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再遇
清泉縣城的格局是東貴、西富、南貧、北尊,玉飾寶石、絹絲香料等買賣就集中在西邊商肆裏。畢斯喜好男風,時常買些精致的玩意兒送給相好的小倌,玉飾、香粉店鋪就是他經常光顧的地方。
闵安将竹筐裏的玉米交給花翠,要她帶回客棧,便于他一人利落出行,繼續尋找畢斯。花翠卻賴着不走,跟在闵安身後走出食鋪長街,晃晃悠悠來到西邊玉飾樓裏。
一進古樸大門,迎面撲來一陣沉水香氣。堂屋裏站着一道青紗袍身影,如挺拔的玉樹,頃刻之間牽引住了玉米的注意力。玉米跳出竹筐,跑到他跟前作了個揖,然後托舉起右臂來眼巴巴地等着。
玄序輕輕一笑,拿出一塊蜜餞擱在玉米手中,玉米放進嘴裏啜了啜,回頭看見闵安呲牙,怒狠狠地看着它,在原地轉個圈後,它萬般不甘願地回到竹筐中。
闵安躬身施禮:“小崽子嘴饞得緊,叨擾了公子,十分過意不去。”
玄序朝闵安笑了笑:“不礙事的。”回頭又與玉飾老板寒暄。他在指尖拈着一塊青玉錦結墜,送到秋陽光中照了照,笑道:“這個玉墜兒不錯,光澤柔和,手感溫潤,內質中藏了紋路,可見是天然而成的,做不了假,配這把白絹扇子恰當。”老板回道:“一看公子您就是懂玉的行家,給您包起來吧?”
“不急。”玄序微微一笑,“老板先招呼下這位小相公,我怕他站得久了。”
闵安感激地躬躬身,行了個文士禮,将老板拉到一旁,細細詢問他這兩天是否見到過畢斯。老板與畢斯打過多次交道,自然是認得畢斯的,當即他就斬釘截鐵地說,已經有兩月不見畢大人的面兒。
闵安盡管能預計到答案,仍是難掩失望之意,他走回廳堂中,玄序就放下手中的玉墜,将一雙柔和的眼睛放在他身上,目光如溫風般轉了圈,躊躇一下,随後移開。花翠本是扯着玉米,不準它再去讨要零嘴兒吃,因此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玄序說話,見他突然掩落笑容停下來,覺得驚奇,就順着他的目光瞧了瞧,才明白症結出在闵安那張沒神采的臉上。
花翠迎上去問:“沒找到?”闵安點頭,低聲道:“再找不到畢大人,我就難得回行館向公子交差了。”
玄序走過來,将手上的白絹扇面展開,盛托着那塊青玉墜子,一并送到闵安眼前:“喜歡麽?”
闵安一愣:“我若說喜歡,公子難不成又要送我?”
玄序翹起嘴角微微一笑:“煩勞小相公幫我系個繩結。”
闵安雖不明就裏,但在心底存留着對玄序的好印象,因此他也未多推辭,依言在扇骨下綁了一個精致的雙結,将碧玉通透的墜子掉在了下面。
玄序笑道:“看看,多簡單的法子,找對了洞眼就能穿過去。”
闵安細細思索了一下,有些猜不透,就向玄序作了個揖:“公子似乎意有所指,恕我魯鈍,不能洞悉話意,若方便,還請點撥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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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序微微一笑,并不答,而是轉頭向老板看了一眼,說道:“不知老板是否還記得,在玉石上系上繩結,也是有一番道理的?小相公親手給我系的這個結,喚作‘雙梅’,取義為‘雙梅不獨發,歸君系天華’,用行話來說,就是小相公系了這樣的繩結,玉飾就應該歸屬于他,以此來表示我與他相交結的情誼。”
老板端着木案準備進茶給出手闊綽的貴客,聽他這樣一說,本是愣了一下。過後,他看見客人的眼光一直膠着在他臉上,猛然醒悟了過來,連連笑道:“瞧我這記性,險些把老祖宗的規矩都忘了。客人說得在理,小相公不接受玉墜子可不行。”
闵安看看一旁笑得和善的玄序,從愁思中清醒了神智,嘀咕道:“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我也真是好運氣,走到哪裏都能遇見公子的饋贈。”他不接扇子,玄序就将扇面合攏,壓了壓他的手指,說道:“洞眼一事,不聽下文麽?”
闵安仍是不動,玄序作揖道:“方才與花翠姑娘閑談,得知小相公要尋回自己的長官。我并非了解那位大人的行事,只是在想,小相公既然找了如此多的地方都不見他蹤影,是否是因為他已經躲起來了,有意不見外人的緣故呢?”
闵安心中一動,擡頭看着玄序,玄序笑着将白絹扇子連同玉墜子塞進他手裏,繼續說道:“小相公可以反其意而推斷,去大人最為厭惡的那些地方找找。”
闵安拿着扇子匆匆走出玉飾樓,甚至未安頓好花翠與玉米的去處。他走到花街裏探了探,鸨母見他穿着絹衣,眉眼生得幹淨,知他是大府邸裏出來的讀書人,且先不計較他的真正身份。後來闵安不挂牌點姑娘名,只問紅館裏是否來了清租客,惹得鸨母冷笑,嚷道:“敢情你這雛,兒是來探路子的,來人啊,搜好了茶水錢,給我攆出去!”
