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惟藝
顧左出去後, 陳白将手伸進枕下,摸到了那把刀蒙古刀,上面花紋質地堅硬。
他閉着眼,忽然記起自己是喜歡演戲的。
他睜開了眼睛。
顧左端着煎蛋進來的時候,陳白已經收拾好了自己, 甚至吃了兩粒藥, 他神采奕奕,是少見的精神煥發的模樣。
顧左問:“你怎麽起來了?”
“別打擾我, 我在想事情。”
陳白雖說洗漱完整, 但還是坐在床邊上, 眼神轉動, 在思考着什麽。
“好好好, 我不打擾你。不過, 你先吃點東西?”
陳白根本沒聽見顧左在說什麽,他轉動的眼神落到了顧左身上:“你看沒看過我拍戲?”
顧左搖搖頭,很誠實的說:“沒看過。”
陳白站起, 走到顧左身邊,接過裝着煎蛋的盤子,說:“讓你見識見識。”
他是個歡快的樣子,顧左笑着說:“想演戲了?”
“對啊。”陳白一邊吃着煎蛋, 一邊說,“你看, 我的規矩是換一任金主演一部戲,你奸.完我之後, 我還沒演過戲,我多虧。”
他說得有理有據,顧左笑着說:“可我不能讓你拍戲,顧氏和青翰不同,顧氏文化傳媒部分歸我弟弟管。——就算他同意,我也不敢讓你去,萬一出了什麽事呢?”
“你這個弟弟,昨天來了嗎?”
顧左将陳白嘴邊的蛋渣擦掉,接着說:“來了。戴眼鏡的那個,叫顧右。”
陳白嘲笑了顧家的起名,顧左也深有同感:“如果我能決定,我一定不叫顧左。——可我決定不了。”
“我看他和你說話恭恭敬敬,原來你們面和心不和。”陳白點頭說道。
“不但面和心不和。”顧左壓低了聲音,說,“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陳白笑:“那最好死的是你。”
“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西門慶死了潘金蓮便被武松剖了心。——你該盼着我多活才是。”
他靠近陳白的耳畔:“我是舍不得你的,我死那天,一定帶上你陪葬。”
陳白向後躲了一步:“我和你好像沒有那麽深的交情。”
“深,深着呢。”顧左意有所指的說。
陳白将吃剩的盤子送到顧左手裏:“和我有深交情的多着呢,輪不到你。”
他推了一下顧左,要離開,顧左做心痛狀:“人常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也有兩個多月了吧?怎麽你就這麽絕情?”
陳白本來都已經走到門口了,見顧左這般表演,便又回過頭,對顧左說:“我就是這麽絕情。你最好再疼些,直接疼死了,說不定我念在咱們兩個多月的‘情誼’上,少笑幾聲。”
說完,不等顧左再說話,便笑着開門走了。
顧左将陳白吃剩的煎蛋放進嘴裏,大嚼。
顧左吃完了,擦擦嘴,換上西裝,出門。他出門不久後,陳白也換了衣服出行。
梁飛在的時候,顧左用梁飛做司機,而梁飛被罰了一周,顧左只好親力親為自己開車。
至于別人,顧左信不過。顧家家大業大,人事複雜,誰知道司機是不是哪個叔叔弟弟的人呢?
陳白并不知道這是哪裏,只知道是西城,但他相信池青的能力。
果然,陳白在別墅外面的路口東張西望了會兒,便有白色轎車停在了他身邊。
上車,系好安全帶,池青發動了車子。
“池青,你的速度變慢了。上回去聶以誠家接我,你可只用了半個小時。”陳白看着池青說。
池青專注開車,沒有向陳白這邊看。但他側臉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這簡直是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神情。
陳白出門前在口袋裏放了一些糖,他獨愛那種味道怪怪的硬糖。剝開糖皮,用二指夾了遞到池青嘴邊。
池青嘴唇緊抿,是個不配合的态度。
陳白再送近點,幾乎挨到了池青的嘴唇,池青還是沒反應。
陳白收回手,自己将糖果吃下,味道不是甜也不是酸,既甜又酸,還有別的怪味,總之是陳白喜歡的味道。
他用舌頭把糖推到一邊,右腮鼓了起來;再推到左邊,左腮鼓了起來。
“池青,你不愛我了。”陳白邊欣賞倒車鏡裏自己的表情,邊說。
池青沒有理他,他自顧自的說:“從我去《絕戀》劇組,到現在,有小半年了吧,你像人間蒸發一樣。”
他轉頭看池青:“你不理我,我找你,你還這幅樣子。——停車,我要下車。”
“陳白,你不要再鬧了。”池青專注開車,車開得不慢,他的心也急。
陳白不支聲了,他等着池青說話。
池青呼出口氣,轉過頭,勉強對陳白笑了一下,說我們到地方再說。
陳白看出池青是真的有心事,說不定是他失戀了呢?反正陳白今天心情好,充滿了幹勁兒,不急這一時,便沒心沒肺的自己玩,不理池青了。
他給鄭婉秋發消息,說自己秋眠結束了,讓她趕緊來禦前伺候。
不出意外的,被鄭婉秋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什麽戀愛不能影響工作,什麽既然睡了就要為自己争取利益,打了長長一大堆,要不是陳白事先和她說池青也在,這小姑娘能發幾個小時語音教育陳白。
陳白聽着消息音一條接着一條,叮叮咚咚,感覺是久違的舒爽。
池青的車和顧左的車,一黑一白,駛上了不同的路,但殊途同歸,他們一前一後,都将車停在了一家高級會所前。
魏琳娜已經等候顧左多時了,顧左進來後,她将第四根煙熄滅,親熱的和顧左打招呼。
“讓魏小姐久等了,家裏有些事耽擱,你坐。”
魏琳娜坐在顧左對面,笑道:“顧先生昨夜舉辦晚宴,整個槟城都知道。您今天還能來赴約,我倍感榮幸。”
“好說好說。”顧左點頭笑,“魏小姐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也就不賣關子,魏小姐請我來,是有什麽要對顧某說的嗎?”
