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部九九歸原掌法,害得斷指童無情無義
來他腿上被刺了一劍,另一木人對他提劍就削,鋒刃照準頸項,梅兒、羅秋距他雖近,惜又自顧不暇,飛天狐相隔甚遠,力不從心,眼見即将不救。
韓劍秋對這位草莽英雄,結識于偶然,相處于憂患,因而産生出真感情,此次随自己前來赴生死之約,眼見此景,情急之下,順手取出一件物體脫手而出,“铮”然一響,将木人長劍打斷,僥幸救了朋三省一命。
這件物體,正是他快意親仇的鬼頭标幟,此物曾在呂梁山出現一次。
韓劍秋鬼頭标幟擲出後,不敢怠慢,身形連閃,閃過三對木人,“袖中刀”一招“清風拂柳”,拍開攻上身來的兩支長劍,人已來到朋三省身畔,保護着他不再受襲。
激鬥仍在進行着,韓劍秋對這麽多沒有生命的木人,一面打一面想,他想到煙鬥老人曾經留言,說甲兵乃是諸葛侯木牛流馬的濫觞,那麽一定有它變動的機鈕,只要能找到它的機鈕,一切問題也就解決了。
心裏想到這裏,眼睛就開始注意了,可是這些木人全身雕制成一個甲兵形狀,根本就找不到一絲破綻。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際,突然一個甲兵一招“刀劈華山”,舉劍向他頭上砍來,韓劍秋左手舉傘迎上,右手“袖中刀”朝甲兵脅下點去,陡地甲兵“呼”的一響,不但停止了攻擊,而且退回壁間去了,原來被他無意間觸動了甲兵機鈕。
韓劍秋心中這份狂喜就甭提了,他慌忙大叫道:“梅兒,注意,等甲兵舉手的時候,點脅下,那裏是它的機鈕。”
梅兒這時正在空中,聞言纖手兩擺,一式“平沙落雁”,身體降落時,指觸腳點,同時制住了兩個甲兵,其他的人見狀,心中大喜,抖擻精神,不到一會工夫,将所有甲兵都一一送回原位。
梅兒氣籲籲的走到甬道門口,猛然一掌,将門打開,一絲曙光透進,原來他們在此跟甲兵鬥了大半夜,已近黎明時刻。
大家把受了傷的朋三省扶到外面,韓劍秋替他洗淨傷口,塗上“朱膠”後包紮好,始朝天深吸了一口氣,釋然道:“七險山道總算全部走完了,不過照我來想,煙鬥老鬼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前途恐怕尚多艱險呢!”
語畢,又是一聲慨嘆,這個年輕人雖說有堅強意志,技藝超絕,然而經過一日夜的煎熬,幾度生死脫劫,所以盡管英氣透見眉梢,但仍掩不住那一臉疲倦之色。
飛天狐笑着道:“賢契,別洩氣了,經一事長一智,我老頭子一生傲嘯江湖,手頭大大小小的狠仗不知經過多少,眼皮子底下瞧得起誰來,想不到給煙鬥老鬼擺弄了兩次,這筆帳我得好好跟他結算。”
頓了頓,又道:“吉人天相,七險已度,朋老弟的傷勢也沒有多大妨礙,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幾步,告訴煙鬥老鬼,他以為天羅地網的七險山道,已被我們闖過來了,也讓他開開眼界,莫以為宇內無人,一味自尊自大。”
朋三省為飛天狐引得豪情大發,長笑道:“前輩快人快語,晚輩敬為先報捷音。”
說完,一聲長嘯,清厲激發,震得山谷回響,樹枝瑟瑟,山間晨起覓食的蒼鷹,也被驚得引翅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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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江湖豪士,頓忘腿傷痛苦,引吭長嘯,一洩胸中郁悶。
清嘯乍歇,梅兒突然用手一指,道:“韓哥哥,你看那木牌。”
韓劍秋凝目望去,只見上面寫着:“諸位功力蓋世,連度七險,冠絕古今,白草坡前,一快恩仇。”
煙鬥老人
一同謹啓
無耳道長
衆人一看,便知對方是養精畜銳,迎戰疲憊之師,但衆人此行目的,就是要解決一切恩怨,何況這是生死之約呢!
