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
藏邊四醜老大怪手拘魂苗化龍,老二絕命雙環苗化虎,老三鐵掌碎碑苗化豹,老四萬裏追風苗化駒,弟兄四人一身武學功力皆奇詭高絕,縱橫邊外武林三十多年罕遇敵手,乃邊外武林道上聲名赫赫的一代枭雄。
兄弟四人在邊外武林道上,雖是聲名赫赫,素有心黑手辣之譽,但所作所為,卻皆介于正邪之間,生平并無多大惡行。
他弟兄自從出道之後,雖然自號藏邊四雄,但因他兄弟面貌均皆生得極是醜陋,故而一般武林同道都以藏邊四醜呼之。
對于這藏邊四醜之號,他弟兄自然極是不喜。因此,他弟兄便立下了一個規矩,凡是稱呼他弟兄為藏邊四醜之人,便視為對他弟兄不敬,不管有無仇怨,一定毀其面貌,以為報複懲戒。
歐陽昭一句死字出口,藏邊四醜聞聽,不禁齊都臉色勃然大變!
鐵筆碎碑苗花豹陡地嘿嘿一陣大笑道:“小娃兒,你的口氣實在狂妄得駭人!”
“哼!”歐陽昭口中冷哼一聲,俊面凝寒似冰地說道:“尊駕等如果不想埋骨本谷的話,最好立刻退出谷外離去!”
苗化豹不由縱聲一陣狂笑道:“小娃兒,你有多大功力,敢于這等狂妄目中無人!”
歐陽昭劍眉微微一軒,朗聲道:“尊駕要想知道,簡單不過。”
“怎樣?”
歐陽昭冷冷地道:“出手一試便知!”
苗化豹勃然大怒,雙睛猛睜;精芒激射如電地嘿嘿一聲冷笑道:“好!老夫這就試試你!”
說着,倏地一聲暴喝道:“接掌!”
聲落掌出,一股剛勁絕倫的掌力,挾卷着威猛無俦的狂飙,有如排山倒海地直向歐陽昭擊至。
歐陽昭早已暗中凝勁運功力以待,一見他掌力擊至,立即揮掌推出一股勁風掌力相迎。
鐵掌碎碑苗化豹數十年修為,內功極深厚,素以掌力雄渾剛猛著稱,但與歐陽昭相較仍差了一籌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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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股掌力相交,轟的一聲巨響大震,苗化豹當場被震得胸口血氣翻湧,身形踉跄連退了三個大步。
反看歐陽昭卻依舊氣靜神閑,淵淳岳峙地卓立當地,有若玉樹臨風,身形竟連晃也未曾晃動一下。
苗化豹的心中不禁駭然大驚。
旁立的苗化龍、苗化虎、苗化駒三人睹狀,也都不禁駭凜失色。
他們做夢也意料不到,眼前這麽一個年紀不足二十的少年,競有如是深厚驚人的內家功力!
苗化豹雖被震得身形踉跄後退,胸口氣血翻湧,心中駭然大驚,但又怎肯服氣?何況他适才一掌擊出,又只用了七成真力。
其實,他又怎會知道,他雖是只用了七成真力,而歐陽昭卻也只不過使用了六成真力,否則,他內功再是深厚,焉是歐陽昭之敵?此際縱不橫屍當場,也必被震得五髒離位,重傷倒地不起!
他心中既然不服氣,當然也就不肯甘心,而且他也實在有點不信,?這少年的內功真力,竟會高過于他……
因此,他微一運息,平靜胸中翻湧的血氣之後,便即嘿嘿一聲怪笑,喝道:“小娃兒!你果然有點門道,不過,老夫因恐你承受不起,所以适才那一掌只用了七成力道,現在你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話聲未落,倏又推出一股剛猛無俦的掌力狂飙!
他這一掌擊出,已運足十成功力,威勢之強,較前自是大不相同!
