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部九九歸原掌法,害得斷指童無情無義
人武藝?”
韓劍秋便将自己如何被“魔蛭”吸食而醫好走火入魔,如何誤入梅林遇見羅秋,如何被帶至斷腸山拜“折手殘龍”
為師,及下斷腸山後之一切事情概述了一遍。
梅兒耳聽他的敘述,喜怒哀樂随着他的言詞表達無遺,說到最後,梅兒始寫道:“韓哥哥,我知道有一個山洞在這附近,你可願意去休息一會?”
韓劍秋道:“從哪兒走?”
梅兒接過了馬缰,由她駕馭着坐騎往右邊行去,在經過了幾處起伏的山陵與叢林之後,已顯出一片橫聳的嶺脊來。
馬兒緩緩往前面的脊嶺行去,爬上了一條斜陵的樵道,已可看到在峭聳的山壁中間,有一個離地約有兩丈高下的洞口,洞口外生着條條糾纏的藤蔓,一棵常青的大柏樹生在洞口的左下方,這山洞的位置十分良好,可以俯瞰出很遠,而且,假如不知道,要找這麽個地方還真不容易!
近了,梅兒輕輕的寫道:“洞裏鋪着幹草,還有兩截未燒完的蠟燭,這地方,我常和唐潔來這裏玩,那是唐老伯尚未去世的時候。”
韓劍秋翻身下馬,将梅兒也抱了下來,他取下馬上的物件,一拍馬臀,這一匹黃骠馬已低嘶了一聲,潑刺刺奔向那片柏樹林內。
朝山洞看看,又望望韓劍秋,梅兒用樹枝在地上寫着:“這地方,你喜歡不喜歡?韓哥哥!”
韓劍秋點點頭,道:“出門在外,一切也只好将就。”
語畢,他打量了一下地形,再看看山洞,将手中的兩個皮囊及一只水壺扛在肩上,左手一挾梅兒,也未弓身作勢,他猛吸一口氣,身體霍然直飄而起,在他吐氣的當兒,人已飄進了洞口之內。
剛剛放下梅兒,韓劍秋已突地轉過身去,雙目冷冷盯着洞中,梅兒一理鬓發,雙目注視着他,似乎是在詢問:“有什麽不對嗎?”
突然,洞中已響起了一陣撲翼之聲,五六只碩大的黑鳥,怪叫着飛沖而出,韓劍秋雙目倏睜,口中“唷喝”一聲,上身半斜,手臂猝翻,金光剎時縱掠橫舞,滿空的鳥毛,鳥血驀而暴飛,“吱吱”怪叫之聲,像要撕裂人們耳膜一般激蕩洞內,宛如這陣陣嗚叫聲剛才響起,韓劍秋的“袖中劍”已插回鞘內,他左手閃電般拉着梅兒手腕,将她扯向一邊,冷峻的道:“朋友,你出來吧,躲着也不是辦法!”
一陣“桀桀”狂笑,像是夜枭號叫般粗啞的響了起來,山洞的深處,緩緩走出一個獨耳,獨目的醜怪大漢來,這大漢年約四旬,雖然是個殘缺中人,體格卻是異常魁梧,滿臉的橫肉垂垂相疊,巨大的獅鼻下面,卻有一張唇薄如刀的嘴。
他大笑着在五步之外站住,韓劍秋沒有說話,依舊一動不動的凝視着這怪客,于是,他們互相盯着,慢慢的,大漢的笑聲變小了,變低了,終于凝結在薄薄的唇邊,他瞪着韓劍秋,面色逐漸深重與肅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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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這怪客發出粗厲的聲音道:“你是誰?”
韓劍秋的眸子精芒閃射,似兩股冷電一樣貫注在對方臉上,怪客竟奇異的感到,一陣從未感受到的束縛及失措的惶惑,他一咬牙,怒叫道:“老子問你,你是誰?”
韓劍秋冷森森的道:“你是誰?”
怪客哼了一聲,不自覺的答道:“老子‘魅鷹’朋三省!”
韓劍秋生硬的道:“報了名,你可以離開了。”
那人怪叫了一聲,憤怒的道:“什麽?這山洞是你家的?
