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1)
歐陽昭被鬼火陰煞曲南和的十面埋伏蓮火聖圈緊緊地包圍在四周,一時沒有了主意,憑他的縱躍功夫,要一穿三五丈,并不是難事。
可是,只要稍一湊近那火圈,立刻覺着骨軟氣急,頭暈腦漲,無法着力。
同時,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兩人各掄手中外門兵刃,在火圈以外,追蹤着歐陽昭的身形,突襲猛攻。
他兩人的萬毒靈蛇筒與蛇蠍斷魂鈎又都是尺寸很長而且喂有奇毒的家夥,逼得歐陽昭的寶旗、玉笛相較之下,有鞭長莫及之感。
歐陽昭經過三五次的突圍,俱是勞而無功,無奈之下,退到圈子的核心,兩個老魔兵器達不到的地方。
折騰了一夜,人也感到一陣疲乏不堪,放眼向外望去,但見慧果大師等一衆,全都退到上風五七丈之處,雖然都面帶焦慮之色,但卻懼怕奇毒,誰也不敢冒險前來施以援手,接岔救人。
歐陽昭心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上天注定了要死在這鬼火圈子裏面,也是在數難逃。
想到此處,又見那四周的火焰,迎着清晨的曉風,越燃越盛,熊熊的火苗,閃着藍晶晶的灰黃煙霧,從四面八方,全向中間卷來,呼吸漸感困難。
他不禁心中大駭,暗忖:似這等愈燒愈烈,何時是盡頭?
然而事到如今,夫複何言,索興不去想它,一盤腿跌坐在核心,屏神凝氣用起功來既可調息功力,又可避免毒煙的侵入。
歐陽昭在百思無計之下,反而寧靜了不少,聚元守真,徑自運起功來。
在外面巡回游走的鬼火陰煞曲南和,突見歐陽昭盤膝而坐,還只當他受不了毒火的侵襲,無可奈何了呢。
因此,陰沉沉的一陣冷笑,得意地道:“小子!嘗到了苦頭了吧!”
反是蛇蠍美人曹麗雲,疤臉一愣,耽心地道:“這小子神情自若,面不着色,敢莫有異?”
鬼火陰煞曲南和嘴角一咧道:“我這鬼火圈兒,奇毒所煉,陰毒所聚,除非有百年以上的修為,斷難抵受得到一個時辰,你盡管放心,這小子能有多大的氣候!”
蛇蠍美人曹麗雲道:“但願如此,不然也難消我心頭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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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陰煞曲南和陰森森地冷笑着,又道:“再過片刻,我們來個平王鞭屍,把這小子的屍體砸個稀爛,始好出這口氣!”
一言未了,人影忽然而至,一紫一白,雙雙飄射而來,人在淩空已先自嬌滴滴地喝道:“真的嗎?”
話落人落,卻是宋氏姐妹連袂而至。
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知宋氏姐妹與歐陽昭的一段淵源,還以為歐陽昭同自己一樣,侵入柳暗花明莊,意存奪取真經劍潛來的。
因此,揚揚得意,語意驕傲地道:“不會假得了,老夫我替你們柳暗花明莊退了強敵,你們打算怎樣謝我?”
萬裏飛鴻宋明珠對着姐姐一使眼色,含着神秘的微笑,道:“自然,我們一定要重重地謝你!”
千手嫦娥宋骊珠也淡然地道:“還要大大地謝你,狠狠地謝你!”
鬼火陰煞曲南和是油蒙了心了,狂狂地一笑道:“用不着,老夫但要真經劍譜佛道兩門的二寶之一,已是如願足矣!”
“哦,那更好辦了!”
宋氏姐妹說完,雙雙互望了一眼,突然各自抖臂發招,四只雪白的手掌,猛然之間遙遙齊向鬼火陰煞曲南和推到,又嬌聲叱道:“居然敢到巢湖來耀武揚威,放起鬼火來!”
