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何旻汶番外下
? 蕭雲大婚的時候,他作為“好心”讓她扮做自己的小厮,混跡進了賓客的人群。紅燭高懸,高朋滿座,大紅的囍字刺了柳依水的眼,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是沒了魂魄,像極了當初落雨裏無望的他。他轉身對着向他走來的賓客虛與委蛇了一番,眼角一瞥卻見她還是呆呆的站着。他索性便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飲着茶看着她這副模樣能持續多久。
待到堂外高呼一聲,她才回了神,慌慌張張逃跑似地隐入了人群中。“這個女人……”他不知道到底在憤恨,咬牙切齒些什麽。只是看着這個背影,為蕭雲難過失落的背影,他的心裏無端的冒出一股火氣。
或許那晚的夜色太過濃稠,迷了他的眼。他就這樣不明所以,将她壓在牆上狠狠的吻了一番。簪子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她一直都很寶貴從不離身,何旻汶從初識便知道了。趁她換小厮的衣服時,道是好心替她保管。有一句話叫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柳依水有求于他,只能狀似應了。
他還了她的簪子,可她卻失了她的第一個吻。或許是她的第二個吻,只是,她忘了。
他們就這樣吵吵鬧鬧,互相針對,互不退讓的過了一招又一招。他們對過詩,結果她又失了她的簪子。為了贏回來,他們又去賽了馬,結果半路的暴雨,泥濘的道路将他們困阻在了一個山洞裏。山洞潮濕,衣衫淋透,緊緊貼在身上,讓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何旻汶沉默的瞥了她一眼,開始寬衣解帶。火光閃爍,他聽到她啜嗫的開口,帶着緊張與小心翼翼,“你、你幹什麽?”他将濕透的外袍扔在了一邊,□□着上身彎下腰,勾起她的下巴輕笑道:“你說,我想做什麽?”他不過是想要調笑調笑她,不料話畢便是始料未及的一巴掌,直把他扇得一瞬怔愣。然後,他便撲了過去,将她壓在了身下,狠狠的又吻了一番。掙紮之間,這個吻險些便一發不可收拾。
所幸,他及時清醒了過來。拿起幹了的外袍遮掩住了她的衣不蔽體,沉默地出了山洞。暴雨停歇,回去的路上,他們一直都沉默着。直到衆人看見他們,發現柳依水身上的外袍和何旻汶單薄的內衫,開始眼色不明的來回在他們身上流轉時,何旻汶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玩得過分了一點。
自此,柳依水不貞的謠言開始在夜泱國四處流轉。有時候,一個人太過優秀,便會成為衆矢之的。只要犯了一絲錯誤,便會被人無限放大。當初的何旻汶也曾感受過這些苦楚。如今風水輪流轉,他所受的痛苦柳依水最後終究全都一個個承受過了。那麽,他想他真的該放棄了,該算了。
蘇煜聽說了金陵之間的傳言,喚了他們二人,笑言要賜婚于他。他拒絕了并且主動請纓駐守邊關。蘇煜嘆息了一聲,最後終是應允了。回去的宮路很長,就像是他所經過的漫長而難熬崩潰的十年。寬大的袖擺輕拂,他将手中的簪子遞至了柳依水眼前,“還給你。”他看見她擡起一雙無神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何旻汶微微勾着嘴角,像十年前相伴的那些日子裏,小心翼翼的替她挽好發髻,插上簪子。“好了。”他滿意的欣賞了一番自己的成果。溫厚的大掌輕撫過她的腦袋,她似乎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鮮動的脈絡。“很漂亮。”他眉眼彎彎,溫聲軟語的輕喚着,那遙遠得仿似穿越洪荒的記憶:“小水。”
