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新年禮物

蔣息有時候挺喜歡聽裴崇遠說葷話的,像是往平平無奇的酒裏扔個炸彈,刺激。

他喜歡這種刺激。

對他來說,生活太無趣,如果沒裴崇遠時不時刺激他一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麽混下去的意義是什麽。

蔣息接起他的話,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帶着笑意說:“這要不是在高速上,我絕對讓你立刻停車,榨你一頓。”

裴崇遠大笑,反複地品着蔣息的這句話。

幹你一頓。

榨你一頓。

蔣息還真不是輕易會服輸的性格,連在這種事上也不會覺得自己被人如何的那個,而是依舊當自己處于高地,驕傲地索取。

行,帶勁。

裴崇遠拉過他的手就咬了一口,然後磨着牙,狼似的說:“等着,今天晚上讓你痛快榨一場。”

車開了差不多三個小時,蔣息後來靠在副駕駛座睡着了。

等到他被裴崇遠叫醒,發現他們的車停在一個院子裏。

“下車吧。”裴崇遠笑着親了一下他的臉,“帶你看看什麽叫世外桃源。”

蔣息睡得懵懵的,看向窗外。

“來吧,下車看。”裴崇遠拿過圍巾給他系上,拍拍他肩膀,叫他下車。

蔣息好一會兒才從車上下來,沒睡醒呢。

不過一下車他就愣住了,沒想到裴崇遠會帶他來這裏。

他們在山上,雖然是冬天,但視野開闊,有種孤寂冷清的美。

“這什麽地方?”蔣息環顧四周,他們後面有一座房子,只有一層,但大得出奇。

裴崇遠摟着他,笑着捏他耳朵:“我家。”

“你家?”

“嗯,我中學的時候有人賣山,”裴崇遠說,“當時家裏閑錢比較多,我爸就給買了。買的時候就有這麽幾間屋子,挺破的,他們就翻修,又通了水電。”

蔣息回頭看着那房子,裝修得很不錯,一點兒看不出曾經的“破敗”。

“這地方年年有人來打掃,但很少會過來住。”裴崇遠笑着問他,“進去看看?”

山上還是冷,蔣息剛睡醒,裴崇遠怕他着涼。

蔣息跟着他進屋,問:“弄得這麽好,就閑置了?”

“也不算完全閑置。”裴崇遠說,“我爸最後那幾年是在這兒過的,那時候我還上大學呢,就差不多你這麽大,放假會過來陪陪他,在山上溜溜彎兒,釣釣魚,挺好的。”

蔣息從來沒聽裴崇遠說起過他家的事。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跟裴崇遠其實并不了解彼此。

不,準确來說是,他們只了解彼此的身體。

看見蔣息發呆,裴崇遠恍然一笑:“對了,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他們?我十六歲的時候我爸查出癌症,那會兒他跟我媽離婚好幾年了,我一直跟着我媽生活。他确診之後,放棄治療,自己搬來山上住。”

裴崇遠笑着問他:“你不介意吧?他是在這裏過世的。”

蔣息搖頭。

他哪兒會介意,他恨不得了解裴崇遠更多。

“自從我爸去世,這地方算是徹底荒了。”裴崇遠說這話的時候,透着一股涼意,聽在蔣息耳朵裏,有點兒落寞的感覺。

蔣息一直覺得裴崇遠的生活太熱鬧,周圍人太多了,聲音太雜了,他經常會擔心總有一天裴崇遠會因為那些人,那些聲音而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

直到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不管在生活裏把自己變成了什麽樣,人類的本質還是孤獨。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塊空地,寒風戚戚,藏得隐秘,只有他想讓你看的時候,你才能看到。

蔣息說:“可是這兒現在看起來挺好的。”

裴崇遠笑:“是挺好,因為我工作之後就把這地方又給翻修了一遍,然後每個月還請人來打掃。”

