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

這個時候，另一部手機正好傳來了消息音，程真給他發來了圖片，是日式拉面和壽司。底下還配有文字：今天晚上和可奇出來吃日料，這家真的很好吃！下次我們也一起來吧！

讀到這裏，阿夜的心中又泛起陣陣漣漪，他不自覺地笑着，腦海中還能想象出程真吃拉面時候的可愛樣子。

這邊，程真拿着手機驚喜地說：“回了回了！”

阿夜：好，下次一起去。

可奇見程真笑得美滋滋地，忍不住想要把她的手機搶過來，“什麽什麽啊，給我看看！”

她死守着，“這個不能給你看的，嘻嘻。”

“小氣鬼，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你看看你，現在人家回個信息你都能樂成這樣，真兒啊，哎喲喂，你真的要完蛋了！”說着，她把一整個壽司放進嘴裏，滿足地品嘗着。

程真開心地放下手機，提起筷子，一邊夾起壽司，一邊哼着小曲，可奇的話仿佛在她的耳邊輕輕吹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此時此刻，她只想做一只青鳥，自由自在地享受翺翔在戀愛世界的感覺。但是，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又放下了筷子，對可奇說：“對了，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可奇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她放下筷子，然後做了一次深呼吸。“對，我今天找你出來是有事情要跟你說，我本來想要等到吃完飯再跟你說的。”

程真有點納悶，“什麽啊，還非得等到吃完飯？”

“是很重要的事情，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情。”

她望着可奇那一雙真摯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又有些好奇。她收斂起之前的笑容，“我準備好了，你說吧。”

可是，聽到她這樣的回答，可奇的雙手卻抱在一起反複摩擦着，她不自覺地抿着自己發幹的嘴唇，顯得有些無所适從，或者說，她不知該如何對程真講起。

“沒關系，原來那麽痛苦的事情我都熬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程真微笑着對她說，“再說了，每一次我難過的時候，你不都會陪在我身邊的嗎？”

“好吧，我說。雖然老方不讓我告訴你，但是我覺得你作為當事人應該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情。”

程真認真地聽着她娓娓道來。“我在老方的辦公室裏，發現了關于程氏集團調查的報告。根據那上面描述的來看，現在，程氏集團正面臨着很嚴重的經營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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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程真微微皺了一下眉，立即又笑了出來，“這怎麽可能呢，一定是幹爹的調查出了問題，哥哥的經營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問題的。”

“真兒，你先聽我說。我起初也不相信這樣的結果，但是你了解老方的實力，他的調查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失誤。”

“可是。。。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呢？那份報告上到底是怎麽寫的？”

“具體的我也沒太看清，因為很快就被老方發現了。不過我記得應該是從幾年前開始的，程輝因為一個大案子的失敗而賠了不少錢。本來之前他好不容易才還完你父親留下的貸款，公司股票才回穩不久，又遭受這樣的重創，所以程輝又向銀行貸了款。現在，他為了給這個度假村的項目籌錢，把手上持有的公司股票和你們家的幾處房産都抵押給了銀行。”

可奇說完後，程真仿佛一下子沒了支撐，倒在了椅背上，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可奇擔心地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變得冰涼，手心中還滲出了冷汗。“真兒，真兒！”她把程真的思緒拖回了現實。

“可奇，我沒事。”她撓着頭發，又環顧四周，顯得匆匆忙忙，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可奇，謝謝你今天請我吃晚飯。那什麽，我先回去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她立即抓起自己的包包離開了餐館。

其實，她明白自己不該這樣突然的離開，這樣的自己太不同尋常，一定會讓可奇為自己擔心。但是，她沒有辦法，自己還是克制不住心中那股即将湧出的感覺，如果她再在那裏繼續待下去，她生怕自己的眼淚會奪眶而出，淚流不止。這麽多年以來，她早已習慣于獨自一個人面對這種艱辛的時刻，她習慣于在每一次失望地痛哭之後，再微笑着站在人們的面前，然後對他們說：我很好。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月江大橋上，橋面上南來北往的車輛在她的耳邊呼嘯而過，來自江面的風吹幹了她眼角殘留的淚水，卻無法安撫她受傷的內心。因為身體和心已經過于疲累，眼淚仿佛也聽話地不再輕易留下。她站住了腳，倚靠在扶手上，眺望着對岸的璀璨燈火，深深地嘆着氣。

