便不廢話了,我叫長生,是此方大世界最初誕生且開啓靈智的生靈之一,許多年前我曾化身為道,又在許多年前被萬千開智生靈的哀嚎喚醒。鴻蘊大世界靈氣充裕,無數生靈在其中繁衍生息,開啓靈智,他們本來也該活出無數璀璨的道路,可結果……這些生靈中最頂尖的那一群人,一生汲汲營營的,都是得道飛升。”
長生沒說“成仙得道”,他這話是包括了仙、魔、妖、鬼等等所有修行道路吧?殊途同歸,這些走上不同道路的修士,最終卻是盼着的都是飛升他界。
“這些自小修行之人,就如喝着親娘的奶水,長大成人之後,一腳踹飛了親娘,又跑去認了個野娘。”
長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但蕭起聽着卻能感知到其中的憤怒。
“我找了很多人來幫忙,大世界中的,大世界外的,給他們萬千奇遇,讓他們經歷坎坷危難,看他們成就一番偉業,但這個世界依然毫無改變。你也是我所選中的其中一個人,只不過,我原先以為,你會成為一個反派。”
蕭起想想自己的經歷,到也不覺得這位長生的猜想有什麽錯的:“因為童年不幸的人都會心理變态嗎?”
“因為我沒想到你在有過那樣的經歷後,還會善待世人,尤其善待你的百姓。”
“上輩子我就是個昏君,百姓已經讓我禍害了一次,我那樣是理所應當的吧?”
“我已經将很多人拉進來了……君王、名臣、将軍、大儒……當然,原世界命定的特別人物我是拉不進來了,比如孔孟、秦皇之類,那種大氣運人物如世界支柱,稍有異動,便是天搖地動。但我最初選定的也都為一世之人傑,天之驕子,但他們都失敗。後來我又讓各種各樣的人重生,他們還是失敗了。最近,我開始讓一些人經歷多個世界,可……還是無用。”
“長生仙人,您想要他們做什麽?”
“我希望他們能帶領這個世界的生靈低下頭,看看自己腳下的世界,看看他們的同胞,看看與他們誕生在同一個世界的同僚,不要總是看着天,想着飛走……”
“經歷過現代的人們也是嗎?”
“對……所有的生靈都是,不只是人,妖怪、魔怪、鬼魂,無論出身,無論經歷,只要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們腦子裏想的也是如何得到更多的修行資源,如何成為強者。或許他們的統治手段比較溫和,可也僅止于此了。”
“那些飛升的仙人呢?不能把他們找回來嗎?”
“他們是想得道飛升,可他們最後得的,卻只有合道飛升,那些修行了千萬年,自以為悟通了天道的,不過是在走我當年的路,最後成了天道一環而已。否則,這世界歷經萬萬億載,飛升者無數,豈不早已枯竭?”
蕭起覺得這個吧……就像是大人不讓小孩子做某些危險的事情,可是大人卻在做,而且做着做着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懵懂的小孩。之後因為某些誤會,小孩以為大人那不是在做危險的事情,而是在做能吃香喝辣得富貴的事情。于是一代一代的小孩子,争先恐後的做着跟大人一樣的事情。于是一代一代的嗝屁~
為什麽聽着這麽爽呢?該!
“這麽說來,天劫豈不是成了好事?”
“并沒有好、壞,天劫只是淬煉純粹之人,畢竟天之道雖有八萬億九千六百萬兆,偶爾還會有所增減,但每一條無不是純純粹粹。”
“那……長生仙人,我想問問,我那個小世界在我離開後,怎麽樣了?”
“你死後兩年,徹底與此間大世界斷絕了聯系,那點縫隙過不去妖魔鬼怪,你可放心。到現在,已經有蒸汽船下水了,土豆和玉米也已經發現了。你在學院教導學生的政治學說,已經被你留下的那個枕頭歸納整理好,且馬學被越來越多的人推崇。”
這位自稱超級大年紀的長生仙人說話用白話文,蕭起也就淡定了,沒想到這位這麽與時俱進。這些話被他說出來的感覺,真的是怪怪的。不過,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發展,蕭起也就徹底放心了,接下來是好是歹,就看這些子孫後代自己了。
“我在古代能夠成事,完全是靠我有着一個最符合理法的政治身份,還因為當時的朝堂和社會比較穩定。我要是生成了東漢末年的獻帝,唯一能為我的子民做的也就是想法子搞死劉備,盡早結束三國亂世了。長生仙人,您讓我改造這個世界,我現階段完全無從入手啊。”
“你是我第九個主動聯系的人,我當然會給予你幫助。在你迷失的時候,想想我今日說的話,還請看看地下,不要總是……”
“等等!”聽着這個想是結束語的話,蕭起趕緊插嘴打斷,“長生仙人,我說了我需要的,但那并非只是我所需要的,我現在對于如何改變這個世界,完全還是一頭霧水。這世界的扭曲來自于嫉妒的不平等,不改變這種不平等,無論做出什麽改變,都是徒勞和暫時的。你能讓所有的人都修真嗎?”