裴崇遠開了空調,然後牽着蔣息的手,帶着他把屋子一間一間地參觀。

有些古樸的裝修,所有家具都是實木,擺位講究。

最東側是書房,大大的木門推開,左右兩側是整面牆的書,眼前是落地窗,薄紗質地的窗簾輕盈地垂着,冬日的陽光透過來,斑駁地落在地面上。

窗邊有一張大大的寫字臺,上面竟然是擺着筆墨紙硯。

“我爸喜歡這些,”裴崇遠說,“我寫不太好。”

他走過去,手指輕輕劃過臺面。

昨天他叫人來打掃的,桌面幹淨得很。

蔣息點了點頭,又看那架子上的書。

“這書房陽光不錯,”裴崇遠拉開了窗簾,笑着說,“從這兒望出去,視野也好。”

蔣息走過來,站在裴崇遠身邊。

“你知道這地方适合做什麽嗎?”

蔣息問:“什麽?”

“做 A。”裴崇遠輕笑一聲看他,“等到夏天,暖和了,咱們到院子裏做都不用擔心被人看見。”

等到夏天。

說出這句話之後,裴崇遠自己都愣了。

他明明只打算跟蔣息好一個冬天,哪兒來的夏天?

對他的心思毫不知情的蔣息被他說得動了心思,倚在桌邊笑着看他,看着看着,手搭在了自己的褲腰上。

他這個舉動無異于是邀請,瞬間讓裴崇遠沒空再繼續胡思亂想。

“裴哥,”蔣息挑開了褲腰上的扣子,“我挺喜歡這裏的。”

裴崇遠笑了,走過去,直接拉開他褲子的拉鏈:“行,那就做點兒什麽,讓你更喜歡。”

兩個人在落地窗前,蔣息倚着桌子,抓着窗簾,他扭頭就能看見最純粹的冬日景色。

他想:或許這裏真的是世外桃源,如果可以,他們兩個往後到這裏共度餘生,哪怕是死,他也不怕了。

裴崇遠跟蔣息在山上這棟房子住下了。

山上的房子原本要燒柴火取暖,但裴崇遠安了空調,倒是不用那麽麻煩了。

裴崇遠也确實挺用心的,專門騰了一個屋子出來,擺上了架子鼓、吉他、貝斯和電子琴,把這些東西從市裏運到山上來也不是那麽輕松的。

做得這麽周到細致,完全是為了哄蔣息開心,任誰也招架不住。

這地方通電通水,但網絡不穩定,好在這倆人都不是沒網不能活的類型,最多裴崇遠每天多打幾個電話,到外面到處找信號。

每次裴崇遠打電話沒有信號的時候蔣息就笑着跟在他後面看他舉着手機找信號,倆人穿得特厚實,也沒了平時那麽注重形象,簡直就像兩個鄉下土裏土氣的青年。

裴崇遠沒工作忙的時候,就陪着蔣息聊天,或者看蔣息在各種樂器間游刃有餘地演奏。

蔣息給他講自己喜歡的樂隊,偶爾會唱唱歌。

“我唱歌一般,”蔣息說,“我們那個樂隊雖然組建得有點兒匆忙,但幾個人選的還是很不錯的,主唱聲音很好,以後有機會,你真應該聽聽。”

說到這個,裴崇遠又想起自己錯過的首場演出。

“你們下學期有什麽演出安排嗎?”

蔣息笑了:“能有什麽演出安排?一個沒名沒姓的學生樂隊,誰都不認識,學校要是沒活動,我們根本就沒地方去。”

裴崇遠沉思片刻,跟他說:“孔尋酒吧不是偶爾會做現場麽,過陣子我給你問問。我還認識幾個開livehouse的,安排幾場演出不是問題。”

“別啊。”蔣息握着鼓棒,輕輕敲着鼓面,“我不想你因為我的事兒欠別人的人情。”

“你怎麽知道這些人以前沒欠過我的人情?”裴崇遠過去,坐在他旁邊,拿起鼓棒,問他,“教教我?”