這個時候，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她父親的身影，他的臉圓圓的，肚子也很大，他總會摘下眼前的老花鏡，笑着對自己說：我的乖乖，又躲在哪裏了？與父親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當中最快樂的時光，爸爸總是像一顆大樹，如果炎熱，他會為自己撐起一片陰涼；如果寒冷，他會讓自己抱着他取暖；每一次他回來，都會給自己帶禮物；每一次他離開，都會承諾很快回來。至今，她還能夠記得十二年前，也就是程氏集團成立五周年的時候，他們搬到現在這個家時候的樣子，爸爸抱着自己打開院門的時候，他說：真兒，你看，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你喜歡嗎？她和哥哥滿心歡喜地圍着院子奔跑，爸爸就站在旁邊看着他們笑得那樣幸福。所以，對程真來說，程氏集團是父親一手建立的帝國，那裏面還保留着父親的靈魂，而現在的這個家也是父親送給她的禮物，那裏有她最寶貴的回憶和財富。父親臨走的時候，她曾跪在他的床邊，聲嘶力竭地哭了兩天，那時候她就與父親承諾，自己的餘生一定會守護好程氏集團和自己的這個家。

結果，她卻沒想到，如今的公司已經變成一副空空驅殼，自己心愛的家也變成了銀行的抵押物，面臨随時都會被封鎖拍賣的風險，那些存留父親身影的地方将要逐漸消失，而她卻對這些一無所知。想到這裏，她又再度嗚咽了起來，把頭深深埋在了雙臂之間，雙肩抽動起來。

突然，一只溫暖的大手撫摸着她被風吹的發涼的脊背，安慰地拍打着。她驚吓地擡起頭來，瞪着又紅又腫的雙眼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怎麽一個人躲在這裏哭啊？”阿夜懷着溫柔的口吻心疼地問着她。

她不知為何，又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于是一時間眼淚滿溢，奔向了他的懷中，環抱着他的腰，放聲哭泣。

他不停地撫摸着她的頭發，像是安慰一只受傷的小鳥。許是程真的哭聲也感染了自己，他的眼中也開始泛着淚光，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一旦你愛上這個人了，便會愛着她所愛的，感受着她所感受的。他的胸膛與程真的心髒貼的那樣近，他看得到她心裏的傷。那裏才剛剛開始結痂，這突如其來的刀子卻反複割開舊傷口，還在上面胡亂地劃刻着。

他拉着她冰冷的小手，來到他租的小屋。她坐在墊子上，把雙腿環抱在胸前，鼻子還因為剛才的哭泣而抽動着。他端來一杯熱乎乎的大麥茶，把她的手打開，讓她放在手心裏。然後，他挨着她坐下來，盯着她喝了兩口茶，情緒緩和了不少。

“你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店長給我打電話了，說你知道了些事情，心情很糟糕。”

“那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我怎麽沒打，你看看你的手機。”程真放下杯子，掏出手機，上面顯示有十通未接來電。她仰着抱歉的小臉對他說：“對不起，我調成振動了。”

他搖了搖頭，把她的頭摟入懷中，“沒關系，我找到你就好了。”

“她有跟你說，我是因為什麽事情心情不好的嗎？”

“沒有。”

“那你怎麽不問我？”

“既然是讓你很痛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說出來，就不要說了。你可以對我隐藏心事，對我有秘密。”他默默地在心裏說：因為我也對你也有所隐瞞，我對你也有無數的秘密。

“謝謝你，阿夜。”也許是大麥茶的作用，讓程真的身體很快放松了下來，那積聚的乏累和困意向她襲來。于是，她閉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懷裏，漸漸地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那張不太寬敞的床上，替她蓋上了毯子。等他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從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這樣的模樣讓阿夜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盤着腿坐在了床邊的地板上，用手握住程真的手，然後輕輕地拍着她，助她今夜好眠。她好像也感覺到了他的心，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呼吸變得深沉而均勻，面部的表情也變得輕松安然。

第二天早上，新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阿夜的後背上，照在程真的側臉上。她睜開眼睛，發現阿夜坐在地板上，弓着背打着瞌睡，可是他的手還是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于是，她側過身來，面對着他，試着用自己的手去觸碰阿夜的鼻尖，挑逗地他好癢，他只好睜開惺忪地眼睛，結果看到的是程真燦爛的笑容。于是，他一骨碌爬到床上，雙臂抱住程真，将她壓在自己的下面，無法動彈。

“阿夜，我要起床！”她想要掙紮，可是卻被鎖得更緊。

“誰讓你把我弄醒，我要懲罰你。”他閉着眼睛，昏昏沉沉又進入了夢鄉。

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懷中已然空空如也，程真離開了。她留了一張簡短的字條，放在桌子上，上面寫着：謝謝你，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