在大玄山的東邊十五裏處,有一片荒蕪凄涼的斜坡,坡上坡下全生滿了蓬亂的齊胫野草,而這叢叢的野草卻是霜白色的,略帶一點灰蒼,因此,大家稱它為“白草坡”。
現在,這清晨,一個愁慘的、陰郁的清晨。
坡頂,韓劍秋正盤膝坐在草叢中,形色顯得凝重而肅穆,他對面,梅兒與羅秋并肩靠在一起,兩把長劍斜躺在自己膝上,朋三省略帶緊張的在擡頭張望着,飛天狐冷漠的将目光投注向大玄山那煙霧凄迷的山頂。
空氣是寂靜的,靜得像是凝結了一樣,除了寒風吹拂着萋萋草動之外,就只有他們幾個人有節奏的呼吸聲了,這是個肅煞的日子,看在人們眼裏,想在人們心中的,也俱都那麽血淋淋的了。
幾個人在寂靜中休息,誰也沒有說一句話。驀地,只見山頭人影閃動,剎時出現了數十名大漢,這些人先後從山峰掠下,現身之後便堵住通道不放。就在這時,山上響箭亂飛,人也越現越多,都向下如飛掠去。
韓劍秋皺皺眉頭,道:“煙鬥老人與無耳道長可是想叫這些不相幹的人來送死麽?”
飛天狐朝來路望去,道:“賢契,此中別有蹊跷,似乎不是‘無底洞’與‘鬼谷’的人。”
韓劍秋也朝來人掠去,突然叫道:“咦,不對,那不是我娘舅嗎?他怎麽……他是怎麽來的?”
就在程雲溪出現不久,玄風道長、太平道長,還有“百花劍”尚曉岚等人也相繼出現,這些人都是兩湖好手,他們是在接到“武林帖”後,紛紛前來支援的。
程雲溪當先越衆而出,叫道:“秋兒,我們還正在憂慮你被困在山道七險呢,這下,為舅就放心了。”
說着,和玄風、太平道長等人一齊走過來,韓劍秋忙着替他們介紹與自己一行認識,衆人忙着向飛天狐行禮,又與朋三省見過。
程惠蘭與藍毛女——小鳳早已跟梅兒、羅秋互相介紹,聚在一起敘說沿途經過。
韓劍秋道:“舅舅,你們怎麽跑到山上去了?”
程雲溪笑道:“咱們早到一天,承‘恨天教’朋友看得起,一律以客禮相待,咱們卻之不恭,倒是受之有愧。”
忽聽一人接口道:“程莊主好說了,敝教以仁義行天下,這便是一大證明。”只見“恨天教”那數十名大漢紛紛往兩邊一退,從山道中走下五個人來。
兩湖好手突見那五人出現,神色齊齊一動,有人低聲說道:“‘恨天教’四大香主齊出,好戲只怕就要登場啦!”
來的五人之中,年齡都在五十上下,其中一人韓劍秋識得是羅不全。太平道長走到韓劍秋身邊道:“賢契,看清了麽?靠左邊那人乃是‘恨天教’‘天魁堂’香主黃震,第二位是‘地煞堂’香主熊揚,第三人是‘人魔堂’香主羅铮,第四人……咦,怎麽‘陰魔堂’香主沒有來,換上‘照膽’衣帆……他們四人之中,以‘天魁堂’香主武功最高,‘人魔堂’香主手段最辣,‘地煞’‘陰魔’兩堂人品武功都不相上下,四人如今齊出,賢契,當心些。”
韓劍秋知道“陰魔堂”香主被自己毀掉,“照膽”衣帆可能是遞補上去的,也不出言說明,躬身道:“多謝道長指點。”
“天魁堂”香主黃震身材高大,看來有如一尊山神,身子兩邊各懸一柄板斧,益增虎虎威勢,只見他伸手朝韓劍秋一指,嚎聲說道:“老羅,那小子便是姓韓的麽?”
