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部九九歸原掌法,害得斷指童無情無義

鄙夷不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我們賴帳的耿老頭!姓耿的,怎麽着!你借了我潘某人一千兩白花銀子,獨個兒開了溜倒也罷了。怎麽,竟還找了個莽夫來我這裏撒野逞威?只怕你是打錯算盤喽!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問問我潘某人可是這般易欺好吃的角色?”

耿有成氣得全身發抖,滿臉通紅,連一雙眼珠子也幾乎突出了眼眶,道:“潘老三,你休要如此颠倒黑白,混淆視聽……我一共只借了五百兩銀子,言明月息三分,分兩年攤還本利。哪知你翻臉不認帳,非但無中生有的将五百兩銀借口提高為一千兩銀子,更将月息漲成十分,又将兩年期限改為兩月,你這樣做,無非是看我父女孤苦無依,可以任意欺淩壓榨……我在你這種背信背義的奸毒手段下無力反抗,你便藉詞截奪了我的女兒為押質,又将我打傷……你們扪心問問自己,是哪一個有理,哪一個無理?”

潘老三“呸”了一聲,勃然大怒,道:“利嘴匹夫,三爺沒這麽多閑工夫跟你唠叨,你說,你今天來這裏想幹什麽?銀子可是連本帶利一并帶來了?這搗毀我大廳家具的混小子是誰?你們要如何賠償我的損失?老匹夫,若有一個字你回答不出,今天就別想生出此地!”

耿有成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掙紮着道:“我的女兒……

我要我的女兒!”

潘老三哼了哼,陰恻恻的道:“沒這麽簡單,眼前的問題不解決,你休想看你女兒一眼。”

韓劍秋走到一邊,笑道:“三爺!”

潘老三惡狠狠的瞪着韓劍秋,叱道:“小子,你現在想裝好人也已來不及了,你幫着耿老兒到我潘某人家裏來撒野,你即将知道你要得到何種懲罰!”

韓劍秋左右一瞧,道:“有件事,三爺,我想請你幫個忙。”

潘老三十分意外的翻了翻眼皮,要死不活的道:“要求我?你說說看。”

韓劍秋興奮的搓搓手,道:“首先,站在一個耿老丈的晚輩的立場,我要求你賠償他的精神損失一千兩銀子,時間耗磨一千兩銀子,因為這件事而造成的情緒憂慮一千兩銀子,總共是三千兩紋銀,我們全要現銀或兌銀票,不要其他抵押,拿到銀子後,我們便接回耿姑娘回頭就走,絕不拖泥帶水,再生枝節……”

潘老三一下子驚愕得張大了嘴,立即又氣得一張黃臉越發泛了黃,他的嘴角肌肉抽搐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的跳起腳來,叱道:“你,你,你……你這個白癡,瘋子,呆鳥,你以為你是在放什麽狗臭屁?你這是在搞什麽玩意?你是想吃我麽?想要我狗熊麽?你他奶奶的反而向我倒要三千兩銀子?你完完全全的糊塗了,姓潘的在外頭跑這麽多年,今天卻受你這小王八羔子勒索,你這混帳,不開眼的雜種,你是讓油蒙了心……”

韓劍秋好整以暇的搖搖手,微笑道:“別生氣,三爺,雖然這是我向你所做的要求,這也等于是你欠我們的,非付不可!”

“什麽?我欠你們的?”潘老三口沫橫飛的大叫道:“我欠你們個鳥,你有什麽憑證,證明是我欠你們的,就只憑你紅嘴白牙一句空話。”

韓劍秋哈哈一笑.道:“三爺,你說耿老丈欠你們一千兩銀子,不也是一句空話麽?”

潘老三張狂的大笑道:“我卻有人證,你要多少人來證實這件事?只要我一招手,成千上萬的證人都有——他們全指天盟誓,證明耿老匹夫向我借過一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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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用手指頭點點韓劍秋,又揶揶地道:“你說我欠你們的,卻又有什麽證明?小子,就靠你這張嘴胡說八道麽?”

