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隐秘┃兩男一女

時千飲認為自己在鏡中見到的, 是一生之中最不堪的畫面。

而我呢?我在鏡中見到的, 是什麽?

還有。

那位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男生, 又在鏡中看見了什麽?

鏡子裏的恐怖在歲聞從鏡子面前離開之後,立刻消失無蹤。

但由鏡子帶來的疑問,卻在浮現歲聞心頭的那一刻起, 就落地生根,不肯消散。

這讓歲聞沒有直接動手清除物忌。他覺得……也許,自己應該探究一下鏡子背後的東西。

探究的第一站, 就落在最先觸發物忌的男生身上。

***

無論任何時候, 醫院總是熱鬧非凡。

經過醫院妥當的搶救,吳成已經從重症病房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的朋友和同班同學也來到醫院探望吳成。

不大的病房被這些人塞得滿滿當當的,歲聞和時千飲輕而易舉地混入了人群之中。

吳成班級裏的同學以為他們是吳成的朋友;吳成的朋友以為他們是吳成的同學。而正主正躺在床上, 除了圍繞床鋪最裏邊的一圈人之外,根本看不見後邊的人群。

這種情況再好不過。

歲聞随意找了個人聊天:“你是怎麽和吳成認識的?”

對方:“我是吳成的朋友。”

歲聞随口胡謅:“我也是吳成的朋友, 之前吳成幫過我……”

對方笑道:“巧了,我也是,我之前寒假想要勤工儉學, 是吳成幫我介紹的工作, 之後我想請他吃飯,然後他挑了個路邊攤,和我一起吃燒烤。”

歲聞感慨:“太貼心了。”

對方很贊同:“誰說不是呢。”

談話告一段落,歲聞換個位置,重複之前的步驟。

沒人懷疑, 大家都樂于八卦,他很快得到了有關吳成的一手資料:

品學兼優、樂于助人、性格腼腆,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看起來待會的交流可以很順利地進行了。

歲聞暗想。

衆人的看望并沒有持續太久,病人需要充足的休息,大家只待了半個小時,就魚貫從病房之中離開。

所有人都走了,依舊站在病房之中的歲聞和時千飲立刻突顯出來。

床上的吳成才剛小心翼翼、避免牽動身體內部傷口的輕輕吸了口氣,就看見了這兩人,他有點迷惑:“兩位……”

歲聞:“鏡子。”

開門見山一句話,床上的人表情凝固了,凝固的表情之下,是緊縮的瞳孔和抽動的眼睑。

這種神态源自恐懼。

歲聞端詳着吳成,覺得有必要安撫一下對方。

他告訴吳成:“不要怕,我也在鏡子之中看見了……”

一聲兇厲的質問打斷了歲聞的話,吳成緊盯歲聞:“你看見了什麽——咳咳咳咳咳!”

一句話沒有說完,牽動傷口的他頓感體內劇痛,一下咳嗽起來。

本來因為這聲不客氣質問而撩起眼皮的時千飲又無趣地垂下了眼。

螞蟻再張牙舞爪,也不值得在意。

歲聞發現自己的安撫反而給了對方更多的壓力,讓旁邊的儀器的指針都有點不穩起來了。

他連忙放緩語氣,繼續解釋:“我們分別看見了很恐怖的東西,聯想到你的事情,所以過來問問你的情況,想知道你在鏡子之中看見了什麽。”

疼痛讓吳成臉色蒼白,他縮在床上抖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分、分別?”

歲聞:“沒錯,我和他站在鏡子之前,看到的是不同的東西,是那種我們印象很深刻、不太願意看見的東西。”

對于鏡子之中看見的東西,時千飲的評價非常明确,是“一生之中最不堪的畫面”;但歲聞看見的,卻是過去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所以十分明顯,鏡中的東西未必是時千飲所形容的東西。

歲聞在轉述給吳成的時候,也就删除定語,只結合吳成反應,添加定語。

說完之後,他再度觀察吳成的反應。

但這一次,吳成比較平靜,他說:“是……是這樣的,我也在鏡子裏看見了很恐怖的東西。”

歲聞:“然後呢?”

吳成:“然後……因為太過可怕,我就拿東西砸了鏡子。”

歲聞一挑眉:“你砸了鏡子?”

“沒錯。”話說到這裏,吳成也比較冷靜了,他組織一下語言,對歲聞說,“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砸完了鏡子,我就進醫院了,你們恐怕還不知道我的診斷,醫生說,我是由重物反複撞擊所引起的內髒破碎……他還反複問我,為什麽我內髒破碎得這麽厲害,外表卻沒有任何損傷。”

他說到這裏,沉默一下,突然又說:“對了,舞臺上表演的時候,社團其他人都站在鏡子面前過,但他們似乎都沒有遇到問題。”

歲聞一直耐心地聽着,這時他問:“還有別的嗎?”

吳成搖搖頭:“沒有了。”

歲聞:“那你對為什麽你可以看見鏡子中的東西,其他人卻看不見這件事情有思路嗎?”

