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利維不肯醒過來,能拖就拖。每當快要恢複意識的時候,他就把腦袋鑽進被窩更深處,再一次沉入夢鄉。此時此刻,他寧願沉睡不醒。
然而終究扛不過難耐的幹渴和脹滿的膀胱,只得屈服于無法逃避的現實。他睜開了眼睛。
“操。”他對着空蕩蕩的卧室罵道。
屋裏靜悄悄的,再加上大部分窗戶都被窗簾遮着,顯得很暗。利維的腦子抽痛得厲害,光是平躺着都覺得屋子在打轉;等他撐起一邊胳膊坐起來,胃裏的內容物像桶水一樣晃得厲害。他幹嘔一下,連忙握拳用手背遮住嘴。
床頭鬧鐘顯示現在是11:04。鐘邊擺着一杯水和幾顆布洛芬,還有一張字條:
約4點回來。保重。
——斯
關于昨晚回家的情況,利維只能朦朦胧胧地想起一些。他記得自己是被門房攙扶着進電梯的,太尴尬了,他實在不忍回憶。斯坦頓在家門口等他,既火大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利維很少用酒精麻痹自己。這之後,利維的記憶就斷片了,不過斯坦頓肯定有幫他脫衣服并把他弄上床睡覺。不管多生氣,他也絕不會丢開利維不管。
利維咕嘟吞下半杯水,吃下一把布洛芬,然後再把剩下的水喝光。萬幸今天不用上班——當然了,要是那樣的話,他昨晚也不會出去浪。為了這樁連環殺人案,他跟瑪汀已經連軸轉了整整一個禮拜還多,溫警長強令他倆今天停工一天、好好充電。他的充電方案裏,本來沒有“把自己灌得爛醉”這一選項,但這至少可以讓他的腦子放空一會兒。
好不容易下床後,利維強壓住胃部不适,慢吞吞挪進衛生間。清空一番之後,他打開淋浴,把水溫調得比較熱,這樣舒服些。站在水流下,他單手按着瓷磚牆面,緊閉上雙眼。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吻了多米尼克·魯索。
猛地一睜眼。“我的天。”
他倆昨晚接吻了,而且不是那種朋友之間鬧着玩的打啵兒。他們彼此相擁,身體緊貼在一起,唇齒交戰……
是他主動的。而多米尼克把他推開了。
他還回憶起,那會兒就是讓他跟多米尼克上床他也不會拒絕的。假如多米尼克的人品靠不住,利維今早上就該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有對斯坦頓說起這事嗎?酒後醉吻一下算得上是出軌嗎?好吧,還真是。至少,把斯坦頓換到他的位置上的話,利維會這麽覺得。
Advertisement
“靠。”利維嘀咕一句。他擡頭迎向水流,仿佛這樣就可以沖走他的所作所為。
話又說回來,他怎麽會做出那種事的?酒後失态不能算作借口。不能因為多米尼克長得帥,又勇敢,專心聆聽他講話,還有着出色的探案才能……
不。得了吧,他才沒有喜歡上多米尼克·魯索。這也太荒唐了,而且超丢人的好不好。甚至在他對多米尼克發浪前,他還把自己花了幾個月才能跟斯坦頓坦白說的事情一下全抖了出來。這讓他以後怎麽有臉面對多米尼克?
