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她将自己僞裝的刀槍不入,實則還是嬌花一朵。
趙澈并不知道郁棠究竟發生過什麽事,如今竟這樣的心性。
發生了這種事,她不哭不鬧,甚至還理智應對,這讓趙澈對她又好奇了幾分。
男人的目光移開,低喝道:“來人!将所有人都給本王圍住,這件事本王要徹查到底!”
晉王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喜歡多管閑事了?
問心無愧的百姓們繼續看着好戲,內心按耐不住想入非非。
總覺得郁棠和晉王之間有着不可言喻的秘密呢……
晉王府的護院将百姓團團圍困,紅九則上前将那鳏夫反手鉗制,“你完了,你徹底完了。”
紅九喃喃了幾句。
鳏夫這個時候終于不再鎮定,他狠狠吞咽了幾聲,似乎到了這一刻,才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時,一個年過半百的嬷嬷行至趙澈跟前,恭敬道:“王爺,老奴這就帶着棠姑娘去驗身。”
趙澈點頭,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郁棠微紅的雙眼,但她一雙眼睛瞪的老大,仿佛是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而裝出來的倔強。
郁棠調息了幾刻,讓自己極力鎮定。
趙澈身邊的嬷嬷曾經跟過先皇後,身份尊貴,還曾是趙澈的奶娘,讓她給自己驗/身,倒也不至于折/辱了自己,況且,按着眼下的情況,她必須要驗/身,也必須要堵住悠悠之口,然後才能去查出誰人害她。
郁棠對趙澈福了福身子,帶着嬷嬷入了粥鋪裏面的小間。
在場的衆人皆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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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歸德侯府大門外時,趙澈已經暗示過,郁棠是他罩着的人,今日那鳏夫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來找郁棠的麻煩。
再者,不少人認得這鳏夫,他是個瘾/君子,常年流連花叢,只要有錢,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人人都以為他的娘子是失足落水,其實還有傳言,是這人要将他娘子賣了,結果那女子不從,就跳河自盡了。
退一步說,郁棠的夫君可是陸一鳴啊。
京城一等一的美男子!
郁棠怎可能看得上鳏夫?!
趙澈負手而立,臉色陰沉到了極致,腦中一陣陣嗡鳴作響,他身邊站着多少人,他便能聽到多少人的心聲,這些聲音雜糅在一塊,仿佛帶着刺,沾着毒,讓他的神經無時不刻都經受着折磨。
紅九知道自家主子的病,故此,他恨不能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五馬分屍了,嘴裏不停的喃喃告誡,“我跟你講,你完了你,一會我讓你死的很有創意。”
鳏夫的雙膝跪地,衣擺下面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屋內,郁棠開始解衣,從嬷嬷的角度去看,能發現她微顫的唇角,但她面色鎮定,即便有委屈,也不曾表現出來,微紅的眼眶也一直不曾落淚。
單憑這一點,嬷嬷對郁棠就另眼相看。
不多時,嬷嬷再一次呆住了。
只見眼前女子膚色如凝脂般白膩,腰身纖細,後腰窩往下,是一道絕美的傲人弧度,郁棠穿的是一件淺碧色小衣,襯的肌膚皓白如雪,每一寸都尋不出任何瑕疵。真真處處風/情,嬌豔瑰麗。
她就那麽俏生生的站在那裏,如夜間悄然綻放的青蓮,幽香撲鼻。
郁棠解下最後的防線時,嬷嬷這樣的老人家也晃了晃眼。
她看呆了去,這般身段,這樣的皮囊,但凡是男子沾染上了,只怕再戒掉就難了,也有難怪王爺上了心。
即便是先皇後年輕的時候,也沒有這等風華。
嬷嬷瞥見了郁棠白皙細滑胳膊上的守宮砂,不由得怔然。
京城人人皆知,郁棠和陸一鳴已經成婚,這都大婚好些日子了,怎的還沒有圓/房?
好半晌,郁棠才難為情道:“嬷嬷,好了麽?”
嬷嬷收回神,上前親自給郁棠穿衣,“好姑娘,委屈你了。”
郁棠莞爾,唇角有些苦澀。
委屈麽?
她沒有資格委屈。
嬷嬷先走出了粥鋪,她掃了一眼,不知是誰這般歹毒,用這樣卑劣的法子污蔑一個姑娘,若是今日無法澄清,恐怕只能以死洗脫冤屈了。
“老身乃先皇後身邊的人,也是晉王殿下的乳娘,老身以人格作擔保,棠姑娘幹幹淨淨,不曾與任何人有染!”