她二人突施煞手,大出鬼火陰煞意料之外,猝然不防之下,手中的萬毒靈蛇筒來不及收回,已感到四股奇大無比的力道,迎面撞至,銳不可當,淩厲無俦,力道之雄厚不可抵禦。
百忙之中,鬼火陰煞措手不及,唯有撤身後退,因為宋氏姐妹左右分襲,兩側無法閃避,若是前射,無異以自己血肉之軀,去撞沖來的力道,急切間一仰身後躍丈餘,險險躲過淩厲的四掌。
四道掌風總算被他躲過了,然而,因為他立身之處,本在自己的蓮火聖圈的邊緣,這一後躍丈餘,恰巧落在盤坐運功的歐陽昭身側。
當宋氏姐妹出現之際,歐陽昭心中不由感到一陣不安,以為她們是為了解救自己援手而來,料着這等奇毒,必非一般毒蠱可比,生恐她們為了援手接岔染上了劇毒,豈不為自己所累,就待喝止,又聽到她們的話音,又有些敵友不分,正自疑慮之際,但聽宋氏姐妹翻臉發招,轉而有些慚愧,又見黑影一晃;鬼火陰煞曲南和的人退在自己身側不遠,這一欣喜,真可說是喜從天降。
歐陽昭的坐姿不變,兩個腳踝一挺,猿臂輕舒,一只手抓着了鬼火陰煞的腰帶,另一只手食中二指一并,徑抵在他的靈臺大穴之上,怒聲喝道:“好魔崽子!你也有今日!”
鬼火陰煞曲南和這一驚焉同小可,狂叫一聲:“啊——呀!”
靈臺大穴被制,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宋氏姐妹已在火圈之外與蛇蠍美人曹麗雲鬥在一起。
歐陽昭更不怠慢,點在鬼火陰煞曲南和靈臺大穴的手指不動,厲聲道:“你敢動一動,我就送你回姥姥家。”
鬼火陰煞曲南和此時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只好束手待斃。
然而姜是老的辣,這老魔身子不動,嘴裏卻道:“縱然讓你毀了我,自信能逃出我的蓮火聖圈嗎?”
他一言把歐陽昭提醒,心想:是呀!我不能出此毒火之困,縱然斃了他有何益處呢?
想着,忽然念頭一轉,不由朗笑道:“我不但有出這鬼火圈的本領,同時也要你的命!”
鬼火陰煞曲南和冷哼一聲道:“未必由你打這如意算盤!”
“好!我本可先打發你上路。”
“姓曲的我認了,生有地,死有處!”
“但我偏不!”
“你要打算折磨我,我可要破口罵人了!”
“放心!不像你心黑手辣!”
歐陽昭的話音一落,忽然手腕一震,硬把鬼火陰煞曲南和帶翻了一個身,另一只手一分三指,認準曲南和的鼻子上捏去。
原來歐陽昭已想起了在鬼火陰煞曲南和施放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前,曾經遞了件物品給蛇蠍美人曹麗雲,而曹麗雲就立刻塞進鼻孔之內,諒必是布卷一類的玩意,而且決不是普通的布卷,必是浸有解毒之物。
歐陽昭心細如發料定這等奇毒,任他血肉之軀斷難抵受,施毒之人,必也先行用上解毒之物,不然也同樣的不能忍受。
由于他一時靈機,所以此刻才在鬼火陰煞曲南和的鼻子上打主意。
果然不出所料。
他快如閃電的一捏鬼火陰煞的鼻子,已覺着塞有墊手之物,三指一緊一擠,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由哎呀一聲,歐陽昭手心已多出兩個軟棉的布卷,心中不由欣喜地失聲噗嗤一笑,得意地道:“這一回該你出不去了!”
說着,伸手就把兩個布卷向自己鼻孔中塞去。
不料,就在他塞着解毒布卷之際,鬼火陰煞曲南和忽然一震拖在手中的萬毒靈蛇筒惡狠狠地橫掃過來,厲喝一聲:“好小子,你壞!”
