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夜色照進窗子, 打在路梵的臉上,路梵把眼睛緊緊閉上, 生怕被發現自己還沒有睡着。

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睡着了沒有,他好像聽見戚塵跟他說了話,說了什麽聽不清楚,路梵睜開眼睛翻個身去,剛想問戚塵你說什麽, 發現對方規規矩矩雙手放在腰腹的位置輕輕搭着,輕微的呼吸聲均勻傳來。

路梵重新躺回去, 可能今天月亮有點亮?他感覺有點睡不着了。

在床上挺屍挺了十幾分鐘, 路梵有點口幹舌燥,小心翼翼下床, 想去樓下倒杯水喝, 他對戚塵姥爺家還算熟悉,只是覺得這樣大半夜去廚房似乎不太妥帖,可他真的很渴。

路梵盯着戚塵看了一會兒,趿拉着拖鞋出門去。

家裏的老人晚上都睡得不太好,見光就醒, 所以為了照顧到老人家,等所有人都睡去後,家裏的阿姨會把老人家走廊還有樓梯附近的燈都關掉。

只有四樓的燈亮着, 路梵借着上面的燈摸着樓梯欄杆往下走, 走到二樓的時候, 聽到“嗚咽嗚咽”的哭聲, 聲音很小,在空曠的房子裏輕輕回蕩,路梵又往下走了幾階,聽清楚是哭聲的時候,他還聽見身後有輕輕下樓的腳步聲。

路梵冷汗嘩啦就下來了,腿有點軟,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路梵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沒有鬼的,假如有,那他現在一定在夢裏。他閉着眼睛摸着屁股底下的臺階,想摸着欄杆站起來,先是摸到了一雙手,路梵吓得一機靈,那雙手穩穩抓住了他的,是熱的,路梵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戚塵。

戚塵也穿着睡衣,正目光奇怪地看着他。

路梵想問你是人是鬼,又感覺這個問題太蠢了,就聽樓下那“嗚咽嗚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和戚塵對視了一眼,蹲在樓梯上面往一樓客廳的方向去看。

整個大廳都在陷入一片漆黑中,因為姥姥姥爺他們腿腳不方便,就住在一樓,阿姨住在隔壁,方便有什麽事都能有個照應,此時在這片黑暗裏,兩個人循着聲音看向了沙發小角落。

除了“嗚咽嗚咽”還有另外的聲音,姥姥和姥爺挨在一起坐在沙發上,姥姥先掉了眼淚,然後是姥爺,路梵本來想說誰大晚上的不睡覺會在這裏哭,戚塵用口型告訴他是姥姥姥爺,年紀太大了,過一年少一年,馬上要過年,對于不懂事的孩子來說,是再高興不過的事情,但對于快九十高齡的他們來說,就是閻王下的催命帖。

路梵一想就明白了,只不過他和戚塵都沒想到,黑暗的沙發角落裏居然還坐着沈老爺子,等哭聲過去,沈老爺子才開口說話。

“老哥哥老嫂子你們放心,我會像她進門時候說的一樣,拿她當親閨女一樣對待,只要我還活着一天,就沒有人敢欺負她,你們疼愛了她這麽多年,以後還有子渙和小七……我們都會照顧好她的。”

“好,好好,你們要疼愛她,別讓她哭,她眼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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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是史上偷聽到的最讓人感到悲傷的牆角,路梵這時候還喝什麽水啊,他就怕和戚塵被幾位老人發現,他們今晚更睡不着了,戚塵領着路梵重新回了三樓,關上門,戚塵道:“你是想下樓喝水嗎?”

