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金絲雀
年少的人愛了就是愛了,認真了就是認真了,在那個年紀裏,愛情就是要毫無雜質一心一意,是雙手捧着的水晶,別人碰一下都不行。
蔣息很認真,裴崇遠聽得出來。
這種認真,帶着近似威脅的氣息,聽在裴崇遠耳朵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裴崇遠有些驕傲得意,蔣息這麽傲氣的人對他都愛得這麽深,充分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至于那認真到在蔣息看來是千斤巨鼎的話,于裴崇遠而言倒是沒那麽嚴重,他只當是小男孩中二病犯了,說點兒狠話而已。
裴崇遠笑着哄他:“就這麽信不過我?我可有點兒委屈。”
他一示弱,蔣息就也繃不住了。
但該說的話,堵在嗓子眼,蔣息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
他轉過來說:“裴哥,我從來不想糾結你過去的作風習慣,沒意義,只是,那些确實是我評判你是否可靠的一部分因素,你藏不起你的過去,抹不掉那些花花綠綠的痕跡,我既往不咎,但你不能在我面前還拈花惹草。”
“……我這是真冤枉。”裴崇遠說,“要不這樣,以後我出門都墨鏡口罩全戴上,不讓別人看我,我也不看別人,行不行?”
裴崇遠被他說得也有了點兒火氣,車裏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尴尬。
蔣息皺着眉抽煙,心情不太好。
原本今天提着行李來見裴崇遠,他挺高興的,總算熬過了期末,可以跟這人好好在一起了,結果看見這麽一幕,讓他心裏不是滋味。
他努力去信任裴崇遠,可這人時不時給他一擊,讓他剛落下來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
這種感覺一點兒都不好。
蔣息不喜歡這樣的刺激。
“小息。”前面紅燈,裴崇遠停了車,“我跟你道歉。”
蔣息有些意外,轉過來看他。
“我這人大概在你那兒真沒什麽信用度,”裴崇遠自嘲地笑,“我要是你,我也信不着這麽個男人。”
蔣息沉默不語,抽了口煙。
“但人麽,活這麽多年總是要走些彎路的。”裴崇遠說,“不是誰都那麽幸運,第一次就能遇見完美契合的伴侶,絕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斷摸索,慢慢等待,你說對吧?”
蔣息垂下眼,看着自己馬上燃盡的煙,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麽跟你說吧,我以前是有過那麽幾段無疾而終的經歷,既然有過,出于禮貌和教養,我不能去全盤否認他們,他們也曾經陪着我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但問題是,他們都不是最正确的那個,相比于前任,我更願意用‘擺渡人’來形容他們,是他們引領着我找到了你。”裴崇遠侃侃而談,“我不避諱跟你談過去,也希望你不要用過去來定義我,人是沒辦法被定義的,只能用心去感受。”
在這方面,蔣息永遠說不過裴崇遠。
對方永遠能把他繞得低頭認錯。
他不想再計較那些,也确實沒意義。
蔣息按滅了煙頭,關上了車窗。
“裴哥,你之前說跟我要三天時間,有什麽安排了嗎?”
裴崇遠一聽,明白剛才那一頁算是翻篇了。
他喜歡蔣息這樣有事兒說事兒,解決了就不再糾纏的性格。
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
“目前保密。”裴崇遠笑着握了一下他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個吻,“讓你先好奇一陣子。”
蔣息住在裴崇遠家裏的一個星期,無所事事。
裴崇遠最近工作忙,一早就走,很晚才回來。
蔣息不願意出門,大部分時間在家裏看看電影睡睡覺,偶爾實在無聊,出去買點酒,回來自己一邊喝酒一邊寫歌。
這陣子他連酒吧都沒去,裴崇遠說不放心他自己過去,怕別人纏着他,自己會吃醋。
蔣息就笑,說他沒勁。
但嘴上是那麽說,心裏卻高興得很。
這麽長時間以來總是他吃裴崇遠的醋,卻很少有裴崇遠吃醋的機會。
那人好像什麽都看得很開,從來不會跟他計較什麽,更不會吃醋。
蔣息心裏總惦記着,覺得有些不公平。
一個星期下來,蔣息就這樣悠閑地窩在裴崇遠家裏,偶爾會等裴崇遠回來,對方要是不太累,會抱着他痛快地做一場,要是太累,就簡單沖個澡,抱着他睡覺。
日子過得平靜到一丁點兒漣漪都沒有,蔣息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偶爾他會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是裴崇遠圈養的金絲雀,每天無所事事,只等他一個人。
一天下午,他躺在沙發上看電影,那部很經典的、他已經看過好幾遍的《開羅紫玫瑰》,看着看着睡着了,等他睜眼的時候,裴崇遠正在吻他,愛撫他。
蔣息被弄得粗喘連連,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看了眼時間,抱住壓在身上的人問:“今天怎麽這麽早?”