這一着,大出歐陽昭的意料以外,由不得措手不及,百忙中身子一沖丈餘,斜飄三丈,失聲叫道:“老魔崽子,你好大膽!”
話畢人落,已穿出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外,快如驚鴻一瞥,疾如流星過渡,險些被曲南和的方毒靈蛇筒給掃個正着。
饒是如此,也帶着一股勁風,夾起一片烏黑色的煙霧,由身後飄了過來。
這時,歐陽昭鼻孔中塞了解藥,自是有恃無恐,兼之他對鬼火陰煞曲南和恨之入骨,左手展起寶旗,右手曳起玉笛,翻身作勢,二次向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中撲去,打算給他一個了斷。
驀然,又聽那廂的千手嫦娥宋骊珠嬌叱聲道:“二妹小心!”
歐陽昭已起勢的身子聞言,猛地一收,轉向蛇蠍美人曹麗雲與宋氏姐妹糾纏之處望去。
但見蛇蠍美人曹麗雲的一枝蛇蠍斷魂鈎舞得呼呼生風,泛出一片丈來大小的銀光,把赤手空拳的宋氏姐妹逼得團團亂轉。
宋氏姐妹功力雖然不弱,但一則是赤手空拳無法遞招,二則因對這斷魂鈎的巨毒心存顧忌,雖然是以二對一,也是徒勞無功。
歐陽昭心想,她姐妹不避劇毒舍身相鬥,原是為了援救自己而來,萬一有個差池,自己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還是先解了她,們的圍要緊。
想着,一奮雙臂,手中的旗笛陡震,大聲道:“二位姑娘稍憩!看我打發這醜八怪!”
喊着,人已到了三人的身前,抖旗揚笛,星月交輝直向蛇蠍美人曹麗雲雙管齊下,狠準兼施。
蛇蠍美人曹麗雲初見歐陽昭穿出曲南和的蓮火聖圈,她因沒有見到歐陽昭奪取解毒鼻塞,心中已是大寒,但自己被宋氏姐妹纏住脫身不得。
這時,又見歐陽昭奮力奔向自己,更為膽怯,不敢硬拚硬架,一抖斷魂鈎虛晃一招,仗着膽子喝道:“小子!算你的命大!”
歐陽昭一擊不中,怒火更熾,厲吼道:“我的命大,你的命就短了!”
他喝叱之中,正待二次出招,不料身後忽起一縷勁風,聽風辨位,明知有人從身後襲至,顧不得出手追擊,斜讓五尺,沉聲道:“什麽人——”
“你的克星到了!”
原來鬼火陰煞曲南和還存有解藥,已從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中出來,掄動萬毒靈蛇筒狂風驟雨般地卷到。
歐陽昭千見之下怒火中燒,大吼聲道:“曲南和!你想偷襲暗算!”
鬼火陰煞曲南和意存拚命,一條萬毒靈蛇筒舞得風雨不透,全是進手招數,口中也枭啼猿吼地叫道:“曹姑娘!與這小子拚上!我不信他是鐵打銅鑄!”
這老煞星要蛇蠍美人聯手合擊。
蛇蠍美人曹麗雲既列身十大害之中,心術原本不是善良之輩,一再受歐陽昭的脅逼,焉不銜恨于心,事到如今也算拚上了,口中應了聲:“對!放過了他,我們這兩張老臉算是丢到家了!”
兩人鬼叫聲中,又已聯手而上。
那廂的宋家姐妹此時既已膛了渾水卷入圈子,焉能虎頭蛇尾無功而退,同時抖臂奮掌,雙雙搶上。
歐陽昭見她二人赤手空拳參入核心,不由眉頭一皺,口中道:“二位姑娘退下,替在下把風吧!”
但是萬裏飛鴻宋明珠借着進招之勢,卻向他身後一蹿,嬌滴滴地道:“與他們久纏什麽,天色已明,早點解決了吧!”