老子不叫你滾出去已是莫大的客氣了,你竟然還敢叫老子離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韓劍秋肅殺的道:“朋三省,你是要見見真章?”
叫朋三省的怪客一跺腳,大寫道:“正是此意,他娘的,這還成什麽天下,老子成天不講理,卻碰着你這更渾的小子,老子寧可讓你打死,也不能讓你吓死。”
韓劍秋站在中間,背對着洞口,他上身微微略向右斜,語聲顯得狠辣與冷漠的道:“來吧,朋友,你我都明白,江湖生涯原就離不開血腥!”
“魅鷹”朋三省一掀他的灰色長袍,拔出一柄微微彎曲的鋒利的寬刃短刀來,刀背輕輕側貼在左肘之上,右手往後一探,“嘩啦啦”一陣聲響,老天,他背後敢情還背着一條五節九菱鞭,五個鐵菱角皆有刀尖突出,每枚大小若小兒頭顱,看去又租又重,閃泛着黑烏烏的光采,實在驚人。
韓劍秋雙目亮灼灼的盯着對方,身形紋風不動,兩人對峙了很久,朋三省驀地大吼一聲,側身欺進,雙足閃電般齊施,九菱鞭“锵锵”驟響,直追敵人的腦袋,左肘“呼”的一掠,鋒利的刃已抹向對方肚腹。
猝的大倒仰,韓劍秋叱喝一聲,右臂斜探,袖中刀“唰”
的飛起,立見金芒揚射,刀鋒又金蛇似的倏忽左右閃斬,一口氣已砍了三十三刀。
魅鷹朋三省暴吼如雷,卻在驟然間被逼退六步,在這時,他的九菱鞭卻根本伸不出去,只有左肘間的短刀揮舞攔截,卻是捉襟見肘,十分尴尬了。
眼看韓劍秋身形向左,卻在往左邊一移之際暴閃至右,銳風在金芒裏如飛猝閃,“唰唰”之聲仿佛魔鬼的嘲笑,冤魂的哭泣!
朋三省驟感眼前金光耀目,他左手九菱鞭急揚,左肘一彎突側,“唰”的一聲,已掠過他的肩頭,同時,一陣冰冷刺骨的感覺也擦過他的肌膚一沾而去。
一聲輕微而脆弱的“克嚓”之聲傳來,韓劍秋仍在五步之外,正冷森森的注視着他,一雙眸子卻如此晶瑩炯烈。
大吼一聲,朋三省丢掉手中的九菱鞭與短刃,一屁股坐在地上,恨得雙手猛扯自己的頭發,又瘋狂掴打自己面頰。
韓劍秋冷沉沉的道:“夠了。”
朋三省“呸”了一聲,怒叫道:“別他媽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領這個鳥情!老子他媽就是一頭撞死,也不關你的事。”
韓劍秋默默注視着他,靜靜的道:“你與‘鐵矛幫’有什麽關系?”
朋三省楞了一下,氣咻咻的道:“他鐵矛幫與老子有什麽鳥牽連,雷虎那老小子只不過是‘鬼谷’的傀儡,老子是來這窮山惡水找一種珍貴草藥,走累了發現這山洞,便進來宿一宵,卻不想遇見你這渾小子!”
韓劍秋想了想,道,“你留下吧,反正這山洞夠大。”
朋三省搖搖頭站起,大大不以為然的道:“用不着,老子走路便是,誰叫老子不争氣打輸了你?活該餐風宿露,他媽老子這就走!”
韓劍秋面上毫無表情的對着他,聲音冷冰冰的道:“不要賭這區區之氣,朋三省,夜寒風厲,這裏正好留宿。”
朋三省遲疑了片刻,嘆口氣伸出手來,道:“好吧,算我姓朋的陰溝裏翻大船,八十老娘倒蹦孩兒,老子交你這個朋友,我叫朋三省。”
韓劍秋伸出左手與他相握,語聲緩和的道:“我已知道你叫朋三省了。”
朋三省滿臉的橫肉一熱,獨目中有一股讪讪的表情,他濃黑的眉毛一揚,粗啞的道:“那麽,你叫什麽?”
韓劍秋道:“韓劍秋!”