“結束了。”裴崇遠說,“那個項目前期內容全部敲定,後面的交給項目經理帶他們做就行了。”
裴崇遠修長的手指挑開蔣息睡衣的扣子:“我沒什麽事兒了,就回來陪你。”
蔣息笑了。
當裴崇遠咬住他某處的時候,身體泛起的微微疼痛讓他知道這不是夢。
他閉上眼,任由裴崇遠在他身上點火。
耳邊,是電影最後,女主角失落地回到電影院,而黑白熒幕上,那個男人唱着——我似乎找到了我所追求的幸福。
裴崇遠說的三天,蔣息期待了不止三個星期。
蔣息到底是個年輕孩子,再怎麽耍酷裝成熟,都還是會對戀愛充滿幻想,對戀愛中的一些片段充滿期待。
裴崇遠總是能做些讓他意外的事來讨他歡心,那些裴崇遠手到擒來的戀愛把戲在蔣息看來格外新奇和珍貴。
自從兩人在一起,裴崇遠忙工作,蔣息忙考試。
他們湊在一起,大部分時間用來做 A。
很痛快,這兩個人對此都無比沉迷。
裴崇遠不是沒嘗過美食的人,但蔣息就像是加了罂粟殼的珍馐,讓他上瘾到恨不得死在那兩條長腿之間。
而蔣息,剛開了葷的熱烈青年,每一滴血都被染上了欲望,說燒起來就能燒起來。
這麽兩個人,一遇見,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做 A。
但蔣息也明白,只有X 事的關系那不叫戀愛,那是彼此在滿足低級欲望的PAO 友關系,他絕對不承認自己跟裴崇遠僅此而已。
原本一邊沉迷一邊又有些在意的蔣息,在裴崇遠提出“三天約會”的時候,不可能不期待。
三天。
他們要像所有尋常的情侶一樣去度過。
裴崇遠為了蔣息,在年底硬是擠出三天假期,一早帶着人出門,開着車,朝着出城的方向駛去。
六點多,天還沒亮,蔣息坐在車上聽着歌抽着煙。
他覺得裴崇遠也不是那麽沒有心,至少此刻,車裏放着他們第一次遇見時蔣息在聽的那首李宗盛版本的《愛的代價》。
兩人都跟着輕哼着,看着外面逐漸亮起來的天邊,蔣息有種在跟裴崇遠一起看日出的感覺。
他們沿着高速一路朝着外面開,蔣息不問去哪兒,也不問多久抵達目的地,他把自己交給裴崇遠,任由對方發落。
裴崇遠說:“還記得這首歌嗎?”
蔣息笑了:“那天下大雪。”
那天下大雪,裴崇遠被孔尋一個電話叫來接陌生男孩去酒吧。
有時候大概真的要信命,要相信命運這只無形的大手可以翻雲覆雨,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如果那天蔣息不去參加孔尋的生日趴,如果那天沒下大雪,如果那天蔣息能打到出租車,如果那天裴崇遠不是剛好在那附近辦事又接了孔尋的電話……
如果這些巧合缺少一環,他們都不會在那天見面。
不在那天見面,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
命運給他們安排了一條路,他們想不走都不行。
裴崇遠的手指輕輕随着節奏點着方向盤,他說:“我當時挺意外的,沒想到你這麽個小男孩竟然會聽李宗盛的歌。”
蔣息一聲嗤笑:“這算歧視嗎?十幾歲的男生就不聽李宗盛?”
“算我狹隘,我又得道歉。”裴崇遠笑,“以前吧,我一直覺得,像李宗盛這樣的人唱的歌,都是老男人歌曲,只有經歷過什麽的人才聽得懂,年輕孩子喜歡熱鬧熱血,喜歡進擊或者反叛,只會覺得老男人寡淡無味。”
蔣息笑:“其實我也沒那麽小,你也沒那麽老。”
“對,咱倆不過就是差了十歲。”
“……不能那麽看。”
裴崇遠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你說,應該怎麽看?”
蔣息猶豫了一會兒,說了一句撩火的話。
他說:“你看在床上,我們不是配合得很好?所以年齡這事兒,你別總說我是小孩兒。”
蔣息看看他,伸手把煙遞到他嘴裏:“我什麽姿勢沒跟你做過?哪次沒讓你舒服?”
裴崇遠叼着煙笑,低聲罵了一句。
“操。”他說,“小息,你以後還是少在我面前說這種話。”
“怎麽了?”
裴崇遠斜眼掃了他一下,說:“這要不是在高速上,我絕對立刻停車,幹你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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