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前緣
衛淩詞記得前世對旬長清最後的記憶便是那抹倩影在瞬間跳入了長江之中,指尖殘存着她的溫度, 她很是詫異:為何不信她?
天下之大, 她只想保全她, 逐出師門也好, 袖手旁觀也罷, 都只想保全你的性命,可是這一切說得容易, 做起來很難, 長清,我孤注一擲,卻換得了長江一躍。
漆黑的月色中,水流湍急,驚顫凝眸, 浪濤打上岸邊,劇烈地沖撞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身後禁衛軍統領邵易催她回去, 她恍若未聞。
指尖滑過自己的臉頰,似是感受到了旬長清的溫度,岸邊冷冽的風夾着浪濤卷過,宮苑深深,自古就是人心最險惡的一處, 她不想進, 可聖意難為。
新帝旬亦然登基兩載, 廣納後宮, 而選她為後,不過是幼時自己曾屢次拒絕,他得不到的東西便愈發珍惜,自己不過是他的玩物罷了。
此時,平南王府旬翼占據了西南之地,與朝廷抗衡,兵力充足,将帥合心,部署嚴謹,已然不是朝廷的兵隊可抗衡了,他人不知,但衛淩詞知曉,所謂謀逆不過是欲加之罪。
旬翼的母親是嫡長一脈,但她心無皇位,讓與別人,但終究是被新帝嫉妒,他總害怕有朝一日功高蓋主的旬翼打着嫡長的名號回京奪了帝位。
旬亦然表面謙卑和順,但心性陰狠,受其舅父邵家影響太大。旬翼鎮守西南二十多年,一腔熱血,赤忱的報國之心,先帝旬子謙駕崩,不準其回京吊唁,更奪其權位。
他若不反,滿門皆傷!
可惜了旬長清,什麽都不知,卻在這場陰謀中喪生。
秋日的帝京,楓葉更加紅了,從郡主府到深宮的道路上鋪就了鮮豔的紅毯,紅色嫁衣,她摸着嫁衣上繡制的鳳凰時,心在砰砰亂跳,她若不嫁,衛家亦會落得如平南王府一樣的下場。
踏上鳳辇之時,思念和恨意在心中交織錯雜,人死後可有魂,若有魂,可會故人相見?
那夜猩紅的燈火與繁星的煙火交映,明明熱鬧喧天,可在一個角落裏又寒到了極致。慶祝帝後大婚的煙火在城門上綻放,墨色的蒼穹中,月落深空,火樹銀花,整個帝京沉浸在了熱鬧的氣氛中。
可細細一看,煙火後,天際浮動着冷冷星芒,而星與星之間的間隔是如鬼魅般的深黑。
長樂宮中,紅色的燈籠挂滿了走廊,可無人走動,主殿內又充盈着詭異的氣流,殿門開了又啓,無孔不入的秋風便鑽了進來,撫上了臉頰,不經意間全身瑟縮。
皇帝今日亦着一身紅衣,滿面紅光,笑着跨入了殿內,望着榻上紅蓋頭之下端莊正坐的衛淩詞,喜不自禁。他開心,底下伺候的宮人亦是開心,吉祥話說了很多,他一揮手賞了所有的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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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頭掀開,喜娘說着百年好合之類的俗語,但皇帝喜歡聽,他在外面喝了些酒,微醺之色,濃香酒氣随煙霭般飄渺,覺得宮人礙眼,他又揮退了所有人。
自己坐在一側,望着姣好玉顏,濃妝之下,更顯風情妖嬈,墨發間散着香氣,他湊近了衛淩詞的耳畔,貪婪地嗅着,輕聲呢喃:“阿詞,你終究還是嫁給了我,我做皇帝,你做皇後,多好,這些年你不嫁人,是不是在等我。”
衛淩詞含着笑意,掃視了一眼以奢華著稱的長樂宮殿,淡煙袅袅,金鑲玉綴的擺設,似玉雕刻的壁柱,眯人眼球,讓人心意欲醉在其中。
她緩步至桌前,自碧玉酒壺中倒出了兩杯酒,一手一只酒杯,端着回到了旬亦然面前,淡笑:“陛下,該喝酒了。”
旬亦然眸色迷離,佳人在前,喚他飲下合卺酒,不待他深思就接過了衛淩詞手中的酒杯,手腕穿過了衛淩詞的手腕,面色欣喜,愈發開心,看着盈盈秋水般的雙眸,心中悸動,眼睛眯了眯,看着衛淩詞喝了酒後,他才喝下了酒。
他順手将酒杯丢了出去,厚實的紅色地毯上發出了咚的一聲響後,又回歸了寂靜。
衛淩詞小心地将酒杯送回原地,又撿起了地上的酒杯,凝眉而思,自己拆下了厚重的風冠,長發如瀑布連綿而洩,脫下了嫁衣,內着了一件純白色淡雅的绫綢裙,玉顏雪膚,讓人為之癡狂,與滿殿奢華之景相比,更加吸人眼球。
秋水無邊,潋滟眸心,旬亦然看遍了宮內的濃妝豔粉,眼前一亮,酒氣上湧,全身熱血沸騰,便迫不及待想上前伸手抱住衛淩詞。
可幾步遠的衛淩詞眸中厭惡再也無法隐忍,她側移了幾步,躲過了旬亦然的雙手,看着不可一世的皇帝摔在了自己的腳下。
水眸如流,她彎下身子,殿內清香冉冉浮動,“陛下,你弑父奪位,殺了自己弟弟,屠戮了忠臣滿門,你以為你的江山還會穩嗎?”