“韓劍秋?”朋三省搖搖頭道:“這名字生得很,以你這身鐵铮铮的武功,在武林中不該沒有名氣,但是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韓劍秋一拂頭巾灰土,回頭道:“梅兒,煩你去點好蠟燭。”
貼壁屏息的梅兒微點螓首,輕輕走進洞內,隔了一會,有擦打火石的聲音,随着一團暈黃的燭光已亮了起來,蠟燭嵌插在山壁石縫之中,光亮雖然微弱搖晃,卻也難得可貴了。
韓劍秋拉過梅兒坐在一起,朋三省拿過他的兵器放在一邊,又到壁根拖出一捆幹枝來,他大聲道:“山寒露重,我怕晚上氣候涼,所以事先費了好大勁弄來這麽一捆柴火,還沒燒着,呃,你們就來了,現在正好用上。”
說着,他将木柴堆在中間,打了火石用枯草燃着火,洞中被點點火光一映,頓時溫暖起來,那火光映得梅兒美麗的臉兒,韓劍秋英俊挺拔卻泛着冷酷神采的面龐,朋三省醜陋卻直率粗犷的臉孔,紅紅的,迷幻的,晃搖的,有着一股特異與古怪的意味。
朋三省烤烤火,搓搓手道:“呃,啊,韓……幹脆我就托個大,稱你一聲韓老弟,韓老弟,你該不是也來掘草藥的吧?”
韓劍秋搖搖頭,注視着伸縮吐舌的火苗,雙眸反映出一片絢燦的光芒,他悠悠的道:“我是來辦一件事的,一件刻骨銘心,魂萦夢系的事……”
朋三省顯然是個大老粗,他有些迷茫的半張着嘴,像是未曾十分聽懂對方言中之意。
一側,梅兒瑟縮在韓劍秋的長衫裏,她眨着眼,依偎着韓劍秋寫道:“韓哥哥,可是前去鬼谷尋找無耳老鬼替伯父母報仇?”
韓劍秋點點頭道:“這當然是主要目标,還有,許多恩怨……現在,不說也罷!”
說到這裏,他将身旁的皮囊解開,拿出一大包油紙包着的熏肉、鹹菜及幹糧來,分別送給梅兒及朋三省,又順手将水壺也放在梅兒跟前。
梅兒感激的接過,望着他似是在道:“你不吃一點?”
韓劍秋仿佛十分倦乏,他憐惜的看着梅兒,道:“你吃吧,梅兒,我不餓。”
離開火堆遠一點,韓劍秋又從皮囊內扯出幾條毛氈,丢給梅兒與朋三省一人一條,自己卻和衣裹着身過去躺在一邊。
朋三省迷茫的搔着頭發,朝着梅兒呲牙一笑道:“你這朋友真怪,面冷心熱……呃,我已吃過一頓了,不過,呃,還可以再吃一些,再吃一些……”
韓劍秋伸出一個頭來,道:“朋友,你最好不要找她答讪,她是個啞巴!”
朋三省尴尬的一笑,開始大口吃起手中的熏肉與幹糧,啧啧有聲。
梅兒食不知味的輕輕咬着一塊幹糧,目光卻一直在背向這邊的韓劍秋身上打轉,她明白,他承受着太多的隐痛、悲哀、以及愁苦。
山洞裏——
傍晚升着的火堆已經熄了,洞中吹入陣陣寒風,不知什麽時候,雨又下起來了,像無盡的苦澀與冷漠,那麽愁煞人的落下,落下。
忽然,韓劍秋悚然睜開眼睛,他仿佛聽見了什麽,靜默了一會,他終于證實了自己的聽覺,躍身而起,他剛剛跨出一步,躺在他身邊不遠的梅兒已輕輕坐起,一雙眼睛迷惑的瞧着他,微俯身軀在地上寫道:“時間還早,韓哥哥,你怎麽起來了?”
韓劍秋壓着嗓子道:“洞外有人來了,還有馬嘶之聲,你怎麽也聽見了?”
梅兒落寞的一笑,極快的寫道:“我根本一夜未睡。”
這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是一根針刺了他一下,往事又立刻湧上心頭——
從“遁世一狂”出掌,到“無耳道長”殺父,從“飛天狐”的施救,到胞妹——藍毛女失蹤,從……
這一對好心師徒,為了他,飛天狐至今下落不明,而這啞女——梅兒,今夕落得如此結局,都是因為他而起!