蔣息站起來,讓他坐,自己站在他身後:“裴哥,我是認真的,和你在一起我也并不是因為你能幫我什麽。”

裴崇遠看着他,笑了,再次感慨蔣息活得太天真:“人跟人之間不可能算得那麽清楚,永遠都是欠來欠去的,總想着不去欠人情,很多事就辦不成,這就是現實。”

他回過頭,仰視着蔣息說:“小息,我之前說過,我願意守護你的理想主義,但現實就是這樣的。不過好在,這種事不用你去做,我來安排,咱們總得有個人走出理想主義,才能把日子過好。”

蔣息低頭看着裴崇遠,半天說不出話來。

裴崇遠笑:“怎麽?傻了?”

蔣息突然俯身,一個吻落在了裴崇遠的嘴唇上。

“裴哥,”蔣息輕聲說,“我愛你。”

在愛情裏,究竟什麽樣的付出才算是付出?什麽樣的犧牲才算是犧牲?

付出什麽、犧牲什麽,才算是愛情?

蔣息向來想不明白,畢竟在以前,他從來沒期待過所謂愛情,更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願意為了他去付出什麽。

一個連父母都不好好愛他的人,還會有誰愛他?

蔣息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直到他遇見裴崇遠。

哪怕裴崇遠似乎從來沒有直截了當地像他一樣說“我愛你”,蔣息還是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是真心的。

從一開始的不确定,到現在的肯定,蔣息雖然偶爾還會因為那些莺莺燕燕生悶氣,吃點兒醋,但他也清楚,裴崇遠大概真的不會背着他做什麽過分的事。

蔣息覺得,那些花花草草根本比不上自己。

他一邊傲氣,一邊自卑,有時候兩種狀态把自己拉扯得頭疼。

“過來吧,”裴崇遠拉着他坐到自己腿上,“教教我怎麽打鼓。”

蔣息笑:“這樣不行,我坐你腿上你沒法弄。”

“那就算了,不學了。”裴崇遠吻着蔣息的後頸,“抱着你比較重要。”

抱着你比較重要。

你比較重要。

蔣息深呼吸,然後微微後仰,把自己徹底落入裴崇遠懷裏。

兩人緊緊相貼,沒一會兒就開始互相愛撫,最後的結果自然變成了扒光彼此,在地毯上做了起來。

那個時候蔣息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跟裴崇遠,他們相愛。

相愛的兩個人對彼此有着無窮無盡的渴望,這很正常。

可是在後來,他再回頭看這段關系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在他們的相處中,性的比例遠高于情。

他們總覺得自己了解自己,了解對方,了解自己想要什麽,了解對方想要什麽。

殊不知,他們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了解。

他們愚蠢得可以。

或者。

他愚蠢得可以。

三天的世外桃源生活讓蔣息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這個地方沒有那些随時可能出現的裴崇遠的前任,也沒有那些随時可能出現的黏住裴崇遠的花蝴蝶。

這裏只有他們。

他們彈琴打鼓做 A,偶爾也說說話。

蔣息一點一點剝開自己的真相給裴崇遠看,但也只是盡可能給對方看自己星光奪目的一面。

比如,高中的時候寫了幾首曲子,被哪家公司買下來。

比如,這些年來,收到過多少告白,卻一一被他拒絕了。

至于那些灰色地帶的故事,依舊被他藏得好好的。

那些人生橋段各個兒都是直擊蔣息太陽穴的冷槍,他還沒死不是他承受能力多強,只是因為命大。

他不想說,不敢說,害怕讓裴崇遠看見灰突突、落魄難看的自己。

蔣息太驕傲,也太自卑。

前者,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後者,任誰都不會相信他是個自卑的人。

兩人離開山上的房子前,蔣息有些舍不得,他喜歡這裏,太喜歡了,無人打擾,沒有煩惱,在這裏的這些時間,他一掃之前的憂慮,再不擔心裴崇遠會離開他。

中午兩人吃了飯,又去書房的落地窗前做 A。

這天沒有斑駁的日光,取而代之的是無聲落下的雪。

蔣息趴在窗戶上,掌紋印在了上面,哈氣撲在了上面。

他看着慢慢堆疊起來的厚厚的雪,前方是冰天雪地,後面是裴崇遠溫暖的身體,他被夾在中間,體會着人間最暢快又不可說的歡愉。

離開時,蔣息說:“裴哥,你帶別人來過這裏嗎?”

