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4）修

三天後，李娴被郝川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她想大概是事情有了結果，于是急忙趕了過來。一進門，她就看見阿夜正在逗着一個躺在嬰兒車裏的孩子玩耍，背對着她。

“阿夜，她來了。”郝川在旁邊提醒阿夜。

他轉過身來，把手中的玩具放在了嬰兒車裏，然後轉過身來笑着對李娴說：“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你恨的那兩個人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李娴聽了這話，顯得半信半疑，“可是，我沒有看到任何憑證，你又如何讓我相信你們所說的？”

這個時候，郝川拿出手機，把幾張照片展示給她看，李娴一眼便認出來那照片上一男一女是邢大可和他的妻子。他們雙雙閉着眼睛，眉心被子彈一擊命中，他們的屍體躺在地板上，臉上已經沒有血色，毫無生氣。

“最近我們手上被曝光的人命有點多，所以他們兩個人的屍體我們已經做了隐蔽的處理，不會有人發現的，這點你放心。”阿夜解釋道。其實組織每一次執行類似的任務，都會小心謹慎的完成，不知為何，這次普廣懷和廖榮的屍體，上面并沒有下達明确的處理命令，阿夜對于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

“好，謝謝你們。”李娴長舒了一口氣，這個長期壓在她心髒上的包袱終于能夠拿下來了。她默默地想着：爸，媽，現在你們終于可以瞑目了，傷害你們的人已經受到了懲罰！

他微笑着說：“別這麽說，我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不過，現在你已經是我們的人了，我想我們該正式認識一下。”

他伸出手，“阿夜。”

“李娴。”她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手心很是火熱，與表面的那般狡黠狠心，殺人不眨眼的感覺背道而馳。

“我是郝川，你好。”李娴聽到這裏，轉而握了握郝川的手。

“既然我們彼此都認識了，”阿夜繼續說，“我給你的第一件任務就是，撫養。。。他！”他往旁邊退後了幾步，好讓他身後的嬰兒車完全展現在她的面前。

她望着嬰兒車裏正蜷縮成一小團，眨巴着小眼睛的嬰兒，眉頭緊蹙，“你是說。。。讓我撫養他？！”

阿夜雙手環抱在胸前，挑着眉，對她點着頭。

“你沒在開玩笑吧？這是誰家的孩子啊。。。”她苦笑地說着，腦中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她漸漸收起了笑容，“該不會是。。。。”她雙目圓睜，用懷疑的眼神盯着車裏的嬰兒。

“你猜對了，這是邢大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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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李娴強烈的回應着，“我不會撫養那個混蛋的孩子的！你們當時為什麽不連他一起殺了！我看到他就會想起他那可憎的父母，我是堅決不會撫養他的！”她沖阿夜吼着，臉上的肌肉因為激動的情緒而晃動起來。

阿夜的臉色暗沉了下來，踏着有力的腳步聲走向辦公桌，拿起放在那裏的契約書，朝着她的方向扔在了茶幾上，指着它說：“這是你的命令！你別忘了是誰簽訂的這份契約，你知道違反契約是什麽後果。我貌似之前已經重複過很多遍了，你現在已經加入大衛組織，你就要聽從組織的安排。”

“我沒想違反契約。反而是你們，當時明明說好要取他們一家的性命，現在你們留下這個嬰兒是什麽意思？我可以聽從組織的安排，但是你确定這個命令不是你的自作主張嗎？如果你堅持要這樣的話，我們根本沒法繼續交易下去。”她顯得很生氣，緊繃的神經讓她的手有點顫抖，她只好将手握得更緊，只有這樣，她才能繼續以強硬的姿态主導這場荒謬的安排。

可是，阿夜的臉上卻沒有浮現出一絲不悅，他反而恢複成平日裏狡猾的樣子說：“好呀，反正這場交易對于我們來說也沒有多少損失，”他聳了一下雙肩，歪着頭，“只不過，你的命就要雙手奉上了。”

他緊接着對郝川說：“川兒啊，你幫我勸勸我們這位新成員吧，我感覺呢，她現在還不大清楚我們的游戲規則。我先回去了啊，你讓他們幾個今天晚上來找我吧。”

