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本王的人,本王必定會護着!那麽,陸大人,你的人,你護過麽?”

這話令得原本情緒不佳的陸一鳴驀然一怔,面如死灰。

趙澈今日就是沖着郁棠來的,他的言下之意,便是在向陸一鳴宣示,郁棠是他的人,所以他才百般護着。

而身為郁棠夫君的陸一鳴,似乎在這一方面遠遠不及他。

“你的人,你護過麽?”這句話像是帶着回音,反複不斷的沖擊着陸一鳴的耳膜。

陸一鳴能從一個不受寵的陸家三少爺,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不僅是他的才學,還有他強大的自律和冷靜。

他不是一個始亂終棄的多情/種。

當初答應娶郁棠,一來是為了陸家二房的地位,二來他也覺得郁棠很合适。

婚事定下之後,他似乎将一切都視作理所當然,郁棠是他的人,就跟與他站在一條線上,他要護着郁卿蘭,下意識的認為,郁棠也應當支持理解他。

可郁棠呢?

他護過她麽?

陸一鳴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直接戳在了心頭上,腦中出現一陣突如其來的嗡鳴。

對上趙澈挑釁的目光,還有他近乎是宣誓主權的語氣,陸一鳴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思路。

他道:“我的妻,我自然會護,就不勞王爺操心了!”

趙澈冷笑了一聲,“此案本王一定會繼續跟進,還請李大人秉公辦理,孰對孰錯,盡早審出結果!”

李忠表面給人一種溫吞之感,看似無害,實則也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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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道:“結合案發現場以及屍首傷口來看,郁大千金的口供的确存疑,至于棠姑娘所言,恰與案情推演過程一致,眼下只要查明兇器來源,此案便可結了。”

李忠的話,給了郁長東致命一擊。

他的嬌嬌女兒怎會殺人?

更可怕的是,如果這件事屬實,那麽殺人嫁禍給郁棠這件事當真令人發指。

郁長東憂慮重重,女兒走丢這些年,他對她知之甚少,在他心裏,郁卿蘭還是那個梳着丫髻的小粉團,她那樣乖巧可人,怎可能會殺人?

礙于案子沒有人證,兩位嫌疑人又是各執一詞,故此,刑部一時間并不能定罪,并于三日後重新審理。

……

郁長東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刑部衙門,那個曾在戰場叱咤一方的大将軍,此時背影蕭索。

他叫住了陸一鳴,“一鳴,我有話與你說。”

陸一鳴點頭,目光看向了正要驅馬離開的趙澈。

趙澈也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交織,趙澈本打算離開,但被陸一鳴這樣敵意的看着,他又下了馬,“本王險些忘了去探望一下棠姑娘,陸大人不必等本王,你大可先行一步。”

趙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之後轉身再一次邁入刑部大門。

他當然不會告訴陸一鳴,他何止是去看郁棠,靠近她治病才是他的目的。

紅九緊跟其後,走了幾步,突然轉頭對着陸一鳴道了一句,“陸大人,你不珍之、惜之的人,自有人在意!哼~”

紅九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連忙跟在趙澈身後。

陸一鳴攥緊了拳頭,欲要和趙澈理會,可他縱使站在郁棠夫君的位置上,也似乎沒臉和趙澈争執。

趙澈和郁棠毫無瓜葛,尚且可以為了她奔波。

可他這個夫君呢?

他又做了些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個是自己從小護着的表妹,另一個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無論是誰,都不是他想放棄的。

這廂,郁長東也是愁容滿面,“一鳴,你當真不知,棠兒和晉王之間曾有任何瓜葛?”

陸一鳴的臉色難看至極,別的男人去探望他的妻,而他這個做夫君的卻無法阻擋,他搖頭,嗓音喑啞,“我已命人查過,郁棠和晉王此前根本不曾見過,唯一的交集便是血靈芝……”

“血靈芝”三個字似乎刺激到了郁長東和陸一鳴。

二人皆面色微僵。

郁長東又說,“晉王前陣子接二連三盜取血靈芝,難道就是為了棠兒?”