歐陽昭只顧聽她說話,勁風陡至,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的一鈎一筒各時襲至,百忙之中無法出招拒敵,一個閃身側讓七尺。
不料歐陽昭閃身縱躍,避敵讓招乃是情急之中,取勢間不容發,恰巧射起的方向同萬裏飛鴻的來勢方向相遇。
兩人全是勢急勁速,一時無法收身,驚呼一聲,不偏不斜地迎面撞個滿懷。
歐陽昭覺着自己前胸所觸軟棉棉的略帶彈性,心中已知所以,不由玉面一紅,忙不疊喃喃地道:“太……太巧了!”
萬裏飛鴻宋明珠粉面生霞,星眼含羞,更加難堪。
偏生鬼火陰煞曲南和陰兮兮地一笑道:“好小子!死期已到還要打情罵俏!”
蛇蠍美人曹麗雲又補上一句道:“不要臉的東西,居然賣起風流來了!”
歐陽昭聽在耳內,氣的鋼牙緊咬,混身發抖,厲吼道:“放屁!”
正待振臂出招,不料萬裏飛鴻宋明珠又向自己身前射到,不由略一遲滞,微微一閃身子道:“姑娘,你休息……”
誰知萬裏飛鴻宋明珠不等他說完,一伸玉芽似的五指,快如閃電的竟搶着抓上歐陽昭手上的碧玉笛。
歐陽昭做夢也沒想到,只見碧玉笛被她抓去,不由一驚道:“宋姑娘!你是……”
萬裏飛鴻宋明珠低聲含怒道:“暫借一用,我不廢了這一對醜怪物,就不姓宋!”
歐陽昭還待說些什麽,而萬裏飛鴻宋明珠玉笛揚起一陣清嘯,已像一陣風的向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二人撲去。
這樣一來,不由叫歐陽昭十分為難。欲待先索還碧玉笛,但此時強敵當前,豈能先去阻止援救自己的宋明珠,或是讓她赤手空拳的去鬥兩個老煞星。
想來想去,還是先制下這兩個老煞星再說,萬裏飛鴻宋明珠總不致于不認帳,縱然她不認帳,憑自己強奪硬取,也不怕她不還。
想着,一抖手中辟毒追魂寶旗索興叫道:“既然如此,宋姑娘,我們一人一個吧!”
這時,于手嫦娥宋骊珠見自己妹妹手中有了兵刃,料定加上歐陽昭,兩人一對一的拚兩個老煞魔,是決不會出漏子了,便閃身退出戰團,靜觀雙方交手。
此刻,他們一攻一守之間,已遠離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不虞有毒煙的侵襲,因此,先前遠去的慧果大師等人,這時又攏上前來。
歐陽昭對鬼火陰煞固然是綽綽有餘,而萬裏飛鴻宋明珠也不是弱者,對付一個蛇蠍美人曹麗雲,也不會吃虧,更由于盛怒之下,又有玉笛在手,可以說穩操勝券,僅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四個人捉對兒厮殺,全是快打快攻,舍命的招數。十招下去,鬼火陰煞曲南和已是額角發亮,汗漬微見險象環生,若不是歐陽昭的旋風八式只願展出前六式來,怕不早已橫屍當場。
另一對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因手中的一條蛇蠍斷魂鈎軟中透硬,比碧玉笛長出不少,兼且萬裏飛鴻宋明珠的笛招欠熟,勉強支持了個半斤八兩。
但萬裏飛鴻宋明珠好勝心切,怒氣如焚,鼓起勇氣,招招進逼,式式兇狠潑辣,卻也占盡了先機。
眼看歐陽昭與宋明珠兩人即将雙雙取勝。
突然锵锵!锵……一陣鑼聲亂響,聲急音噪。
接着,柳暗花明莊中濃煙上升,火光燭天,遠遠望去,分明是起了大火,而且火勢烈燃之處,正是一統教的要地,藏珍樓的方向。
這時,旭日初露未上,火光映着早霞,滿天徹地的一片通紅,好生驚人。場子中衆人都不由一愣。
一統教主宋士龍不由大喊一聲道:“哎呀!火……”喊着,一彈腿弓身,就待向莊內射去。
就在此時,勁風陡起,白楊樹林內,忽然有人飛騰而至,人在淩空,卻先聲如迅雷地吼叫聲道:“不準動,全給我住手!”