歐陽昭一見他掌力威勢,便知道他已傾盡全力。
他雖然絕未将他放在眼下,但卻也不敢過分大意輕視,當下劍眉微微一挑,急地揮掌吐力迎出。
這一次的掌力相接,聲威自是更見強猛驚人,只聽得轟的一聲震天巨響中,頓見狂飙呼嘯,勁風如濤,滿地沙石飛射……
歐陽昭神色依舊地卓立如山,絲毫未曾移動,苗化豹則和上一掌一樣,仍被震得胸口氣血翻湧,身形踉跄後退了三大步。
兩次擊出的掌力雖然相差了三成,但所感受的結果情形都是一樣,顯然,歐陽昭掌下極有分寸,并無存心傷他。
歐陽昭掌下雖然留情,而苗化豹的心中也已知道這少年人的內功真力,确實高過于他。但是,武林中人成名不易,顏面攸關,他又怎能就此幹休?
是以,他身形再度被震退之後,卻是一退即進,口中一聲暴喝,雙掌舞起一片如山掌影,猛朝歐陽昭淩厲無匹地攻出。
歐陽昭見狀,不由朗聲一笑,足下移步橫跨六尺,避開他淩厲攻至的如山掌影,同時沉聲喝道:“且慢!”
苗化豹雖然極欲将歐陽昭擊敗掌下,扳回顏面,但他弟兄縱橫邊外武林數十年,乃是聲名赫赫的枭雄,并非一般無恥的惡徒之流,聞聲只得收掌停攻,雙目精光激射地注視歐陽昭喝問道:“你有什麽話說?”
歐陽昭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在下已是兩番掌下留情,尊駕竟仍然如此不識進退,難道定要逼着在下痛下絕情,自找難看?”
說時,星目電射,威棱逼人地注視着苗化豹。
苗化豹醜臉不禁陡地一紅,但旋即嘿嘿一聲冷笑,喝道:“小子!你內力似乎确然不弱,但如要一招一式的動手拚搏起來,老夫就不相信你也能勝得老夫!”
歐陽昭軒眉問道:“是徒手?還是使用兵刃?”
苗化豹傲然說道:“老夫外號鐵掌碎碑,生平會過不少名家高手,皆以一雙肉掌對敵,從未使用過兵刃!”
歐陽昭道:“這麽說來,你在掌招上必有特高的火候造詣了?”
苗化豹嘿嘿一笑道:“動手時你就知道了。”
歐陽昭冷然一哂道:“你自信必勝嗎?”
苗化豹沉聲說道:“只要你能勝得老夫這雙鐵掌,老夫弟兄便立刻退出谷外離去!”
歐陽昭陡地朗聲哈哈一笑,道:“天下那有這等便宜之事!”
苗化豹怒聲道:“你想怎樣?”
歐陽昭臉色凝寒如冰,冷峻無比地說道:“要你們全都留下!”
四醜弟兄臉色齊皆一變,苗化豹陰聲一笑道:“就憑你嗎?”
“不錯。”
“你辦得到嗎?”
歐陽昭冷冷地道:“大概還沒有多大困難。”
這種口氣實在太大,太狂!
苗化豹只氣得滿頭短發根根豎立,臉色鐵青,雙目怒瞪,厲聲喝道:“小鬼,休要徒發狂言,且與老夫拼搏百招,分決高下之後再說吧!”
聲落,雙掌便又舞起一片如山掌影,縱身形,捷逾電閃般地猛朝歐陽昭攻出。
他身形甫才縱起,驀聞怪手拘魂苗化龍一聲喝喊道:“老三,且慢動手!”
苗化豹聞喊,只得硬将縱起的身形驟然剎止,收掌停攻,頗感詫異地望着苗化龍問道:“老大,為何攔阻?”
苗化龍朝他搖搖手,腳步移動,飄身而出,雙目精光有若兩股寒電般地射視着歐陽昭問道:“小娃兒,你貴姓大名?”
歐陽昭冷傲地答道:“歐陽昭。”
“呵……”藏邊四醜弟兄口中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四張醜臉上立時現露出一片似驚似喜之色,八道目光齊都精光灼灼地投視在歐陽昭身上。
怪手拘魂苗化龍目注歐陽昭問道:“聞聽江湖傳說,少俠乃是神劍震八荒歐陽大俠之後,武林三絕的傳人,不知此說是真是假?”
