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擦肩
當柔止解下腰間圍裙,一路小跑地趕到議事廳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事情。
“你就是宮女薛柔止嗎?”長相富态的尚服局局正打量了柔止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柔止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忐忑不安地應道:“回局正大人的話,奴婢、奴婢正是薛柔止。”
“嗯,倒是個齊整的孩子,茉莉粉就是你調制出來的?”
“是。”
“那麽,你是怎麽想出用茉莉花籽做妝粉的?”
“回大人,也許、也許只是一個‘偶然’吧。”柔止小心翼翼回答,在局正大人面前,自己不敢說太多話。
“好一個‘偶然’啊!”局正大人布滿皺紋的面頰笑了笑,便又正色道:“薛柔止,你聽好了,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這兒繪芳園的粗使宮女,而是我尚服局司飾司的一名七品典飾,快去收拾行李,準備跟我回宮吧。”
七品典飾?!
聽到這兒,柔止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像是以為聽錯了般,她又使勁地掐了下自己胳膊。最後,當胳膊的疼感猛地傳來,她這才驚覺過來,趕緊激動萬分地對着尚服局又是磕頭又是行禮:“是,謝大人!謝大人!”
議事廳的幾個老宮婢,除了根本不将進宮當多大回事的鄭宮女,她們都像是被這種喜悅的情緒所感染,眼角竟然也有些濕了,“真好啊,早說這孩子絕不會一輩子呆在這個地方的,是不是啊?”
鄭宮女癟了癟嘴,語氣酸酸道:“哼,傻丫頭,皇宮才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好呢!”
一路随着局正大人重又進了皇宮,柔止激動高興之餘,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到掖庭中宮殿去找采薇。一想到分別六年的好朋友終于可以見面了,她的胸口高興得就要膨脹起來了。可是,誰知道剛想提出這個請求時,尚服局的局正立刻叫來一名容貌端莊的中年女官:“這個名叫薛柔止的宮女,就是我說的那個在清逸園調制出紫茉莉妝粉的丫頭,現在,她已經是司飾司的一名典飾內人了,陳司飾,從今以後,就讓她跟着你吧,帶回去,好好栽培栽培。”
“是。”陳司飾對着局正大人彎身一禮,擡起頭,面無表情地打量着薛柔止。
感受到陳司飾投來的漠然目光,薛柔止趕緊撩裙下跪,對她行了個跪拜禮:“奴婢薛柔止,拜見司飾大人。”
“你起來吧,以後在我面前自稱‘小的’就行了,另外,也不要叫我司飾大人,直接叫我姑姑就是了。”
“是,小的多謝姑姑提點。”
這是柔止第一次見到陳司飾,四十不到的年紀,鵝蛋圓臉,修眉細眼,雖然臉上有些風霜歲月留下的痕跡,但卻一點不失其端莊高貴的氣質風韻。只不過遺憾的是,她的表情看起來總是冷冷冰冰的,給人一種不太好處的感覺。
“姑姑,那個、那個…”
回到司飾司值房後,終于,柔止再也忍不住走至陳司飾面前,紅着臉,大着膽子将憋了一下午的請求提了出來,“那個、那個小的能不能去掖庭宮去一趟?”
陳司飾淡淡掃了她一眼,像是根本沒聽見似,只從古架中間取出一套精致的雕花象牙梳妝匣,将它放在桌上,取出小屜裏的一塊圓形口脂盒,揭開蓋子,理都不想理她。
看着陳司飾冷漠而高傲的背影,柔止覺得尴尬極了,她吞了口唾沫,依舊大着膽子,小聲而謹慎地重複了一下:“姑姑,小的、小的能不能去掖庭宮一趟…?”
陳司飾這才将盒中玫瑰色的口脂拈了一點在指尖,盯着它,冷笑出聲,“怎麽?是不是覺得調制出一種茉莉妝粉,就覺得很高人一等了?”
柔止面色煞白,趕緊跪了下來:“不不不,小的不敢,姑姑,小的、小的只是太心急想見一位朋友了,所以,所以……如果姑姑說不可以,小的不去就是了。”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同時也夾着一絲不情不願的忍耐和委屈,陳司飾這才緩慢地轉過身,揚眉看了她一眼,“…朋友?”
“是,她是許多年前和小的一起進宮做采女的宮婢,因為分開了好多年,小的、小的很想去看看她。”
陳司飾默不作聲,過了半晌,才冷冷地點了點頭:“去吧。”
“謝姑姑!謝姑姑!”
一走出了司飾司值房,柔止一路狂跑飛奔。朱明門、虔化門、宏文館、西四牌樓,重重宮樓殿門在她眼前飛也似的一閃而過,終于,跑了好一陣,一條狹窄而長長的巷道蜿蜒至足下,柔止輕擡起頭,只見昏黃的日影照射着巷口一座灰舊的牌坊,她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啓齒一笑,沒錯,這就是掖庭中宮的‘浣衣所’。
“賤婢,叫你快點洗,你看你都是怎麽幹活的?”
剛走兩步,一道女人兇悍的聲音傳了過來,柔止擡眸望去,只見一名身形高大的女人手裏正拿着一根藤條,惡狠狠地訓斥着其中一名正埋頭洗衣的中年宮婢,看樣子,她是這裏的領班嬷嬷。
柔止快速走到領班嬷嬷面前,一邊用眼搜尋,一邊急切問道:“嬷嬷,請問你們這裏的薛采薇在不在?”