他再次的做着無言的呼叫:
報父母之仇!
報斷指之仇!
報走火入魔之恥!
找飛天狐!
善待梅兒!
他搖搖頭,留下一聲嘆息,行到洞口。
從山洞往遠眺,不錯,在洞外的山坡之下,果然有着五、六十騎正朝這邊包抄上來,他們前面,還有着十多只高大兇惡的白毛犬,在吠叫聞嗅,東奔西跑。
身後響起朋三省低啞的、驚異的語聲:“咦!這他媽是怎麽回事?哪來這麽些灰孫子?他們騎着馬、帶着狗的,這種架勢不像狩獵,倒像是在抓逃犯……”
朋三省猛然住口,瞪着韓劍秋道:“老弟,這些人可是沖着你來的?”
韓劍秋淡淡的道:“不錯,但我并不是逃犯。”
朋三省獨目一睜,道:“是結仇?”
韓劍秋平靜的道:“就算如此吧!昨天我宰了他們三個人。”
朋三省用手一抹臉,愣愣的道:“他們?他們又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
韓劍秋轉過臉去,道:“鐵矛幫!”
朋三省怔了一會,用力一拍韓劍秋肩頭,道:“我幫你,老弟,幹他奶奶個狗熊!”
側過臉來望了朋三省一眼,韓劍秋的眸子裏有一股異常的親切與溫暖感覺,他輕輕的道:“你不怕纏上麻煩?”
朋三省氣得一呲牙,低叫道:“這是什麽話?簡直不成話嘛,姓朋的為朋友兩肋插刀也不會皺皺眉頭,這點小事又能算啥?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大伏堡’出來的人兒都是鐵铮铮的,他媽的鐵矛幫能啃得了麽?”
“大伏堡?”
韓劍秋念了一句,卻急忙往後一退,低聲道:“來了,都是穿着紫衣,外罩翻白披肩……”
梅兒湊上一步,憂慮的在韓劍秋手背寫道:“是鐵矛幫的人,韓哥哥,一定是昨天你殺的三個人被他們發覺了,而我又失去蹤跡,他們便出動了大批人馬搜山。”
這時,山洞外的斜坡上已奔過來五六頭白毛巨犬,只只掀鼻暴齒,目閃綠光,一路吠嗅着奔向山洞這邊。
梅兒靠前看了着,又疾書:“一見這些西土的‘白狼犬’就令我想起古軍來,他和這些畜牲的長象毫無二致。”
朋三省咧嘴一笑,道:“姑娘,你回山洞去,這裏有我跟韓老弟足夠打發他們。”
梅兒瞪了朋三省一眼,又羞怯的低下頭去,山洞下面,此刻已有二十多名彪形大漢圍了上來,他們清一色的左手握鐵矛,右手執鬼頭刀,個個形容精悍,神色沉練,典型的江湖草莽。
韓劍秋與朋三省分隐兩側,梅兒則進入裏面,不一會,洞外的人聲已嘲雜起來,還雜着起落不停的狗吠與駿馬嘶聲。
隐隐地,下面一個尖厲的嗓音大叫道:“喂!洞裏的人,快出來,咱們是紫蘆山區鐵矛幫的人馬,山裏發生了事,咱們要與洞裏的各位朋友對對盤,有梁子結算,無糾葛走路,快!”
跟着一個破鑼嗓音叫道:“宗香主,張香主,大護壇,這山洞有點玄,咱們快将人馬聚齊,逼他們出來亮相。”
較遠一個險沉沉的口音回答道:“大護壇快到了,範頭目,你調度所屬将這山洞把住,咱們有的是辦法,不怕逼不出這些人來!”
忽然,洞外已響起一片“嗖嗖”的尖銳破空之聲,閃電的箭矢四射而來,韓劍秋立忙低叱道:“伏下,梅兒,伏下!”
幾枚白羽利箭險險擦着梅兒身邊飛去,她連忙伏卧地下,洞側的朋三省已暴辣辣的道:“好他媽一群混帳東西,竟然射起箭來了,老弟,咱們還在這裏等什麽?”