歐陽昭點點頭道:“一點不假。”
怪手拘魂苗化龍肅容說道:“請少俠出示信物。”
歐陽昭不禁一愕,問道:“什麽信物?”
苗化龍道:“三絕令符!”
歐陽昭朗目如電,掃視了藏邊四醜弟兄一眼,問道:“你要看令符怎地?”
苗化龍肅容道:“有樁事情,必須三絕令符解決。”
“什麽事情?”
苗化龍道:“請先出示令符,老朽方能向少俠說明。”
歐陽昭感覺奇怪地問道:“很重要嗎?”
苗化龍點點頭道:“關系至大!”
歐陽昭想了想之後,便自懷中取出三絕令符托在掌心上,雙目神光奕奕地凝注着怪手拘魂朗聲道:“有什麽事情請說吧!”
藏邊四醜一見三絕令符,臉色神情立時極其嚴肅,恭敬無比地齊朝歐陽昭躬身行禮,并由苗化龍發話說道:“鐵旗四雄參見盟主。”
歐陽昭見狀,不由愕然一怔!收起三絕令符目視藏邊四醜問道:“在下是你們盟主?”
苗化龍恭敬地答道:“屬下等适才無知,冒犯盟主虎威,尚祈盟主恕罪。”
歐陽昭心中愕異不已,問道:“你們是什麽盟?”
苗化龍答道:“五旗盟。”
“何謂五旗盟?”
“金、銀、銅、鐵、玉,五旗。”
歐陽昭接着問道:“五旗盟共有多少人?”
苗化龍答道:“加上年輕的一輩,共有三百多人。”
“他們現在都在什麽地方?”
“以旗為單位,散居邊外各地。”
歐陽昭又問道:“五旗首領都是些什麽人?”
苗化龍答道:“金旗旗主掌劍雙絕東方浩,銀旗旗主逍遙秀士白俊揚,銅旗旗主過天星石慶瑜,鐵旗旗主獨臂金剛佟天勝,玉旗旗主飄渺仙姑方無畏。”
苗化龍說罷,忽然面現詫異之色地望着歐陽昭問道:“關于本盟的情形,老盟主一點也沒有對盟主說過?”
歐陽昭搖搖頭道:“在下根本不是你們五旗盟的盟主,也不知道你所說的老盟主是誰?”
苗化龍雙眉微皺地沉吟稍頃,說道:“老盟主就是盟主的三位恩師。”
“哦——”
苗化龍接着又道:“老盟主當年離開之時曾經說過,凡是身懷三絕令符之人,便是本盟新任盟主,可是……”
他說至此處,略微一頓之後,便又接道:“老盟主既将令符交給盟主,不知為何卻又不将本盟之事告知?這實在使人感覺迷惑不解!”
歐陽昭略一沉吟,說道:“此事極為明顯,三位恩師必是因為在下資質愚劣,不堪掌理五旗盟重任,故而雖将令符交給在下,卻不提說五旗盟之事。”
苗化龍沉吟地搖搖頭道:“以屬下揣想,老盟主決非是這種意思。”
歐陽昭問道:“何以見得呢?”
苗化龍肅容說道:“老盟主當年名震天下武林,一身武學功力高深莫測,盟主資質若非上乘之選,堪傳衣缽,豈能幸蒙老盟主恩寵,傳以絕世奇學,交付令符,是以……”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屬下雖然不敢妄加揣測老盟主,沒有對盟主提說五旗盟的意思何在,但敢斷定此中必然另有原因。”
歐陽昭聞聽苗化龍的這番話之後,深覺他所言甚是有理,回想當時的時間,只不過是極短促的三天,三位恩師除了盡量不使自己心神旁鹜,聚精會神地對自己傳授講解武功招式之外,哪還有多餘的時間講說其他。
他本想将當時的這種實情告訴苗化龍,但卻又覺得何必多此一舉。因為他并無意去接掌五旗盟當盟主。
他心中微一思忖之後,便即目注苗化龍朗聲說道:“此中也許确是另有原因,不過,恩師對此事既然未曾提說交待,在下自當不是貴盟新任盟主。”
苗化龍一聽歐陽昭這種口氣,竟有不欲接掌五旗盟主之位之意,心中不由有點發急地大聲說道:“不管怎樣,你既然身懷三絕令符,便就是本盟的新任盟主,不容否認!”