但凡有點腦子也能猜出,晉王竊取血靈芝的目的,便是為了讓郁棠欠他人情。

饒是沉穩如陸一鳴,此刻的心也亂了。

他蹙着眉,“此事一結束,我便再去尋一枚血靈芝,徹底還了晉王的人情。”

郁長東點頭,心裏宛若壓着一塊巨石,隐約之中,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

趙澈來到牢房時,郁卿蘭猛然一驚,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站在牢房內看着他。

俨然一副“你是誰、你要做什麽、我很害怕且無辜”的表情。

趙澈駐足,他此前沒有見過郁卿蘭,今日一見,的确是發現棠姑娘和她有幾分相似,不過還是棠姑娘更好看些。

顯然,趙澈一眼便覺得棠姑娘更養眼,那樣驚豔超群的女子,才值得男子争先追逐。

趙澈蹙眉,實在想不明白,像郁卿蘭這樣,似乎還沒長開的模樣,怎就那般讨人喜歡?連陸一鳴也不能免俗。

趙澈識人無數,面前此女倒是個特殊,怎麽看都是個純潔無害的女子。

趙澈屏氣凝神,就聽見郁卿蘭的心聲【他就是趙澈了吧?果真是個出列拔萃的男子,若是他也喜歡我,那該多好。】

趙澈唇角一抽,心道:迂腐愚昧,不及棠姑娘。

郁卿蘭看着男人,內心忍不住一番腹诽。

【這樣的男子,憑什麽是郁棠的?】

【他們之間曾有過幾世情緣,那又怎樣?我想要的,只能是我的。】

【他這般盯着我看,莫不是已經喜歡上我了?】

聽到這裏,趙澈強行掐斷了自己的偷窺行徑。

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此同時,鼻孔溢出一抹溫熱出來,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從袖中取了帕子擦拭幹淨,之後擡步繼續往前走,無半分停留。

郁卿蘭:“……”怎麽會這樣?趙澈這是什麽意思?

他怎會流鼻血?

另一邊,郁棠看見趙澈站在牢房外,她稍稍詫異。

趙澈身份尊貴,即便他行徑古怪,也不會踏足地牢這種晦氣的地方。

目光掃到男人手中帶血的帕子,她稍稍一怔,與趙澈對視。

此時的趙澈,還在回味着方才窺聽到的話。

他和郁棠之間有幾世情緣?

郁長東的那個女兒怕不是神棍吧?!

此刻,只見少女神色清冷,絕豔的五官讓她本身的氣質看上去有些高冷,像高山之巅的雪蓮,讓人不敢高攀。

“本王來了。”趙澈冷不丁說了一句。

郁棠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朝着他福了福,“小女子給王爺請安,今日恐怕無法給王爺謄抄經書了。”

他也可不能半夜再擄走她了!

趙澈就站在牢房外,郁棠離着他約莫三丈之遠。

這樣的距離讓趙澈不喜。

“棠姑娘就不能靠近些說話?”趙澈沒來由的道了一句,神色認真。

郁棠覺得不可思議。

堂堂晉王,如何能這般孟浪?!

奈何郁棠這個節骨眼下不能與趙澈決裂。

她知道,趙澈需要她。

如此一來,即便郁卿蘭等人想要污蔑迫害她,也沒有那麽簡單。

到了如今,清高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能活下去才是關鍵。

郁棠朝着趙澈走了過去,她發現趙澈喜歡靠近她,即便是謄抄經書時,他也全程坐在她對面。

随着郁棠的靠近,趙澈腦中嗡鳴之聲消散大半。

此時,郁棠只見男人淡淡舒了口氣,似乎很享受……

兩人一挨近,郁棠便問:“王爺找我有事?”

趙澈很直接,“一日不見,本王有些念你了。”男人的神色依舊無比認真。

郁棠:“……”

她這些年一直致力于當一個名門閨秀,自是受不住趙澈這樣的輕浮,好在面上鎮定,道:“小女子如今身陷囹圄,恐還會背負人命,王爺就不擔心被我牽連?”