他朝着郝川眨了一下右眼，就帶着微笑離開了。此刻，辦公室裏就只剩下李娴、郝川和嬰兒車裏那個不喑世事的孩子。

待到阿夜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郝川才開始說話。“李小姐，你請坐。”他十分有禮貌地說着，“我想你可以先冷靜一下，不要這麽激動。他這麽做有他的考慮，我希望你能夠理解。”他始終保持着那副高冷而不近人情的臉對她講話，就好像他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

“你別看阿夜表面上總是顯得那麽玩世不恭，但其實他的心裏會比我們想到更多更深入的事情。雖然我們每個人在這個組織裏都是身不由己，但是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做到為我們每個人的未來着想了。”郝川看着正在氣頭上的李娴，心裏如此想着，卻沒有說出口來。

他見李娴一臉疑惑地看着他，還是十分警惕地握緊拳頭，可見她還是沒有卸下心裏的防線，仍然覺得自己是敵人。

“既然你已經加入組織，我希望我們雙方能夠有基本的信任。請你放心，雖然我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們絕對不會把槍口指向自己人。你第一次找來的時候，阿夜就多半知道你會以加入組織為代價讓我們替你父母報仇。他認為這樣的決定對你無益，所以才讓你回去思考了一天。這世界上有很多這樣的話，比如說沖動是魔鬼，比如說三思而後行。因為人一旦繼續思考，就會遲疑，就會懷疑自己，就會更加為自己着想。我想他原本期待着你能在不斷地思想掙紮中做出正确的決定，你能夠拯救你自己的人生。”他頓了頓，心裏暗暗地想：不過，遺憾的是你還是選擇了叩響地獄之門，成為惡魔。“按照我們的規矩，你既然提出了要他們全家的命，我們必然不會留下後患。可是當我們要射擊那個孩子的時候，阿夜卻制止了我們，他執意要帶回來。他不會經常做這樣的事情，因為他這樣做，就等于違背了組織的規定，會受到相應的懲罰，可是他還是為了你這樣做了。”

“為了我？”李娴顯得有些不解。

“是的，我想他希望你能夠把這個孩子撫養成人，成為他的人生導師和最親近的人。雖然我們之間簽下契約，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殺死他父母的人是你。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若不能償命，那就只能在世時多經歷苦難，以此償還。”郝川想起阿夜常常說過的話：這世界上最苦的事，便是冤冤相報。“撫養這個孩子的話，你也算贖罪了。我希望你能理解阿夜的一番好意。”

她轉而看向嬰兒車，那個孩子正沖她笑着，那笑容就好像是冰山上開出的雪蓮花，最純淨也最真實。那孩子的笑容竟讓她有一絲的心動，她的心軟了下來，想着這個孩子畢竟也是無辜的。

“我會考慮考慮的。”

“不是考慮考慮，按照阿夜的話來說，你是必須撫養他。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太辛苦的。”

李娴低頭微微笑着，突然有點好奇地問他：“不過，你怎麽知道阿夜是怎麽想的？他。。有跟你說過他的想法嗎？”

“沒有。他很少說關于自己的事情，他總是把自己真正的想法隐藏的很深，只不過是我跟着他久了，自然而然的理解了他做事的風格而已。”他眼中突然閃現過一絲溫柔，“如果你越來越了解他，你就會知道他。。。其實也算是個好人吧。”

“咱們組織裏還會有所謂的‘好人’嗎？”她苦笑地自言自語着。

“既來之，則安之。一會兒我就送你和這個嬰兒一起去你的新公寓。”

她望着那個嬰兒，露出了擔憂的神情，“可是，如果這孩子長大之後問我關于他父母的事情，我該怎麽辦呢？如果等到那個時候，我對他漸漸有了感情。。。。”

“你可以告訴他真相。”郝川看着李娴的雙眸回答着，“畢竟，他有權利知道事實是什麽樣子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又如何保證他對你就沒有感情呢？以後的事誰又會知道呢。。。”

聽了這話，李娴舒心地笑了：是呀，以後的事誰又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