利維甩掉滿腦子念頭,專心應對此時此刻。他洗完澡,穿好衣服,然後拖着沉重的步伐來到廚房;他給自己做了一大杯黑咖啡再加進兩份濃縮,吃了幾口幹吐司。
現在的問題是,他接下來的一整天都無事可幹,只能乖乖在家熬過宿醉,心裏揣着昨晚的事,提心吊膽地等斯坦頓回來。他們會大吵一架,特吵一架。這一次,利維無疑是理虧的一方。
斯坦頓跟往常一樣,把收到的信件堆放在早餐桌上。擺在最上面的是一份用花體字手寫的婚禮請柬套卡,是斯坦頓的一位生意夥伴寄來的。
真是含威不露啊。
利維拿起那疊奶白色的厚卡片,扇形鋪開。他倆早在幾個月前就收到了這場婚禮的日期通知好提前留時間,當時就讨論過并決定要出席。明明可以直接填了寄出去,斯坦頓偏要把回複空着擺在那兒等利維看到。他是在讓利維決定他們還要不要去。
利維躊躇了一會兒,然後從廚房的雜物抽屜裏找到一支筆。不管他昨晚是不是有失當行為,他都沒打算放棄他跟斯坦頓的感情。現在還不行。
在“斯坦頓·巴克萊先生與利維·艾布拉姆斯先生”的署名下,利維勾選了“确定出席”一欄。他把回執卡放進配套的小信封裏,折信封蓋時,他突然想起還沒給祖父母寄結婚周年賀卡。
真是一個諸事不順的上午。
利維不甘心地低吼一聲,回到主卧室。他早幾天就買好賀卡并寫上祝福了,現在只需在信封上寫好地址并把卡片放進去。不過他還得給爺爺奶奶打電話道個歉才行。
他在床頭櫃裏找郵票,找半天卻只有空信紙,可見他這日子過得有多稀裏糊塗。在斯坦頓那邊的床頭櫃和廚房裏草草搜刮一通也沒有結果。宿醉太厲害,令他打消了出門的念頭,但接下來他能想到去找找的地方,就只剩斯坦頓的書房了。
由于斯坦頓不在家,他不大願意進那裏,不過這主要是因為他自己對涉足私人領域的忌憚。斯坦頓本人對利維出入他的書房是毫無意見的,而且也經常這樣跟他說。所以當利維進入這間布置典雅美觀的房間時,他雖有些不自在,倒也沒啥罪惡感。
斯坦頓有張碩大的胡桃木書桌,裏面的東西放得井井有條,利維不出幾秒就找到了郵票本。他撕下一張拿來給祖父母寄賀卡,關上抽屜正要轉身離開時,他的視線被那疊擺得整整齊齊的書信和文件夾最底下的一樣東西給吸引住了。
斯坦頓怎麽會有印着拉斯維加斯大學标志的東西?
利維把那疊冊子抽出來,沒有弄亂上面的文件。這下子,罪惡感來了,但他還是停不下手。
他屏住了呼吸。這份文件不光是拉斯維加斯大學的——是該校威廉·S·鮑伊德法學院的。而且很明顯是一份入校宣傳冊。
他打開冊子,翻看裏面的內容,罪惡感很快又被緊随而至的憤怒所取代。裏面有一份折起來的信;利維可以想象出母親責備的語氣,但他還是把信取出并展開。是法學院的院長寫的。
前面幾段是普通的寒暄,兩個財大氣粗的白人男子之間用的那種辭藻。利維草草掠過,一路看到最後幾行。
鄙人謹代表自己及本學院,對您致以最誠摯的感謝,感謝您對維爾納-羅傑斯圖書館的慷慨贈予,此舉必将對未來學者們的教育培養起到極大助力。能與聲名顯赫的巴克萊家族攜手是本院莫大的榮幸,我們期待在未來的歲月裏,您的家人能在本學院有所建樹。
膽汁湧上喉頭,但這與宿醉無關。院長沒把真正要說的話寫出來——他怎麽可能寫在紙上——但利維了解斯坦頓,他從字裏行間就看懂了。
利維保持冷靜,有條不紊地把信折好,重新放回冊子裏,再把這疊文件擺在斯坦頓的書桌正中,然後離開了房間。
他還有幾小時的時間來打包。
* * *
斯坦頓回家時,利維正坐在客廳裏,腳邊放着行李箱和背包。他的宿醉還未消散,因此除開滿腹的悲傷、焦慮,以及猶豫不決,還有欲裂的頭痛,這些加在一起令他随時都能吐出來。
斯坦頓走進屋裏,眼睛還盯着手裏的手機。他穿着工作時的西裝,領帶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看起來那麽地英俊、親切,利維差點就要抛開一切,把他摟入懷中。
“嘿,”斯坦頓說,“你怎麽樣——”
他擡起頭,看到了利維的行李,臉刷的一下白了。他看都不看就把手機放在旁邊的桌上,結果手機滑下來砸落在地。他都沒理會。
“利維,”他說,“別這樣。”
利維站起來,一個人坐着讓他覺得不安全,難受。“我今天進你的書房找郵票,看到你有一份拉斯維加斯大學法學院的冊子,裏面有一封院長的信。”
“你說你‘看到’是什麽意思?”斯坦頓的臉上恢複了一些血色。“我沒有随便擺在面上的。你是不是翻我東西了?”