趙澈輕笑,“本王相信棠姑娘不會殺人。”

郁棠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樣的感受。

那個養了她八年的父親不信她,她所嫁的夫君也不信她,可偏生才認識不久的趙澈,卻說信她。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甚是奇妙。

郁棠淡淡一笑,“多謝王爺。”

此言一出,兩人似乎再也無話可說。

郁棠以為趙澈理應離開了,可他卻站在那裏,毫不動彈。

郁棠:“……”

若非是她足夠理智,當真會以為趙澈看上她了。

郁棠:“王爺還有其他事?”

趙澈噎住,他近日時常被一股不知名的魔音所擾,挨近郁棠才能緩解頭疾,如今人被關押在刑部,他當然不便半夜劫獄,所以此刻能留多久是多久。

趙澈露出慈父般的溫柔,“棠姑娘可否将今日案發經過,細細說于本王聽?”

郁卿蘭就在隔壁,郁棠思量了一下,還是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她以為趙澈是想幫她,所以才打探案發經過。

可她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通後,男人若有所思,又道:“棠姑娘再重複一遍,本王再想想看,有沒有忽略的細節。”

郁棠:“……”

想來趙澈辦事細致謹慎,想要打探清楚,也是正常。

于是,郁棠再一次敘說了一遍。

這一次比上回更加詳細。

她見趙澈似乎陷入沉思,問道:“王爺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趙澈輕嗯了一聲,“棠姑娘,若不……你再跟本王說說今日案發細節。”

郁棠:“……”

她說的還不夠詳細?!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郁棠有些口幹舌燥,趙澈這才鄭重向她保證,“本王已經将棠姑娘所說的一切記在心上,棠姑娘放心,有本王在,不會有人嫁禍給你。”

郁棠到了這一刻才察覺,她誤會了趙澈。

她原以為趙澈是個冷心無情之人,今日卻是為了她的案子,這樣花費心神,耐心的聽她說了半個時辰。

她自己都已經有些難以承受了,可趙澈卻是聽的尤為心細。

枉她此前,将趙澈想成了卑鄙小人了。

“郁棠多謝王爺,若是此番脫困,我定當好生報答……”這話一說出口,郁棠有些後悔。

卻見趙澈笑了,“好,本王等着。”

郁棠:“……”

趙澈離開時,又留意了一眼郁卿蘭,她還是那副可憐無辜的樣子,縮在牢房的角落,時不時用了錦帕搵淚。

趙澈走出牢房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了最為冷靜自持的北焱,“去徹查将軍府的千金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幾時丢走,丢走之後又遇見了誰,期間又發生了什麽,皆事無巨細禀報!”

北焱很少見到自家王爺這般神色凝重,忙應下,“是!王爺!”

……

兩日後,郁長東正與陸一鳴說事,一心腹男子疾步上前,道:“将軍!”

他喚了一聲,又擡眸看了一眼陸一鳴。

郁長東明白了男子的意思,他颔首道:“你但說無妨。”

男子這才放心道:“卑職多方打探,今晨剛剛得到消息,麒麟衛白征一直在暗中搜羅大小姐那樁案子的證據,據說已經找到了兩日前路經粥鋪的百姓,種種證據都對大小姐不利!”

郁長東擔心了兩日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他棄了手中棋子,無力的揮了揮手,讓男子退下。

等到屋內再無其他人,郁長東對上陸一鳴同樣複雜的目光,道:“一鳴,眼下該如何是好?卿蘭她怎麽會那樣糊塗!她自己不想嫁給馮川,也不能殺人嫁禍啊!而且……麒麟衛怎會關注這個案子?”

到了這一刻,郁長東和陸一鳴即便再怎麽信任郁卿蘭,但也已經看出了事實真相。

陸一鳴也不知在想什麽,腦中浮現出郁棠那張淡漠疏離的臉,她似乎斷定自己根本不信任她。

“一鳴?”郁長東見陸一鳴失神,又喚了一聲。

陸一鳴眉心緊蹙,因着幾日未曾合眼,此刻眼中布滿血絲,“姑父,你方才說什麽?”

