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雨天

裴枝回到宿舍的時候, 其他三個人都還沒睡,像是專門等着她一樣。

溫寧欣靠門,先和她打照面, “回來了?”

裴枝嗯了聲。

“好點沒?”

“還行。”

“聽說多喝紅糖有用, 放你桌上了。”

一句話也沒個主語,但裴枝不傻,聽得出溫寧欣那點別扭的心思。她抿唇笑了笑,“謝謝。”

溫寧欣輕哼, “不用。”

辛娟是環科院的,在北操訓練, 但也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事。她拿出一袋類似茶包的東西給裴枝,聲音小小的, 帶點笑意, “這是我們家那邊緩解痛經的偏方, 挺有用的,你可以試一下。”

裴枝接過, 道了句謝。

許挽喬見她回來,游戲也不玩了, 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細瞧了一遍, 才松口氣,“你今天吓死我了, 怎麽好端端地會暈倒啊?”

她下午沒跟着去醫院, 不清楚具體情況。

裴枝捏了下她的手讓她放心, “沒事,就是痛經, 還有點低血糖。”

“痛經怎麽不早說?”許挽喬不滿地皺起眉, 跟個小大人似的, “裴枝你逞什麽能啊?”

裴枝搖頭,特別無辜:“我吃了藥的。”

她也沒想到這回會這麽嚴重。

“吃藥有屁用。”許挽喬嗤她,但重話舍不得說,“明天你也別訓了,請個假吧。”

裴枝不置可否,“再說吧。”

這點小毛小病根本算不了什麽,今天是個意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越活越嬌氣了。

宿舍安靜了一會。

裴枝把自己的外套脫了,剛要把沒剩幾格電的手機充上,突然聽見溫寧欣問:“你和沈聽擇在一起了?”

聲音不大,語氣也平淡得就像随口一問,但宛如扔在宿舍裏的一枚炸彈。

裴枝聞言一怔,手上動作頓住,轉身看她:“誰說的?”

溫寧欣一副我沒瞎的姿态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你們倆要是真談了呢,就跟我說一聲,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可不想像個傻子一樣,上趕着去當三。”

裴枝更加不明所以,将視線轉向許挽喬。

許挽喬輕咳一聲,打開手機翻了翻,遞給裴枝看,小聲解釋:“今天下午是沈聽擇把你抱走的。”

末了她補充一句:“當着西操所有人的面。”

裴枝聞言皺了下眉,低頭去看那些被人拍下的照片。

大學軍訓不收手機,所以事發的那幾分鐘裏很多人在看熱鬧,拍的照片各個角度都有。

裴枝大半張臉被沈聽擇按在懷裏,看不太清,而她身上那件外套被灌了風,空蕩地纏住沈聽擇的手臂。

暧昧的旖旎的,好像全部見了光。

任誰看了都覺得他們之間有點什麽。

很少參與她們這種聊天的辛娟也适時在旁邊插了一句:“沈聽擇後來還因為擅自離隊被教官記了名。”

裴枝又是一瞬的怔愣,反應過來後她把手機還給許挽喬,低頭無奈地笑了笑:“我說沒在一起,你們信嗎?”

溫寧欣自然是不信的,可擡頭對上裴枝笑得很平靜的眼睛,冷嘲的話一下子就那麽堵在了喉嚨口出不來。

辛娟也盯着裴枝,眼底不動聲色地閃過很多情緒。

裴枝猜到了這種場面,無所謂地任她們想,拿上自己的衣服往浴室走。門關上,她打開花灑,汩汩熱水很快流出。

一片升騰的霧氣裏,裴枝靠着牆壁想起今晚在宿舍樓下,沈聽擇問她要不要賭一次,跟他。

那會兒她是待在沈聽擇懷裏的,整個人被燙得有點發軟,也記得那一瞬的心跳,被風吹得好亂。

回過神後她微仰起頭迎上沈聽擇的目光,很淡地笑道:“救世主可不是這麽好當的。”

然後她就看見沈聽擇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明顯,眉眼間陡然生出幾分意氣風發的輕佻。

他說:“你可以試試看。”

第二天裴枝沒請假,照常起床。

收拾好下樓,還沒走到操場,她就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窺探目光,女生間偶爾的議論還傳到了裴枝的耳邊。

雖然不難聽,但多多少少帶點敵意。

許挽喬早料到了這盛況,在旁邊幸災樂禍:“叫你請一天假了,偏不聽,現在這滋味好受啊?”

