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往小了說也很簡單,任寬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可任寬來這條街上不到半年時間,經常打照面的還能叫出個名字,隔得稍微遠一點的,眼熟一點的,都是哥啊姐的叫,他能得罪誰,他實在是想不起來。
他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平時最不願意和別人結仇。
如果非得說的話,也就王蕊和他打嘴仗打得最多,實在是算不上是得罪。
大部分希望只能寄托在對面幼兒園的監控器上,最好能刺激刺激任寬的記憶,讓他想起一些瑣碎的事情。
毒品在任寬店裏找到,贓物就是鐵證,要不是有着段嘉康的這層關系,他連看監控的機會都沒有。
打從任寬第一天開店起,監控的畫面平淡且單一,無謂是一些來來往往的客人,和店裏人忙碌的模糊的身影。
任寬逐漸不抱希望了,這種大海撈針的找法實在太渺茫了,就像是沒人會去注意,一個人從菜市場提回家一袋大蔥一樣,直到畫面裏出現了張齊的身影。
由于對面的監控範圍有限,超過小飯館牆壁的部分就看不到了,任寬只看到張齊側對着監控,站了好一陣,像是在和誰說話一樣。
鏡頭外的身影晃晃悠悠,胸口的衣裳時不時會露出鏡頭,反反複複幾次,這個場面任寬實在覺得眼熟。
“等一下…”任寬打斷道,“剛剛那裏,再放一次。”
任寬聲音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有什麽特別嗎?”
“這裏。”任寬指着屏幕邊緣,看不清的人影,“這個人我覺得眼熟。”
警察蹙着眉頭,戳了戳屏幕,“就露出點衣服,你都覺得眼熟。”聽起來像是為了洗脫嫌疑,胡謅的說辭。
任寬搖頭,“不是,是之前我見過一次,也是沒看清樣子,覺得眼熟,對!就是正好他和張齊站在一起說話,我一喊張齊,這個人就跑開了,張齊…當時挺慌的。”
幾個警車互相看了一眼,等着任寬繼續開口。
“因為那會張齊剛到店裏,我也沒多想…”
“後來還有再看到他倆在一起說話嗎?”
任寬細想,他想不起這些細節,只是越發覺得這個人該是他認識的,“不知道…”
雖說警察對任寬模棱兩可的回答有些懷疑,但是接下來還是着重關注了張齊這個人。
畫面裏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張齊和別人獨處的場景,任寬喃喃道:“說不定就真的只是路人…”
其實連任寬自己都不大确定,畢竟店裏每一個人,都是老老實實的本分人,最最最要的是,他和張齊也沒有任何恩怨,總不能為了自己脫身,胡亂栽贓吧,再說了,他沒做就是沒做,清者自清。
有了目的性的尋找,這次監控的倍數加快了不少,畫面裏路人在飛快前進,突然從鏡頭前一閃而過一個身影。
“停一下!”任寬喊道,畫面抖動的厲害,可依舊能分辨的出,這上面根本沒有張齊。
“這上面可沒有張齊。”警察有些不耐煩了,不想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不是張齊。”任寬驚奇道,“我想起來了,就是這個人,我覺得眼熟的,跟張齊說話的這個人。”
任寬“啧”了一聲,他激動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可是一張嘴,完全不知道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他應該就是這條街上的小混混…名字我不知道…”說起過節,任寬恍然大悟,“非要說有過節,那就是他,他欺負按摩店的員工,我替按摩店的人解圍。”
任寬提供的這個線索讓案情有了新的進展,終于能放方繼容和任寬再說上話了。
剛剛已經聽陸局長說,這個人韭兒可能認識,方繼容反複叫任寬放心,“這人的名字,回去問問韭兒就知道了。”
正當方繼容打算離開的時候,任寬還是忍不住将人喊住了,“方老板。”
待在警察局這幾天,任寬從茫然到心慌再到從容,一旦冷靜下來後,一些事情都經不起他的推敲,這個民宿的方老板,跟他非親非故,為什麽會幫他跑前跑後的。
方繼容擡了擡眉峰,示意任寬繼續說,任寬頓了頓,“方老板為什麽要幫我?”為什麽能幫到他。
方繼容聳了聳肩,“倒也不是幫你。”他暫時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畢竟韭兒和段嘉康的事情,還沒扯清楚,“想幫幫韭兒而已。”
這就更讓人捉摸不透了,方繼容也沒有幫韭兒的理由。
方繼容意味深長的表情,讓任寬腦中警鈴大作,那間格格不入的民宿和突然出現的段先生,很多事情像是有跡可循的,方繼容明顯是段先生的人。
方繼容打斷道:“別想太多,你先出來了再說,韭兒還盼着你早點出去。”
任寬眼神裏一陣波動,半晌才問道:“韭兒最近乖嗎?”
畢竟他一聲不吭地離開飯館好幾天了,韭兒要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任寬害怕他又沒完沒了地哭鬧。
“有些焦慮,平時都挺乖的,任老板別擔心。”
這種輕描淡寫的回答,更是讓任寬毛骨悚然,三十多歲的人,見多了有些污穢肮髒的東西。
他和王蕊一樣,同樣生長在一片世俗的土地上,有些事情不容他過多的描繪。
他害怕韭兒會為了幫他,答應一些不平等的交易。
好人臉上是不會貼标簽的,任何人的示好,都是帶有目的性的,只是看他的目的是否具有惡意。
而段嘉康一直保持着彬彬有禮的态度,任寬沒有看透,就容易自亂陣腳。
想要安撫韭兒,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韭兒幾乎不願意離開民宿,好幾次待到昏昏沉沉地睡着。
段嘉康托人買了盲文教材,騙韭兒靜下心來學習,“認識了盲文,你才能用盲人手機啊,你不想以後和任寬通電話嗎?”
他當然是想的,每一個寂寞的夜晚,他都無數次幻想過聽到任寬的聲音。
可是焦慮主導了他所有的情緒,他似乎做不到,韭兒摳着教材上的點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段嘉康掰開韭兒的手,将指尖按壓到點字上,輕聲細語說道:“任寬走了這麽久,等他回來,問你最近幹什麽了,你怎麽回答,傻等着?不想在任寬心裏有一點點進步,不想任寬一回來,就能和你打打電話?”
一說起這些,段嘉康自己有些泛惡心,任寬又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有那麽遙不可及嗎,犯得着讓韭兒一聽到,眼神裏都能浮現起憧憬嗎?
韭兒曲起手指,他确實想,好像一味的擔心,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不想幫倒忙,糯乎乎地答應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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