韓劍秋一拍腰際,笑道:“不,除了我這金口玉言,還有這塊金字招牌!”

說着,只見他手一揚,一塊金光閃閃的東西,“嗚”的一聲怪嘯,竟閃電般釘在那堅硬的檀木屏風上,深嵌到底,只露出一面猙獰的惡鬼頭來。

韓劍秋待信物飛出後,又道:“我說你欠了,你就是欠了——總之,用不着人證物證,我不喜歡那麽麻煩,三爺,你欠我們的債就是。”

潘老三驟見惡鬼頭,不禁一哆嗦,繼這猛一跺腳,大吼道:“來人呀!先将這厮給我拿下!”

于是,一片吶喊立起,十來名粗腰膀闊的大漢中,就有五個人撲向韓劍秋,韓劍秋連眼皮也沒撩一下,匹練也似的精芒猝射又斂,那五名大漢只是剛剛起步,五個人的頭巾便随着一大塊毛皮同時飛出,而他們被削落的頭巾是一樣大小,被削落的毛皮亦是一樣厚薄,就宛似用尺子量妥了以後,以剃刀刮去一般相似。

五位仁兄猛古丁全傻了眼,一個個摸着頭頂上涼禿禿的部位,目瞪口呆的像釘在那裏再也挪不動腿了。

衆人也只看見精芒一閃,沒看見韓劍秋使用兵刃,而韓劍秋此刻依然兩手空空。

這一下,潘老三的臉色也大大的不對了,他本人雖然只會了三招兩式,功力不深,但沒吃過羊肉也見過羊在滿山跑,人家只露了這一手,他也已知道今天算碰上了不好纏的硬把子了。

此刻,那進廳之後一直未曾開口的一黑一白二位仁兄,亦不由互視一眼,兩張僵木的面孔上開始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驚異之色。

潘老三求助似的望向他們,膽顫心慌的道:“鄧老哥,塗老哥……這小子似乎來意不善……”

被稱為鄧老哥的黑膚黑袍人,緩緩踏前一步,語聲幹澀的說道:“朋友可是‘斷指修羅’韓少俠?”

韓劍秋瞅了他一眼,安詳的道:“不錯,你呢?”

黑袍人低沉的道:“‘黑鷹’鄧成,旁邊這位是我把兄弟‘白鸷’塗宗蕃。”

韓劍秋思索了一下,問道:“哪個碼頭的?”

“黑鷹”鄧成舉右臂在頭頂上畫了個圈,雙目炯然注視着韓劍秋,一言不發。

韓劍秋“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浮圖崗’的夥計們!”

舐舐嘴唇,又道:“‘齊天大聖’齊永浩的生意,看來是越做越大了,從雲南伸展到了江南了?”

鄧成木然道:“韓朋友,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相逢,彼此俱屬一條路上,韓朋友既明白兄弟們的‘山門’,又一語說出兄弟們的當家字號,還請琢磨着別來橫插一手。”

韓劍秋大大搖頭,道:“你錯了,鄧朋友,‘浮圖崗’的幾塊料要我變成一條路,還不夠這個道行,你們至多配給我提鞋!”

鄧成眼角一吊,冷冰冰的道:“狂妄的東西,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韓劍秋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懶懶的道:“你們是一對扁毛畜生。”

猝然間,“黑鷹”鄧成飛快閃進,雙掌抛橫猛揮,勁風疾嘯中,掌影幻成千百,交織穿舞的罩向韓劍秋。

幾乎不分先後,“白鸷”塗宗蕃也貼地翻撲,兩柄薄刃彎刀滾雪也似削向韓劍秋的雙足。

“黑鷹”、“白鸷”的動作是強悍迅疾的,更帶着無可言喻的陰毒,韓劍秋卻毫不移動,他微喟一聲,寒森森一溜光彩,宛似一泓細細的秋水泛波,“絲”聲銳嘯,“黑鷹”鄧成首先大叫着反躍,緊接着“白鸷”塗宗蕃也一個筋鬥翻了回去,劍刃如電,“呼”的盤旋伸縮,“黑鷹”鄧成的右耳順勢而飛,同一時間,“白鸷”塗宗蕃的左耳也血淋淋的彈出去老遠。