裴崇遠給他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笑着說:“你覺得呢?”

這些日子,裴崇遠為了蔣息一再破例,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裴崇遠甚至覺得能看見自己一步一步深陷蔣息的溫柔鄉,沉迷于此,無法自拔。

他想着,蔣息要走了,回去過年,那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見不到面,正适合彼此冷靜一些。

用一個多月的時間來思考接下來往哪裏走。

等到蔣息回來,馬上開春,那時候冰雪融化,天氣轉暖,是分開的好時節。

裴崇遠這麽想着,可看着蔣息的時候,恨不得把人揉碎在自己懷裏。

再機關算盡的人,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裴崇遠覺得,自己這次失控了。

他們下山的路很難走,下了雪,沒人清理,必須小心慢行。

蔣息坐在那裏,雙手攥着安全帶,看着被雪覆蓋的山,輕聲說:“以後老了,我們也到這兒養老。”

裴崇遠看了他一眼,因為走神,輪胎壓上了一塊石頭。

石頭不大,但因為這麽一下,車身颠簸得厲害,就像是裴崇遠剛才聽完蔣息那句話之後的心。

每次蔣息說到以後,裴崇遠都會有些心虛。

剛剛那麽一颠簸,兩人都吓了一跳。

裴崇遠提醒蔣息檢查一下安全帶是不是系好了,蔣息卻說:“沒事,反正咱們倆在一起。”

反正咱們倆在一起,就算出事也是一起,死在這兒都行。

裴崇遠無奈地伸手摸了一下蔣息的安全帶,确認好好系着:“你別氣我,今天路難走,讓我省點心。”

蔣息笑:“好,我不氣你。”

蔣息只是舍不得。

他太喜歡在山上的這三天時光了,完全遠離塵嚣,誰都不能打擾到他們。

蔣息不想離開,但又知道,不得不離開。

他甚至開始幻想,等以後,他們都老了,兩個老頭子在這裏過着隐居的生活,采菊東籬下,做 A于夕陽。

這是他能想到的,他跟裴崇遠最浪漫的結局。

蔣息想到這裏突然笑了,問裴崇遠:“裴哥,等你七十了,還想跟我做 A嗎?”

裴崇遠無奈地看着他笑:“你每天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想你。”蔣息說得很直接,“想和你做 A。”

大雪停了,但山路依舊不好走。

下山行至一半,裴崇遠停車休息。

蔣息湊上去跟他接吻,兩人在車裏又做了起來。

裴崇遠明顯感覺到蔣息這幾天欲望很強,好像一只處于發Q期的小獸。

他倒是樂得如此,自己也吃了個飽。

只不過裴崇遠不知道,蔣息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即将迎來的離別。

寒假,春節。

裴崇遠沒多問過什麽,只是當蔣息和絕大部分大學生一樣,到了假期都要回家。

而蔣息也沒多說什麽,就任由裴崇遠把自己當成那些大學生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

車停在雪地裏,無人的山腰。

車上,兩個人纏綿溫存,依依不舍。

從山上回來的第二天,裴崇遠送蔣息去了機場,告訴他落地後報個平安。

蔣息笑着跟他說:“你自己在這兒,該管好什麽,應該清楚。”

“這語氣是吓唬誰呢?”裴崇遠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快走吧,登機口離這邊遠,你得走一會兒。”

蔣息舍不得走,後退着,一直看着裴崇遠。

裴崇遠并沒覺得怎樣,直到回去的路上,副駕駛座空了,沒人和他說話管他叫裴哥了,才突然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好像家都被搬空了一半似的。

原來習慣了身邊有個人,一旦那人離開,真的會不适應。

這是裴崇遠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為了排遣寂寞,他打開音響,特意找到了那首李宗盛唱的《愛的代價》。