他本非是能言善語,口齒極佳之人,是以心中一發急之下,便不禁有點口不擇言,語氣略帶強硬地大聲喊叫起來。
歐陽昭聞言,俊面陡地一沉,道:“也不管我願不願意麽?”
苗化龍不由微微一呆,一時之間竟讷讷不知所答。
萬裏追風苗化駒見狀,連忙接口說道:“少俠願不願意接掌本盟盟主之位,老朽等自是不敢哓舌勉強,不過,少俠應該知道,凡是身懷三絕令符之人,便是本盟新任盟主。此乃老盟主當年離開本盟時交待之言,自從老盟主離開時節起,五旗盟屬下弟兄,便即散居邊外各地深山荒谷之中,躬耕自給,不問江湖是非,以無比的信心與堅忍,靜待着新任盟主駕莅掌理盟務,直到今天,已等待了三十年之久,方始……”
萬裏追風苗化駒一口氣說到這裏,忽然微微一頓,接着便又極快地說道:“為了不辜負盟下弟兄三十年的堅忍期待之苦心,少俠縱然不欲接掌盟主之位,似乎也應該代替老盟主前往作一番處理交待,免得衆弟兄仍在永無盡期地期待下去,不知少俠心中以為然否?”
萬裏追風苗化駒的這番話,說得不但極是感人,而且中肯動聽,于情于理,皆沒有一絲不合。
因此,歐陽昭聞言之後,便不禁緊皺起兩道劍眉,沉吟地望着苗化駒說道:“你這番話雖是頗為有理,不過……”
萬裏追風苗化駒,乃弟兄四人中最聰明機智,能言善說之人,他一聽歐陽昭的口氣,便不待他不過以下之言出口,迅速地接着說道:“少俠對此如果也覺為難的話,老朽另外還有一個辦法。”
歐陽昭急問道:“什麽辦法?”
苗化駒故作沉吟地說道:“這辦法只怕少俠會更感為難。”
歐陽昭道:“你先說出來聽聽看。”
苗化駒忽然肅容說道:“請少俠告知老盟主隐居處所,由五旗旗主前往谒見請示,請老盟主決定是由少俠接任盟主,還是怎樣。”
歐陽昭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必前往請示了。”
苗化駒道:“那麽少俠是願意繼承老盟主之志,接掌本盟了?”
歐陽昭搖搖頭道:“在下并不是這個意思。”
苗化駒伺道:“少俠的意思是?”
歐陽昭目光朗朗緩緩地掃視了藏邊四醜弟兄一眼,俊臉神色忽然微顯黯然,肅容說道:“三位恩師業已于三個月前仙逝了!”
“呵!”
武林三絕的死訊,聽入藏邊四醜的耳中,何異是平地響起一聽巨雷,只震得弟兄四人心中猛然翻動,八只眼睛猛張,精芒灼灼電射,滿臉一片驚愕之色地望着歐陽昭只是發愣。
雖然,武林三絕埋骨深山之說,在江湖上已經傳說了十多年,但是也只是傳說而已,武林中人誰也不敢證實這傳說是真是假。
尤其是五旗盟屬下,他們更不相信這傳說,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武林三絕的一身武學內功修為,已臻達內家絕頂化境,距離金剛不壞之身已經不遠,怎會就輕易死去呢?