羅不全點點頭道:“此子功力不凡,黃兄切莫以貌取人,失諸大意。”
黃震桀桀笑道:“老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什麽事都變得小心啦,像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子,也值得害怕?”
“地煞堂”香主熊揚叫道:“老黃,江湖傳言不會有錯,千萬不可大意。”
黃震冷聲道:“我偏不信!”
“人魔堂”香主羅铮道:“老黃,這事不能不信,‘追魂’、‘奪命’和古香主之事不說,難道他昨夜力闖‘山道七險’之事也假麽?”
羅不全适時道:“這小子紮手得很,四位千萬不可托大!”
黃震一聽,神情突然凝重起來。
韓劍秋星目異采一閃,洪聲道:“韓某依照江湖規矩前來拜山,亦按貴教規定連闖七險,僥幸通過,如今貴教主為何還不出來?”
他氣度雍容,雖只短短數語,卻不失名家風度,黃震大步迎了上來,哼道:“教主特饧黃某兄弟前來見客,你欲見本教教主,還需露幾手功夫才行!”
韓劍秋冷冷的道:“這樣看來,你們是有意替煙鬥老兒頂死來了?”
黃震哂道:“用不着多說了,姓韓的,光是賣嘴皮的功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手臂一招,已把兩柄板斧揮出,熊揚撥抽出單刀往右側一站,衣帆拔出寶劍立在下首,羅铮屹立不動,看來他是以雙掌對敵。
韓劍秋哼了一聲,大步走了過去,道:“非常對,黃震,我們便用那種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吧!”
他大步前行,眼看快到黃震身邊,黃震右手板斧已揚了起來,斜斜一揮,劈了過去。
韓劍秋身子微側,熊揚大吼一聲,單刀橫掠,跟着攻出一招,不讓韓劍秋前行半步。
韓劍秋哂然一笑,鐵傘輕輕伸出,“當”的一聲,熊揚那一刀剛好劈在傘背上,他只覺虎口一震,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韓劍秋手腕一轉,傘尖直向羅铮“風府穴”點去!
羅铮雙掌一錯,猛抓而去,韓劍秋不待招式用老,鐵傘又圈了回來,直點衣帆“志堂穴”,衣帆哪敢大意,寶劍封出,只守不攻,但望韓劍秋不要從他身邊掠過就心滿意足。
韓劍秋點了點頭,似是知道他的心意,鐵骨傘從衣帆身前撤回,閃電般的向熊揚和黃震點去!
他一出手便連襲四人,招式幹淨俐落,群豪在旁目睹,無不為之聳然動容。
黃震大吼一聲道:“好小子,真有你的!”雙手掄動板斧,但見斧光霍霍,上下翻飛,以雷霆萬鈞之勢反撲過去。
羅铮、熊揚和衣帆也不怠慢,三人配合黃震招式搶攻,但見刀斧影,劍氣掌風四下飛濺,四周氣壓幾乎都快凝結起來,凜冽氣勁向外擴散,站得較近之人只覺勁風拂面生痛,慌不疊向後暴退下來。
“恨天教”四大香主聯手,威勢當真不同凡響,群豪只看得暗暗心驚不已,心想就算韓劍秋武功再高,要突破這等包圍之勢,只怕難如登天。程雲溪的關切就更不在話下,一直注視鬥場,兩眼一瞬不瞬。
只有飛天狐狀極輕松,一面觀看,還不住點頭,面上綻開笑容,狀似予韓劍秋嘉許之意。
黃震等人一陣狠攻,晃眼攻出三十多招,四人都盡了全力,卻把韓劍秋莫可奈何。突見韓劍秋在四人攻圍之中,滴溜溜一轉,鐵傘暴然張起,旋疾如風,數聲慘叫先後響起,黃震、羅铮、熊揚滿身鮮血,跌退七步,仰天便倒,衣帆雖然好些,可是那條右臂已齊肘而斷,一跤跌倒在五步之外,肩上血流如注!