路梵點頭:“嗯,有點渴,不過算了。”他撓撓頭,走到床邊,準備脫鞋睡覺,戚塵從桌子底下的抽屜裏翻出幾瓶礦泉水遞給他。

心滿意足喝完了水,兩個人關燈重新睡覺。

兩個人背對着,路梵輕輕動了動身體,就着月色,路梵輕輕開口:“戚塵,他們……”這真是個沉重的話題。

戚塵:“嗯,老了,總要有那麽一天的。”

“其實,”路梵拉過被子蓋到胸口,“我挺羨慕他們的,看得出來他們感情很好。”

戚塵:“我也覺得,”

轉個身對着路梵,戚塵道:“他們年輕的時候吃過很多苦,我姥爺去哪裏,我姥姥就一定要跟過去,兩個人互相照顧,也因為這樣,輾轉流産了好幾次,生我媽的時候,我姥姥都是高齡産婦了,當時醫生還有我姥爺都勸她不要生了,姥爺說‘沒孩子也沒事,你就是我的孩子’。是姥姥堅持要生,她那時候覺得一定要留下點什麽,等她老的時候動不了了得有個人照顧我姥爺,但等真的有了我媽媽,她才明白,媽媽是她和姥爺這一輩子走過的最幸福的證明,別說我媽照顧他們了,吃上點什麽好吃的,還跟以前苦過的時候一樣,一口不吃要留給我媽,我媽受風偏頭痛,我姥姥佝偻着腰自己動手給她揉,明明有家庭醫生也有認識的理療師,她就是非要自己來,他們活了八十多,不想死,不是留戀這世界,這世界沒有那麽好,他們只是有割舍不下的人。”

戚女士不是個愛矯情流淚的人,姥姥用手給她按摩頭的時候,姥姥動作很慢,皮膚上都是溝壑皺褶和老年斑,戚女士閉着眼睛,默默無聲地流淚。

路梵默默聽着,他第一次聽戚塵說這麽長的故事,因為親身經歷過,所以情感很到位,尤其是最後那句“這世界沒有那麽好,他們只是有割舍不下的人。”路梵閉上模糊的眼睛,不禁想,媽媽要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帶着這樣的心情。

路梵靜默半晌道:“戚塵,我明天就走,我也想我媽了,回去看看她。”

戚塵略微遲疑:“好,我可以……”

路梵:“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在這裏,也好好得陪伴你媽媽你姥姥姥爺他們吧,”冬天越來越嚴寒,冬眠的動物會睡得越來越沉。

話已至此,戚塵也不再堅持什麽,隔天兩人睡醒之後,路梵洗漱的功夫,戚塵已經把做好的攻略白紙黑字寫下來,讓路梵随身帶在身上,讓他千萬小心看好自己的物件,把錢放在分散的地方。

路梵見他跟交待小孩兒一樣交待自己,不由有些赧然,“有什麽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多少去過了一趟,流程已經很清楚,路梵這次也沒碰到突來的暴雪,當天的飛機飛,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文朗鎮。

到地方先給戚塵報了個平安,他猶豫了下,沒有給路文清發,他們現在應該在奶奶家各種寒暄,路梵沿着記憶中街道往裏走,這裏家家戶戶門外都挂着大紅燈籠,路梵走到姥姥家的門口,擡手敲門,心情不錯,敲得有一下沒一下得漫不經心。

家裏有人,姥姥在哄常思,聽見聲音讓常蔔寅去開門,常蔔寅氣吼吼地出來:“又是誰家的啊,門沒上鎖,推就進來了。”聽起來似乎不止路梵一個人把門當玩具敲。

“你家的!”路梵隔着一道鐵門跟他對着喊。

常蔔寅:“……”

臉依舊拉得很長,但是常蔔寅顯然對于路梵的到來也很開心,“那麽大老遠來一趟做什麽喲,哪個學校的高三閑成這樣子,你期末考試考了幾分?”

姥姥把煩人的他攆一邊去了,“我外孫來看我的怎麽着,你怎麽這麽多話啊,怕說不完就進棺材了怎麽着?”