“是,”利維說,“是我不對,我道歉。但我沒法裝作沒看到。”他顫巍巍地吸進一口氣。“為了讓我被錄取你捐了多少錢?為了那個美好願景,你願意付出多少?”
“不是那——”
“告訴我!”
斯坦頓下巴上的肌肉一緊。“三百萬美元。”
震驚和痛苦突如其來,利維彎下腰。斯坦頓對他的警察職業恨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願意豪賭三百萬美元來說服利維改行?
“知道你每次做這種事時,我是什麽感受嗎?”他說。“就像在賣身,斯坦頓。就好像你只要把錢堆得夠高,我遲早會按你的意願行事。”
“我怎麽可能那麽想,”斯坦頓懊喪地睜大眼睛,“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從來沒有那種意思。每次我說我覺得不爽或不自在的時候,你只會道歉——然後沒幾個月你又故伎重演。”利維越說越惆悵,呼吸也随之加快。“你為什麽就不能聽聽我的?你為什麽就不放心上?”
斯坦頓走過來,但看到利維倒退了一步,他只好停下。“不放在心上?你怎麽說得出口?我愛你勝過這世上的一切。”
“我知道你愛我。但你不尊重我。至少,不是按照我需要的那種方式去尊重。”
斯坦頓面無表情,他不明白。
“我要跟你說多少次,我不喜歡你替我點餐,我也不喜歡你給我爸媽打電話,在他們面前說得我好像是個不聽話的小孩需要你來管好我似的?我要跟你說多少次,我他媽不想當律師?”利維的嗓門越來越大,最後吼了起來,把斯坦頓吓得一縮。他換上平靜些的語調繼續說:“你或許是愛我的,但同時你也認定自己是在為我好而我不懂事。我不能接受。”
“也許,如果每次我們的談話變得不愉快時,你能做到繼續跟我談下去而不是躲起來的話,我他媽就沒必要替你瞎操心了,”斯坦頓吼道,“有一半的時間你都把我撂下不理,讓我一個人在那兒猜你到底想要什麽。”
“你說對了。”利維簡單說道。
斯坦頓臉上的怒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驚愕。
“我是有逃避過跟你的對話。”利維給自己鼓氣;心在胸腔裏砰砰跳着,雙手發抖。“我不想結婚,我也不想要孩子——現在不想,也許今後也不。我要一直當警察。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了。”
他感到胃在翻騰,火燒火燎仿佛胃潰瘍出血。斯坦頓只是盯着他。
“作為伴侶,我顯然不是你需要的那種,”利維說,“咱們就此分道揚镳難道不好嗎?總好過一味地想要改變對方,最終落得你我之間所有的美好回憶都被摧毀殆盡,只剩下怨恨?”
“你是不是有別人了?”斯坦頓問。
出其不意的質問令利維完全措手不及,他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反應。不管他臉上閃現出的表情是什麽樣的,都令斯坦頓側過臉去緊閉雙眼。
“你不如直說是因為這個。”他嘀咕道。
利維搖了搖頭,話題突然轉換令他心緒都亂了。他不希望斯坦頓認為他是因為另一個男人而離開他的,但也不能就昨晚發生的事情撒謊。“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昨晚确實吻了另一個人,當時我喝醉了,我承認我可能對他的感情不是那麽純潔。但那也就幾天前才發展起來的,跟咱倆的情況無關。我不是因為這個要離開。”
“也許不是吧,”斯坦頓苦澀地說,“但這樣一來你就有下家可去了,不是嗎?”