魏琳娜喝了一口冰水,道:“我想求顧先生一件事。”
“魏小姐何必這麽客氣。魏小姐盡管說,只要是我顧某人能力之內。”
顧左話說得好聽,他是個生意人,這幫與不幫,端看她給的報酬值不值得。
“您的弟弟顧右手裏有兩家唱片公司,這其實都是您父親生前的産業,我想顧先生很清楚。”
顧左喝了一口茶,笑着說:“我們兄弟和睦得很。”
“當然,你們兄友弟恭,顧老爺子很是欣慰。——今年顧老爺子過生日,我有幸得見一面,身體硬朗,精神矍铄。”
魏麗娜說話好口氣,竟敢拿顧家的唱片公司做籌碼。
“在您父親生前,我沒少幫他做事。我知道的,遠比您,比您弟弟,甚至比您父親想的,要多。”
魏琳娜看着顧左,在等顧左的回複。
顧左點點頭:“我對魏小姐的能力從不懷疑。魏小姐拿出這麽大的籌碼,你想要什麽?”
他眯着雙桃花眼,在打量魏琳娜。
魏琳娜是一個無趣的女人,但她說的話,讓顧左産生了興趣。
“我只想要惟藝娛樂倒,我要程瑞落到我的手上。”她看着顧左,在說出“程瑞”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眼睛瞪大,有種異樣的光彩。
頗有點神經質的意味。
顧左五只手指放在沙發扶手上,像按笛子一樣輪流變化,他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顧左擡頭,身體向後靠,問魏琳娜:“你該不會不知道,惟藝娛樂背後真正的掌舵人是誰吧?”
隔壁,陳白對池青說:“你真不是一個稱職的經紀人,以前要從娛樂新聞上知道我的消息,現在幹脆失聯了。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他離池青很近很近,池青被他逼着一步步退後,幾乎要挨到牆壁。
“陳白,我們坐下好好說話。”
“好。”陳白答應得幹脆利落,他在沙發上坐了,指着身邊的位置,“你也坐。”
池青坐了,卻離陳白很遠。
“你失戀了?”陳白問。
池青愣了一下,才說:“沒有。”
“池青,你以前不這樣的,你怎麽了?”陳白真的有點搞不懂池青了,他這個人,陳白好像一直沒搞懂過。
池青逼了一會兒演眼,睜開看陳白:“陳白,你找我出來,有什麽事?”
陳白笑嘻嘻地說:“我想你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滿意你就笑笑,愁眉苦臉一點都不适合你。”
池青卻不笑,還是一副嚴肅的樣子。他說:“你是不是想拍戲了?”
“對,閑得慌,閑得渾身是病。戲瘾上來了,這不,就找你來了。我的大經紀人,你不會不幫我吧?”
池青不語,他看着陳白,眼神讓人痛心。
不知道是痛心自己,還是痛心陳白。
“別別別。”陳白擺手,“我的大經紀人,你可別這樣,大不了我不找你了。真的,憑我着緋聞熱度,還怕找不到片子演?”
陳白覺得今天的池青透着股怪異,他問:“池青,真的,我不開玩笑,你到底怎麽了?”
池青看着陳白,說出的話滿是憐憫和哀傷:“沒用的,你簽了惟藝,惟藝不讓你演戲,你去哪都沒用。”
這回換陳白愣住了。
池青的話還在繼續:“惟藝,取的是唯一的諧音,意為唯你一人的意思。那個你,是你。”
“我怎麽不知道你對我這麽深情?”陳白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強迫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開玩笑道。
“不是我。”池青搖頭,“惟藝娛樂的當家人不是我,當然,也不是什麽程瑞。他只不過是一個傀儡。”
“你別說了。池青,送我回去吧。”陳白目光有些錯亂,他站起了身,想要逃。
“陳白,你逃不掉的。”池青一句話戳穿了陳白的心思。
陳白停住了腳步。
池青站起來,說:“對不起。我騙了你。我認識聶以誠——”
“別說了,池青。”陳白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小很小。
“我不但認識聶以誠,還是他的手下,幫他做事。”池青知道,再也不能瞞着陳白了。
陳白的背影映在池青眼裏,孤單而又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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