仿佛是回答他的話聲,洞外“呼呼”連響,十幾支蘸滿了油的火把滴溜溜的打着轉子抛了進來,緊跟着一陣皮筋彈動的聲音,數十個熊熊燃燒的草球冒着濃濃的白煙彈射飛臨,有的撞到洞口石壁掉了下來,卻仍有二十個火球射入,那濃厚的白煙帶着一股嘔人的抽心惡臭,火辣辣的,暴烈烈的,唔,是白磷的氣味!
朋三省大罵一聲,“呼”的撲出洞外,魁梧的身形不向下落,反而直淩空中,在空中他伸臂張腿,怪異的旋了三個半弧,然後,隼厲而美妙的落在五丈之外。
聽着洞外的嗥哀與驚叫,韓劍秋迅速在空中閃掠,方才飛進來的火球又冒着白煙被他用腳一一飛踢出去,窒着氣,他急切的道:“梅兒,用壺中的水浸濕毛巾,蒙在口鼻上面,記住,不要出來。”
“來”字說完,他已電躍而出,在空中手臂一揮,一個空心筋鬥,人已站在地下。
剛剛圍上朋三省的一些鐵矛幫之衆,猝然又發現了韓劍秋,俱不由嘩然一驚,但又立即分出二十多個人向這邊抄了過來。
魅鷹朋三省雙手插腰,正在跺着腳破口大罵道:“我操你們一個一個的老娘,老子是哪些時刨了你們這些灰孫子、王八蛋的祖墳啦?你們又是刀又是槍的活像有那麽一回事樣暗算老子,這還是闖江湖,跑碼頭的角色麽?連他媽的好歹是非也不分了……”
二十多個身高馬大紫衣漢子,小心翼翼的圍着韓劍秋,每個人看到他臉上冷酷肅殺的煞氣,都不由打從心裏發毛,誰也不敢朝他睑上多看一眼。
半短鐵矛的尖端指着他,鬼頭刀一陣斜靠在右肩之上,緩緩的,一個臉孔黝黑,窄額削腮,還留着三撇鼠須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他背後背着一柄銀鞘長劍,頭上紮了一個高髻,陰恻恻的瞧了韓劍秋一眼,冷冷的道:“好朋友,大家都是道上跑的,犯不着發狠耍橫,江湖上有規矩,過山拜山,渡海謝船,走到哪裏也得看看人家坐地把的臉色,朋友,你如此狂妄跋扈,莫不成看我鐵矛鐵是紙紮的麽?”
韓劍秋陰沉的笑了笑,淡漠的道:“你報個名兒聽聽?”
那中年人傲然一哼,道:“紅蛇宗亮,就是本香主!”
韓劍秋上身微斜,厲烈的道:“你們是來找昨天殺你們那三個人的人?”
紅蛇宗亮神色一沉,陰森森的道:“好朋友,光棍眼裏揉不進沙子,是你幹的?”
韓劍秋冷冷的道:“正是。”
宗亮雙目暴張,狠狠的道:“為什麽?”
韓劍秋暴辣的道:“為的是給你們這些武林敗類、江湖魍魉一個教訓與警惕!”
宗亮大大的一愣,那邊意态悠閑的魅鷹朋三省已拍掌大叫道:“好,罵得好,這些灰孫子一個個都該遭到天打雷劈!”
包圍朋三省的二十多名角色,突然竄出一個肥胖禿頂的大漢,他一個偏身,手中一對大板斧已斜斜斬向朋三省,口中同時大吼:“大爺活劈了你這兇漢!”
宗亮見己方之人已經動上了手,他眼神一定,剛剛張嘴……
“唰”的一道金色電閃,來自對方之手,快速得似千萬年的時光突然倒流,宗亮急忙躍退,“唰”的一聲,自己頭上的發髻已被削落。
一陣嚷叫,四周的鐵矛幫衆紛紛沖上,韓劍秋身形暴轉金光“唰唰”縱揮橫閃,眨眼間已在一片慘號聲中倒了十多人,滿天的血雨噴灑,而這陣血雨尚未落下,韓劍秋一個旋身,袖中刀的鋒刃破空飛斬,又有七名鐵矛幫幫衆橫屍就地。
那邊朋三省的九菱鞭已與那肥胖漢子交上了手,他雄偉的身軀沖馳奔殺,再在左肘翻掠,就見一個敵人被他半隐于肘側的寬刃短刀開了膛。
紅蛇宗亮驚魂甫定,羞怒交集的拔出背後那柄奇長的利劍沖上,口中邊急亂的大叫道:“範成,放信號召集人手,張貴,你挺着點!”