郁長東沉吟了一聲,“若是證據确鑿,卿蘭可就是死罪啊!”

陸一鳴呼吸一滞,喑啞道:“實在不行,就暗中救下表妹,讓她隐姓埋名,過陣子等事态平息,再接她回來。”

這是陸一鳴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似乎也是唯一的法子。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郁長東看着他,突然摁住了陸一鳴的肩頭,“卿蘭不能再送走了!”

陸一鳴眉心一跳,“姑父,你的意思是?”

這時,書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郁夫人陸氏走了進來,随後又将房門關上。

陸氏眼眶赤紅,走到陸一鳴跟前,竟朝着他跪下,“一鳴,這次就算是姑母求你了。”

陸一鳴似乎很害怕陸氏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姑母,你快些起來!”

陸氏不聽,又說:“卿蘭自幼身子骨羸弱,又在外流落那麽些年,她不能再出事了啊。郁棠再這麽說,她如今有你了,這次先保了卿蘭,再想法子救郁棠出來,到時候給她換個身份,不是又能養尊處優的待在你身邊了麽?一鳴,姑姑從未求過你什麽事,陸家二房和長房相争那些年,姑姑可是幫了你大忙的,你總不能看着卿蘭去死吧!這是你和郁棠欠了她的,也是你們欠了郁家的!”

陸一鳴坐在那裏,一動也沒動。

陸氏見他失神,接着道:“你是郁棠最親近之人,只要你指認郁棠嫉恨卿蘭,所以才失手誤殺了馮川,刑部一定會采納的!屆時再尋了機會将郁棠接出去,不會有人發現她被掉包的。等個一年半載,再給她重新按個身份,一切不就擺平了麽?一鳴,卿蘭真的不能再送出去了,你已經負了她,這次就算是償還她,你就答應吧!”

陸一鳴依舊沒說話,他看向了郁長東,而郁長東卻又移開目光,兀自傷神去了。

他站起身,胸口的悶痛使得呼吸變得急促:“這是最後一次,日後我再也不虧欠表妹的!至于郁棠……我與她的婚事依舊作數,不管是誰都更改不得!”

陸一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了将軍府。

他記得陸氏方才又以死相逼,可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就連張嘴發聲都變得困難。

陸府的小厮見他出來,那個豐神俊朗的陸三郎,今日不知怎的,像是失了魂一樣,步履闌珊。

“大人,眼下可要回府?”小厮問。

陸一鳴站在巷子口吹着冷風,什麽家國天下、男兒抱負,到了這一刻,突然之間好像成了負擔。

陸一鳴徑直往前走,小厮喚了數聲,也沒能叫住他。

……

次日,刑部李忠親自審理案件。

趙澈、郁長東和陸一鳴皆在場。

原本麒麟衛已經在暗中排查了路經“棠記粥鋪”的百姓。

但因着時間倉促,尚未找到人證。

與此同時,麒麟衛辦事也不會放在明面上,郁長東和陸一鳴之所以知道消息,也是一早就指派了線人在暗中盯梢。

此時,郁棠和郁卿蘭雙雙跪地,二人一豔一乖,眉目之間看上去有幾分相似。

李忠知道趙澈一心護着郁棠,加之如今雖無實質證據,卻足以證明郁棠是無辜的。故此,李忠毫不放過表忠心的機會,他坐在中堂上首,直接略過經手此案的官員,咳了一聲,道:“此案雖無人證,但經仵作驗屍,加之對兩位嫌疑人的身段比對,本官大致可斷定,殺馮川之人,應是……”

“李大人!我有話要說!”郁長□□然打斷了李忠的話。

郁長東站起身,反複看了幾眼跪地的一雙女兒,兩個都保幾乎是沒有可能了。

如今只能委屈其中一個。

郁長東喉結滾動,再也沒去看郁棠,他道:“我這兩個女兒,一個是親生骨血,另一個是養女,想必此事全京城皆知。自我女兒歸來,郁棠便與她不和,早就嫉恨已久,更是一口咬定陸一鳴還惦記着卿蘭,她因愛成恨,真正的要殺的人是卿蘭,誰知卻誤殺了馮川,此事陸一鳴可以作證!”