是以,他們一直堅信,他們的盟主必然隐居在極其靜秘的深山幽谷中,在修練絕世神功,更深信終有一天,必會有一位全才的新盟主——武林三絕的衣缽傳人,翩然降臨五旗盟,帶給五旗盟蓬勃的生氣,轟轟烈烈地掀起正義的旗幟,揚威天下武林。
因此,他們期待新盟主的出現,雖已期待了三十年之久,但信心卻仍堅定不移,不為江湖的傳說而産生絲毫動搖。
歐陽昭自出道江湖,即以辟毒追魂旗旋風八招旗招,獨鬥天山四劍、青城六道、邛蛛八索等當今一流高手,名震天下武林,轟傳遐迩。黑白兩道武林之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他的出身來歷,他乃是十五年前慘遭峨嵋、青城、昆侖、天山、華山、邛崃、崆峒,七派掌門百餘高手,圍攻殺害的神劍震八荒歐陽丹大俠夫婦之子,武林三絕的衣缽傳人。
他的出身來歷,武林中雖然已是無人不知,但是,五旗盟屬下弟兄,因為遠處邊外深山僻谷之中,又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故直到月餘之前,始才得到消息。
武林三絕的傳人出現江湖,這消息傳入五旗盟屬下的耳中,自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全盟人心振奮異常!
于是,五旗旗主略一會商,便立即親率旗下高手三十餘人,進入中原江湖,分途查訪歐陽昭的行蹤。
歐陽昭說出武林三絕已經仙逝的死訊之後,接着便感傷地輕嘆了口氣,向藏邊四醜緩緩地說道:“既是三位恩師當年曾對盟下弟兄如此交待過,在下理應前往接掌盟務,以履恩師的諾言,但是在下年輕德薄,實在不配負此重任,何況……”他說至此處,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們可将貴盟居處地址留下,稍假時日,在下當必前往代替恩師作一番處理待交便是。”
萬裏追風苗化駒肅容說道:“少俠何不現在就動身前往呢?”
歐陽昭搖搖頭道:“在下尚有許多事情亟需辦哩,目前無暇分身。”
苗化龍問道:“是為了黃山約期在即?”
須知歐陽昭和七派掌門相約于三月十五日,在黃山天都峰頂了斷血仇之事,早已傳遍江湖,天下武林人盡皆知。
歐陽昭所說尚有許多事情亟需辦理,雖非指黃山之約而言,但聽苗化龍如此相問,遂也就不願多作解釋地點點頭道:“黃山赴約之後,在下定必立即前往貴盟一行。”
苗化龍沉吟稍頃,忽朝歐陽昭抱拳一拱,肅容說道:“少俠既然這麽說法,老朽弟兄便就此告辭,歸報五旗旗主,屆時當前往黃山恭迎少俠俠駕。”
說罷,便與三個兄弟一齊轉身掠起,施展上乘輕功身法,由花樹迷仙陣頂,足踏枝梢一掠數丈地直往谷外如飛馳去。
聾老雖被鐵掌碎碑苗化豹的掌力震傷內腑,但傷勢并不很重,況他內功修為又甚精湛深厚,經過一陣運功調息自療之後,此刻早已痊愈複原。
歐陽昭目送着藏邊四醜弟兄飛馳掠去的背影,消失在谷口之後,便轉身望着聾老關懷地問道:“聾老,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經過啞婆以手語轉告,聾老連忙恭敬地說道:“多謝公子關心,老奴已經好了。”
歐陽昭點了點頭,一雙朗目忽然顯現一片湛湛神光,有如兩道電芒般地凝視着聾老,但語氣卻極是溫和地問道:“聾老,先父母之靈堂,是本谷老主人所設的麽?”