韓劍秋一舉連斃三人,同時重傷一人,究竟用的什麽招式,場中除了飛天狐一人之外,群豪沒有一個人看得清楚,當黃震他們先後倒下之後,群豪才如夢方醒,剎時響起雷動的喝采聲。
風凄凄,草簌簌,氣氛在無比的緊張中,還着無比的肅煞,而人們的心腔在狂跳着,熱血在澎湃着,白草坡的景致融合着人心裏的感觸,好不慘烈。
他們知道,這只是開始,一場激戰的序幕,接下去将更是慘烈與殘酷,群豪雖然為韓劍秋喝采,但也為即将爆發的激戰而揪心。
果然,從大玄山上十餘乘快馬正分草如浪,迅速往坡下接近。
奔來的十餘匹鐵騎,全是黑鬃黑毛,馬上騎士,亦是純一的黑色衣袍,就有如十幾團平地而起的烏雲,滾滾朝草坡上推進。雖然尚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是,卻能夠體會出他們之間的一種氣氛——一種緊張又沉重的氣氛。
飛天狐靠近韓劍秋道:“韓娃兒,當心他們另有詭計!”
韓劍秋點點頭,低促的道:“稍停與對方接頭的時候,煩請前輩與我舅舅緊戒敵人奇兵埋伏,朋大哥與玄風、太平兩位道長兩翼掩護,其餘各路英雄,連結成一環形,由我主中應敵,不到必要,各位無須動手。”
說到這裏,他又歉然笑道:“時間急迫,在下鬥膽作主籌劃,冒犯之處,尚請前輩恕罪!”
飛天狐開朗一笑道:“韓娃兒,你少年英才,斷事如神,設想周到,老朽馬首是瞻,決無異議。”
兩湖助拳的人,見這位前輩都無異議,還有什麽話說,太平道長道:“全不用客套了,韓賢契怎麽說,我們怎麽做就是!”
于是,韓劍秋不再多說,霍然站起,目光投注斜坡上奔來的敵騎。
這時,梅兒、羅秋、小鳳、程惠蘭四位姑娘俱已站起,她們略大韓劍秋背後一步的距離成為一排,讓韓劍秋挺立在前面。
近了,距離這邊已不足兩丈遠近了……
現在可以看出來人一共十二騎,可以說是兵分兩路,左邊為首者是煙鬥老人,後面是他的哲嗣——假折手殘龍殷仁昌,再來就是“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再往後是一胖一瘦,胖的生得腰粗膀闊,滿臉橫肉,下巴上長有一顆生有黑毛的紅痣,模樣十分兇惡。瘦的一個缺少了一只右耳,倒吊眉,朝天鼻,削腮薄唇,露出一口黃板大牙,那副尊容就不堪承教了。
最後一位,是個枯瘦幹小的老頭子,這老頭子有雙黃眼睛,塌鼻梁,又加上一把稀疏的黃胡子,十分不起眼,但看着他,卻令人有種特別不安的感覺,就好像他的皮包骨似的瘦小身體裏,含蘊着某類惡毒的沖動暴戾的力道一樣,使人不自覺有些惴惴……
右邊則是“鬼谷”的人,無耳道長一馬當先,以下是“奪魂掌”雷虎、“換魂掌”李豹、“邛崃雙兇”老大,另外兩人曾是韓劍秋手下敗将,一是龍嘯天,一是“金扣草鞋”呂花。
身形甫現,“恨天教”徒一齊躬身跪拜,群豪心中跟着一緊,暗想:“恨天教主終于要出現了。”
“恨天教”主煙鬥老人須發俱銀,手持一根旱煙杆,氣度雍容,只是眼中陰寒之氣太重,一望即知心性兇殘,群豪見他個個緊繃着臉孔不敢仰視,當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
黃震他們自有“恨天教”徒去料理,煙鬥老人唇角浮起一抹古怪的微笑,然後,望着韓劍秋,以一種十分平靜徐緩的聲音開口道:“韓劍秋,仇九娘你半點糾葛也沾不上,你為什麽橫插一手,廢去我教弟子羅不全武功?”