裴枝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一句:“确實不好受,怪我,不聽老人言。”

許挽喬聽出來裴枝在那兒陰陽怪氣,頓時樂了,笑着鬧着要去撓裴枝的癢。

裴枝拍掉她的手,“走了,你不是還要買早飯嗎?”

許挽喬差點忘了這茬,看一眼時間,着急忙慌地拉着裴枝往食堂走去。

食堂這個時候人不少,大部分都是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趕着開始訓練前吃早飯。

許挽喬在賣餡餅的窗口前排隊,裴枝不愛吃那個,就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然後在進門那地方買了一盒牛奶,還溫着。

剛準備付完錢,她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說笑聲。

“你昨晚幾點睡的啊?困成這個樣子,想女人了啊?”

回他的是懶得不行的一個滾字。

裴枝輸完支付密碼,轉身看見梁逾文那張笑臉。他旁邊還站着一個人,就套了件白T,垂着頭跟沒睡醒一樣,迷彩服抓在手裏。

人來人往的,裴枝并沒有過去打招呼的欲望,想當做沒看見地錯過,結果梁逾文眼尖,直接叫住了她。

裴枝只能停下腳步,等兩人走到面前。

視線交彙,短暫的對視。

男人眼眸漆黑,還盛着倦怠,但在看清她的那一秒,勾出一點撩人的笑意。

梁逾文和裴枝寒暄兩句,倒是沒問起她昨天的事。

許挽喬那邊應該是買好了,沒找到她人,就給她發來一條微信,問她在哪。

裴枝說自己過去找她。

梁逾文目送裴枝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轉頭去看沈聽擇,就發現他的目光還停着。

“眼神收收。”

梁逾文憋着笑的聲音鑽進耳裏,沈聽擇挑眉,漫不經心地哼了聲,照做。

他這人就是這樣,哪怕幹了多浪蕩的事,也能一副面不改色的散漫樣兒。

梁逾文更像是得了多大的趣,笑得愈發放肆,拱了下沈聽擇的手臂,湊近他問:“唉不是我說,你該不會是追不到吧?”

沈聽擇聞言冷淡地瞥他一眼,懶得搭理。

裴枝找到許挽喬的時候,她正拿着一塊熱乎的餡餅幹瞪眼,被燙得下不了口,嘴裏抱怨着:“食堂也沒必要弄得這麽新鮮吧?”

裴枝悶着笑附和她。

許挽喬見一時半會吃不到,索性先放回塑料袋,準備等冷點再說。她拉着裴枝往食堂外面去,“先走吧,等會別遲到了。”

這個點從食堂到西操的那條校道上稀稀落落地散着人,許挽喬和裴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快到操場的時候許挽喬的手機響了下。

是宋硯辭。

她讓裴枝幫忙拿一下餅,自己騰出手去接。

裴枝伸手接過,就站在原地百無聊賴地等,過了沒一會,她的視線突然錯開面前接電話的許挽喬,看見了不遠處走來的沈聽擇。

秋風蕭瑟,迷彩服被他搭在左肩上,T恤下擺揚起。他徑直往她這兒走,在距離兩步的地方,隔着毫不知情的許挽喬,傾身往裴枝手心塞了點東西。

全程不過幾秒,裴枝低下頭,只能捕捉到一只迅速抽離的手。指節修長,青筋在冷白的皮下若隐若現,一如既往的帶着點欲。

再擡頭時,他已經收回手,唇角的笑恣意又嚣張,一邊往後退着一邊朝她揮手。

那麽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像在明亮的光暈裏倒退。

裴枝感覺自己的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

直到幾秒過後許挽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裴枝?”

她才驟然回過神,面不改色地應聲:“嗯,你說什麽?”

“怎麽了?發什麽呆啊?”許挽喬疑惑地打量她,順着她的視線轉身看過去,但除了三三兩兩的人,沒有什麽特別的。

沈聽擇已經走了。

裴枝搖頭,“沒事。”

“哦。”許挽喬将信将疑,又繼續接電話前沒完的話題:“你跟我說實話呗,你和沈聽擇現在到底什麽情況啊?”

猝不及防又聽到沈聽擇的名字,裴枝總覺得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在血液裏沖撞,她伸手摸進口袋,剛剛沈聽擇給她的是幾塊巧克力。

塑料包裝有點硌手。

她垂着眸,還是昨晚那句說辭:“真的沒情況。”

許挽喬不死心地換了種問法:“那他是在追你吧?”

裴枝怔了一秒,然後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那你得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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