精芒閃處,雪光耀目的薄刀“刷”的一聲,也已飛回韓劍秋的袖內,韓劍秋悠閑的站在那裏,好像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似的。

痛得兩張怪臉全起了皺紋的“黑鷹”、“白鸷”,卻是地地道道的好漢,他們不再吃眼前虧,雙雙在一個踉跄後,忍痛奔向廳門。

“站住!”韓劍秋冷冷的叱喝着。

兩位仁兄奔掠的身形驀地一僵,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禁制束縛一樣,齊齊在門口停了下來,緩緩的,他們轉過身,兩張血污狼藉的面孔好不凄怖。

韓劍秋淡淡一笑,道:“你們兩個是十足的一對飯桶,當然,我這樣說,你們一定不服氣,我歡迎你們來找我報仇,只要有這個膽量!”

他頓了頓,慢條斯理的接道:“兩位回去之後,可以向你們大當家說明白,我韓劍秋多有開罪,如果他賞臉呢,彼此全不計較,若是咽不下這口氣,最好去禀報他的主子——無耳道長,我韓劍秋正好新仇舊恨,一并了結!”

韓劍秋一揮後,道:“我等着,你二位可以請了!”

于是,“黑鷹”、“白鸷”雙雙掉頭而去,斷耳的血,滴滴灑落,他們連哼都沒哼,潘老三驚恐的呼叫,也遙遙落在他們的身後了。

韓劍秋回過身來,朝着神色灰敗,面無人色的潘老三道:“三爺,你是想掉一只左耳呢?抑是右耳?還是願意割下鼻子,剜出一雙眼珠,任君選擇。”

潘老三機伶伶地猛一哆嗦,上下牙床互相磕顫道:“英雄……英雄……饒命……”

韓劍秋笑笑道:“饒命?不,非殺不可!”

潘老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竟然豪啕大哭道:“我罪不至死呀……英雄……你就這麽忍心殺了我呀?英雄,我是混帳,我不是東西……我冒犯了你的虎威……我知錯了……英雄……你大人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就饒了我……恕了我吧……”

韓劍秋“啧”了兩聲,道:“好家夥,三爺,你倒是能屈能伸呀!”

潘老三連連叩着響頭,凄凄哀哀的道:“英雄……饒命……我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韓劍秋故作沉吟之狀,半晌,他道:“好吧,唉,我這個人就是心腸太軟,聽不得人家說幾句好話,看不得人家那哀怨之态,成,就饒了你!”

潘老三那黃裏透青的枯幹面孔上,立時泛起幾分人的氣色來,他又重重地叩了個碰地頭,感激涕零的道:“多謝英雄你不殺之恩……英雄果是寬宏大量,湛湛的真君子,謝謝英雄——”

這時,韓劍秋又笑着道:“三爺,請把耿老丈的女兒給我送出來!”

現在,潘老三的臉色大大的變了,他哆嗦着,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麽好,一時急得連嘴唇也發了紫。

韓劍秋一看,情勢不妙,他厲聲道:“姓潘的,你還磨蹭些什麽?”

潘老三幾乎吓了一褲裆的尿,他幹嚎道:“不是我的主意啊……英雄……是他們要我這樣辦的……我冤枉啊!”

韓劍秋忽然笑了,他溫溫柔柔的道:“別怕,好好回答我的問題,耿姑娘現在在哪裏?”

潘老三叩頭如搗蒜,又哭着道:“她……她……她早已被接到‘無底洞’去了!”