肥胖漢子連答應都不及,朋三省的九菱鞭已“嘩啦啦”
的帶着雄渾的勁風掃了過來,左肘一翻一擡,又已抹着一名鐵矛幫衆咽喉而過。
只在人們喘一口氣的工夫,五十多名鐵矛幫角色已躺了近三十個,瘰疬的肚腸與腥紅的熱血拖灑了一地,屍體橫豎倒卧,好不凄慘!
韓劍秋的袖中刀揮舞,發出“唰唰”的刀刃破空之聲,尖銳得驚心動魄,狠酷帶血,紅蛇宗亮一把長劍任是疾風急雨,揮揮霍霍,也是抵擋不住,大汗淋漓的步步後退。
韓劍秋冷森森的一笑,道:“該上路了……”
在這四個字的音韻裏,紅蛇宗亮已狂號着被挑了起來,袖中刀透過他的胸膛,只見他面色死白,四肢猶在瘋狂而痛苦的揮舞。
金芒蛇信似的一閃倏縮,又一名紫衣大漢狂吼着倒仰而出,從額頭橫到胸膛,一條可怕的刀口翻卷,鮮血噴得他全身盡赤。
情形對鐵矛幫越來越糟,五十多人只剩下十來個了,韓劍秋與朋三省各自為戰,卻是犀利剽悍無匹,沖掠之間,又快又狠,刀鞭所至,殘命斷魂,鐵矛幫衆根本無力抵擋,甚至連一點點牽制的作用也發生不了。
驀地,一溜黑色的煙霧,在一支怒升的箭矢尾羽後帶上空中,随着這溜黑煙的飛起,下面的坡底,竟那麽快的出現了幢幢人影——紫衣衣衫的人影。
棱角閃泛的九菱鞭,如烏龍攪海似的“呼嚕嚕”翻飛,襯着雪亮寬刃短刀,組成了一面血淋淋的攻殺銳角,魅鷹朋三省呲着滿口白牙,暴辣辣的暴笑道:“韓老弟,趕着上幽冥道的朋友又來了!”
金燦燦的煞光參合着“唰唰”的鋒刃破空之聲,又兩個鐵矛幫的大漢,旋轉着滿身濺血的翻了出去,一個使金背刀的頭目,一身紫衣也被割裂成一條條,一片片的被挂在他身上,沾着血跡,形态可笑狼狽。突然翻折,袖中刀的刀口又擦着一名鐵矛幫徒的肚皮上掠過,在他的哀號中,韓劍秋冷冷的道:“朋友,這裏交給你,我去對付那些妖醜!”
朋三省大喝一笑,道:“好,韓老弟,祝你旗開得勝!”