經啞婆以手語轉告,聾老立即肅容道:“敝老主人聞聽得令尊令堂的噩耗後,心底極端悲痛之餘,便繪畫了這幅肖像,設置了這座靈堂,以晨昏吊奠。”
歐陽昭心中頗為激動地道:“這麽說來,本谷老主人和先父乃是淵源極深之人了,但不知……”
他說至此處,略略一頓之後,接道:“望聾老詳予告之。”
聾老看完啞婆的手語,點點頭道:“此地非是談語之處,請公子先随老奴到屋內略息,老奴當将敝老主人和令尊令堂之淵源關系詳為奉告。”
說罷,便與啞婆舉步在前帶路,向左側一座精舍隐現的樹林中走去。
歐陽昭正要舉步跟着向林中走去時,巧巧小嬌軀兒一縱,撲到歐陽昭懷內,兩只小臂兒摟着歐陽昭的身子,仰起滿是天真稚氣讨人喜愛的小臉兒,望着歐陽昭嬌聲說道:“叔叔,你抱着巧巧到屋裏去好麽?”
歐陽昭見巧巧如此天真嬌憨可愛,心中不禁愛極地抱起她來,在她的小粉頰兒上親吻了一下,連連點頭地笑道:“好,好!”
淩瑤姬見狀,不由笑罵道:“已經這麽大了,還動不動就纏着人要抱,真是越大越沒有規矩了!”
巧巧天真地格格嬌笑道:“阿姨,這并不是巧巧沒有規矩呵。你不要罵巧巧好麽,這是叔叔喜歡巧巧,巧巧也喜歡叔叔,不然,巧巧才不會得要叔叔抱呢。”
巧巧說到這裏,兩只明亮的大眸珠忽地骨碌碌地一轉,滿臉天真嬌憨地望着歐陽昭問道:“叔叔,你說對麽?”
歐陽昭聞問,連忙點頭笑說道:“對,巧巧的話對極了!”
淩瑤姬倩笑地斜睨了歐陽昭一眼,蓮步輕移,走近江敏身旁,朝江敏溫婉地一笑,親密地挽着江敏的玉臂,語音嬌甜無比地說道:“姊姊,請和小妹到屋裏去休息吧。”
淩瑤姬性情本極溫婉純良,她因先前未曾看出江敏是個易釵而弁的少女,乃才吹奏出她新學成不久的迷仙曲,以歐陽昭、江敏為對象,試試它的威力,萬想不到竟害得江敏和歐陽昭被曲音幻景所迷,演出了一場旖旎風光……
對于此事,她心底本就一直感覺歉疚不安,尤其是自從知道歐陽昭便是她師父設置着的靈堂中供祀着的歐陽大俠夫婦之子之後,芳心底也就更加地感覺得歉疚與不安。
由于心底的歉疚與不安,便自然而然地對江敏顯得特別地親密,以博取江敏的好感和諒解。
其實,江敏對于适才的那番旖旎風光,在女性害羞的心理上,對淩瑤姬雖是不免有着恨怨之心,但情形并不十分嚴重。
因為江敏和歐陽昭相識雖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可是,男女之間的情愛的産生,就是那麽奇異微妙,像迷一樣地令人難解,難測……
就在這短短的一天時間中,她對他已是一見情生,産生了情苗愛愫……
是以,她對淩瑤姬心底雖是有着一絲恨意,但在知道她确是出于無心之過,而又不是個淫娃蕩婦之後,也就原諒了她。
何況此刻的情形已經極為明顯,淩瑤姬的師父,與歐陽昭的父母和武林三絕都有着極深厚的淵源關系。她就是不想原諒她也得原諒她,否則,她又能将她怎樣呢?
于是,江敏便朝她微笑地點了點螓首,二人相挽着玉臂在前,歐陽昭抱着巧巧随後,走向樹林中的精舍。
精舍之內,聾老夫婦倆已端正好了飯菜,一見歐陽昭抱着巧巧走入,聾老便即寒着臉向巧巧叱道:“巧巧!怎麽可以要公子抱你,太沒有規矩了,還不趕快下來!”