由于她剛進尚服局不久,那身代表着低等宮婢的裝束還沒換下來,于是,領班嬷嬷一雙三白眼在柔止掃了一圈,竟理都懶得理她。
“嬷嬷,請問薛采薇……”
“賤婢,你到底是怎麽洗的叫你手腳麻利一點,怎麽這半天還有一大堆沒洗?”領班嬷嬷絲毫未理柔止,手中藤條‘噼啪’一聲,犀利而響亮地往宮婢背上抽去。
柔止兩眼冒火,正要伸手阻攔,突然,一名少女卷起褲腿跌跌撞撞跑了過來,一把拽住領班嬷嬷的藤條,秀眉倒豎:“李嬷嬷,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娘最近生病了,她的活兒全由我來洗就是了,你為什麽還要打她!你簡直太過分了!”
少女護在中年宮婢面前,看她的樣子,就像一只發怒的小綿羊,挺起犄角,誓死都要保護自己要保護的母親。于是,被稱為李嬷嬷的宮女大聲罵道:“我過分?!薛采薇,你反了嗎?居然敢這樣和我說話!”
采薇…?她是采薇?
聽着領班嬷嬷口中的稱呼,柔止精神為之一震,不可置信地指着眼前的少女,激動得說不出話了:“采薇?天吶,你真的是采薇?”
采薇越來越美麗了,雖然長期幹着低賤的粗活讓她面色憔悴蒼白,但精致的面頰上,那雙靈秀的雙目仍似一泓清水,渾身難掩其秀雅溫婉的氣質。她轉過身看向柔止,腦袋突地一片眩暈,“柔止?你是柔止?”
闊別六年的時間,各自都已經長大成人了,盡管面容已改得認不出彼此,可是,當久別的重逢就這麽突然來臨的時候,兩人都興奮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采薇才連連點頭道:“原來,你現在是司飾司的一名典飾了,真好!真好!”
柔止澀滞笑了笑:“采薇,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頭吧?”
“你不也是一樣?”采薇搖了搖頭,嘆道:“其實,這些苦頭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只是心裏總覺得對不住你,不過,我現在總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了。看來,真應了那句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你放心!”說到這兒,柔止猛地站起身,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采薇,既然我已經是一名女官了,以後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到內廷六局的!”
采薇點了點頭,微笑道:“盡人事,聽天命吧。不過,柔止,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的!”
這算是柔止對采薇做出的承諾了,從浣衣所回來,柔止一路上都在想,如果現在去向陳司飾請求的話,她會答應自己嗎?
然而,一想到陳司飾那張冷冰冰的面頰,柔止心情頓時郁悶起來,是啊,自己現在還沒站穩腳跟,冒然去提請求的話,除了給人留下浮躁的印象,對采薇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
算了,再等等時機吧?反正現在自己已經是內廷局的一名七品女官了,來日方長不是嗎?
一想到這兒,飽含希望和憧憬的笑意逐漸浮上了柔止的嘴角,她輕擡起頭,帶着一種從未用過的愉悅心情去欣賞頂上的天空,而深邃的天空,淡紫色的暮霭像輕紗籠罩在大內重疊的飛檐上,看上去那麽朦胧而美麗…
“德譽,你看見了麽?”
與此同時,一名身着紫色錦袍的華服男子正負手站在海棠邊,唇角微翹,沉穩的面頰浮現一抹譏諷的笑意。身邊的太監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一愣,不解道:“殿下,都看、看見什麽了啊?”
“那個宮女,你沒看她笑成那個樣子?本王就納悶了,這個皇宮,有什麽值得一個宮女高興成那樣的?”
太監這才注意到,一名身穿素衣布裙的宮女正步子輕快地朝這邊走來,她嘴裏哼着小曲,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笑盈盈地打量四周,然而,由于走得太快太不留神,“咚”地一聲,不防備地,手中的竹籃被她猛地撞翻在地。
“喲嗬,是揀到金子了?還是揀到元寶了?我說,有你這麽笑、這麽走路的嗎?”太監将雙手叉在腰上,無奈地朝宮女翻了個白眼。
“…”
柔止擡頭一怔,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撞到別人了,趕緊蹲下身将地上的東西撿起來,裝好還給太監,不停地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太監接過竹籃,冷哼一聲:“現在的宮女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又轉過身道:“主子,咱們趕緊走吧。”
還有一位主子?柔止好奇地擡起頭,轉眸望去,只見一名紫衣男子正負手站在太監身旁,眼眸沉靜,面容俊秀,映着旁邊一叢新開的白色秋海棠,人淡麗得如美玉般清洌透明。
柔止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人很是眼熟,但絞盡腦汁,卻怎麽都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是啊,當然眼熟了,她的父母、她的整個命運乃至一生都因此人改變而改變,現如今遺憾的是,當重逢再次來臨,他們誰也沒有認出對方。
劉子毓淡淡瞥了柔止一眼,然後頭也不擡地大踏步走了。柔止禮貌性地躬了躬身,也轉身走了。兩個人就這樣擦肩而過,他們所站過的地方,只有一叢海棠在微風中搖曳輕擺…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