“不!天吶,不,我們現在說的不是這個。”
沒有用,斯坦頓不會相信他的。利維從他的臉上已經看出來了。時機簡直糟透了,猛料當前,斯坦頓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導致他倆慘淡分手的真正原因了。
“我去住酒店。等過幾天你我都冷靜下來,我再回來拿剩下的東西。”
斯坦頓的藍眼睛裏閃爍着淚花。“利維,求你別離開。別逃避。”
“這次我沒有逃避。”利維把背包往肩上一甩,抓起行李箱的拖杆。就在他到達門口時,斯坦頓攔住他的去路。
“我說什麽才能讓你留下來?你想聽我說什麽?”他問道。
是啊,是有那麽一句話。利維的內心很想很想留下來。與一個男人維持了整整三年的感情,不是走出這道門就能一拍兩散的。假如他覺得他和斯坦頓之間真的還有可能繼續下去,他二話不說就會扔下包,拼盡全力去實現這個願景。假如他相信斯坦頓能接受他的本質,他願意去妥協。
“說你可以跟一個當警察的人結婚,幸福地度過餘生。”利維說。
斯坦頓吸氣似乎要說什麽。他頓了頓,然後閉上嘴,抿緊了嘴唇。
利維吻了吻他淚濕的臉頰,一言不發地走了。
* * *
他原本打算直接去酒店。他已經在舊城區訂了一間比較便宜的客房,離警局夠近,往返不算麻煩。這樣一來,他就得把他那輛在車庫裏雪藏了兩年沒動過的本田思域開出來。
利維把行李扔進後備箱裏,然後坐到駕駛座上。他扣好安全帶,把鑰匙插進點火器——然後就一腦袋撞在方向盤上,迸出一聲幹嚎。
是他主動離開的,但這也太讓人心痛了,痛得他感覺喉嚨都腫得快窒息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開車。
他的整個人生都将從此改變。再也沒有愛他的人在家裏等他歸來了。再也沒有與斯坦頓相依而卧的晚上和一起醒來的清晨了。再也沒有懶洋洋的早餐時光和周末外出,沒有摟在一起刷“奈飛”的日子了。他們再也不能一起做愛了。
他還得找個新住處,再把這兩年跟斯坦頓生活在一起的共同所有物整理分開,這個過程簡直就是痛苦的折磨。然後……然後大家就都知道了。這事兒會登上報紙的社會版,登上八卦博客——靠,他倆分手這事兒搞不好還會影響斯坦頓公司的股價。
利維趴在方向盤上好幾分鐘,然後甩甩頭,把壓抑的哭泣咽回去,努力收回理智。終于,他坐直起來,用手掌根擦了擦眼睛下面,伸手去摸手機。
“嘿,”瑪汀接下電話道,“你休息得咋樣了?”
“我跟斯坦頓分手了。”利維直言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她說:“你快過來。”
“我不想麻煩——”
“別說了,到我家來。你自己先進去,我剛把米凱拉從壘球訓練這邊接回來;我們還要去網球訓練那邊接茜蒙,我們娘兒仨再在路上買點日雜。你到了以後,可能要等我們十五到二十分鐘。”
“好。”他已經感覺平靜一些了。“謝謝。”
“回見。”
他在手套盒裏摸索一番,找到一包不知哪年月吃快餐順的紙巾。他擤了鼻涕,擦幹臉,确保自己思維清醒才開車上路。因為電池沒多少電,發動機差點動不起來,車胎也癟得不行,儀表盤上紅燈直閃,但他還能堅持到目的地。
瑪汀和丈夫安托萬帶着兩個十幾歲的女兒住在位于市東北部的日出莊園區。二十分鐘的車程令利維進一步冷靜下來,因此等到達那裏時,他已經不那麽崩潰了。
那是一棟看着很舒适的西南風格美式平房,他将車停在屋前的道牙上,讓出通往車庫的通道好方便瑪汀回來的時候駛進去。他用備用鑰匙開門進屋,直奔廚房。
屋內的牆面被漆得明媚多彩,家具風格不張揚,雖不成套,但自有一番和諧的美感。在廚房裏,瑪汀對公雞的偏愛展現在了餅幹罐和擦碗巾的印花上。利維從冰箱拿出那個總是裝滿新鮮檸檬水的罐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沒在屋裏一個人坐着,而是走出玻璃門來到後院。小小的院子用籬笆圍起,種着沙漠草本植物,還有一個攀爬游戲架,是倆丫頭們小時候玩的。她們現在不玩了,散落在院子裏的球棒、接球手套、足球等運動裝備才是她們當下的興趣體現。
利維坐在其中一張沙灘椅上,喝着檸檬水,打量着這些把一座房子變成一個家的小細節,從中獲得了安寧感。九年前,因為受不了生活在一個處處令他感到自己脆弱無能的地方,他逃離了新澤西,那時他對拉斯維加斯還沒有這麽深的感情。他和瑪汀幾乎同時擢升為警探,但她的年齡要大一些——她是在小女兒都開始上學後,才開始當警察的。紐約人和新澤西人之間的宿敵情結,外加兩人都對胡作非為的零容忍,令他們一拍即合結為摯友。他對她的感情,比對自己親姐還親。
正如瑪汀之前預測的,她在二十分鐘後到了家。他進屋裏跟她打招呼,幫她收拾買來的東西。
“嗨,利維先生。”米凱拉和茜蒙先後招呼他道。他讓這倆女孩直呼他名字即可,但瑪汀堅持要女兒們加上尊稱。
“嘿,你們好。學校怎麽樣?”