曉霧朦胧的林蔭之中,虛飄飄地躬出個一身鮮紅裝束的人來,瘦骨嶙嶙,顯得十分老辣,但卻生了一副孩兒臉,紅光滿面,與他的骨格十分不配,一頭焦黃而又不多的紅發,紮了個沖天小辮子,十分不順眼,也十分滑稽。
歐陽昭與萬裏飛鴻宋明珠原本即要得手,本打算不理來人的叱喝,也不問莊內的大火,要先制下這當前的兩個煞星再說。
怎奈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不肯放過喘息之機,借着這聲叱喝,不約而同地撤身退出七尺。
鬼火陰煞曲南和陡見紅孩兒臉的瘦人,不由一喜,忙不疊地騰身搶了過去,畢恭畢敬地哈着腰,小心翼翼地道:“您老人家來了!難得!”
那紅衣孩兒臉的人正眼也不瞧他,大刺刺地踱着令人發嘔的方步,佯裝不睬,帶理不理地道:“怎麽?你們小弟兄們也打算插上一腳?”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輩份,在武林黑道之中,已可算得是很為少見的了,不料這孩兒臉的紅衣人,竟以小弟兄呼之,足見大有來頭。
偏生那鬼火陰煞毫不生嗔,反而嚅嚅地道:“這……有了您老人家,我們只好放手了!”
歐陽昭聽在耳裏,不由暗暗好笑,心想:你的命還不知保得住保不住,還有什麽放手不放手呢!
此時,萬裏飛鴻宋明珠眼望着莊內的大火更加熾烈,附着一統教主道:“大哥,我去莊內看個究竟!”
說完,白影一線,一掠而去,如同離弦之箭,轉眼沒入林子。
歐陽昭只管打量來的紅衣人,目送萬裏飛鴻的身影已沒,才想起自己的一枝碧玉笛尚在她的手裏,不由叫道:“宋姑娘……”
然而,萬裏飛鴻宋明珠早已去個無影無蹤。
他有心追上前去,但又急欲要知道紅衣人的來頭,私忖:反正宋氏兄妹的基業在這柳暗花明莊,不怕你賴帳。
想着,喊了一半,即便住口,又向紅衣人瞧去。
但見,蛇蠍美人曹麗雲這時也已湊了上去,對着紅衣人一裣衽,道:“是哪陣仙風把您老人家吹到中原來了!”
紅衣人孩兒臉上稍微露出笑意,皺起眉毛,向蛇蠍美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才似忽然想起,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喲!是曹妞兒!聽說你同尤老七把其餘的八大害全給毀了,想必功力也大進了,只是生成的美人胎子給糟蹋了!”
孩兒臉的紅衣人一副老氣橫秋的架式,實在教人瞧着別扭得很。
歐阻昭看在眼裏,心中十二萬分地厭惡。
但那人對着蛇蠍美人曹麗雲說完之後,眼神忽然一沉,語含怒意地喝問道:“哪一個是一統教的教主?”
這問話的語意,十分顯然地透着不悅之色,也有滿不在乎的鄙視之感。
一統教主宋士龍眼看着鬼火陰煞等二人對他的态度,便心知此人來頭甚大,但像這等問話,未免有點難堪。
因此,也就不客氣地道:“本教主在此!”