柳依水哭了,她的心突然幹澀得厲害。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眼前這個男人,滿身都是她熟悉的味道,可是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父親讓她嫁人,可無人會願意娶她。一來她是一個不貞的人,二來她不貞的對象是太傅之子。沒有人願意同朝堂上身處高位的人作對。父親很憂愁,可她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一絲竊喜。那個人肯定是故意。她一想到他故意毀壞自己的名聲,不讓她嫁予別人,心裏便止不住的歡快起來。可是又一想到他當場的拒婚,又滿心滿意的難過起來。她就像個初嘗禁果的孩子,忐忑不安卻又興奮渴望。她再也沒有了理智的思維,只有一根根被牽扯的神經,由着何旻汶随意的編排。
她想着,思慮着,焦灼不安着。最後終于下定決心前往邊關去問個明白時,何旻汶戰死的消息卻從前線傳入了金陵。她不記得當時是怎麽了,只知道天旋地轉間,她做了許多的夢,夢裏有個人不停的喚着她“小水。”清雅的溫潤的一遍遍熨燙着她的心。她醒來的時候,淚已沾濕了枕巾。她想:她怎麽就把這個人給忘了呢?這個人明明約定過要陪她一輩子的啊。她怎麽就把這麽重要的債給忘了?柳依水坐在床上看着空蕩蕩的床帷,學着他的樣子輕笑着耍着賴皮:“何旻汶,你還欠着我十年呢。”沒有人回她,也不會再有人回她。
這個世界裏再也沒有了何旻汶,對她而言就好似沒了空氣,哪怕呆上一刻都令人窒息。她去過鬼門關一趟,卻被拉了回來。年邁白發的父親跪在她床邊痛哭,求她留下來,她方才覺出自己是如何的不孝。她不再選擇死去,而是拼命的想尋些事情日以繼夜的充斥自己的腦海。不久,聖旨之上的女官給了她一條活路。宮中規矩繁雜,瑣事繁多,忙得她喘不過氣來。也好,那她也沒時間空下來想何旻汶。
後來的後來,她記不清自己在宮中呆了多少個日月。只知道,聽到何旻汶活着的那一刻,她的腦海一直是空白的。她的冷靜超乎了她自己的預料。那一段時日,為了言嫔娘娘,蘇煜無疑是暴虐的。可她還是默然的闖進了勤華殿,無懼的看着座上的人。“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他扔給了她一卷聖旨,內容赫然是賜婚。
柳依水謝恩離去,卻沒有急着出宮,而是不慌不忙的繼續司着女官的職。她想要何旻汶來找她,親自與自己說清楚。可她沒等來何旻汶,等到的卻是何太傅斃了的噩耗。那晚的月色稀稀朗朗,青石板路幽長,轎身搖搖晃晃,她的手中緊握着聖旨。她想,她為什麽要等他來,好似他從未向她允諾過什麽,哪怕是一句喜歡都未說出口。那她憑什麽要等他。
朱門厚重,她穿過曲折回環的長廊,一眼便望見了堂內蕭條落寞的白綢背影。一直在前面帶路的管家小聲的回禀了一句,他才慢慢轉過身來,消瘦蒼白的臉龐,雜亂的青茬顯出滿身的頹廢。她也不說話,只是上前下跪恭敬地上了香。她知道他在盯着自己,那種灼灼的幾乎燒了她半個身子的火熱視線。
穿堂風掠過缥缈的白紗,寂靜得只剩了他們二人。她聽到他低低的笑出了聲,一如十年後初見時的悵惘苦澀。寬大的袖擺裏是黃色的卷帛,她聽到自己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着眼前的人:“何旻汶,我要你娶我。”
紅綢缭亂,她随他入了江城。鳳冠霞帔,紅燭唢吶,她成了他的妻。那一晚,高朋滿座。蕪言因蘇煜缺失了他們的婚禮,總歸是留了一絲遺憾。燭火輕曳,她忐忑的看着眼前帶着三分醉意的人。他帶着粗繭的指腹一點點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他的眼裏绻缱着滿滿的柔情,是她一生所向往的慕戀。她想,她的一輩子,或許早已安穩于他的手心。
“夫君。”她一念這兩個字眼,嘴角便會微微上揚。一如她每一次挽着他的臂膀時開心的笑臉。“笑什麽?”他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才沒笑。”她嘟囔着,“剛剛你跟楊予維說了些什麽?”“沒什麽。”何旻汶微閃了眸光,幽幽回道:“不過是給蘇煜回了一份禮。”“禮?”“是啊。”他微微傾身,輕咬着她的耳垂,溫熱的呼吸熏染了她水蜜桃般誘人的臉頰。“他想做姑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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