兩人誇張地擠眉弄眼一番并發出厭惡的哀號。利維笑了。
瑪汀沒問他分手的事,他也沒有主動提。等把新買的日用品都擺放好後,茜蒙和米凱拉求着他給她們“露幾手”,每次他來,這倆丫頭都這樣。他不是很擅長跟孩子相處,但他還有馬伽術壓箱底——絕大部分孩子都超吃這套。
“我不好說,你媽媽可能需要人幫她做晚飯。”他說着,看向瑪汀。
她大手一揮。“去吧,把她們帶到外面去。這周可把我虐得夠嗆,我要做一頓大餐。”
利維跟随茜蒙和米凱拉來到後院,他對她們展示了幾招被人抓住手腕或上衣時的抵抗招數——萬一哪天這倆花季少女不幸用得上。他根據情況的緊急度,把招數分為兩個層面:一種是對付那些舉止粗魯過頭但并不很兇惡的人,另一種則是應對真正的威脅。
等茜蒙成功掙脫了他的鉗制,他問道:“反擊的時候,你們要對準什麽部位?”
“眼睛、喉嚨、下裆!”女孩們異口同聲道。
“回答正确。如果有人要傷害你們,尤其對方體格更大身體更強壯時,你一定要用盡全力去攻擊他們的要害。別去管什麽公平競争。用牙、用指甲——必要時甚至要用鑰匙插他們的眼睛。給他們點教訓,看他們還敢對你動手動腳。”
這倆丫頭都是很優秀的學生,超有學習熱情,玩得開心的同時也認真看待這件事。利維一直勸瑪汀送女兒去正規學校正式地學馬伽術,但她倆這運動加學業兩頭燒的狀态,哪還抽得出時間。
太陽快下山時,下班回家的安托萬把他們招呼回屋。他身材精瘦,比利維略高些,于是顯得瑪汀更嬌小了。安托萬說話慢條斯理的,但笑起來倒是毫不含糊,他目光和善,眼角總露出魚尾紋。
“嗨,利維,”他一邊跟他握手一邊說,“關于你跟斯坦頓的事,我很遺憾。”
“多謝關心。”
“你要不要喝點啤酒?”
“事實上,我有點宿醉,”利維承認道,“我覺得我還是喝檸檬水好了。”
安托萬捏捏他的肩膀,沒再多問。
五個人手牽手圍坐在廚房裏的餐桌邊。“主啊,”安托萬低着頭道,“感謝您賜予我們即将享用的食物,願您祝福那些今晚不在我們身邊的摯愛們。阿門。”
每次利維來瓦爾庫家吃飯,身為天主教徒的這家人總要在就餐前祈禱,而他也能做到欣然旁觀。
晚餐有烤魚、海地辣泡菜、菠菜、米飯和豆子,做得十分用心,大家大快朵頤地吃着。瑪汀和安托萬聊着輕快的話題,讨論女兒們的交友和安托萬一天的工作——他在一家賭場酒店擔任經理。利維幾乎一言不發,專心聽着,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令他心情舒暢,這種效果別處找不到。
吃完飯,他站起來要幫茜蒙和米凱拉收拾桌子,瑪汀說:“親,你那瘦屁股給我乖乖坐在椅子上。”
他嘆了口氣,聽從了。她從不讓他打掃。
不多會兒,趁安托萬帶着女兒們去會她們的朋友,參加時下花季少男少女們在周五晚上玩的名堂,瑪汀便跟利維談起他到訪的真正原因。
“我去煮點咖啡,”她說着從桌邊站起,“你要低咖的?”
他一臉驚恐地看着她。“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瑪汀。”
她哈哈大笑,然後來到櫥櫃臺上的單杯咖啡機前。回來的時候,她端着兩杯熱騰騰的咖啡,把其中一杯放在利維面前,然後問道:“說吧,怎麽回事?”
