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卷十三,懷此思(十) (4)
黎陷!」
綠奴認真的眨了眨眼,然後默不作聲了。
自己真認得他嗎……那是不是,也曾經認得先生?
不對吧,說不定是騙子!提前打探好了來的!
莫名其妙好運氣的一只冤魂撞了進來,還正好是蘇提燈開着燈籠紗門,在月下細細塞着裏襯的時候,『咣當』一聲就撞進來了。於是蘇提燈順勢将燈籠門關上了。
這只冤魂的故事可以慢慢誘導它講出來,反正比起煙消雲散,大抵都是想有個來生再續前世未完的各種癡念的……
不過綠奴呢,怎麽還沒回。
提起一盞純粹照亮用的,未及推門便見門忽然被人撞開了,爾後來不及看清一切便被一個黑黑的東西給撞上了。
他現在就算是一只鬼,也還是一只體弱的鬼。
直接被撞到了桌子還連帶着撞翻了桌上羹碗墨汁,硯臺也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宣紙呼啦啦飛撲了滿地,一時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糟心不已的擡起了臉,「花卿你能不能別這麽冒失……」
愣住了。
愣住了。
從來未曾想過,會在這裏看見他……看見,同樣身現鬼氣的他……
而最刺眼的,還是他鬓邊那一二縷華發。
「薛黎陷,你……」
「你還沒忘記我,真是太好了。」熠熠月華下,他笑的仍舊月朗天清,如世間暖月,塵玉無瑕。
*******
「先生,你早就認識我的,你竟然不肯告訴綠奴。」
得,又被小孩子埋怨了。
「吶……人,人老了,不記事了些。」他唯唯諾諾,停頓了半會兒忽又咬牙切齒,「這倒好,這時候又想起跟我算賬了!在人世的時候,你見着他便不認我這個先生了,如今……」
「先生,綠奴沒有!」
「好好好,沒有。」
蘇提燈憤憤的頓筆,本以為故人欣喜相逢……可,可卻是又來了一個跟我搶魂靈的罷了。
果然,生時相生相克,死了還要相克相生!
也不知怎了,氣的索性抛了筆。
——歸冥他是故意的!起先聽花卿說他陰壞陰壞的,別看總擺出一副『我是二百五的』嘴臉,還天天老僧入定一般念叨着,『人老了,很多事記不清。』『不太常說話,也不懂甚麽言辭。先生多擔待。』
種種種種之類的客套真是陰的人怎麽被他玩死了都不曉得!
動氣剛用之這兒,又一愣——那麽,他所言之沉瑟,又是否是真?
閉了閉眼,心下剛起的那點心思又俱散——他怎敢拿沉瑟來賭。若是讓他瞧見了自己一眼,他便要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的若是自己還好說,也能心甘情願去瞧他這一眼了,可偏生不是自己個兒,是沉瑟!歸冥這個王八蛋,這一招還真是,真真是……讓人只能氣的牙根癢癢,卻作怒不得!
每每想起這一層關系折疊其中,蘇提燈便在心裏恨不得把歸冥也糊燈籠裏頭去。
讓他拿沉瑟去試,怎敢一試!倘若真湮滅灰飛了……
「喲,美人兒,誰又惹你生氣了?」如此不要臉的調子,上天入地尋不出第二個不知廉恥的牲畜了。
猶豫,又猶豫,思慮,再思慮。
「大抵是因為忽然犯了酒瘾,卻無人可共一醉方休。」
花卿花大爺眨了眨他那雙美麗,又美麗的眼睛,忽然撲了過來,眼睛都快冒出光了——「我,我呀!」
「你?你醉後狂态……」
花卿一甩手,喚來幾只歸冥的夜鴉,倒還先把蘇提燈吓了一跳,花卿不好意思撓頭,「我,我偷偷扣下的,原先為了逼歸冥出殿尋我喝酒一事。你也知我修羅狐老是入那冥殿,終歸太失顏面。」
将這幾只淨化好的燈籠引渡回冥府了,也不怕誤砸着燈籠,花卿笑嘻嘻着把桌案上一切都清了,淡定道,「來來來,我今日便叫你見識見識,甚麽叫做千杯不醉!」
臂膀剛舒展開,又是一頓,「那個……你這的酒……」
挑挑眉,又是一幅高深莫測的表情,「幽葉很喜歡你,怕是送了不少好藥酒給你吧,先聲明,那玩意兒我可不喝,性子都不夠烈……」
「并非。是小生特意同他求了一壇『大夢未央』。」
花卿整個人都燃了起來,雙眼亮晶晶的看着蘇提燈。
「特意求來,就是給你喝的。知道你喜歡這個,他又不願為你做這個。其實聽了我來意,他估計也是明白的。卻仍舊給我了。所以接下來,全看你成不成全了。」
「小生拿酒說明話,不騙醉人言——誠意足不足夠?」
花卿繞了自己一縷青絲在指間把玩,一臉的高深莫測,「我若是願意成全,之後還可言之酒後失态,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樣歸冥也怪罪不到我頭上來。」
蘇提燈眨了眨眼——啊呀,幽葉說的是對的,別看修羅狐大人一整天『我老說歸冥是個二百五,其實我更是個二百五』的模樣,實際上……就同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哦不,鬼以群分一般,能同歸冥旗鼓相當,自然也不會不精明到哪兒去。