“之前也有人跟我提議過……不可能。”
“那你能讓我擁有絕對的權力嗎?”
“你想做天帝?”
“也可以說是吧?但我更需要的是能夠對修士進行限制的手段,補全修士賺取功德的漏洞,應該說我需要成為一個書寫天規的人,但我卻又不能是唯一的一個書寫天規的人,我需要建立一個體制。另外我想再問一下,這世界有輪回嗎?人死了魂魄都去哪了?地府呢?”蕭起說的有點亂,他不想讓這位長生結束對話,就得盡快把自己需要的,有疑問的都扔出來。
“……”
“長生仙人,受眼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以及我自身的知識儲備所困,我能想到的改變這個世界的方法也不一定是真的有用的。可如果你想讓我做點什麽,那就得給我相應的權柄,不然您還是把我送回現代,讓我跟我家的枕頭頤養天年吧。”
“這個世界是有輪回的,由天道所掌控,但并沒有前世孽債今生還一說,無論生時好壞,死後靈魂洗白,都會重入輪回。你問輪回,你不但想建立天庭,還想建立地府?這不是反而讓修士的權柄越來越大嗎?”
“這是兩個有權力更有義務的地方,我如果真的建設起來這兩個地方,當然是用來拘束神仙,修士當然是要管理百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真正的修士別說管,連看都不看一樣。其實權力這個東西是不怕大的,怕的只是沒有拘束的權力。”
現在修士力量僅有的管束,竟然就是飛升這個坑爹事本身。如果他們知道飛升的真相,這世界瞬間就得變成群魔亂舞。
“那……仙界和地府建起來了,他們又為什麽要管人間百姓。”
“修士不是都求功德嗎?咱們是不是能把功德數字化一下?”
其實這事不新鮮啊,就像是現代華夏也有城隍、土地、山神、河神、竈王、閻王等等算是公務員的神仙,把各路妖魔鬼怪分級冊封,這得需要多少神仙?而且人間的凡人越多,神仙需要的也就越多。
比如現代華國人口十四億,這就跟只有幾千萬人口的時候,需要的神仙數量不一樣。
蕭起也不怕這位聽不懂,他明顯就是見識很廣的一位,蕭起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件事他沒有自己做過。
“……鴻蘊大世界,其實也曾經神祇遍地,可神當久了,反而對人間反而多了向往。衆神在凡人間留下許許多多的血脈,追尋心愛之人的轉世,關照庇護自己的血脈後裔……沒多久,神與神之後裔的所作所為比如今的世家更加酷烈。直到有凡人子弟以自身之力修仙,建宗門,庇護一方。後來天庭傾覆,各大宗門百花齊放,廣開山門……”
長生一直不溫不火的聲音流出一些無奈,曾經那一段時期,他以為這個世界的好時候到了吧?
“你要天庭再開,那樣不過是又一個輪回而已。”
“所以我也說了,我只是一個并不如何出彩的小皇帝和小藝人,我也不能确定現在這一拍腦子的想法是否能行。”
長生沉默良久,蕭起終于聽到了一聲嘆氣:“你試試吧……我……我會會将最後的神印交給你,還有……”
還有?等等!能不能把我送回現代探一次親啊!
蕭起睜眼了,他還在筐裏,能聽見他們家黃狗熟悉的叫聲。他感覺肚子上有個東西,溫溫熱熱的,低頭一看,他看見了一方稍微有點虛幻的超大九龍印章。
我懷疑你是誰家的玉玺,而且我有證據……
蕭起伸出手去,他以為自己的手會透過印章,但就像印章能放在他的肚皮上一樣,他的手也是能摸到印章,并将之翻過來的。
——法天律地,永壽且昌
蕭起:“……”
這口氣大到吓到他了,他當皇帝時候的玉玺也不過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從文字上來說,天,是在君主之上的。這印……別就是曾經的天帝之寶吧?