歐陽昭聞言,連忙向聾老搖搖手道:“聾老,你別叱責她,是我高興抱她的。”
聾老雖然耳不能聽,不知道歐陽昭說的什麽,但從歐陽昭搖手的動作上,已明白是阻止他不要叱責巧巧之意,遂恭敬地說道:“老奴遵命。”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着又道:“現在時已過午,公子和江姑娘肚裏想必早已餓了,荒山僻谷之中,沒有什麽好的菜肴招待,粗菜淡飯,請公子和江姑娘且随便用點,填填肚子。”
說罷,便奉手躬身恭敬地請歐陽昭和江敏入坐。
歐陽昭和江敏自作日午後直到這時為止,滴水未進,肚子裏早就餓了。只因精神情緒一直緊張,故未顧及,同時也并不覺得怎樣。此刻經聾老一提,再加目睹桌上擺着的飯菜,不由頓感饑腸碌碌,甚是難受。
于是,他倆也就不和聾老多作虛僞客套,朝聾老微笑地點了頭,将巧巧放在一張椅子上,自己則在巧巧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飯後,聾老不待歐陽昭催問,便将淩瑤姬的師父和歐陽昭父母的淵源關系,與及武林三絕的交誼,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歐陽昭。
原來淩瑤姬的師父——玉蕭倩女柳薇,本是歐陽昭的母親南海玄女孫婉萍少女時代,自南海初入中原時結識的閨中密友。二人一同行道江湖,俪影雙雙,感情之好,較之同胞姊妹尤甚。
因為她二人均皆生得姿容絕世,風華蓋代,美豔傾城,在當時武林之中,不知道曾經風靡了多少江湖豪雄、年輕的武林俊彥,可是,她二人卻視這些人有如糞土,而不屑一顧。
他二人同行同止,行道江湖一年多的時間,不幸終于發生了:她二人同時結識了歐陽丹,也同時産生了情愫,愛上了歐陽丹。
本來她們一雙兩好,仿效那娥皇女英的故事未始不可,但她們倆實在是很難做得到的。
深深的愛,決不容許有第三者插足的——哪一個女性不希望自己獲得一個完整的愛情?
何況她二人又都是美絕塵寰的少女。凡是美麗的女性,大都是高傲的,而高傲的少女,她們的占有欲也是最強的。
她二人雖是閨中密友,勝同胞姊妹,但在愛情方面,卻是彼此互不相讓的。少女的矜持,雖然使她們尚還不好意思明争,而暗底裏卻是誰也不肯容讓的。
後來,不知為什麽,玉蕭倩女柳薇忽然放棄了與孫婉萍的競争,悄悄地離開了歐陽丹和孫婉萍,江湖上也就從此失去了她的芳蹤。
玉蕭倩女柳薇離去之後,歐陽丹和孫婉萍曾踏遍了大江南北十多省,尋訪她的下落。
但是,茫茫天涯,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而況柳薇又已下定決心,忍痛割愛成全孫婉萍,有意避開她和他,不願和她們再見面呢。
歐陽丹和孫婉萍被七派掌門百餘高手圍攻之時,她正遠居漠北,聞得惡耗之後,便即帶着聾啞雙絕夫婦急急趕返中原。
孫婉萍是她的閨中密友,歐陽丹是她芳心深愛之人,她當然很想替他們報仇。但是,她乃是個聰明絕頂的沉穩之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七派人多勢衆,實力龐大,報仇非是簡易之事,必須謀定而後動始可。
她也知道歐陽丹夫婦還有一子,自歐陽丹夫婦被害後,便即失蹤,下落不明。
于是,她便選擇了這座荒谷,加以一番布置,定名為迷仙谷,和聾啞雙絕夫婦居住下來,替歐陽丹夫婦設立了靈堂,一方面不時出谷暗訪歐陽丹夫婦的遺孤,一方面苦練武功,徐圖報仇之策。