冰言冷語讓酒醉的旬亦然猛然清醒,手腕一顫,又跌回了地毯上,擰了擰眉,腦中還理不清這番話,道:“你是何意思?朕乃天子,大齊亦是萬年永固。”
“旬亦然,你除了嫡長的身份,還有何優點,自私自利,為了一己之私殺害了忠臣良将,袁頃名,谷梁乾,皆死在了你的陰謀下,外敵在前,可惜你卻只記得去削藩,防止別人功高蓋主。”
戳及自己曾經所為,旬亦然憤而起身,厲聲道:“他們都是逆臣,理該死,旬翼居功自傲,削藩是朕的決定,他們就該聽朕的話,不尊聖意就是逆臣,就該死。”
衛淩詞的眼中似有流火在燃燒,燎燒着她的心,上前一腳踹上了他的心口,旬亦然曾經是皇子,武功不過是強身健體而已,比起武林門派出身的衛淩詞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加之酒醉,更是毫無招架之力。
一腳踢出了半丈遠,摔落在地磚上,腦子摔得更加暈了,但本能的求生欲望猶在,他試圖爬起來去喚人,“來人……來……”
衛淩詞今日既有此舉,便料到此刻,順手拿過了床上的枕頭,捂住了他的口鼻,阻斷了他的話,無法言語,無法喚人,只能四肢在掙紮,用盡了周身力氣在掙紮,衛淩詞力氣大得吓人,眸色水盈,卻不興半點波瀾。
帝後大婚的長樂殿與外間的熱鬧不同,是死人一般的寂靜,旬亦然掙紮了幾下,未果,便被衛淩詞牢牢地按在地上,兩只眼睛死命地瞪着他,不甘、怨恨……半刻鐘後雙手就緩緩松下,兩條腿也蹬直了不再動彈。
衛淩詞松開了雙手,方才傲然的波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黯淡的灰濛,皇帝死了,她親手殺了……
她将蠟油灑在了床上,點燃後,火勢瞬間變大,床幔紅色菱紗飛舞,瞬間火焰爬上了房梁,火光四射,奢靡的宮殿頃刻間就會化為灰燼。只是宮人看到火光,立刻會有人來救火,她轉身将門闩插好,将屋內的櫃子頂在了殿門後,宮人進不來,只得花時間撞門。
這樣她有了時間從窗戶跳出去,外間是一片樹林,她鑽進去後,便沿着樹林走到了長樂宮盡頭,翻牆而過,夜色渾濁,無人在意她,她打暈了侍衛,換了一套侍衛的衣裳,出了深宮。
帝京亂了,皇帝死後,膝下皇子不過周歲,太後邵韻下旨皇子幼小,不足以為皇,故而她垂簾聽政,幾日後,又傳出了邵韻下旨自立為帝,國號未改。
大齊亂了,各州府縣揭竿而起,紛紛抵抗女帝邵韻。
帝京的大街小巷多了很多禁衛軍,挨家挨戶搜查衛淩詞,可無人知道的是她躲在了平南王府,那晚她翻牆進來後,便依着記憶去了旬長清舊時居住的院子。
那裏雜草叢生,樹木凋零,空蕩冷寂。威赫了三十年的平南王府就這樣落敗了,悄無聲息,如今這裏黯然蕭素冤魂無數。
曾經的繁華,曾經的顯赫,一去不在了!
天雲如夢,月影斑駁,寒氣森森。
她推開了屋門,驚動了門上的灰塵,嗆進了口鼻之中,她退後了幾步,她不敢點燈,怕引來了四處搜查的禁衛軍。
外間淡淡的光輝灑了進去,照亮了屋內,她探目而望,這裏桌椅倒地,狀臺上的金釵步搖灑落在地,金釵斷折,銅鏡碎落,她又記起了及笄那日的旬長清,桃花紅顏般的衣裙,嬌柔靓麗,臉頰上笑意清淺。
可惜,一切都毀了,恨意翻騰,她将長劍插入了門上,門外一個人影停頓在那裏。
嘴角勾起,諷刺道:“王爺此時應該在西南才對,為何出現在帝京,小心進的來出不去。”
旬翼望着沒入幾寸的刀刃,心中詫異,同樣的心如刀絞,看向衛淩詞眼中多了一絲敬畏,“你殺了皇帝?”