蕭起正想仔細打量一下這個玉玺,玉玺突然一沉,蕭起手上沒拿住,它竟然直接融入到蕭起的小腹中,消失不見了!那一瞬間,蕭起只覺得渾身一震,他仿佛過了無數的年頭,看過無數神仙來來去去,而他高坐九天,巍然不動,直到有一天,天崩地裂,他從雲頭上邊直接跌落到了九霄之下……
蕭起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睛。
他剛剛……看見了上一個天庭崩潰的全過程,比長生講述得更加詳細一些。
上一個天庭的“神”,跟現在的人根本不是一個“東西”,祂們比長生誕生的時期應該更晚一些,卻都是生即為神——就是擁有巨大偉力的生靈。後來不同的神根據自己的喜好庇護不同的種族,漸漸演變出了各自的天庭,天庭之間彼此攻罰聯合,最後變成了一個。
其實說是“天”庭,但祂們跟人也一樣,有各種貪欲。當時也沒有網絡,更沒有美食,架也沒有什麽可打的了,神祇們的享樂就只剩下找各種其他生靈産生奸情了。這些神跟凡間的所有生靈都是沒有生殖隔離的,而且不只是真的OX,神的力量還會讓一些生靈有感而孕。就像是華夏古代傳說中的華胥氏踏雷神腳印生伏羲女娲,這個大世界裏,那段時間裏有無數這種事件發生。
看了這些,蕭起明白了,靈根就不是一個“根植”在人身體裏的有形之物,而是“吸納靈氣的根源”,是無形的神血濃度。濃郁且純粹的,修煉天賦就更高。
沒有靈根的人也不是真的沒靈根,遠古的“凡人”都是人首蛇身、人首獸身的,拿到限制都是妖怪。現在凡人的這種形象,是遠古人跟各路神祇雜交之後才固定的——當年更像獸或植物的近親,現在也都被歸在妖怪裏了,這也是為什麽現在的妖怪必須得修成人身,那些妖也都流着“人”血。
所謂的沒有靈根,其實是血脈裏各種血系太過駁雜混沌,不堪一用,所以五靈根是最廢的靈根,“靈根”再多就徹底測不出來了,直接凡人了。
神這個存在,不存在雜交優勢,只有純血優勢。
有一剎那,蕭起還是想了想有沒有提純血脈全民修真這個可能。但最後還是強迫自己把這個其實帶有他私心的心思壓下去了,他對于長生不是完全相信,可長生是他能抱住的唯一一條大腿,這條大腿還非常可能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沒必要去觸長生的雷電。
他自身的能力也無法支撐這麽高精尖的生物科學,畢竟他的只是儲備只是個高中生啊。
還有……全民修真這世界很可能真的撐不住,別到時候大家一起玩完了。
另外,确定了這東西就是天帝玉玺,蕭起還有了個可以稱為“言出法随”的技能。現階段這個能力還很微弱,但已經足夠保護他們一家子平平穩穩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了。
蕭起從筐裏站了起來,他們的腳程很快,現在衆人的腳底下走的已經不是人們常年累月踩出來的路,而是獸道了,天上有些陰,衆人都在一邊走一邊張望着,想找個避雨的地方。
“大哥兒,快回到筐裏去。”童氏看蕭起鑽出筐來,趕緊按着他的腦袋朝回壓。
“娘,我就跟爹說兩句話。”蕭起推開了童氏沒用多大力氣的手,朝着蕭北根招手,“爹!爹!我們一定一路平安順遂!很快找到安家之處!”
蕭北根對着蕭起笑一笑,這孩子雖然不同于一般的孩童,但畢竟也是個孩子,說的都是童言童語。他們這一路,平安自然是誰都希望的,可哪裏會順遂?就說現在,要不了一會就要下雨……
一陣暖融融的風吹來,他們頭頂的雲被吹得向前狂奔而去~
蕭起留給他爹一個傻笑,縮回了草筐裏,他閉着眼睛,其實是進入天帝玉玺附帶的宮殿中開始書寫《關于仙界的政府規劃草案第一版》,還有《關于凡間的國家規劃草案第一版》,不過很可能這兩份草案漸漸的會合成一份,因為這個世界的仙人和凡人,不是那麽容易割裂開來的。
“汪!汪汪汪!”剛寫了沒半個小時,黃狗便大聲咆哮了起來,蕭起心知有事。
“娘!那是不是小孩子的屍體!”大姐惶恐的指着,黃狗也朝着地方咆哮,果然依稀能看見一雙從樹後伸出來的腳,看大小只是個孩子。
蕭北根嘆了一聲:“怕也是養不活扔出來的,碰上了也是緣分,我去給他入土為安吧。”
其他兩戶的男人也都聽蕭北根的,一起跟着走了過去。
沒多久,幾個男人回來了,懷裏抱着個四肢瘦如麻杆,腦袋大肚子也大,□□的小男孩。
“快快,弄點水來,這孩子還活着。”蕭北根說着,童氏趕緊下來取水囊,旁邊的嬸子把自家的水囊遞過來了:“我這是糖水,給孩子補補。”
“多謝了。”
幾口糖水喂進去,這随時會咽氣的小孩,也就是呼吸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
“造孽啊。”嬸子拍着自己大腿,“北根家的,你們家四個娃呢,這孩子就給我們家照顧吧。”
“麻煩大有叔和嬸子了。”
“這有甚麻煩的?有個孩子我可是樂不得呢!”大有嬸子人長得富态,笑起來給人一種喜團團的感覺,大有叔卻是個幹巴瘦的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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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