旁邊,耿有成悲切的哀呼道:“我可憐的苦命的女兒啊……”

韓劍秋連忙勸慰着耿有成,又向潘老三問道:“耿姑娘被誰接到‘無底洞’去的?有什麽原因要送她去?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潘老三抹了把鼻涕,戰戰兢兢的道:“英雄,我若說了,你一定要放過我!”

韓劍秋注視着他,冷沉沉的道:“好吧!你說。”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吶吶的道:“三個月前……‘無底洞’的少當家‘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到我這裏來作客,有一天他領着‘黑鷹’鄧成、‘白鸷’塗宗蕃出外閑逛,恰好發覺了耿有成的女兒耿玉珍……竟然像她愛慕的一個女孩子,在摸清了她的住處之後,回來央求我為他設法促成這件事……我,呃,便承當下來了,英雄,你是知道這種場面的,也由不得我拒絕啊,我惹他們不起,況且,大家還是多年的好朋友……”

韓劍秋不耐煩的道:“那你何必設下這等毒計來坑人?

為什麽不正式去說媒提親?”

潘老三委曲的道:“歐陽少當家只是玩玩而已,并不是真心要娶她,而且,依照‘無底洞’的傳統作風,他們玩一個女人幾時這麽慎重其事過?還不是只求到手就行,越幹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曉得一點耿有成的脾氣,以‘無底洞’少當家這種江湖黑道上出身,耿老頭是決然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加上他對我的印象也不會好到哪裏,一旦知道我夾纏在裏面,他就不會答應了……”

耿有成抖抖索索的道:“就憑你們這一窩老鼠,竟妄想要我的閨女?完全是在做夢!”

潘老三擺擺手,苦着臉道:“喏,英雄,你可是看見了吧?

我早知道明着來是不行的……”

韓劍秋緩緩地道:“所以,你就暗裏挖坑叫人跳?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潘老三一哆嗦,急道:“英雄,我這是打鴨子上架,身不由己啊!”

韓劍秋“呸”了一聲,道:“詐財、縱火、劫人,更差點逼掉了耿老丈一條性命,潘老三,你這畜生,你就是那麽個‘身不由己’法麽?”

潘老三全身又開始簌簌抖了起來,滿臉淚痕交織着道:“饒命啊……英雄,你說過不殺我的……”

韓劍秋微退一步,目光掃過那十名呆若木雞般站在一邊的打手,又轉注在潘老三臉上,道:“人送走多久啦?”

潘老三哆嗦着道:“在……在搶來的當天晚上……便連夜送去‘無底洞’了。”

一聲凄慘的哀號已出自側旁的耿有成口中,他老淚縱橫,無限悲楚的嗚咽道:“全完了……我苦命的玉珍兒啊……”

韓劍秋目光一寒,問潘老三,道:“你是說,你在大半月以前就将耿姑娘送去‘無底洞’了?”

潘老三驚異的道:“英雄……我是身不由主……替人家受過啊……”

耿有成瘋了一樣搶上一步,顫巍巍的指着潘老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喊叫道:“潘老三,你們用的計好毒啊,又是放火,又是栽贓,又是打人、劫人,樣樣全是逼人走上絕路的法子……你們哪裏還有一點天良?一點人性?這是拆散人家家庭,毀了我那閨女的終生幸福啊……可憐她是那麽柔弱的小……”

生怕耿有成的活動促使韓劍秋變臉,潘老三猛的用力掴着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痛得慌還是裝得像,這位出了名的剝皮竟然淚水流淌,邊聲聲詛咒自己道:“我混帳,我下流,我無恥……我對不起耿老爺,對不起耿姑娘……我沒有人性,我狗屎都不如……”

料不到對方竟會忽然來上這麽一手,耿有成一向心地忠厚,這一來,他卻愣住了,在潘老三一下一下的自掴裏,這位好先生反而覺得心裏不忍,他趕忙踏上兩步,淚痕未幹的忙道:“好……好了……潘老三,你,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潘老三一面仍然不停的繼續打,一邊嚎啕含混的叫着:“耿……大爺……你……你……得饒了……我……我才……停手……”

那一聲聲“劈啪劈啪”的沉重擊肉聲,每一下子全似響進了耿有成的心眼裏,好不肉痛,也讓他好生局促不安,他連連點頭,道:“好,好,潘老三,我饒了你,我就饒了你!”