常蔔寅指着姥姥想說什麽,最後轉身出去抽煙了,路梵抱着常思在旁邊偷樂。

這一趟來感覺常思又重了一點,吃飯的時候已經可以自己吃一大碗飯,吃完了還知道把勺子和碗放在水池裏,茶幾上有他喝水的杯子,他蹬着小短腿跑過去,踮腳尖抓住水杯,在路梵擔心他會碰翻了水杯的時候,他穩穩地端着,喝了幾大口水,再自己乖乖放回去,樣子稚氣笨拙,超脫這個年齡的懂事。

姥姥知道路梵路上累,吃了飯給他收拾好房間讓他好好休息,路梵不打算睡,手機充上電,他翻出課本看了一會兒,這種老房子隔音沒那麽好,路梵總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有争吵聲,有東西打翻的聲音,還有孩子的哭喊聲,他微微皺着眉頭,似乎是哪家家長在吵架,把小孩子吓哭了。

他被吵得看書有些費勁兒,出門去倒杯水喝,常蔔寅在客廳看報紙,似乎也被打擾到了,嘟囔道:“作死的沒種男人,害人不淺。”

路梵再回到房間的時候,那聲音沒有了,也可能是暫時沒有了,翻了幾頁書,他聽到了一聲敲門聲,路梵準備出去開門,常蔔寅道:“不用開,看不到人的。”

“姥爺你知道有人惡作劇?”路梵說。

“不是惡作劇,”常蔔寅說,說完嘆了口氣,“你待兩天就知道了。”

路梵站在客廳又聽了一會兒,再沒聽到他們的門響,只是遠遠的好像聽到別人家的門響了,很快又傳來一陣孩子的哭喊聲,“嗚哇哇,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爸爸求求你!啊!”

聲音太過凄厲,路梵立馬踩上鞋跑了出去,他打開門往外看,聲音又遠遠地聽不真切,路梵視線落在巷子口,看見一個男人正扛着一個孩子拐了過去,孩子不光哭着,身上都沒有穿厚衣服,一雙手拼命地摳在牆上,已經轉過彎去了。

路梵轉頭看向自家門上,有一個小小的髒爪印,仔細看,上面還有零星的血跡,路梵眸子湧出一股深沉的情緒,眯着眼睛,目光複雜地看着剛才那個方向,思考着什麽。

他還沒進去的時候,鄰居家的門打開了,裏面的人先探頭看了看外面,似乎在确認有沒有人了,門又一聲關上了,路梵聽到那人還沒進門就在說:“小吳老婆肯定是又被打了,這回孩子也被揍了,沒聽他哭的那麽慘過,不知道小吳怎麽樣啊,派出所民警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路梵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慢慢關上門,往屋裏走。

家裏本來已經買好了過年要吃的菜和肉,下午姥姥又牽着常思領着路梵去了一趟超市,多買了很多東西,她高興極了,路上遇到相熟的老太太,挨在一起說話,樂呵呵得跟人介紹說是自己的外孫,專門從C市回來跟他們一起過年的。

往回走的時候,路梵經過巷口那戶人家,他個子高,越過院牆能看到裏面的窗戶,路梵盯着窗戶,探究地想透過玻璃看裏面的場景,但是玻璃從裏面用報紙給糊得嚴嚴實實的,這附近都是老房子,但這棟房子顯然是最破的,院子裏還堆着一堆酒瓶子。

路梵本以為是一無所獲,但他們往家門口走,遠遠看見門口似乎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等走近了些,姥姥先發現那是一個人,縮成一團的一個髒兮兮的孩子,看到他們的時候似乎也有些害怕,身子都抖了抖,他躲在門框一側似乎在擋風。

姥姥回頭看了幾眼,沒看到人,打開門,輕聲招呼那個孩子一起進去,孩子猶豫了一會兒,他應該是很餓,盯着路梵手裏的袋子多看了幾眼,才拘謹得跟着進去了。

“冬冬,常奶奶給你拿塊面包吃好嗎?”姥姥把東西規整好,跟孩子說。

叫“冬冬”的孩子也不吭聲,一雙黑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們,臉頰上微微有點腫,路梵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抹紅痕,顯然是挨過打,屋子裏熱,路梵讓他把外套脫下來去沙發上坐着,他往後躲了躲。