他想着第一次見到蔣息時對方的樣子,站在大雪裏,穿着有些薄的棉夾克,雪落了一身,是一種帶着寒意的美。

這麽想了一路,過了收費站,進了城。

裴崇遠看了眼時間,發現這會兒蔣息的飛機應該已經起飛了。

他靠邊停了車,拿着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寶貝,想你了。

頭頂一架飛機轟隆飛過,裴崇遠下了車,一直看着它飛遠。

他不确定這是不是載着蔣息的那架飛機,但就當是吧,看着它,就像是看着蔣息身在幾萬英尺的高空,孤獨又自由。

回到車上,裴崇遠的手機響了。

孔尋打電話給他:“忙什麽?有一陣子沒來了。”

“剛把蔣息送走。”

“操,你他媽還有臉提。”孔尋說,“自從跟你好上,我都沒臉見蔣息。”

“怎麽了?我就那麽不招你待見?”

孔尋罵他:“你他媽怎麽回事兒我還不知道?行吧,這事兒也他媽怪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倆認識。”

孔尋原本沒覺得怎麽樣,但前陣子跟蔣息見了個面,聽蔣息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他們是來真的。

孔尋可太了解裴崇遠了,他們倆認識多少年了,這人從來沒跟誰認真過。

最開始孔尋以為蔣息也就是圖個新鮮有趣,跟裴崇遠玩一玩,哪知道,年輕孩子是真經不住撩,一下就動了真格的。

他當蔣息是朋友,雖然倆人差了挺多歲,但蔣息無論是為人還是創作都讓他覺得相當不錯,現在想來,後悔得不行。

怕是以後裴崇遠掀翻了他們的船,連孔尋都跟着遭埋怨。

“你今天在店裏嗎?”裴崇遠說,“晚上我過去。”

“行,你來吧,哥們兒跟你談談心。”孔尋說,“對了,你說把蔣息送走了?他幹嘛了?”

“回家過年呗。”裴崇遠點了根煙,“他放寒假,回老家過年了。”

孔尋笑着罵了一句:“你他媽真不是人。”

“我又怎麽了?”

“你是不是過年有安排了?要不怎麽把人給糊弄走了?”

他這話讓裴崇遠心裏不痛快了:“說什麽呢?”

“別跟我裝了,蔣息家裏那情況,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裴崇遠一聽不對,皺着眉問:“他家什麽情況?”

“你真不知道?”孔尋一想,覺得蔣息還真有可能沒跟裴崇遠說過,這些事兒是當年蔣息高中的時候在論壇寫的,匿名樹洞,作為版主的孔尋能看見,別人都不知道是他。

“趕緊說。”裴崇遠有點兒急了。

“他八歲開始就自己過了,”孔尋說,“當年他爸媽雙雙搞外遇,他成了多餘的那個,倆家人都不想養他,他就關門自己過了。”

蔣息沒跟裴崇遠提過家裏的事,裴崇遠也沒問過。

像裴崇遠這種人,太清楚如何跟人保持一個禮貌的安全距離,哪怕兩人身體上已經嚴絲合縫,但精神世界總該有些自己的空間。

他從來不會對誰刨根問底,尤其是情人。

蔣息不主動提,肯定有他的原因,以前裴崇遠沒多想,現在聽着孔尋的話,他大概能明白。

那孩子那麽驕傲,怎麽能允許自己把缺憾暴露?

蔣息要完美。

裴崇遠坐在車裏抽煙,然後直奔孔尋的酒吧。

酒吧還沒開門,裴崇遠站樓下打電話:“下來開門。”

孔尋罵罵咧咧地下樓,穿着睡衣叼着煙,眯縫着眼睛看裴崇遠:“你不晚上過來嗎?”

“進去說。”裴崇遠擠進來,問他,“你這地方讓人掃蕩了?”

有陣子沒來了,酒吧基本上還是老樣子,但亂得不像話。

“昨晚開趴來着,”孔尋說,“給你打電話你他媽都不接。”

昨晚裴崇遠手機丢一邊,自己跟蔣息從浴室做到卧室,哪有工夫接電話?

“我說你,”孔尋坐下,給他拿了瓶酒,“到底怎麽想的?”