于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陣子,他的表演非但逼真,而且賣力,如今,他的雙頰竟然腫脹得老高,而且,重疊青紫的指印,幾乎條條清晰可見。

耿有成吶吶的,難過的道:“唉,潘老三,你這是何苦,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韓劍秋淡淡一笑,道:“潘老三,你真有一手!”

潘老三呆了呆,卻怔懾着不敢開口答腔,韓劍秋又笑道:“其實,你不該叫‘沒牙虎’,應該叫‘賴皮虎’才名符其實。”

潘老三可憐兮兮的,腫着一副嘴巴,結巴着道:“在你老面前,我……我只是一只貓罷了,一只又老又瘦的貓!”

韓劍秋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下來,二郎腳一翹,道:“潘老三,你與‘無底洞’他們之間有什麽關系?”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嗫嚅的道:“是……呃……要好的朋友。”

韓劍秋搖搖頭,道:“不要騙我,‘無底洞’是江湖一霸,煙鬥老人更是江湖巨擘,一跺腳能使武林變色,他豈會和你這三流的角色稱朋道友?”

潘老三臉上有些受辱後的不服,但他哪敢多表現出一點來,連忙幹咳了兩聲,苦着臉道:“是這樣的……英雄,我與殷老當家,呃,有點銀錢上往來的關系,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呃,是得要人給‘護場’的,否則,便開不下去了……另外,殷老當家也有些買賣交由我經手……我們來往業已很久了……”

韓劍秋笑笑道:“簡單的說‘無底洞’是你背後的靠山?

而你也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

潘老三面孔一熱,吶吶的道:“這……唉,也沒有這麽難聽啊……”

韓劍秋一撇嘴,道:“現在,叫人去拿三千兩紋銀的同值金葉子來給耿老丈,他帶着方便。”

潘老三急忙點頭,依舊畏縮的道:“英雄,我……可以起來麽?”

韓劍秋道:“可以,但叫別的人去拿錢。”

許是跪久了筋麻腿軟,潘老三居然掙紮了幾次沒站起來,掙得臉紅脖子粗。韓劍秋轉頭朝那十幾個站在一旁的大漢一瞪眼,道:“蠢才,還不過去扶你們的老爺!”

十幾個大漢一哆嗦,這才如夢方醒般湧上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鐵青着臉,三不管便朝着身邊的手下揮掌掴打,邊跺着腳大罵道:“一群不中用的飯桶,我的臉全叫你們給丢盡了!”

韓劍秋嘿嘿一笑,揶揄的道:“別再發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憑你這塊料,還能調教出什麽好玩意來?還不全是些豬頭三!”

潘老三憋着一口氣,瞪着眼叱道:“去兩個人到賬房,向安管事說,馬上包好同值三千兩紋銀的金葉子送來,要快!”

韓劍秋立即又加上一句,道:“成色要上上足赤的。”

當兩名大漢匆匆奔出之後,韓劍秋舒了口氣,道:“潘三爺!”

潘老三提心吊膽答應一聲,哆嗦的道:“英雄,你老有什麽吩咐?”

韓劍秋道:“以後不準再放印子錢了,否則,今天我不取你項上的人頭,總有一天有別人替我代勞的!”

潘老三唯唯喏喏,哼唧着沒有接腔,韓劍秋續道:“你不服氣?”

潘老三哭喪着臉,忙道:“不,我哪敢!”

韓劍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道:“這一次我放過你……

你原是不該放過的,如果你下次再有壞事落在我身上,我認識你,我袖子裏的家夥就不認識啦!”