他把這樁傷心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每到哽噎之際便停下來喝口咖啡。說完以後,她困惑地搖了搖頭。
“我都不知道你倆感情出了問題。”
他聳聳肩。“那是我之前不想提。”
“你知道的,只要你願意,今晚可以在這兒過夜。”
“我已經定了酒店。不過還是謝謝你。”他握住馬克杯,手指一松一緊,終于鼓起勇氣把盤桓在心頭的問題問出口:“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瑪汀靠在椅背上,思忖了一會兒才回答說:“這個問題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答案。不過你要是想聽我的意見……要是你跟斯坦頓對未來的規劃不一樣,你們無論如何也達不成共識的話,那麽是的,我覺得你做出了正确的選擇。維持婚姻光靠愛情是不夠的。相信我。”
“我昨晚吻了多米尼克。”利維說,盡管他原打算不提這事。
對方目瞪口呆。“姓魯索那個多米尼克?”
“你還認識幾個多米尼克啊?”
“可是——這怎麽可能發生?”
“我去他當酒保的夜店喝得爛醉如泥。”
瑪汀霎時變得怒不可遏,正要站起來,利維意識到自己的發言引她誤會後,趕緊拉住她的手。
“我沒說清楚,”他說,“是我喝醉了對他發浪,他拒絕了我。”
“哦。”她平息怒火,坐回座位上。“好吧,這才像他的為人。”
“是啊。”利維松開她的手,重新端起馬克杯。“可這樣一來,斯坦頓就以為我是因為多米尼克才離開他的。”
“你有那個意思嗎?”
“當然沒有。我當時是喝醉了外加心裏難受才吻的。整個事兒就很荒唐……反正多米尼克也看不上我。”
瑪汀嗤笑一聲。
利維挑了挑一邊眉毛。“你想說啥?”
“他絕對看得上你。”
“不,他沒有——”
“他也許不會把主意打到已經有男友的醉漢身上,”她說,“這也不能算是他的責任吧。但是你這個人?他看上你這個人了。你感覺不出來,是因為你一遇上他就心慌意亂,特別是在過去這個禮拜裏。”
利維氣得繃緊身體。他才沒有在多米尼克面前心慌。他只是對……身強體壯的大個子比較警惕而已,有腦子的人都會的呀。是多米尼克那個頭太讓人心神不寧了——不,不能說心神不寧,更像是——
噢,老天爺啊。
瑪汀這下笑得越發得意了。幸好這時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替利維解了圍。
是緊急召喚,要求他倆前往溫徹斯特市[1]的一處罪案現場。“咱倆今晚不是待命值勤,”她看着短信說,“這意味着——”
第二條短信緊接而至,是溫警長發來的,上面只有三個字母:SOS。
利維懵了一下,然後意識到“SOS”是“黑桃七”的縮寫[2]。
“不可能,”他說,“‘黑桃七’保證了這五天裏不會下手。現在才第四天。”
哪怕是他親口說出來的,利維也知道這話有多麽荒謬,但他還是覺得整件事情……不對勁。
瑪汀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說:“呃,我們對一個連環殺手的話不能太當真,最好還是去确認一下。”
* * *
罪案現場位于一棟與瑪汀家風格相似的郊外住宅裏。利維甫一走進客廳,便知這不是“黑桃七”的手筆。
受害女性手腳攤開躺在客廳中央,腹部多處被刀刺中。鮮血浸透了地毯,噴濺在了家具上。她進行過殊死的反抗——桌子和椅子被踢翻一地,她的衣服被撕開,雙手和胳膊都有反抗造成的傷痕。可惜反抗未能成功。
刺傷,受害人的反抗……這不是“黑桃七”的作案手法。唯一能跟“黑桃七”扯上關系的,只有落在受害女子屍體上的那張紙牌。
她的婚戒在反抗過程中松開,滑到了指尖處。指根部并沒有日曬造成的深淺色差,但她身上穿的吊帶裙肩帶下卻有明顯的膚色對比。牆上挂的照片多年沒有換過了,她的發型已經改變,眼角也有了魚尾紋。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只手機,碎裂的屏幕像是被人踩出來的。
“兇手是丈夫。”利維說。
“沒跑了,是丈夫殺的,”瑪汀說,“這算啥,當我第一次進罪案現場嗎?”
[1] Winchester,拉斯維加斯周邊的衛星城
[2] “黑桃七”的原文寫作:Seven of Spades。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