韓劍秋的身形似一股輕煙,那麽灑脫的飄升而起,又那麽點塵不染的來到了坡脊之上。
趕來援助同伴的鐵矛幫衆約有百名,為首者是一個人高馬大,生着一臉黑麻子人物,他雙手各執一根虎頭棍,棍底卻各鑄着一截閃亮的三刃刀尖,緊跟在他後面的,是另外一個青面鼠眼的矮胖子,他一鼓作氣奔上山坡,前面,韓劍秋已在冷然卓立相候。
兩邊一照面,鐵矛幫這批朋友大大的愣了一下,麻臉大漢直覺的感到對方臉上散發着一種穩穩的狠厲與冷漠氣息,而且,在無形之中有一股懾窒人心的沉重壓力,麻臉大漢不自覺的半側過臉,他的目光卻已望見了不遠處,自己這邊死傷累累的凄慘的情形。
看得出,那位香主加上一個頭目,雖是僅有一個對手,卻仍然捉襟見肘,守多攻少,四周殘餘的三五名幫衆,也老是畏縮不前,光只點綴性的稍沾即退,當然,現在已不是做點綴的時候。
麻臉大漢直覺的感到心裏有些涼森森的,那邊,肥胖禿頂的大漢,嘶啞叫聲已随風傳了過來。
“快來人哪……奸……奸細都在這裏了……當心那攔路的……大護壇,這一對子都是紮手貨……”
麻臉大漢鼻孔中哼了一聲,右手剛擡,站在一排的鐵矛幫衆便待往前挺進,韓劍秋已攔截路中。
麻臉大漢咽了口唾沫,惡狠狠的盯着對方,沙着嗓子吼道:“好雜碎,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撒野竟敢撒到紫蘆山區來?跪下受縛,本護壇便答應給你一個全屍,否則……”
韓劍秋雙臂環抱而立.左手輕輕撫摸着右肘側光滑的象牙刀柄,冷森森的注視着對面麻臉大漢,半晌,道:“叫你們的人停手,統統退下,我可以不再殺戮。”
麻臉大漢哇哇怪叫一聲,憤怒的道:“你死在臨頭,還在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叫誰停手?叫誰退下?這是在誰的地盤?由得你這混帳東西發號施令?”
韓劍秋微微仰首,道:“那麽,你們需要親自動手來束縛我。”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要縛得住才行。”
額上的青筋暴浮而起,雙目中一片火焰,麻睑大漢吼了一聲,猛的向後退步揮手——
“嗖”的一聲,鐵矛直飛向韓劍秋咽喉,雙眸一寒,金蛇一溜,“唰”的一聲,閃身迎上,“當啷”震響,鐵矛已成兩截,滴溜溜的墜曳地上。
同一時間,鐵矛幫的衆人倏然半蹲抛手,滿空的寒光閃飛,有如群蝗刺蜂,自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可以清晰看到顫抖的矛尖,有如眨着滿空的鬼眼,有一種特異的迷幻與冷酷的意味。
白色的頭巾飄揚,鋒利的袖刀映閃起條條道道的烈芒金輝,仿佛漫天織舞的長虹,野花樹葉被凜銳的刀鋒拂掃得四散飄飛,而在樹葉的紛飛裏,斷矛殘屑挾着“叮叮”的脆響迸射四濺,像是一塊松脫的石頭,突然自高處墜下碰碎,碎得那麽點點片片,絲毫不留。
麻臉大漢神色突變之下,暴撲而來,虎頭棍在雙手一轉,赤銅打造的猙獰虎頭,已砸到韓劍秋兩額的“太陽穴”。
韓劍秋冷沉的注視着對方的來勢,待到虎頭棍的招式遞到,他猝然上身俯側,袖中刀反手劃過一道半弧,自左側倒斬而下,去勢如電,敵人的兵器隔着尚有五寸,刀刃已到了對方臂肘。
麻臉大漢驚叫一聲,亡命般倒翻後仰,三名紫衣人物已迅速揮矛刺向韓劍秋。
“唷叱!”
口中尖厲的喝叫,韓劍秋就地急旋,刀鋒過處,三只手臂齊膀飛上了半空,雙眸閃過一抹燦然之光,剛剛沖上來的七名鐵矛幫衆又同時捂着腹滾倒地下。
麻臉大漢雙目血紅,又奮不顧身攻了上來,虎頭棍抖起朵朵赤暈的光雲,棍尾的三刃尖泛着冷芒點點戳刺,韓劍秋驀然長笑如雷,彈躍而起,袖中刀滾動着層層重重的輝流,由空中壓砍而下。
“唰唰”的鋒刃似纏身的魔鬼,一次次在麻臉大漢的身上要害險險擦過,一連串金鐵交擊之聲,襯着麻臉大漢流淌的汗珠,他呲牙咧嘴的步步後退,韓劍秋蕭索的一笑,身形欲左倏右,袖中刀挽起三條流影。眩人心神的暴斬向敵人的咽喉。
滿眼映着金色的光芒,刀刃的銳風急撲喉間,麻臉大漢心頭一慌,一柄虎頭棍已運足力量猛摔出去,魁梧的身形也傾力側翻向地上!