潘老三冷汗涔涔,五色斑剝的面也也浮起一片蒼白,忙道:“是,是,我記着!”

片刻後,方才出門到賬房取金葉子的兩位仁兄,已氣喘籲籲的奔了回來,每個人手上,全捧着一只沉甸甸用藍布包紮的四方包袱。

韓劍秋老實不客氣的過去取來分挂兩邊肩頭,回頭對神色惶然的潘老三道:“姓潘的,假如耿姑娘不在‘無底洞’,或者你欺騙了我,那時,你就為你自己準備一口棺材吧,我會回來一點一點割碎了你!”

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曲的道:“我……說的全是實話,并無一字欺瞞……”

韓劍秋不再多說,一拉表情凄黯的耿有成,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潘家大門。

道路邊,耿有成又是淚盈盈的問道:“怎麽辦?我們怎麽辦啊?”

韓劍秋感到有點奇怪的道:“什麽怎麽辦?”

耿有成深深地嘆了口氣,沙啞的道:“我是說——玉珍那孩子……”

韓劍秋“哦”了一聲,道:“這還不好辦,找到‘無底洞’找他們要人不就結了。”

耿有成表情很是驚惶,吶吶的道:“找……找上‘無底洞’?”

韓劍秋點點頭,道:“莫非您老人家還有更好的法子?”

耿有成籲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道:“小哥,‘無底洞’那些人,聽說全是一些高來高去,殺人不眨眼的兇神惡煞……那裏可不比潘老三家一樣容易進去,我們兩人,豈非……呃,拿雞蛋碰石頭!”

韓劍秋笑了笑,道:“誰說我們兩個人去?”

耿有成怔了怔,忙道:“那麽,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另外還有幫手?”

韓劍秋道:“‘無底洞’與我原本就有過節,我們是死約,早先我是準備單騎赴約,後來遇到幾位父執,他們自動要幫我忙,所以,這次‘無底洞’之行,人數還不少的呢,可能是‘八方風雨會中州’,一場龍争虎鬥!”

他們轉過街,快抵耿有成那中藥店,耿有成又道:“小哥,你去‘無底洞’,我呢?我到哪兒去?”

韓劍秋胸有成竹的道:“你先去‘南華山莊’我舅舅那兒住下來,等候我的回音,當然,我會叫我妹妹和我表妹護送你的。”

從“豐田鎮”到“無底洞”只有六七天路程,假如腳程加快,四天多一點就夠了,韓劍秋和二女分手後,一路急奔,馳出十裏,才放慢腳程,讓馬兒徐徐向前行去。

傍晚時分,行抵柳村,正覺腹中有些饑餓,遙見在村口矮屋之前,飄挂着一個圓形店招,心想:“先到那裏吃點東西再說。”行至村口,只見一間鄉村小店,店前搭一席棚,紅布圓招已經褪色,店內并排擺着六張小形方桌,韓劍秋心想:“此處如非正臨官道,真是難得有生意哩!”

這時,最裏面的一張已經坐着三人正在低談淺飲,韓劍秋未在意,随便找了一個靠門邊的座位坐下,與最裏面的三人,正好呈斜對角度。店主是一對樸實中年夫婦,一見客人上門,急忙過來招呼,韓劍秋要了幾樣小菜,女店主将筷碟送上,并端了一杯熱茶擺在韓劍秋面前,随又跑去洗菜切肉,幫着乃夫準備菜物。

正在此時,突聞蹄聲急驟,自官道上疾馳而來,頃刻之間已到店外,一陣蹄聲同時戛然而止。

衆人不禁齊齊注視店外,始才看清是一匹紅顏色之關外良駒,一位俏麗勁裝姑娘,正由馬背上飄身而下。

同時,聽到一個嬌柔脆嗓的聲音道:“掌櫃的,借桶喂馬好麽?”