常蔔寅本來在房間裏眯着,這時候從裏面出來,看見那孩子,路梵以為他又會十分不耐煩地說些讓人不喜歡的話,結果他背着手坐到了沙發上,然後從果盤裏拿了一個橘子去哄那孩子,“冬冬來,常爺爺給你剝個橘子吃好嗎?你放心,你吃完再喝點水漱漱口,你不說你爸爸不會知道的。”

冬冬這才動了,他下午才用手摳了牆,也沒有洗,身上和手指甲縫裏全是黑漆漆的,一伸出去自己也才意識到,又下意識想收回去,路梵去衛生間用自己洗手的毛巾沾了些水,拿出來給他擦手,他躲了一下,路梵給他拽過來又繼續,雖然表情有點兇,但是動作很溫柔,過一會兒,冬冬不掙紮了。

路梵給他擦完了手,才聽見他很小聲得說:“謝謝哥哥。”

常思似乎也經常見楊冬,睡醒了之後挨着路梵蹭蹭,就跑去和楊冬玩玩具,路梵看一眼常蔔寅,心裏有很多疑問,當着楊冬的面,他說的聲音很小,“家暴?”居然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路梵覺得自己氣到手發抖,以前只是聽說,真的碰到這種事,才知道有多麽過分。

常蔔寅瞥他一眼:“以前還好好的,這半年做生意被人卷了錢跑了,冬冬他爸就一蹶不振了,又趕上冬冬他姥爺做了個大手術,家裏多年的積蓄都被掏空了,他爸爸就開始喝酒,喝酒了就打人,最近變得越發頻繁了。”

“這麽明目張膽,因為沒人管?”路梵憤憤不平,連帶着對常蔔寅都有幾分不滿,難道其他人就這麽看着母子兩個被虐待?

“你以為是天高皇帝遠?”常蔔寅冷笑道,“剛開始的時候有人報過警,民警來了把人都帶回局子裏了,冬冬爸跪下來寫的忏悔書,冬冬媽當着民警的面就心軟了,兩人好好地回家,隔天就又打了,打得更狠,這回沒人願意充當好人了,就跟狼來的故事,只有發揮一次作用,冬冬爸越發的有恃無恐,反正如果能和解民警也沒必要節外生枝,現在就是可憐了這個孩子。”

“我們不是不想管,可這幾個相熟的鄰裏,都是糟老頭子和糟老太婆,老胳膊老腿的,我們要豁出命去?”

路梵之前看過一則新聞,說家暴和出軌一樣,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冬冬媽也許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作為局外人路梵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他只是看到那個孩子的眼睛,總要想起自己來。

父母是世界上唯一不需要通過考試就可以上崗的工作,也往往是對一個孩子産生最大影響的因素,有時候一句話一個動作,也許就毀了孩子的一生。

姥姥見那孩子總看着果盤的方向,拿了水果刀和蘋果,削了皮遞給他,路梵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他怎麽覺得那孩子看的不是裏面的水果,而是旁邊的水果刀呢?

孩子臨走的時候,姥姥勸他,“你爸爸要是再打你,你就跑快點,要過年了,過完年你就開學了,讓你媽媽把你送去上寄宿學校就好了。”

冬冬搖了搖頭,眼睛裏泛起淚光,“媽媽……會被打死的。”

常蔔寅扔了手裏的報紙:“這個畜生!”