裴崇遠等會兒還得去公司,沒動那瓶酒。

“你先跟我說說蔣息。”裴崇遠點了煙,“他家怎麽回事兒?”

“他以前自己在論壇寫的,既然是匿名,肯定就不想讓人知道是他。”孔尋說,“好像他爸媽未婚先孕生的他,倆人壓根兒沒結婚,他出生之後在一起住了幾年,跟真兩口子似的,但後來蔣息才知道,三口人都不在一個戶口本上。”

裴崇遠吐了口煙,手指輕點着桌面。

“具體怎麽回事兒我記不清楚了,反正就是他爸媽都挺有錢的,從來沒虧待過他,但孩子麽,光給錢有個屁用,得給愛啊。”孔尋瞄了一眼裴崇遠,“他缺愛。”

裴崇遠看着眼前缭繞的煙霧,想起蔣息緊緊抱着自己時的感覺。

也難怪,蔣息有時候性子是有點兒難以捉摸。

好像很在意一些別人不太會注意的事,也總是嘴上說着不服輸的話心裏卻沒有安全感。

“行,我知道了。”裴崇遠站起來,“你知道蔣息家在哪兒嗎?”

“我哪兒知道!”孔尋罵罵咧咧地說,“你他媽跟他負距離接觸這麽久都不知道,我知道,這正常嗎?”

“滾回去睡你的覺吧。”裴崇遠扒拉了一下孔尋的腦袋,“我上班去了。”

“你給我等會兒,”孔尋叫住他,倚着桌子,一邊擡手擦眼屎一邊說,“你跟他究竟怎麽打算的?跟以前一樣還是準備好好處?”

裴崇遠的煙抽得就剩下個小煙頭,捏手裏,燙了指尖。

“沒想好。”

“這有什麽想不好的?”孔尋踢他,“你喜歡還是怎麽着?”

裴崇遠把煙頭碾滅在手邊的煙灰缸裏,又從吧臺拿了包煙。

“說不清楚。”

“大哥,你他媽七老八十了還搞不清楚自己想怎麽着?”孔尋說,“越活越回去了。”

裴崇遠還真不是越活越回去,他覺得自己這是有進步了。

以前,自打性意識崛起,他就沒一段是認了真想天長地久的。

交往過的人不少,從中學時代到後來,每個都挺甜,但時間都不長。

有些是互相膩歪了,有些是他膩歪了。

斷就斷了,沒猶豫,沒糾纏。

那時候好像他們所有人都達成了一種共識——他們這類人,不會有長久的戀愛。

他們是同性戀,是一群被社會邊緣化了的人,他們要及時行樂,趁着還年輕,享受一切可以痛快的機會。

這個道理是他高中時一個朋友告訴他的。

同性戀的賞味期限很短暫,要在花期盡可能嘗鮮。

這麽多年來,裴崇遠對此深信不疑,因為不僅是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如此。

他們這圈子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混亂得很。

很多人,現男友的前男友也跟自己有過關系。

這種事兒太常見了,這就是他所生活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有真心,可真心最不值錢,也最不持久。

甜言蜜語可以說一籮筐,但誰都不會太當真。

聚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慰藉,互相索取,然後一拍兩散。

裴崇遠就是這麽過來的,他無比清醒。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從來沒愛過誰。

直到遇見蔣息。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對蔣息究竟是還沒嘗夠這口新鮮,還是難逃宿命一樣愛上了,交往時間還短,不足以讓他明白。

但起碼,他能确定,蔣息對于他而言,跟過往的那些“暖水袋”情人不同,那些人無法跟蔣息相提并論。

裴崇遠站在那兒抽煙,聽見孔尋說:“蔣息認識我之前跟這圈子都沒接觸過,我跟你說,我有時候真挺後悔的。”

“什麽意思?”裴崇遠看他。

“當初你跟我說對他動了心思的時候,我不應該當這事兒跟我沒關系。”孔尋狠狠地抽了口煙,“好歹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讓你禍害了,心裏不得勁。”

“怎麽就你看着長大了?”裴崇遠不樂意,“怎麽就我禍害了?”