「你不就想問沉瑟麽?」
「欸,」花卿拍開了壇口,湊到鼻端深深嗅了一下,滿意道,「其實就是歸冥那個驢蛋錘玩意兒閑的蛋疼了……」
「不過你若是想見月娘,真的比較難。畢竟有向仙界溝通這一說,抛開你不提,還有個薛黎陷,他想見得是有仙職的柳妙妙更難。歸冥那人又好靜,不喜交流,因此要為你們開這個先例,自然是要萬般刁難,一是為免後顧之憂,二是本身就有勞他心力憔悴這一說。」
「況且,也要自己先贖罪把罪孽洗滌幹淨了,才有可配與之一見這一說吧。」
「你當初只是九百九十九條人命罷了,卻不看每一條人命能惹得多少命盤改變?」
「你當薛黎陷和沉瑟現在是在幫誰的忙?他們斬殺或抓回的冤魂數,歸冥其實都算在了你的頭上,真要認真起來來算,你要還的可不單單是九百九十九條……歸冥算是大發慈悲了。墨岚的死靈還要靠冤魂為生。沉瑟算是在起平衡作用,幫了你,又不虧了死靈,薛黎陷算是在幫你,抓回的數量算在他頭上也算在你頭上,然後是為了給暫時不能出去覓食的死靈服用的。你的……純粹是在幫人了。」
「那,那些魂不是根本無法轉世投胎?」
「啧,說你心善還真就心善了……」花卿無奈搖頭,正經起來的臉上也讓人有微微汗顏的表情,「所以我說歸冥閑的蛋疼,那本身,就是看各自的一種造化啊……你可是明白了?」
「歸冥啊,他啊……很多時候總是不肯把心底話真說出來。或許真的是因為這個王位坐久了吧,他要樹立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他當初……為得王位也付出太多,太多太多了。為鎮壓平定一切,也做出太多犧牲了……」
似乎是想到某些人,像是微涼,像是風韶,像是瑾安……
突自搖了搖頭,不去想這糟糕的一切,畢竟已經過去了,不是麽?
「他一開始也騙我說,在你身上下了鬼術。」
「後來我左看右看也沒尋思出,有甚麽不同來。」
「便明白,歸冥不是不想讓你見沉瑟。只是因為你吸納了他一部分鬼氣,可能你本身身為孤魂野鬼的體質承受不了,當時要是一下子見了沉瑟,又太激動了,於是一時間撐不住鬼氣在體內四處流竄,而爆破了……」
那,那也就說是見沉瑟,也沒甚麽了……
「你若是想見他,我明天叫他過來便是了。」
原,原來這麽輕松簡單……
「反正現在幾千幾百年過,你大概也不會那麽不中用,控制不住了哦?」
控制不住。
一提這四個字,犯下最深的罪孽便歷歷在目。
蘇提燈阖眼在心底默頌了一聲佛號,忽又睜開了一雙洞徹一切的眼,他忽然明白歸冥此舉用意了——「不必,小生會湊滿燈盞,那時候親自去冥殿叩首謝罪,到時候再見沉瑟,亦是不晚。」
「也好……那,那我開喝了呀?!」
「呃……等等,小生還有一事想問。」
「說~」花卿花大爺顯然今天心情特好,除了剛才回答問題時嚴肅正經了一會兒,此刻又換回了那副二百五賤兮兮的嘴臉。
「我也一直未曾明白,鬼主大人緣何要給我這強大的他自身鬼氣,思來想去……也無非是,為了靠他的強大純粹的鬼氣來壓制冤魂,再加以淨化它們……」
「嗯?」
「淨化一些被『造化』選中的冤魂、畢竟有些變成了食物來源,又或者作了刀下亡魂。」
「嗯……」
「那麽……這不是鬼主的工作麽?」
花卿眨眼。
「他,他這算是……」蘇提燈略微抓了抓頭發,有點難以組織自己現在那種被欺騙了的心情,「雖說是看『造化』選定『願者上鈎』來這裏淨化的魂……畢竟,有的就算有下一世投胎,但是命譜上太糟糕,還不如斷滅在這一世更好,免受下輩子的輪回之苦……或者說……這造化……欸,該怎麽說好呢。實際,就算沒有這弄人的『造化』,也沒什麽大不了罷。」
花卿花大爺笑的人五人六,一臉的人畜無害,嗓音飄渺的好似忘川彼岸悠悠蕩蕩溫柔而傳:「誰知道呢?」
擡頭猛灌下這一口烈酒入喉,眼風微斜卻恰看得窗邊月圓正好,就着這漫漫長夜,也無非一口一口。
終。
古物,于二零一五,三月二十八。淩晨。
作者有話要說: 懸燈一開始在word裏終于把全文碼完的時候。
有好多話想和你們說。
後來。
真的等到要标上完結的這一天了。
忽然又不知道那萬千情愫該怎麽開口悉數向你們倒盡了。(其實前面有幾章作者有話要說裏很長很啰嗦啦其實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嗯。
謝謝那些所有看過懸燈的人。
謝謝。
——“我自寫我情衷,但願懂的人能懂。”
希望我還能給你們講很久的故事。
希望如此。
我們下本《束魂令》見啦 =w=
【順道ps一句:
就醬。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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