吳成:“如果我有思路,我就不會躺在這裏了……我根本不知道鏡子這麽可怕,要知道鏡子這麽可怕,我靠近都不會靠近。”

歲聞覺得吳成一路下來,說得差不多了。

他和時千飲走向門口,邊走邊說:“我明白了,朋友多休息,我們先走了……對了,你用重物砸鏡子,是把鏡子砸碎了嗎?”

吳成肯定道:“砸碎了。”

這一句話的功夫,歲聞和時千飲已經到了病房門口。

他轉頭說:“那面鏡子現在又自己愈合了。總之,小心點。”

歲聞和時千飲離開了,最後一眼,病床上的吳成的臉色白白的,和他身上的被單一樣白。

出了病房就是樓梯。

兩人一路往樓梯走去,邊走邊說話。

時千飲:“這家夥沒說真話。”

歲聞糾正:“不,他說的應該都是真話。不過肯定瞞了我們什麽……你發現了嗎?”

時千飲:“發現了什麽?”

歲聞若有所思:“第一、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他在鏡子中看見了什麽,雖然我們也沒有告訴他,這充分證明了我們和他都不信任彼此;第二、在我說出我們‘分別’從鏡子中看見恐怖之後,他一下子就冷靜下來……這能夠推斷,他最緊張的不是鏡子的怪異,而是鏡子中的東西,他非常害怕被別人看見他所看見的東西……”

時千飲覺得這并不算線索。

事實上,他和吳成一樣,對鏡中畫面的緊張遠超對鏡子本身。

他淡淡道:“如果有人看見我被歲聞打敗的場面,我也會殺人滅口的。”

歲聞:“……”

時千飲又補充:“每個人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東西。”

歲聞:“……”

片刻後,他想想自己在鏡中看見的東西,承認了:“你這麽說也是道理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

“那麽……”歲聞得出結論,“得回到鏡子本身,再找更多的線索。”

兩人離去後不久,醫生來病房查房了。

他檢查了吳成的情況:“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吳成勉強笑了笑:“就是挺痛。”

醫生神情很平靜,他看慣了病人傷患,一顆心已經和磐石沒兩樣了:“內髒受損當然會痛,你的情況還好,不是非常嚴重,休養十天半個月就能夠回學校了。”

吳成:“那要是……再嚴重一點呢?”

醫生擡頭看了病人一眼:“再嚴重一點,就會引發急性內出血,就要摘除體內器官,還有可能危機生命。”

吳成小聲說:“我是不是差一點死了?”

醫生:“那差得還是有點遠的。”

說話間,醫生在病床前的單子上簽下字,證明自己來檢查過,便離開了病房再往前去,後邊還有很多病人等着他去看,不可能在一個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醫生走過,吳成擺脫旁邊的護工将門關上,又放了護工兩個小時的假,讓他随便去休息,這樣,病房裏總算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沒有了朋友、同學、醫生、護工。

這間病房一下子變得空蕩和私密。

吳成又緩慢地吸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深深吸入體內,引得心肝脾肺腎都抖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疼痛,這一次,他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面對旁人的友好,他的嘴角落下來,神情變得有些陰郁,陰郁之中,他摸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一個他本來沒想這麽快聯絡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

吊兒郎當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怎麽來找我了?聽說你進醫院還傷得挺重的,是不是被人打了啊,要我幫你報仇嗎?”

吳成:“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對方:“什麽正事?”

吳成:“我們的事情可能被發現了。”

對方:“你說什麽?”

吳成重複一遍:“我們的事情可能被發現了。”

兩遍重複,對面明顯停頓了一會。

一會之後,對方才滿不在乎說:“那又怎麽樣,我就不相信她敢說出來,如果她敢說出來,我就說是她勾引人,再詳細說說她怎麽勾引人的,看誰更丢臉。”

吳成慢吞吞說:“你聽我說完,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事情的關鍵,在我社團裏頭的一面鏡子上,我在那面鏡子裏頭,看見了那天的情況……”

***

從醫院離開以後,歲聞就陷入了沉思。

在吳成身上找不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就只能在鏡子身上尋找線索了。

但是在昨天晚上,他就試過和鏡子交流了……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鏡子不能交流,又不能直接處理,想要得到線索,只能時時刻刻監視着鏡子。但他還要上課,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親自去做這件事情。

雖然可以使用物忌去監視,但是……

歲聞翻出了自己的形靈。

他先将紅綠燈和欄杆這兩個單純攻擊手段的形靈拿出來。

這樣,手頭就只剩下許願牌、舊書、娜娜、以及黑騎士了。

他左看右看,把許願牌、舊書、還有娜娜歸在一起。

它們雖然都可以說話,但是除了會說話之外,好像不能在監視之中起到什麽特別獨特的作用,等它們發現情況跑回來通知自己,自己再跑過去處理問題,什麽黃花菜都涼了。

這樣分析一下,好像只有黑騎士可以用一用,畢竟黑騎士至少速度挺快的……

歲聞有了決定。

但在他将靈力注入黑騎士卡牌的前一刻,他忽然發現舊書卡面上光芒隐約,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也不知是否吸收了燈的光芒,染上些邊邊角角的色彩。