這聲音使韓劍秋感到一怔,因為這聲音對他太熟悉了,這正是“斷腸山”羅秋的聲音。

急忙回頭望去,這時俏麗姑娘向棚邊一看,亦未答腔,便動手往柱子上取下水桶,自行在旁邊水缸之內拖了大半桶水送往馬前,自己則立于一邊等候着。

因現在俏麗姑娘正好背韓劍秋而立,因此不敢貿然招呼,适在這時,忽聽店內最裏面三位酒客之一說道:“就這麽辦,我先行一步了!”

說着,便聽見起立起與座凳移動的輕響聲。

韓劍秋心想:“有些人做事真是拖泥帶水,此人即是這一類型。”心裏想着,卻在無意中向後扭頭一看。

此人年約在四旬以上,身體臃腫,行動蹒跚,身着一件舊短夾襖,腰間尚系着一只布袋,想是由于飲酒過多,滿面赤紅,胸前上端有兩個扣子未扣,上胸袒露,亦呈褐紅之色,步履不穩的向店外走去。

那俏麗姑娘亦被此人醉态引起注意,不時向這邊看上幾眼。

這一看,一個臉蛋正好朝着韓劍秋這邊,那不是羅秋是誰?

韓劍秋正待出聲招呼,那醉漢此刻猛然一個踉跄向前搶出,正斜向韓劍秋座前撞來,韓劍秋正想伸手,只見他右手一碰桌角,身子晃了兩晃,又行立着,嘴裏尚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沒有醉,倒不了,倒不了,你們才醉了哩!”

接着,他左腳又向前邁一步,無巧不巧,足尖正碰在門下之木檻上,這次重心已失,但見他搶出兩步仍未立穩,全身疾然向俏麗姑娘撞去,并在他身子前沖之際,雙手如鈎交替着向俏麗姑娘胸前抓去。

只聽得他嚷嚷道:“我實在沒有喝醉,是門檻他媽的拉我的腳……”

韓劍秋見狀心中一動,暗忖道:“這不是‘醉拳’中的‘笑探知己’的招數麽?”

俏麗姑娘由于變生倉促,突遭襲擊,一時間,略見慌亂,匆忙中猛一閃身,移出五步,堪堪避過雙掌,面色一紅,嬌叱道:“老鬼,你瞎了眼睛麽?”

那醉漢最初搶出的姿勢是異常疾猛,只見他單手向地面輕輕一點,僅搶前一步,又行巧妙的立起,醉眼乜斜,含糊的一笑道:“俺不是‘老醉’,俺今天不過多喝了一點,俺也沒有瞎眼,嗯……嗯……小丫頭才是有眼無珠哩!”

說着,身子一晃,上半身随着劃一個半弧形,右手由腋下疾伸而出,又向少女抓去。

俏麗姑娘疾揮一掌,呸了一口道:“真是為老不尊的下流東西……”

接着,連續拍出五掌,踢出三腿,那醉漢仍是東搖西擺的一溜歪斜,但是出手卻分外辛辣。那俏麗姑娘雖然掌腿齊出,動作如風,但亦未占到半點便宜,二十招過去,二人在店前官道上拼得塵土四起,行人不知就裏,均在伫足圍觀。

這時,與醉漢同飲的二人,也都走出店外,立在席棚之下,店主夫婦已驚得手足無措,屋內團團打轉,不知如何才好,只有韓劍秋仍靜坐原地未動。

他并非無動于衷,而是正在注意事情的繼續發展。這醉漢為什麽無緣無故找上羅秋,到底是何路數?