韓劍秋似在回憶,他仰着頭,半晌,淡淡的道:“是我看見啞夫瞽婦不應慘死,所以,才伸手拉了他們一把。”
煙鬥老人深沉的一笑,道:“你可知道,那是本教私事,胡亂伸手會有什麽後果?”
他在說話的時候,回眸瞥了一眼他的手下們,但是,就在他目光尚未轉回的一剎那,他的身體沒有作任何縱躍的動作,整個人已突然飛向了韓劍秋,幾乎快得像瀑布下瀉,旱煙杆在一溜寒光裏帶着尖嘯,擊向了韓劍秋腦門。
這種攻擊方式,韓劍秋早就注意到了,他暴閃而出,同時一招“千纏手”抛出,掌影如刀猝掠,煙鬥老人陰笑着連施十六轉躲開,在這旋轉中,他的旱煙杆便舞起漫天的芒彩,在穿瀉交織的勁力排蕩下猛罩對方。
煙鬥老人在他這柄旱煙杆上的淩厲招式,已有數十年的火候,所以施展起來,也就異常純熟與老練,非但如此,甚至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是以他甫一展開攻勢,韓劍秋即已感到敵人招術的淩厲及雄渾,這種深湛的造詣,韓劍秋确見得不多,不過,卻也沒有出他的意料,在他的想法中,“恨天教”教主所具備的本事,便原應如此。
淩空的身形突然急速飛旋,韓劍秋在寒芒閃眩的光條中穿射彈躍,每在翻騰之時,俱是出手如電,揮傘如風,以縱橫迸飛的傘招,來牽制敵人連綿不斷的攻撲。于是,兩條人影追逐奔掠,此起彼落的,一剎旱煙杆呼嘯耀眩,一剎鐵骨傘伸縮攫劈在,在光銳的勁風聲裏,兩個人追搏于宇宙之間,拼殺在古今流光之內,将天下幻為一粟了。突然,殷仁昌暴叱一聲,用手指向鬥場——
那一胖一瘦“恨天教”高手,立即飛身而起,撲向正在激戰的韓劍秋。
兩人別看模樣不俏,動作之間卻是快速俐落到了極點,胖的那個使一對“龍口環”,瘦的這一位展一柄“鬼角斧”,兩個人配合得又巧又快,眨眼間已來到韓劍秋身側,悶不吭聲的便攻了上去。
他倆快,卻有人比他更快,就在這一胖一瘦兩位仁兄快要夠上韓劍秋時,斜刺裏突然閃出兩人,鐵鑄似的四只鬼手便接下了“龍口環”、“鬼角斧”。
這兩人出現,只有飛天狐、小鳳兩人認識,再來就是無耳道長,龍其是無耳道長一見到兩人,心裏就發毛,原來這兩人正是“天外一邪”兩個徒弟——“天煞旁門”、“地煞左道”兩兄弟。
小鳳一見兩人出現,心中狂喜,尖叫道:“大師兄、二師兄,你們怎麽來了?”
她一邊說,人已逐漸走近鬥場,“天煞左道”一邊與敵糾纏,忙叫道:“小師妹,別過來,你好好的照顧你的朋友,這裏有師兄我……”
小心戒備着的朋三省,這時沉不住氣,他一揮“九菱鞭”
往前一錯步,大吼道:“好一批吃爛飯,打群架的邪鬼孫,你們‘恨天教’就是以這等法子充紅起來的?行,老子也就一并将你們照顧了吧!”
殷仁昌奸笑道:“看你這一只眼,粗俗不堪的樣子,便也曉得你不是頂天的貨色,你不服氣?好,歐陽師弟!”
“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一躍而出,沉沉的答道:“在!”
殷仁昌陰恻恻的道:“師弟,我們不可忘了禮數,先報名號,後宰活人!”
歐陽夢唇角挂起一抹微笑,斜睨着朋三省,道:“‘恨天教’教主大弟子‘無鞭花鞭狠公子’歐陽夢!”