嬷嬷中氣十足,一言至此,她行至趙澈身側,以僅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了一句,“王爺,棠姑娘還是個雛兒呢。”
趙澈一怔,老練如他,過了好幾吸才恢複常色。
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取悅了他,男人緊蹙的眉心明顯好轉,他點了點頭,餘光掃了一眼粥鋪,郁棠還沒出來。
大約是受委屈了。
小女子雖倔,但自尊心很強。
趙澈想到了什麽,眸色驟然一冷,看向跪地的鳏夫,問道:“說!是誰指使你敗壞棠姑娘名聲?”
鳏夫一開始閉口不言,紅九直接當場卸了他一條胳膊,滿意的嘆道:“爽麽?我這裏有一百種死法,種種讓你下輩子再也不想做人!”
鳏夫當街慘叫了一聲,這聲音讓在場的看客一陣脊背拔涼。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堅信郁棠是被人污蔑了,有人故意在暗中敗壞她的名聲,尚且有腦子的人細細一想,登時覺得細思極恐。
試問,誰最恨郁棠?
才致用這種手段?!
鳏夫疼的倒抽了幾口涼氣,下裳浸濕一地,“我、我說!我說!”
鳏夫很快老實交代,趙澈一眼就能辨出真僞,他這人一貫睚眦必報,一想到他的“救命藥”被人這般污蔑,趙澈父愛泛濫,厲聲道:“小九,不要讓他死的太快!”
紅九得令,“是!王爺,我一定讓這厮死的人盡皆知!”
這一天從上午巳時開始,直至晌午,整條長街除卻慘叫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所有酒樓茶肆一概歇業,只聞陣陣哀吼聲斷斷續續的傳出,到了最後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大膽些的百姓探頭出來看,只見西街西牌樓上面挂着一具随風搖晃的屍首。
雖然已經面無全非,但他身上的衣裳醒目。
這可不就是那污蔑棠姑娘的鳏夫麽!
啧啧,原本四殿下趙子翼是京城橫行慣了的人物。
看來,以後棠姑娘才是最有資格在京城橫行霸道的人了!
有晉王護着,誰人敢欺?!
……
郁棠端坐着,她的臉上此刻已經看不出委屈之色,她眼睜睜的看着趙澈喝了兩碗小米粥,又吃了一小碟醬黃瓜,這人就連最後一顆油炸花生米也沒放過,吃的幹幹淨淨。
趙澈:“棠姑娘,還有麽?”
郁棠臉色赧然,“實在抱歉,鋪子裏沒有吃食了。”
男人似乎很失望,一副沒吃飽的樣子,清隽的臉上染上一層憂色。
沒有吃的,他就沒有理由留下,離開的話,頭疾必然會犯。
他可能需要找一個将棠姑娘随身攜帶的法子。
南炎和北焱辦事極快,二人過來禀報時,才将将晌午。
南炎道:“王爺,污蔑棠姑娘的人,委實狡詐。此人先是給了乞兒銀錢,讓乞兒去給那鳏夫送信,鳏夫得了錢又去污蔑棠姑娘,但那乞兒和鳏夫從頭到尾皆不知主謀究竟是誰人。”
也就說,現在是查無對證。
趙澈從袖中取了錦袍,慢條斯理的拭了拭唇角,之後擡眼,對上了郁棠清澈的眸子。
此刻的趙澈,看着郁棠是愈發的順眼,乃至是賞心悅目,“棠姑娘放心,今日本王已經殺雞儆猴,以後不會再有人這般污蔑你。”
郁棠對小衣的事還有點耿耿于懷。
趙澈當着那樣多的人,說她不穿玫紅色,莫非他真的看過她裏面的光景……
郁棠咬了咬唇,面色不顯,“今日多謝王爺出手相救,不過日後有些話還望王爺莫要再說,小女子承受不起。”
趙澈仿佛沒有領會郁棠話中的重點:“棠姑娘客氣了。”
郁棠不放心,又說:“王爺下回……不會再這般了吧?”
這時,男子輕笑:“本王素來喜歡打抱不平。”
郁棠:“……”
趙澈離開時,留下了吃飯錢,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是飯錢,先壓在你這裏,本王随時過來吃飯。對了,棠姑娘別忘了替本王抄寫經書的事。”
男人唇角含笑,可即便是笑意,也讓郁棠身子一凜。
少年的目光在趙澈身上上下打量一遭,尤其留意了一下趙澈的下/腹/三寸之地,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什麽會抱陸夫人兩回,但……他覺得主子今晚仿佛有哪裏不一樣了。
趙澈一個冷冽的眼神掃了過來,“讓你找的東西,你找到了麽?”