一言甫落,那孩兒臉時紅衣人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狂笑不已。
笑聲高亢刺耳,聲動四野,歷久不絕,驚得數丈外的林子中群鳥亂飛,震得一片白楊樹頭落葉紛舞。
這是絕功示警,從這聲長笑裏,隐隐露出了他的修為實在不凡。
歐陽昭暗地裏皺眉頭,在場的慧果大師,智清道長,玄玄玉女羅冷芳,羽化上人等一衆武林宿彥,也全都皺起眉頭,看樣子也摸不清他的來龍去脈。唯一的武林通,青衫秀士舒敬堯卻也偏着頭,似在思索,可是臉上也有疑惑之色,分明捉摸不定。
一統教主宋士龍見這人如此狂傲,不由沉聲道:“大呼小叫,鬼哭神號的,你是幹什麽的,巢湖柳暗花明莊容不得任何人賣狂,亮出萬兒來!”
“萬兒?哈哈!”
孩兒臉的紅衣人又是幹幹的一笑,似乎是說:你不配問我的名字!
但卻一轉臉向鬼火陰煞同蛇蠍美人問道:“原來自稱教主,不過是個胎毛未退的小夥子!難為了他,居然有這麽高的志氣,這麽大的膽量!”
一統教主聞言,心頭冒火,震臂一吼道:“狂徒!你也太無禮了!”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小眼一斜,前趨一步,湊近了孩兒臉的人,搶着道:“前輩!這一統教主平平常常,倒是那個小子,可有些紮手!”
說着,一指歐陽昭……
這個煞星是想要挑起事來,明露着要用借刀殺人之計,想要他鬥鬥歐陽昭。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對一統教主宋士龍的叱喝,原已打算發作,此時聽了鬼火陰煞之言,果然開始打量着歐陽昭。
他掃視了一陣,疑雲滿臉地道:“哦!真的嗎?”
蛇蠍美人曹麗雲焉能不明白鬼火陰煞的意思,緊接着道:“假不了,這小子卻是地地道道的三絕的傳人。”
“三絕的傳人?武林三絕嗎?”
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似乎感到奇怪,但卻并不驚怯。
歐陽昭爽聲一笑,搶上幾步,豪氣幹雲地道:“如何?你不相信?”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卻毫不為怪,沖天小辮抖動不已,連連點頭道:“武林三絕的劍、旗、笛,是鐵的招牌,誰也冒充不了,他們既然說你是三絕的傳人,我是相信,可是,你是哪一絕的呢?”
歐陽昭聞言,沒好氣的,順手中已卷起的辟毒追魂寶旗,掠起一片金光,化出千萬旗影,朗聲高嚷道:“喏!紅娃娃!
讓你見識見識!”
不料那人對稱他為紅娃娃既不着惱,而對武林威懼的辟毒追魂寶旗也無異色,只不過淡淡地道:“你是旗絕裴天慶的再傳弟子?”
歐陽昭實在讨厭他那冷兮兮的陰沉味道,又道:“何止?”
“那……”
“武林三絕的衣缽,全都繼承在某一人身上!”
“有點意思,武林三絕的所有能耐,若是都傳給了你,在老夫我來說,卻是一大喜事!”
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的話,說得模糊不清,衆人全不明白他的真意何在,連鬼火陰煞同蛇蠍美人也互望了一眼,後退兩步,有些兒發愣。
歐陽昭還以為他同師門有什麽淵源呢,語氣稍為緩和地道:“請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誰知那紅衣怪人狂傲地道:“我是說假若有人真的能把武林三絕所有的藝業承受下來,老夫我在宇內總算有個喂招對手之人,不然,還真找不出替老夫試招的漢子來!”
此言一出,歐陽昭的無名烈火陡然而起,星目一掃道:“你一派胡言,亮招!”
喝着,揚旗取勢,振臂欲發。
可是,那紅衣人卻慢條斯理地道:“亮招容易!你真的是武林三絕的傳人嗎?”
歐陽昭取勢欲動,不耐其煩地道:“有旗為證!”
“這只算是一絕!”
“此話怎講?”
“劍、旗、笛、三絕缺一老夫無此閑心與你比劃!”
“笛……”
歐陽昭忽然想起碧玉笛來,心想:若是碧玉笛在手,亮給他瞧瞧豈不大好!