衛淩詞厭惡旬亦然,同樣厭惡旬翼,他能為了權勢皇位棄女兒于不顧,“這是王爺的地盤,我應該給你讓地方才是,隔壁便是郡主府,我回去自己的家。”
“且慢,我有話問你,”旬翼攔住了衛淩詞,喉結梗動,他道:“長清真的……真的不在了?”
長清兩個字在耳畔乍響,衛淩詞心中一顫,握緊了雙拳,哽咽不語,半晌後冷聲道:“王爺想知,去邙山後的長江去尋。”
旬翼不語,月光下衛淩詞一身白衣,亮白了他深黑的雙眸,唇角冷笑如風,一拳揮在了門上,力勁雄厚,門板碎成了兩段,看着衛淩詞的身影,悔恨也是無用。
衛淩詞卻很是沉靜,她拔出門上長劍,淡淡道:“王爺,帝京城破後,可能借我一千兵馬?”
…………………………
中秋阖家團圓之際,帝京亦被西南軍困了半月有餘,浮華的奢靡不在,有的只是無數吃不到飯的百姓。而邵韻依舊躲在宮中,指望外間兵馬來救她,可她不知,帝京百姓早就瘋狂地往城外奔跑,城中無糧,所有的糧食都被當兵的搶去。
滿城流言之際,不少人耐不住饑餓,打傷了士兵,搶回了少許的糧食。
軍逼民反,幾日後,百姓搶了禁衛軍的□□、刀劍,不顧生死,是真的不顧生死,躲在城內只有餓死的份,而打開城門或許有活路。
帝京城破之時,邵韻帶着邵家的一些人逃走了,去向不明。
衛淩詞站在城門下,看着聲勢浩大的西南軍進來了,江山還是姓旬,只是死了很多人罷了,那些人不會被百姓記得,史書上更不會添一筆。
旬翼信守諾言,撥了她一千兵馬,她回到了淩雲。
那裏依舊是人聲鼎沸、讓江湖人膜拜的武林正派。
淩雲山地勢陡峭,易守難攻,加之山上陣法奇妙,很多人都不敢闖,但衛淩詞一人上山,破解了陣法機關,火燒了整個後山。
一千人馬順勢上山,叫喊聲、刀劍撞擊聲,一息間響徹了整個淩雲山。
她看到了垂死掙紮的王平君,囔着正義之詞,試圖迷惑衆人,可惜士兵無一理睬,他們都是戰場上拼殺而來的軍人,怎會被三言兩語說服。
淩雲山上,能逃的都逃了,不逃的都成了刀下亡魂,可是她沒有找到徐恪。
翻遍了整座山,都沒有徐恪,或許已經死了,或許已經逃了。
她一人一馬又回到了邙山,在那個地方搭建了一座草屋,風雨不浸,浪潮不及,遠離紅塵繁華。
每日望着潮起潮落,水霧迷離;身旁若有人,定是惬意的生活,可是只有她一人,孤寂無奈,飄零若孤葉,腦海中的人影總是出現,揮之不去,思之痛極。
枯黃色的沙灘上,被烈陽照得愈發灼熱,有人行走在了燙熱的沙地山,她站在屋下看着那人蹒跚而行,她好奇,這裏是皇家獵場,幾乎無人敢來,為何有婦人不顧炎熱,一人走在江邊。
婦人走近草屋,開口讨水喝。
衛淩詞觀察她很久,見她一人也沒有威脅,便将人請進屋,倒了一碗清水給她。
婦人接過水,并未立時飲下,而是問她:“姑娘為何一人等在這裏?”
衛淩詞愣了愣,言辭緩和,“守着一個人。”
“守應該去人家身旁守,孤單一人在這裏便不是守。”
“不知她去了何處,去不得,便守在原地,就算你見到了,你又如何做?”
衛淩詞不知此話是何意,但她很久未曾與人說話了,她不期待任何美好的結局,她只想見一面,僅此而已。
她捂住了生痛的胸口,眼神痛絕,搖首:“我也不知,見到會如何;但沒有見面之法,何談這些妄言。”
婦人喝下那碗水,起身道:“世間萬物皆有根源,人畜輪回,亦是天道,只是一世輪回,萬世相棄。”
衛淩詞不知這是何意,再擡首時,已不見人了,一世輪回,萬世相棄。
若真得一世,永無輪回,她亦情願。
所有的罪孽,她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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