紅九登時站得筆直,如實道:“回王爺,屬下在陸府上下四處轉了幾圈,但并沒有發現血靈芝的蹤跡,不過屬下卻是打聽到,方才那位陸夫人自幼患有心疾,伯府當初便答應以那顆血靈芝為聘禮,贈與陸夫人。而如今陸夫人與陸大人已經成婚,那枚血靈芝就在今日被留在了郁将軍府,郁家似乎是要将血靈芝留給真正的郁大千金。”
承恩伯府陸家前些年雖然沒落了,但上一輩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枚血靈芝,此物可遇而不可求,能治愈百病,恰好趙澈也需要……
男人的眉心蹙的更緊,對郁、陸兩家的姻親,他并不是很關心。
至于郁家的兩位真假千金,他更是沒有興趣。
但那枚血靈芝,他勢在必得。
“走,去将軍府!”趙澈道了一聲,腦中無數個聲音又在不斷的沖擊,令得他難以安神。
“是!王爺!”紅九振奮道。
陸大人在将軍府,陸夫人也去了将軍府,自家王爺今晚抱了陸夫人兩回……啧啧,搞不好今晚還有好戲看,紅九默默的文想着,沈澈轉身離開時,他嗖的一聲隐藏在了夜色之中。
……
郁将軍府,燈火通明,大紅的喜字貼的到處都是。
郁娴的馬車停下在巷子口,她深吸了一口氣,時隔一世,将軍府的一切依舊那麽熟悉,就連巷子裏的那棵歪脖子棗樹也如上輩子一樣挂滿紅棗。
“夫人,咱們真的要去将軍府?可……蘭姑娘今日才剛回來。”侍月沒底氣道。
郁卿蘭才是真正的郁家大小姐,為了方便區分,侍月就喚她“蘭姑娘”。
上輩子,郁棠是在回門的時候才見到了郁卿蘭,在所有人看來,是她搶了郁卿蘭的身份,搶了本屬于郁大小姐的頭銜,甚至還搶了她的未婚夫。從頭到尾,郁棠就是一個破壞者、一個侵入者。就連郁将軍看着她的眼神也變了。
對旁人而言,她郁棠不過是個替身、是個惡人,而郁卿蘭則是所有人含在嘴裏怕壞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的小嬌嬌。
郁棠不想争,也不會去争,既然她所有擁有的一切本該屬于郁卿蘭,那便還給她就是。
她這輩子絕對不會重蹈覆轍,繼續當着一個替身。更是不會讓郁卿蘭和陸一鳴再把她當做是他們恩愛的盾牌。
“月兒,知道麽?每個人都有屬于每個人的命,不該屬于我的東西,我拼了命的強求,也不會變成我的,最後只會遍體鱗傷,體無完膚。”郁棠淡淡的說着,擡步往石階上走。
侍月呆了呆,總覺得想哭,但又哭不出來。
守門小厮看見來人是誰,皆稍稍怔住。
原本,郁棠是他們的大小姐,他們理應上前恭敬的迎她回府,可眼下真正的大小姐回來了,郁棠的身份變得尤為尴尬。
尤其是她剛嫁的夫君……也在将軍府呢。
郁棠唇角溢出一抹酸澀,小厮沒有擋着她,但也沒有喚她,就仿佛她不過是一縷空氣,無關緊要。
她早就接受這樣的事實……早該接受。
收拾好情緒,郁棠去了前廳,将軍府這邊的酒席差不多已經散了,但郁家的遠親還沒有離開,畢竟走失多年的郁大千金回來了。郁卿蘭是将軍夫婦的寶貝疙瘩,郁家遠親自然想趁這個機會巴結。
郁棠剛到前廳門口,一屋子本是滿臉歡笑的人一應冷了場。就連往日裏最疼愛她的郁将軍也神色微變。
她曾經的存在,是這些人的慰藉。而她如今的存在,似乎徹頭徹尾都是一個錯誤。
郁棠暗暗自嘲:難道非要親眼看見了才會死心?
上輩子那十五年經歷的還不夠麽?