“我他媽真是突然良心發現,對他有種老父親心态了。”孔尋說,“前陣子碰見蔣息,他跟你好上之後,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操。”

裴崇遠重新坐下:“說說。”

“說你媽。”孔尋想起來就心情複雜。

他跟裴崇遠多年好友,大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對小男孩從沒憐惜過,一個比一個心狠。

但面對着蔣息,孔尋就心虛,莫名的心虛。

“他比以前好看了。”

裴崇遠笑:“他一直都好看。”

“瞧你那得意樣兒,我看着怎麽那麽辣眼睛呢?”孔尋說,“是精氣神兒不一樣了。”

孔尋叼着煙,自己開了酒。

“他啊,以前跟我這兒玩,從沒給過笑模樣。”孔尋告訴裴崇遠,“那時候跟我說話雖然也客客氣氣的,但笑是不怎麽笑,更別提對着別人了。”

孔尋拿下煙,喝了口酒,笑着說:“就這小子,以前往這兒一杵,姑娘小夥兒來要電話號的、來約一夜情的,我都不敢數,怕嫉妒,他一個沒搭理過,黑着臉挨個拒絕,拒絕得還特直白。”

裴崇遠能想象到,蔣息确實是這樣的人。

但就是這樣的人,在跟他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兩人就視線黏在了一起。

裴崇遠在心裏笑,覺得自己也是挺有魅力的。

“跟你好上之後,媽的,酷哥變甜了。”孔尋說,“那天我過來,看見他跟他同學在這兒有說有笑的,別人來搭讪,拒絕的話都是笑着說出來的,我他媽心裏更不痛快了。”

“你差不多得了,”裴崇遠聽得不樂意,“好像你真跟他什麽關系似的。”

“我是跟他沒關系,但我就總覺得有點兒不是滋味。”孔尋說他,“以前跟你勾勾搭搭的那些人,和咱們都是一路貨色,誰也不帶往心裏去的,但蔣息太走心,我有點兒擔心。”

“沒事兒。”裴崇遠站起來,抽了口煙準備走,“我們的事兒,自己處理,不牽連你就是了。”

他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問:“你這兒年後還什麽時候搞現場?蔣息弄了個樂隊。”

“行啊,有錢就搞。”孔尋說,“你掏錢,我給他們辦專場。”

裴崇遠笑着罵了一句,出去了。

他回到車裏,琢磨着孔尋的話。

是,蔣息跟他們這些人不是一路的。

裴崇遠靠着椅背,看向副駕駛座。

這些日子以來,那簡直成了蔣息專座,自從那回蔣息生氣之後,他再沒讓別人坐過他的副駕駛。

其實裴崇遠也明白,根本就不是坐不坐副駕駛的問題,根本問題在他自己這兒。

快過年了,有些商家老早就在外面挂上了彩燈。

天還亮着,燈沒打開,可氣氛在。

裴崇遠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近期的行程安排,然後又給蔣息發了條信息,讓對方下了飛機給他發個能收到快遞的地址,說是有禮物送他。

新年禮物。

于是,除夕當天下午兩點多,蔣息接到小區物業的電話,說是大門口有個人來拜訪。

蔣息住的這個小區,所有訪客沒有業主開門是進不來的,大門口連着家裏的可視電話。

然而,蔣息家裏的可視電話被他弄壞了,親手給砸的,兩年了,沒修。

沒修,不想修,因為知道沒人會來找他,就算來找的,也是他不想見的。

蔣息以為又是那人,還想說,大過年的怎麽這麽有心,跑這兒來給他添堵?

正想告訴物業不放行,突然就聽見物業說:“蔣先生,對方說是叫裴崇遠,您朋友。”

蔣息只穿着一件毛衣就跑了出去。

從家到小區大門口,他跑了四分鐘。

四分鐘裏,他不停地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直到他真的看見裴崇遠站在那裏,腿邊立着一個行李箱。

“裴哥!”蔣息不顧物業保安的目光,直接沖過去跟裴崇遠抱在了一起。

裴崇遠笑着說:“怎麽樣?這個新年禮物,你還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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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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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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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