郁長東是大梁鎮國大将軍,他說話的分量可想而知。

李忠頓時陷入難題。

而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陸一鳴。

陸一鳴與郁棠對視,只見她挺直了腰杆跪在那裏,就那樣靜靜的等着他說話。

陸一鳴咽了咽喉嚨,他方才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境。

在夢裏,他和郁棠自相識開始的一切都回放了一遍,他這次明白,這些年之中,他無論走到哪裏,又走到了什麽位置,身後總有一位姑娘默默的看着他。

他連中三元時,她臉上的無盡歡喜,還有連續數月不睡,親手給他雕刻出來的貔貅玉墜……

他記得接過玉墜時,看見她滿手的水泡。

可她從不會輕易哭,她呈現給他的一面,從來都是眉眼如畫,笑靥如花。

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

如今卻是昨日舊夢,那樣遙不可及。

李忠見陸一鳴毫無反應,問道:“陸大人?此事是否當真?陸大人當真能作證?”

陸一鳴依舊沒有反應,他似乎根本就沒聽見。

“陸一鳴!”郁長東紅着眼,再一次提醒。

這時,陸一鳴站起身,按着原先準備好的說辭,他盯着郁棠的眉目,啞聲道:“郁棠因我心系表妹,一直對表妹懷恨在心,她那日的确是要殺表妹,但因馮川出手相救,才導致被她誤殺。”

短短幾句話,陸一鳴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氣說完,他全程盯着郁棠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只見郁棠忽的唇角一勾,她笑了。

這笑意充斥着嘲諷,繼而又是一陣低低的笑聲傳出。

此時,她身側的郁卿蘭只是眨了眨水潤的大眼,仿佛她與這樁事毫無幹系似的。

趙澈的臉極為陰沉。

三日未曾抱過“解藥”的晉王殿下,此刻眸中蘊含殺意。

一個是大将軍,另一個是朝廷命官,他二人即便作僞證,衙門也不可能不采納。

他的棠姑娘,怎的這般命苦?

趙澈這時道:“郁将軍、陸大人,你二人可敢保證,今日所言,句句屬實?本王最是看不慣恃強淩弱,若是讓本王查出實情,本王一定會為棠姑娘主持公道!”

李忠:“……”

王爺竟然最讨厭恃強淩弱?

這不是他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事麽?

郁長東沉着臉,似乎不想搭理趙澈。

陸一鳴也仿佛沒有聽見趙澈的話,他一直看着郁棠,郁棠也看着他,二人之間仿佛有條無形的繩索,将他二人緊緊拉住。

中堂內安靜了半晌。

是郁棠打破了沉寂。

她并沒有因為可能會背上人命而慌亂,反而淡定從容,如水的眸子一片平靜,似過盡千帆之後,眼中再無凡塵事的一派卓然。

“郁将軍、陸大人,你二人今日所言,我郁棠概不承認,也俱不認罪,我就不信衙門能屈打成招。”

少女的聲音在中堂響起,聲音細柔,很是好聽,但與此同時,也透着幾絲高冷。

她又道:“我郁棠今日發誓,如果這次難逃一劫,我做鬼也不會放過郁卿蘭。但如果這次僥幸逃過,我便與将軍府劃清一切幹系,再不虧欠将軍府任何情義。也與陸大人徹底和離,從此兩生歡喜,再無瓜葛!”

郁棠的話擲地有聲,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炸的郁長東和陸一鳴一陣心慌。

按着他二人原本的打算,若是郁卿蘭蓄意殺人栽贓,那必定是死罪。

可如若是郁棠誤殺了馮川,大約是流放的罪名,到時候再尋了機會将她救出來,重新按一個身份,她依舊可以安然存活于世。

郁棠此刻的決絕,讓郁長東和陸一鳴徹底啞然。

而另一邊,趙澈就喜歡這樣的棠姑娘,不愧是他的“解藥”,行事格調也有他的風範。

趙澈第一次欣賞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他雙手合在一起,拍了幾下,“好!棠姑娘,本王信你!”