朋三省一下子犯了昔日毛躁脾氣了,他狂笑一聲,指着歐陽夢道:“你他媽還在那裏得意洋洋,自以為你真像個人種?狗踩的混帳,你只配做兔兒爺!”
歐陽夢神色一變,擡擡手,道:“不管是什麽,一只眼的,你過來嘗試一下,心中就有數了。”
朋三省怒吼了一聲,手挽“九菱鞭”大步行去,邊咆哮着:“很好,老子正想掂掂,你他媽有沒有個人的份量!”
他甫始走出兩步,後面梅兒高叫道:“朋大哥,且慢……”
朋三省回首道:“有什麽不對麽?梅兒姑娘……”
他那個“娘”字還在舌尖上打轉,一聲凄厲怪笑起處,一片強猛得有如鐵槌似的勁道,已突然撞向他的背脊。
朋三省才覺有異,立即撲向一邊,但是,人影倏閃,又是六股勁風分自六個不同的方向,呼呼轟轟的罩到!
這一下,朋三省才嘗到了滋味,他心知不妙,在連連閃躍下虎吼一聲,三不管的挺入猛沖向前!
對方——“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動作捷如飄風,他毫無聲息的挪出三步,花鞭抛起一個半弧,猛的往內一合。
狂飙猝掠,有如巨浪掀天,朋三省一擊不中,整個人便被那片狂飙的邊緣撞得飛起五尺,一屁股跌坐在地。
歐陽夢狂笑如枭,随身急進,抖起十六鞭立砸朋三省,朋三省雖說跌得頭暈腦脹,骨節疼痛,卻十分清楚明白,他怒罵一聲,連連就地翻滾,同時“九菱鞭”順着滾翻之勢,飛快暴掠,黑影閃爍間,草莖齊飛。
斜刺裏,一抹銀芒猝襲而至,竟毫無聲息的指向歐陽夢!
顧不得再行追擊朋三省,歐陽夢一個翻騰轉回,身形如電挪移中,陡然一十七鞭回敬過去。
不錯,這出手援救朋三省之人,正是梅兒。
梅兒的青鋼劍伸縮吞吐,宛如流光電閃,暢順極了,也俐落極了,她身如行雲,速走速轉,而手上劍便一波接一波,一輪又一輪的刺向歐陽夢。
那歐陽夢一邊揮鞭對幫,嘴裏淫邪的道:“小娘子,前次師父親口答應我們的婚事,想不到你竟逃婚與人私奔,看你今天還往哪裏跑?”
梅兒劍出如風,刺截閃掠宛如龍翔風舞,她冷冷的道:“卑鄙的東西,你們師徒根本就不是人,一對畜生!”
鞭影呼轟中,歐陽夢邪笑道:“你還沒試過,怎麽會知道呢?”
他那污言猥語,梅兒充耳不聞,将一套“飛鳳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左手不時發出碎指神功。
他們兩人的激戰方才展開,在草叢中滾出了老半天的朋三省已經翻身起來,飛天狐因為要策應全局,防範敵方奇兵突擊,是而不能上前扶持,小鳳又是關注,又是焦急的叫道:“朋大哥,你傷了不曾?”
朋三省用力活動四肢,苦笑道:“還好,沒有什麽傷,只是方才跌得有點發暈……”
按理,朋三省并非如此不濟,主要原因是昨夜闖七險山道,及在弱水中舍命傳話,元氣大損,事後又沒有得到充分的調息,後又被甲兵刺傷腿部,運轉不便,再則歐陽夢那一陣攻擊又突如其來,這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才出了這麽大醜。
飛天狐忙道:“快過來,老弟,不要輕舉妄動!”
他話還沒有說完,對面殷仁昌已冷凄凄的一笑,帶着一臉輕蔑不屑的表情道:“我還以為姓韓的找來些十分名家幫手為他助拳撐腰呢,原來卻是請來這一群飯桶!”