果然,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問道:“碧玉笛呢?”
“适才被……被……”
一家的兵刃,可以說是各有專長,各有精華,歐陽昭欲待說借給別人,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因此,猶豫着不便出口。
孩兒臉的怪人追問着道:“怎麽?被人毀了,還是被人給奪走了?”
歐陽昭沒好氣地吼道:“在下借與別人了!”
“呵!真大方,碧玉笛乃玉笛郎君段老三的成名家夥,總算在那短笛之上下了不少功夫,費了不少心血,不料僅僅傳到第二代,便把它視為糞土,任意地借給別人,段老三若是九泉有知,怕不氣炸了肺!”
這怪人只顧絮絮叨叨,可把個歐陽昭給氣得三屍暴跳,七孔生煙,一揮手中寶旗,厲聲吼道:“老小子!你有完沒完,關你甚事!”
憑他如何焦急,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依然煞有介事,一本正經地道:“這些就不要管了!你的劍呢?”
“劍?”歐陽昭不由被他問糊塗了,一時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從遇虎跌入深谷,巧逢三位恩師以來,從未看見恩師提到過劍,雖然,師父也曾授過一套劍招,但從來沒有用過,也沒有聽說過有一柄什麽劍。
今日突然聽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問起,怎不張口結舌呢!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臉上挂着神秘的微笑,點點頭道:“對啦!那枝武林第一利器,三絕之首的太古神劍。”
他說的如同親眼得見一般,真使人不能不相信,在場之人,全都一陣茫然,不知他口中的太古神劍,究竟是何神器。
歐陽昭有些不服,探手在懷內取出了銀光如雪,星芒四射的三絕令符,在手中一揚,大聲道:“老小子,你少東扯西拉,讓你見識見識這三絕之首的三絕令符,你還有話說嗎?”
不料那人一見,仰天發出一串枭鳴似的狂笑。
笑中如同喉中有物,咯咯咚咚,全不是一般人的笑音,但隐隐的卻有一股難以捉摸的力道,群山響應,回聲震蕩。
他的笑聲一收,指着歐陽昭道:“我來問你,什麽叫做武林三絕?”
歐陽昭毫不猶豫地道:“劍、旗、笛,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還用你問!”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吧的一聲,雙手突拍,道:“對呀!我問你,既然有劍絕,難道沒有一柄劍嗎?那以何為憑呢?”
歐陽昭雖覺得他言之成理,但也不能失去師門的傳人身份,又搖了搖手上的銀牌,叫道:“這塊三絕令符,就是憑證!”
“你錯了,那為什麽不叫符絕,或叫牌絕,卻叫劍絕呢?”
“你咬文嚼字!”
“小朋友!這不是咬文嚼字。試想,三絕令符,不過是三絕的信物,五旗盟的憑證,既不是兵刃,又不是暗器,何絕之有,我看你枉為三絕的傳人,不是替三絕露臉,簡直是替三絕丢臉!”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只憑一時的口快,唠唠叨叨的不休不止,可把個歐陽昭說得既氣又惱,既慚愧、又憤怒,手中寶旗一抖,咻的一聲,發出一派金光,揚出一片勁風,直向他拂去,口中道:“老小子!你嚼舌根!”
這一招,乃是歐陽昭氣急出手,快如追風閃電,厲如迅雷風雲,淩厲無俦,一撲而前,挾排山倒海之勢,端的氣派驚人。
他快,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更快,紅影初動,人已閃出丈餘,掠過勁風之外,如同鬼魅一般,恰像落葉飛絮無二。
歐陽昭—招初出,意在出手奏功,不料連收勢也來不及,但聽轟一聲悶響,勁風着實之處,原本平整的草坪,竟被旗風震出一塊三尺見方的地穴,深可尺許,周圍的草皮,也焦黃枯萎一大片。
原先站在孩兒臉紅衣怪人身側不遠的鬼火陰煞曲南和同蛇蠍美人曹麗雲,同是一聲驚呼,忙不疊一穿丈餘,險險躲過。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腦袋一晃,也不由暗暗點頭,不疾不徐地道:“真難為你了,小小年紀,看不出有這份功力!”