李忠、其他在場官員,“……”

晉王也用不着這般高調吧?

放在心裏信任不就行了?

搞得好像晉王在迫不及待讨美人歡心呢?!

趙澈看向此案主審官,“李大人,你怎麽看?”

李忠抖了抖。

他還能怎麽看?

此案證據不足,加之郁将軍和陸一鳴都做了人證,那自然就是郁卿蘭無罪了!

這時,郁棠的聲音再次響起,“敢問郁将軍和陸大人,你二人如何斷定是我殺了人?光是憑借一己猜測,只怕不能作為證據吧!”

“陸大人,你親眼看見我殺人了?”郁棠又問。

陸一鳴感覺郁棠在逼她。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仿佛郁棠是在逼着他指認她,之後好與他劃清一切幹系。

沉默……

又是半晌的沉默。

李忠追問,“陸大人,你當真親眼所見?”

郁長東也看了過來,還有跪地的郁卿蘭,無數雙眼睛壓的陸一鳴喘不過氣來。

當初陸家二房勢微,陸二爺更是寵妾滅妻,如果沒有郁家相助,陸一鳴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他年少時每次受挫,表妹總會柔聲寬慰他,“表哥莫怕,熬一熬就過去了。”

真的熬一熬就能過去麽?

他現在再看着郁卿蘭時,卻是沒了年少時候的感覺。

陸一鳴終于應了一聲,“嗯,我親眼所見。”

這時,郁棠呵呵冷笑了兩聲,她眼前一晃,身子骨突然就熬不住了,仿佛所有的精力都一瞬間被掏空。

“噗——”

一口鮮血就那麽噴了出來,郁棠卻還在笑,“陸一鳴,你可一定要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因為我郁棠這輩子都會記得!”

……

郁棠被女吏領入牢房,女吏慣是見風使舵,見郁棠這次再無脫身機會,她下手極重,在她纖柔如柳的細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疼的郁棠脊梁骨發顫。

她回頭看着女吏,只聞這人高馬大、五大三粗的中年婦人狂傲道:“看什麽看?就連你夫君都不保你,你還以為自己能活過今年秋後?不過是郁将軍撿回的一條阿貓阿狗,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你要是伺候好了姑奶奶我,問斬之前還能賞你幾頓飽飯!”

郁棠被人用力推入牢房,她上次服用血靈芝之後,一直不曾細細調理身子,雖是心疾緩解,今日卻是刺激頗大,才致方才突然一陣刺痛湧了上來,一口熱血當即噴了出來。

那女吏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上前拔下了郁棠頭上的玉簪子,之後迅速離開,又将牢門鎖上,離開之前貪婪的掃了一眼匍匐在地面的郁棠,啧道:“可惜了,倒是個美人胚子!”

郁棠看着女吏走遠,目光越來越模糊,直至徹底失去焦距。

……

入夜,趙澈來時,郁棠尚未恢複清醒,牢房門被打開,男人邁步走了進去,将人扶起時,他眉心驟然一簇。

才幾個時辰不見,怎麽搞成這樣?

趙澈臉色不佳,将郁棠撈入臂彎,讓她的脖頸枕在自己的長臂上。

郁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看見一張異常俊美的臉,映着牢房內的火把光,呈現出卓群超逸的美。

她以為自己看見陸一鳴,這人如最初時一樣,一身白衣飄然,在清風下與她談笑。

“陸一鳴,再見了……以後再也不見了。”郁棠喃喃了幾聲。

趙澈聽的真切,也知她內心孤苦,頓時父性大發,将少女抱起,另一只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後背,柔聲安撫,“好,日後再也不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  墨九言:兒砸,娘親給你準備的機會來了,你好好把握。

趙澈:我要抱走她!公主抱的那種!快~導演,準備特寫!

讀者:澈澈是個戲精,鑒定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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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發十章,姑娘們不要跳定哦,每章都很重要^_^。下面每隔5分鐘發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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