朋三省正要走向飛天狐那邊,聞言之下不禁怒氣頓生,他猛的站住,朝着殷仁昌破口大罵道:“放你媽的狗臭屁,你以為你又是什麽不得了的英雄霸才,說穿了一個銅子不值,也不過就是個弑師滅祖,偷學來的幾手把式,再加上仗着人多手衆,專門打爛仗的下三流毛賊罷了。”
殷仁昌面色倏變,他冷森森的道:“你死定了,一只眼的!”
朋三省昂然不懼,吼道:“你試試看!”
殷仁昌眼皮也不擡一下,冷冷的道:“把那混帳東西給我宰了。”
巨漢躬身退下,轉過來,手指朋三省,聲如悶雷般道:“我是‘恨天教’大能壇壇主‘黑頭陀’範铮福,一只眼的,你過來領死吧!”
朋三省咆哮一聲,吼道:“你是個驢鳥!”
“黑頭陀”範铮福那和平板、冷酷,而又略現得呆滞的黑臉孔上,浮起一股獸性的憤怒,他喉頭悶嗥一聲,像頭瘋牛似的沖向朋三省。
朋三省暗叫一聲:“乖乖!”不敢怠慢,一個虎跳騰起,“九菱鞭”便是連環不絕的掃去了!
那範铮福身軀雖是巨大笨重,但行動卻快得出奇,他微一側身,揮起那撐天柱似的純鋼“行者棒”,呼呼轟轟便碰迎而上。
朋三省那敢硬碰,他立即鞭走蛇形,偏斜輕刺,閃電般展出七招五式,範铮福毫不退避,又是狂風暴雨也似的十七棒橫掃千裏般揮了過來。
兩個人這時一對上,朋三省可是又吃足了苦頭,敵人身大理不虧,力氣足,一根純鋼行者棒,施展起來宛似風卷殘雲,更有雷霆萬鈞之勢,逼得他閃挪跳竄,團團打轉,沒有一刻也已渾身見了汗。
隔山觀虎鬥的殷仁昌,在那裏聲聲冷笑道:“差勁,差勁,若大的口氣,卻就這點能耐而已!”
羅秋閃身而出,冷冷的道:“殷仁昌,在這個時間就說風涼話,未免太早了。”
殷仁昌神情一愕,幹澀澀一笑道:“小師妹,你怎麽也來了?”羅秋道:“姓殷的,你還有臉叫我‘小師妹’,你為了偷學本門奇技,誘拐師姐,逼死恩師,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今天我來就是要挖你的心,祭告恩師、師姐,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殷仁昌嘿嘿冷笑道:“我不妨告訴你,小師妹,如果單憑韓劍秋殺死黃震他們的那一點武功,那不足為恃,若只是靠現在這一夥子人,那你們更注定失敗,家父功力之深,是你們所預料不到,而方才加入助陣的那三人,更是本教‘大義壇’、‘大勇壇’和‘大能壇’三位壇主。本教共設八壇,依序為:大英、大義、大勇、大智、大烈、大威、大雄、大能。大義與大勇兩位壇主,業已與天地二煞對手了,現在打得獨眼粗魯狗才滿地爬的,是‘大能壇’壇主,尚有五位壇主未曾出手,再過來是‘追魂’、‘奪命’雙使,如今‘追魂’已由小師弟歐陽夢繼承,姓梅的女娃兒,憑仗飛天狐那幾手妄想贏他,也未見有什麽勝算希望……”
得意又陰詭的轉了轉眼珠子,他又續道:“至于‘鬼谷’的朋友,如今已與本教聯盟,谷主——無耳道長,現在是本教副教主,現在他們還沒出馬,所以你們斷命飛魂,也不過只是遲早之事而已。我原有意殺死你以滅口,現在事情已經揭開,殺不殺你都無所謂,假如你想活下去,今後做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可以網開一面,叫他們放你走。”
羅秋十分有趣的一笑,竟然一點也不激動,平淡的道:“殷仁昌,你這分析倒是非常樂觀而簡單,不過依我看來,情勢似乎并不像你所說這般變化呢!”