他走的時候,路梵特意回頭看了眼果盤旁的水果刀,還在,路梵隐隐松了口氣,他主動送這個孩子出去,冬冬家和姥姥家中間隔了一戶人家,剛出門,他就不安得催促路梵快走,“被我爸爸看見的話,可能會找你的麻煩,他下午又出去喝酒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媽媽。”

路梵沒有走,“我打架很厲害的,不怕他。”

楊冬擡起頭看着路梵,十分羨慕:“我也快點長大就好了,如果我像大哥哥這麽高,我能打過他,就不能讓他欺負我媽媽了。”

路梵沒有說什麽,小孩有小孩的向往,大人有大人的煩惱,他送他回家,看他推開門,房間裏一片狼藉,幾乎沒有什麽完整的東西了,冬冬進去之後,朝着一個房間跑過去,他媽媽受了很重的傷,正趴在床腳那裏,聽見動靜眼皮抖了兩下,睜開眼看見是楊冬,勉強跟他露出來一個笑容,“冬冬別怕,媽媽沒事。”

從他家裏出去,路梵在他家附近走了走,其實派出所也就離了不到一公裏。

路梵心裏有事,戚塵跟他語音聊天的時候,他有些心不在焉,戚塵喊了他兩聲,路梵“嗯”了下,戚塵按了挂斷,路梵以為是網絡又不好了,就看見戚塵的視頻邀請發過來了。

接通後,戚塵似乎沒什麽經驗,一張臉蓋滿了整個屏幕,“因為聽你的聲音不太正常,所以想看看真人确定一下,遇到什麽事了嗎?”

路梵就把今天遇到的事跟戚塵聊了聊,“那孩子才七歲,剛上一年級,我今天有種感覺他想偷水果刀。”

戚塵思考了一會兒,“其實很多好人都是被逼着變成了自己讨厭的樣子,你想……幫他嗎?”

路梵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不好,反正我沒有那麽冷血,但是真要幫,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他和他媽沒有收入來源,我估計這是他媽同意和解并且再三隐忍的原因,雖然我覺得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是那個孩子,真的讓人心疼,大冷天的,他跑出來的時候鞋子都沒有穿。”

戚塵透過屏幕看着路梵:“你別輕易動手,我倒不是怕你吃虧,我覺得這男人已經嘗到了鑽法律空子的甜頭,”他表情罕見地嚴肅認真,“真應該陪你一起回去的。”

路梵:“真不用,我會處理好的,我過兩天再看看,那孩子防備心很重的,我姥姥他們至少還要在這裏住半年,我也沒打算給他們留下一堆爛攤子。”他就算做了也得做的不留痕跡,“對了,你在這邊派出所能找到關系線嗎?我需要幫手。”

“沒問題,”戚塵說,“做壞事不好找,做點好事想找人還是要容易很多的。”

路梵挂了視頻,就收到了戚塵發來的聯系電話,時間晚了,路梵打算一早先溝通下情況,看對方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至少處理這種事情多了,知道怎麽做會讓這對母子更受益。

天氣太好有個壞處就是,沒有烏雲遮擋,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整個大地都被照的一片亮堂,路梵趴在床上睡得昏沉,昨晚又聽到了那惱人的動靜,他起床拉上窗簾,又躺了會兒,沒睡着。

姥姥做好了飯喊他起來吃,常思也已經起床,如今在學着自己穿衣服,路梵覺得他太慢,想伸手,被他拒絕了,小男孩義正言辭道:“思思可以!”

路梵打了電話聯系對方,這是在鎮上派出所的一個小領導,兩個人通過電話,對方很坦誠地把他可以做的事情告訴路梵,“因為涉及到孩子的撫養權問題,處理起來很麻煩,對方有家暴傾向,但是楊冬媽媽又沒有單獨撫養孩子的能力……”

挂了電話,路梵跟姥姥說了一聲,出門閑逛,路過楊冬家門口,探着頭看了幾眼,這鎮上能喝酒的地方不多,就那幾個小餐館,因為要過年了,營着業的就更少。

路梵去晃了一圈,在一個飯館裏碰到了。

※※※※※※※※※※※※※※※※※※※※

我希望人世善良,遭遇不幸的時候總會遇到那麽一兩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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