那醉漢在一招“借花獻佛”和“貴妃醉酒”之後,猛一回頭,喝道:“壽福、壽祿,先把她的座子廢了。”

與醉漢同來的兩人,均在三十開外年紀,亦是短裝打扮,聞言亦未答腔,二人互看一眼,直向那匹棗紅駿馬撲去。

前面那人想伸手抓馬缰,後面的人迅捷地自腰間摸出一把雪亮匕首。

在前面的人手指即将接近馬缰之際,突見那匹棗紅駿馬仰首一嘶,馬頭向左猛擺,同時馬身一斜,後面兩只馬蹄齊齊飛起,那名叫壽祿、壽福的兩人?頓時被逼回原處,兩人正欲再次撲上,突聽俏麗姑娘尖喝一聲道:“你們敢……”

接着,只見俏麗姑娘手法一緊,連續施出“潑風八打”中的“疾風勁草”、“雨打芭蕉”、“風卷落葉”、“狂風急雨”四招。

一鼓作氣連接而上,轉眼之間,那醉漢與其兩個同伴,全都被迫退至店前席棚邊緣。

俏麗姑娘更乘機順手一抄,将水桶提起,右手掌拍向桶底,一聲暴響,木屑與水混合成為一股水箭,直向三人擊來。

那醉漢低罵一聲,疾然向橫裏閃出,其餘兩人半邊身子便被擊中,各搶出數步始行站穩,最狠狽的是店主夫婦,鬧得滿身滿臉全是水漬。

韓劍秋始終坐在原處,只見他在水箭射來之時,有意無意之間,單手輕輕一拂,說來奇怪,他全身竟未沾到半點水漬。

醉漢見狀,輕“噫”了一聲,俏麗姑娘就在水桶飛出之後,大旋身,嬌軀輕拔而起,右足一勾,左腳已入馬蹬,全身平穩的坐在馬背上,棗紅馬低嘶一聲,馳出三丈。

三十

她嬌軀微微一擰,右手一揚,一件白色物體直射店門,“吧”的一聲,正嵌在席棚木柱上,同時聽得她呼喚道:“掌櫃的,接銀子!”

接着,棗紅馬急馳而去,頃刻之間,便消失在遙遠的暮色中。

此時醉漢滿臉怒容,已毫無适才那等醉态,看了看兩個同伴,半聲未吭,領頭向柳村內行去,行前好像想起了什麽,又回頭深深看看了韓劍秋一眼,嘴唇微微一動,欲言又止,終于轉頭而去。

臨走前,只聽得他自言自語道:“真是開天辟地第一遭,真他娘的晦氣……”

店主夫婦稍一定神,男店主走到席棚木柱一看,雪白紋銀一錠,重約十兩,深深嵌在木柱上,用手一搖竟未移動分毫,急忙又回到竈房拿了把菜刀出來,起了半天才取出,悄悄藏入袖管之內,進去與乃婦低語幾句,又悄悄遞在乃婦手裏。

韓劍秋輕咳一聲,店主這才突然想起尚有客人須待照應,乃歉咎一笑,韓劍秋匆匆結帳跨上他的黃馬,追蹑俏麗姑娘——羅秋。

過泅水再向南行,偏西通往兖州,偏東南往曲阜。

曲阜,為古時魯昌平陬邑之地,為至聖孔子出生之處,韓劍秋因為觀察醉漢次一步行動,跟店家結帳的耽誤,起步稍慢,而俏麗姑娘——羅秋的坐騎,又是千中選一的良駒,因而一直未能追上。

過泅水至曲阜,一路急趕,第二天天交酉時,韓劍秋已趕至曲阜城裏,先行覓妥住處,漱洗已畢,便行晚膳。

經向店夥計一打聽,羅秋确實來至曲阜,而且就住在這間店裏,她的棗紅馬便拴在後面馬廄。

既知行蹤,一顆懸挂的心也就放下,晚膳後略作休息,便向掌櫃打聽先哲聖地,一來藉機憑吊,再者也可打發等人的寂寞。

店掌櫃一聽談及當地名勝,興致大發,如數家珍,說得口沫橫飛,韓劍秋雖覺羅嗦,但也對這聖地掌故了解了不少。

皓月東升,韓劍秋向店夥交代了幾句,便踏着月色向孔林行去。

孔林,是孔子死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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