殷仁昌凄凄的一笑,道:“你以為與我只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各取的看法罷了,事實終歸是事實,我可以斷然告訴你,小師妹,得到最後勝利的人,必是‘恨天教’無疑!”
羅秋目光閃了閃,沉緩的道:“我倒不以為然。”
殷仁昌斜瞄着羅秋,道:“用不着嘴硬,羅秋,結果如何,你我全是瞎子吃湯圓——心裏有數,光是吹大牛是不行的,甚至對飛天狐,嘿嘿!我們也有處理及消滅方法。”
羅秋不怒反笑,道:“是麽?”
殷仁昌陰陽怪氣的道:“羅秋,你便故意做那淡然之狀吧,看你能夠扮到幾時!”
與羅秋并肩卓立的小鳳,她多少承受了“天外一邪”那種邪氣,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這時突然暴出,道:“殷仁昌,聽你一個人自吹自擂,胡說八道,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是癡人說夢話吧,你也該揀了大黑天,你這不成氣候的東西,卻偏偏在朗朗乾坤之下信口雌黃,妖言惑衆,呸,真個厚顏無恥至極!”
殷仁昌神色大變,他咆哮道:“不知好歹的賤婢,你是誰?”
小鳳“嗤”了一聲,道:“你姑奶奶姓韓叫小鳳,韓劍秋之妹,‘天外一邪’之徒,至少比你這弑師祖狂徒,關着房門做那邪夢的井底癞蛤蟆高明!”
殷仁昌幾乎将肺也氣炸了,正待不顧一切發出圍攻號令,那一邊突然響起一聲朗笑:“乖徒兒,罵得好,為師當浮三大白!”
而就在這時,一聲使人毛發悚然的尖銳慘號倏起,在衆人驚惶的巡視中,與“地煞左道”交手的那個使“龍口環”的胖大漢子,業已淩空打了個滾,朝坡下摔出,每在身體的翻滾間,俱有一大口一大口的鮮血噴出。
這個人,是栽在“天煞旁門”一記“天罡煞”上了!
韓小鳳目睹此狀,不由嬌笑道:“殷仁昌,情勢變了吧?
果然不似你想像中那樣樂觀呢!”
他們說着話,飛天狐身旁突然出現了一人,那人才一現身,即道:“二哥,你該自己下去,煙鬥老兒清了過節,好讓韓娃兒抽出身來了斷父母血海深仇!”
飛天狐驟見此人,忙道:“三弟,你……”
來人正是邪中邪——“天外一邪”!
“天外一邪”莞爾道:“二哥,別這樣看我,人總是會變的,就像你,不也正邪參半麽?為了韓娃兒差點送掉老命,這豈是邪者之舉!”
這位邪中邪的确變了,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飛天狐心中一喜,忙道:“三弟,這裏……”
“天外一邪”道:“你去吧,我知道你是負責全盤策應,其實這策應工作何止你一人,還有老笑、‘賽關羽’與‘遁世一狂’龍老弟,他們不到必要時不願現身,我是因為你盡讓孩子上陣,才不得不現身替下你……”
飛天狐忙道:“如此就有勞三弟了。”說罷,便往鬥場走去。
那邊,“恨天教”人群中,這時已全沉不住氣了,在人群中走出六人,其中一個臉色焦黃,一臉煙容的中年人物竄向前來,氣極敗壞的叫道:“少教主,請馬上下令圍殺,‘大勇壇’何壇主業已殒命了!”
殷仁昌又急又怒的叱道:“你慌什麽?哪有這等沉不住氣的?丢人現眼也不是這樣丢人現眼法,不要多說,我自有主張。”
那位仁兄急得直躲腳,道:“少教主,刻不容緩了,我們如果再不合力,全體入戰,只怕就要吃對方各個擊破……”
殷仁昌眼睛一吊,狠狠的道:“大膽的羅宗成,虧你還是掌着本教‘大烈壇’的人物,就似你這等驚惶無主的窩囊樣子,還能成什麽大器?你竟敢頂撞起我的谕令來?你是想造反是不是?給我滾下去!”
叫羅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