人最痛苦的不是從未得到過,而是當你擁有一切時,突然之間又失去一切。
華燈之下,她看見了穿着一身喜袍的陸一鳴,他看着郁卿蘭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他的眼睛裏泛着星子。
而這種溫柔,是郁棠上輩子花了幾十年都不曾得到一回的。
所有人都朝着郁棠看了過來,其中也包括郁卿蘭,她的目光打量了一遭,突然暗了暗,但轉瞬就恢複了笑意。
不得不說,郁棠和郁卿蘭的相貌神情的确有幾分相似,但郁棠偏向清媚美豔,而郁卿蘭則是小家碧玉,溫潤如水。
“這位便是姐姐了吧?姐姐真好看呢。”郁卿蘭先打了一聲招呼,俏皮又可愛,一雙水盈盈的大眼仿佛會說話。
這樣的姑娘,換做誰都會喜歡的吧。
上輩子時,郁棠愧疚過一陣子,畢竟的确是她占了郁卿蘭的身份在先。
可後來,她漸漸發現,她每次倒黴或者受傷,都和郁卿蘭脫不了幹系。
甚至于,有一次郁卿蘭在她面前狂妄的笑,她告訴郁棠,“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知道這裏的一切,你拿什麽跟我鬥!”
直至如今,郁棠還是不太明白郁卿蘭的話。
不過,她自是不可能将郁卿蘭當做是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了。
郁棠點頭,聲音無波無痕,道:“大小姐,你回來就好。”
她喊“大小姐”,十分明顯的和郁卿蘭拉開了距離。
“你怎麽來了?”陸一鳴微蹙眉,似乎對郁棠的出現很吃驚。
郁棠已經脫下了喜袍,換了一身素色衣裙,她知道陸一鳴不喜歡她,只是不曾知道……原來他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厭惡她了。
大概是嫌她多餘吧,生生礙了他和郁卿蘭之間的一段好姻緣吧。
郁棠唇角揚了揚,她在笑,心裏卻絲絲的抽痛。
她也不想這樣的……沒有人願意當一個替身啊。
郁棠笑着走上前,朝着郁将軍夫婦二人跪下,淺藍色底白玉蘭花裙擺緩緩落地,如蓮花綻放般敞開,她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跪直了身子,道:“父親,母親,感謝二位的養育之恩,郁棠無以回報,他日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郁棠一定竭力而為。”
她的行徑讓一屋子的人摸不着頭腦。
換做別人,早就該拎清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經嫁給了陸一鳴,當上了陸家的少夫人,那就應該本本分分的莫要惹事才對。
郁将軍不到四十,五官立挺,因着武将身份之故,他的身段挺拔修韌,如今依舊是個豐神俊朗的男子。
他神色凝肅,“棠兒,你這是作甚?”
郁夫人沒說話,她本來就不是很想喜歡郁棠,當初女兒走失,她實在沒有辦法釋懷,才勉強将一個乞兒當做是自己的女兒,聊以慰藉。
如今女兒回來了,她當然不能讓別人繼續/霸/占/女兒的身份。
再者,陸一鳴是連中三元的文曲星,年紀輕輕就成了內閣權臣的得意門生,這麽好的乘龍快婿,卻不是自己女兒的夫君,郁夫人一想到這件事,就更加心疼郁卿蘭,而對鸠占鵲巢的郁棠,是怎麽看怎麽厭惡。
郁家給了她數年的嬌寵日子,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
郁棠落落大方,笑意在她臉上綻放。
看不出任何的委屈和不滿,她也沒有委屈和不滿的資格。
郁棠又說,“大小姐今日安然回來,郁棠真心替父親和母親高興。郁棠自知這些年承蒙将軍府的照拂,若是沒有将軍府收留,也就沒有郁棠的今天。郁棠不想再占/據/大小姐的東西了,若是父親母親不嫌棄,郁棠日後還是你二位的養女,但……郁棠和陸大人必須和離。”
作者有話要說: 趙澈:愛情有毒,本王已經毒入骨髓,無藥可救,放棄治療。
反派:男主不行動,怎麽襯托我們當反派的呢?哭o(╥﹏╥)o
導演:澈哥啊,你要搞事業!你的戲份是搞事業!
趙澈:不~本王已經看破紅塵,權勢對本王而言,已是過眼雲煙,本劇殺青,都散了吧~
讀者:(⊙o⊙)…喵~
————
第二更奉上,聖誕快樂呀^_^明天早上六點見啦,麽麽麽噠~
這一章是男女主感情戲,沒有波折就不會進展,小虐男主一下,大家不要心疼。得來不易的,才知道好好珍惜。兩個人都是感情新手,一開始不知道如何應對也會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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