哪料天不假年,她返回中原在這座迷仙谷中住了五年多的時間,竟忽罹絕症,一病不起,終而瞌然長逝。
淩瑤姬本是一個官紳門弟的遺孤,其族人為欲吞占其父母遺産,正拟設法将她除去,恰巧被柳薇無意中遇上,因見她生得骨格清奇,乃練武的上乘之材,逐便将她抱回谷中撫養,收作衣缽傳人。
她于患罹絕症之後,已知自己不久于世,便将一身所學錄成訣譜,交給聾啞雙絕夫婦,請他夫婦倆好好照顧淩瑤姬,督她勤練武學,不到一切武學功力臻達大鹹之境時,不得告訴她師承名號,不準她出谷踏入江湖。
聾啞雙絕夫婦本是漠北江湖道上的成名高手,當年遭遇強敵五人圍攻,夫婦二人奮力與敵苦鬥一夜,終于身負重傷,眼看即将濺血橫屍,命危一發之時,恰逢柳薇路過仗義援手,救了他夫婦的性命。
他夫婦雖然出身草莽,但乃是極重義氣的至情至性中人,因感救命之恩深重如山,便自願跟随柳薇為奴作仆。
柳薇當時正是甫離歐陽丹孫婉萍,遠走漠北之初,只身單影,芳心極感落寞之際,她雖然沒有答應聾啞雙絕夫婦的為奴之說,但卻欣然答應和他夫婦為友,願意與他夫婦一起在漠北擇地定居。
至于武林三絕原就與柳薇相識,三十年前武林三絕離開五旗盟,赴漠北覓地隐居修練神功時,曾與柳薇相遇,并在柳薇居所盤桓了三天才離去,是以聾啞雙絕夫婦也才見過武林三絕一次。
歐陽昭聽完聾老的詳說告訴之後,這才明白一切。
聾老一口氣說罷玉蕭倩女柳薇和歐陽丹大俠夫婦的淵源關系之後,略微頓了頓,接着便沉吟地目視歐陽昭又道:“公子,有件事情,請恕老奴多嘴,不知公子肯見容否?”
歐陽昭聞言,連忙說道:“聾老有何見教?盡管請說就是,何必如此客氣。”
經過啞婆以手語轉告之後,聾老便望着歐陽昭肅容說道:“關于五旗盟請公子接掌盟主之事,老奴認為公子應該順理成章地接受,領導該盟行道江湖,主持武林正義,繼承令師的雄心大志!”
聾老話甫說完,江敏忽地接說道:“聾老說得不錯,你的确應該接掌五旗盟,肩負起主持武林正義的責任,轟轟烈烈地作為一番,方不負你一身所學。”
歐陽昭劍眉微皺地道:“可是小弟……”
不待歐陽昭說下去,江敏忽又接着嬌嗔地說道:“可是什麽,五旗盟既是武林三絕所創,而你又是三位老人家的衣缽傳人,更應該繼承遺志!”
歐陽昭見她嬌嗔之态,不由笑說道:“照姊姊這麽說,于情于理,于責于義而言,小弟均該非接掌五旗盟盟主之任不可了?”
“當然!”江敏點點頭又道:“事實上你是義不容辭,責無旁貸!”
淩瑤姬在旁也接着嬌聲說道:“公子,對于江湖上的事情,小妹雖然還不清楚,不過,既然聾老和江姊姊都這麽說,想來必定是沒有錯的,公子應該接納這意見才是。”
歐陽昭沉吟地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我看還是到時再說吧。”
巧巧忽然天真地說道:“叔叔,你去當盟主,巧巧便着你不離開,如果有壞人欺負你,巧巧就幫着你打他。叔叔,你說好嗎?”
歐陽昭聞聽,遂笑着說道:“好!以後遇着壞人,叔叔如果打不過他們時,一定叫你幫着打他們。”
歐陽昭前往靈堂,叩別了他父母的靈位,又向淩瑤姬和聾老啞婆巧巧等告別後,便和江敏緩步朝迷仙谷外走去,淩瑤姬等四人随後相送。
在谷口,他突然停住腳步,凝立良久,心中忽然有所決定似地,緩緩地伸出右手,運勁透指,在谷口左邊的石壁上飛快地刻劃着。
頓見石屑如粉,籁籁下落,頃刻之間,石壁上現出了龍飛鳳舞的十六個大字。
“武林禁地,擅入者死!五旗盟主歐陽昭立。”
字跡雄勁,入石三分,深淺一致,顯示出他精湛深厚的內家功力,已臻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