刀尖稍差一線的自他面上擦過,“克嚓”一聲,虎頭棍純銅的棍身,竟已被削為半截射出,一口氣尚未喘過來,韓劍秋似惡魔般迅速移到面前,那柄刀,仿佛來自天外,緊跟着戳向他的胸膛。
“快來人哪……”
麻臉大漢吓得幾乎連翻滾的意念也忘了,他聲嘶力竭的大吼着,而一把鬼頭刀已适時猛砍韓劍秋背後。
左手推向手肘,韓劍秋的身影“呼”的半側,鬼頭刀“噗”
的深深砍進了泥土,而他的兵刃卻已在他推肘之後,快得不容眨眼的将這只握着鬼頭刀的手掌活生生斬下。
野獸似的嗥號出自那人口中,韓劍秋目梢子一掃,已看出是那青面鼠眼的肥胖漢子。
韓劍秋一揚頭,突然用力将刀斜插于地,刀身微微一彎又突然彈起,于是,韓劍秋一個筋鬥已躍到了那些站在四周手足無措的鐵矛幫衆前,他的雙腳尚未着地,半空出刀旋斬,滿蓬的血雨急濺,連刀的來勢都未看清,十多個紫衣大漢已丢棄兵刃,倒在地上翻滾慘叫起來了。
他微微的搖頭,刀鋒又戮進一名紫衣大漢胸膛,看看那驀然扭曲的面孔,韓劍秋狠烈的大叫:“逃者可免一死!”
一言出口,嘩然呼喊亂成一片,六、七十個鐵矛幫衆已着了魔似的返身便跑,手上的刀矛也紛紛丢棄不要,麻臉大漢汗水淋漓,拉着嗓子瘋狂的大吼:“你們跑……你們跑,……他媽的都是畏死的懦夫,沒有用的豬……”
韓劍秋靜靜的向他行去,冷冷的道:“你有用,你有種,朋友,讓我們單獨玩玩!”
麻臉大漢滿臉驚悸羞怒,他握着一根僅存的虎頭棍,恐怖的一步一步往後倒退。韓劍秋語聲如冰:“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還有你們口中的什麽二爺,就說我‘斷指童’已經出山了,要一了昔日恩怨,最好從此收斂一點,否則,鐵矛幫從此除名江湖……”
他的雙眸煞氣暴現,兇狠的叱道:“滾!”
麻臉大漢全身一哆嗦,千萬個“拼到底”的念頭,千萬個“面子問題”在腦中萦回,可就擋不住死亡的恐懼,他醜陋的面孔,大大抽搐了一下,猛回過身狂奔而去!
望着那條身影,韓劍秋默默轉身,魅鷹朋三省已一搖三罷,滿臉得意之色走了過來。
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望向那邊,那邊已經沒有一個鐵矛幫的人影,活着的人影,方才與朋三省拼鬥的幾個人,一個也不少,全都頭碎腹破的死在地下。
朋三省往四處一瞧,口裏“啧”了兩聲,大笑道:“老弟果然不凡!哈哈,果然不凡!也不過喝口茶的工夫.這就叫你一個人給擺下來了,行,真行!”
地上印着一灘灘殷紅的血,肚腸一段段、一截截的拖扯在周遭,屍體都是那麽古怪,那麽醜惡的橫躺豎卧着,幾個傷者還在呻吟,那聲音似斷了弦的琴,刺骨而凄厲。
朋三省望着韓劍秋,低聲問道:“老弟,你在想什麽?”
韓劍秋輕輕籲了口氣,倏然道:“在這以前,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不知道殺人是什麽滋味,今天嘗到了,這滋味卻是生……澀。”
朋三省怔了一下,豁然笑道:“老弟,就算你這話是真的,其實,在混沌的江湖上打滾,殺人與被殺都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一遭生,二回熟,三次就成老手了。你多玩幾次,保管将來連眉毛都不會皺一下,就像宰只雞,捏死一只螞蟻……”
說到這裏,他眨了眨獨眼,舌頭打着圈子道:“不過,哦!
老弟我卻不大相信你的話,看你出手對敵,刀刃子全朝要害招呼,又快又狠,一刀畢命,呵呵,老實說,便是一流的江湖殺手,只怕也沒有老弟你這麽俐落老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