一副倚老賣老的神情,令人讨厭。
歐陽昭一擊不中,焉能虎頭蛇尾,抖臂挽起一個偌大的旗花,又喝道:“誰同你鬥口,有種的接我一招!”
話落招發,比先前更為驚人,力道有增無減。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連忙搖手道:“慢來!慢……”
歐陽昭生恐他又在言語之上嘔人,完全不理會他的話,旗尖順處,早又疾如風火地遞出一招。
然而,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故技重施,一搖肩膀,人忽地像一片紙屑,趁着歐陽昭所發的勁道,飄飄忽忽的如同騰雲駕霧,迳向歐陽昭的身後落下。
這等奇妙莫測的身法,算是歐陽昭出道以來第一次看見。
也是在場所有武林高手全然沒聽說的功夫,不由全是咦了一聲,似乎都感到驚異。
歐陽昭心中不由一懔,他恐這紅衣怪人由身後偷襲,忙不疊地一個翻身寶旗護胸,又待發出。
初不料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卻遠遠的站在三丈以外,負手而立,悠閑之至,不但沒有出手施襲之态,而且含着盈盈的笑臉,從容地道:“論功力,你還真過得去,老實說,你已引起老夫的興致來了,我已決定破我五十年來沒同人動手過招之戒,與你走上三招到五招。”
歐陽昭此時,對這當前的紅衣怪人,已有了戒心,也覺得既有趣又有意味。
但口中卻急欲見個高下,因道:“既然如此,亮招呀!”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連連搖頭道:“慢來,慢來,我還有話說。”
“說什麽?”
“說說你師門的往事!”
“有什麽要你說的?”
“白頭宮女談天寶舊事,也是人生一樂呀!”
“你少賣狗皮膏藥!”
“哼,小朋友!武林三絕之事,除了老夫,知道的人恐怕還沒有,算你天大的福緣,不遇到老夫,只怕你一輩子也被蒙在鼓裏!”
“少賣關子!”
“這可不是賣關子,以你來說吧,身為三絕的嫡傳弟子,連你也弄不清楚,就不要說其他的人了!”
歐陽昭把眼神一愣,眉頭一皺道:“我不要聽你這些雞零狗碎的胡言亂語!”
這時,久未發話的一統教主宋士龍乃是有心人,卻插言道:“就讓他說說,看看有沒有個譜兒,怕他跑了不成?”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臉色一寒,冷哼了聲道:“哼!多口!”
歐陽昭心想:反正自己對師門之事一知半解,管他對不對,讓他說說,也沒有什麽大礙,也就搶着道:“好!要說你盡管快說吧!”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微微一笑,一指歐陽昭手上的寶旗道:“我問你,這旗叫什麽旗,是何人使用之物?”
歐陽昭朗聲揚旗道:“辟毒追魂寶旗,乃是二恩師,人稱旗絕裘天慶所用之物,這還用問!”
“有何妙處?”
“旋風八式壓倒武林!”
“對!那何謂笛絕呢?”
“三恩師人稱玉笛郎君,姓段,單名一個圭字,碧玉笛十二笛招威攝宇內,另有笛音曲譜,妙用無窮!”
“不錯!不錯!另外一絕呢?”
“劍絕……”
歐陽昭說到此地,不由難以啓齒。
因為,他受三個武林怪人的傳功授藝,只知道恩師三人并稱武林三絕,從來沒敢問到名諱,武林三絕也從來沒提到過。
至于旗絕裘天慶,笛絕段圭,還是出道以後,從別人口中側面聽來的。
如今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忽然問了起來,怎不感到一陣難為情呢?天下有個弟子不知道師傅的名諱的嗎?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偏生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又道:“料你不會知道,劍絕的古怪性格,不會對你說功夫以外的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