闵安連忙推開依在他身上的兩位姑娘,将袖中的玉墜子一撸,提出來放到鸨母眼前說道:“這個,包下媽媽家的含笑小娘子,應該足夠吧?”
含笑原本落戶在桃花寨,是茅十三的老相好,被闵安套走了賬本之後,覺得風頭不好,因此收拾細軟來縣城的紅館投靠。她的豔名不算大,只是那愛聽閨風部段子的毛病改不掉,一些恩,客将她的趣事兒流散了出去,又被喝茶賭馬的五梅聽到。五梅昨天拉着闵安閑逛,也是無意一說,向闵安透露了這個消息。
闵安經過玄序的一句話點醒,思前想後,只能找這位與往日案件相牽連的小娘子試試運氣了。闵安猜想,畢斯最為厭惡的便是女人的胭脂堆,了解他的人都不會去那些地方找他。若是他恰巧聽到茅十三的老相好含笑也來到紅館裏,依照他那怕事的性子,十有八九會找到含笑詢問賬本的下落,再拿着賬本作為傍身的籌碼。即使找不到賬本,躲進女人堆裏也不失為一條遮人眼目的方法。
闵安不知畢斯刺探的結果,但是他一試,就試到了不尋常之處。
鸨母抓過玉墜子撚了撚質地,笑着說:“小相公的耳目倒是明得很,知道我們這地兒新進的小娘子叫含笑,只可惜呀,含笑昨晚陪着一位客人去了夜市看皮影子戲,再也沒有回來。”
闵安再拐彎抹角地探,也探不出任何後繼的消息了。他摸出身上唯一的五兩賞銀,包了和含笑走得近的姑娘一個鐘點,得到的答複都是一樣:含笑從不曾與媽媽立下契據,大概與往常一樣,借着外出的機會,又投奔到了新地方。
闵安摸到花街一趟查詢畢斯下落,仍是無功而返。他摸摸額頭,有些發熱,擡頭看天,才察覺到了垂雲密布,東南那半邊的縣城似乎要下雨。他急步走回玉飾樓,老板告訴他,貴客公子和他的朋友早已離開此處,倒是那只猴兒,還蹲在了二樓欄杆上。
穿着紅馬褂的玉米極是顯眼,左手拿着幹瓜啃,右手抓着蜜餞啜,闵安問它話時,它都忙得沒空應對。見到闵安要上樓來攆,它才吱吱叫着,跑向了商肆外的街道。
闵安順着玉米的指引找到了花翠及玄序,他們正坐在茶館裏閑談,桌上擺了些精致的糕點。花翠手邊多出一個錦包,不待闵安問,她就翻出一些熏香、口脂、眉黛盒子,獻寶似的說:“玄序真個闊氣,這些胭脂水粉都他挑出來的,連他說的唇妝名兒我都沒聽過,有什麽石榴嬌、小朱龍、媚花奴……”
闵安壓住花翠翻來翻去的手,淡淡道:“也是他送給你的見面禮麽?”
花翠一怔:“是啊,怎麽了?”
闵安轉頭看着玄序:“每次都好巧不巧遇見公子,身邊人又多次受公子恩賜,讓我不得不猜忌,公子這樣做是不是另有一番深意?”
玄序拈起茶杯淺飲一口茶,明亮的眼神落在闵安面容上,看着十分溫文而從容。“你認為呢?”他淡淡笑了笑,“我四處結交朋友,饋贈的禮物極多,難道都是別有他意?”
闵安沉默不語。雖是對玄序有好印象,但不知玄序根底,他始終不能完全放下心。花翠是個伶俐人,見茶桌上的氣氛有些冷了,連忙笑着說:“玄序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哪有什麽藏私的事兒,我反正是信他的,安子要是忙,就先走吧。”
玄序看着闵安溫和笑道:“既是惹得小相公猜疑,不如先讓我告辭。日後再是偶遇我,小相公可要看清了,是我先到還是你有未蔔先知的神力,知道我在何處,才跟着找過來的?”
玄序起身施禮,甚至還向一旁站着看熱鬧的玉米作了個揖,才轉身落落離去。闵安見他是真的要走,忍了忍,又呼道:“慢!”
玄序回頭看着闵安,闵安難為情地吐出兩個字:“茶錢。”他的額上又滲出一層汗,花翠看得仔細,用帕子給他擦去,順手摸了摸他的臉,才恍然道:“原來糊塗病又發作了,我就說吧,安子什麽時候會拉着一張臉。”
玄序走回來笑了笑:“錢銀買了花粉胭脂,已耗盡。”闵安轉頭看花翠,花翠瞪眼道:“看我做什麽?我的銀子不夠買下這頓茶點。”她從腰包摸出一點碎銀,拍在桌上:“有銀子的話,又怎會讓玄序破費。”
闵安有些呆愣地看向兩人:“我剛喝完花酒回來……通身的銀子都交了出去……”
玄序微微一笑:“我來想辦法,不用擔心。”
花翠拉過闵安的手腕,用極低的聲音湊到闵安耳邊說:“看好了,玄序有使不盡的聰明法子,你應該找這樣的男人做相公——我剛給你打聽了,他今年十七,與你同歲,尚未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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