等等,這個情況,難道……

歲聞心頭一動。

将拿起了的黑騎士卡牌放下,轉而挑出舊書卡牌,拿起筆來,注入靈力,沿着舊書的線條,在手上和心中共同描繪。

一筆一筆。

簡單的線條組成簡單的輪廓。

簡單的輪廓固定舊書的形态。

當最後一根線條在手下封閉,徹底繪出舊書的歲聞只感覺手底下卡牌一震,一點色彩突然注入舊書封面,将原本漆黑的封面變得斑駁古舊。

同一時間,歲聞的手指碰觸到書面,他摸到了真實的書籍手感,就好像此刻正有一本小小的書在他的指尖活動。

世上萬物,形具而神生。

先有形,後有神。

神的力量越強大,形的外表越凝實。

歲聞手捏卡牌,若有所思,随即一抖手,将舊書從卡上抖了出來。

只聽“砰”一聲悶響,舊書磕到桌面,發出哀嘆:“降物師,降物師,你有了新物忘舊物,虧我每天都在卡面上眼巴巴地等着你的寵幸,結果只等到你的摔打,人家果然已經書老珠黃,不堪入眼了……”

歲聞:“……”

他有點牙疼。

他對舊書說:“正經點,你突破了一個層次,現在該有第二個技能了吧?”

問到這一點,舊書倒不再貧,老老實實說:“确實有了第二個技能,第二個技能類似于分身技能,無論把我撕成多少份,只要找到這些散落的部位,我都能夠重新變回原來的模樣……”

歲聞一聽這話,頓時無語。

倒不是這個能力真的一無是處,而是這個能力對于舊書來說,真的挺一無是處的,自己又不會撕着它玩。他說:“這個技能有點廢。”

舊書內心也覺得挺廢的。它悲傷道:“其實也是有點用的。首先,我再也不會被輕易損毀了;其次,我還可以撕開自己,分散各處,幫降物師在同一時間,看着各地不同的風景……”

歲聞突然打斷舊書:“你剛才說什麽?”

舊書:“各地不同的風景。”

歲聞:“不,你的意思是,你能控制你的每一個分身?”

舊書:“當然。”

歲聞:“我記得你的書頁是能夠顯示文字的。”

舊書:“是的。”

歲聞:“如果你把一頁紙留在我這裏,而你的本體在遠處監視着某個東西……”

舊書聞弦而知其雅意:“那我能把那裏發生的一切,實時告訴降物師。”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歲聞滿意地甩個響指:“很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好好監視,等你回來我就給你換個漂亮的書皮。”

舊書:突然興奮.jpg

它原地飛了一圈,抖抖書頁,抖下一頁白紙落在桌上之後,立刻往窗戶外邊飛去,為了自己新的容貌,它決心拼了。

還是歲聞一把将舊書按住,對舊書說:

“你先聽我說完,我要你監視的東西,是一面物忌鏡子,它在我學校的一間教室裏頭……”

***

寂靜的走廊之中,突然傳來鑰匙開鎖的輕響。

随後,閉合的門被推開,一位拿着手電筒的男生走了進來。

室內很黑,只有手電筒上的一束光芒掃視室內。

這束光芒在室內掃了半圈,很快停留在室內的一面穿衣鏡上。

進來的男生目标明确,快步走到鏡子之前,看向鏡子的內部。

這時,光芒照亮鏡子,鏡子照出男生,始終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男生終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只見他長手長腳,一頭刺猬般的短發,穿一件長跑者運動T恤。

如果歲聞在這裏,大概可以從T恤上認出來這是學校長跑隊的一員,至于究竟是長跑隊中的哪一個,就不可能知道了。

這個男生湊近了鏡子。

他對鏡子中自己的倒影沒什麽興趣,他想看的是,這面鏡子是否真的如同吳成所說,“有點古怪”……

仿佛聽懂了男生心中的想法。

鏡子在手電筒的光束之中輕輕閃了一下。

藏在他和吳成心中的那個場景出現了。

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Cosplay舞臺後的更衣室中,還藏着三個人。

然後……喘息,愉快,大哭,哀求,輪番上演。

男生定定地看着鏡中的一切。

黑暗越來越黑。

越來越黑的黑暗之中,一本正常人不能看見的書,正以一種不快但也絕對不慢的速度朝着目的地飛去。

終于看見了換裝希望的舊書在得知歲聞要自己監視的東西之後,就匆匆忙忙地朝目的地跑來。

歲聞住的地方距離這裏并不遠,僅僅十分鐘的時間,它就到了那間教室所在的走廊外邊。

但這個時候,它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因為它看見有一點點光,正從它想要去的那個教室的窗戶裏透了出來,那個教室的大門,也正微微敞開……

舊書屏息凝神。

它一點一點接近物忌存在的教室,停靠在教室的窗戶上邊,假裝自己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書籍,然後,它朝窗內窺探。

它看見了一個蹲在鏡子前的男生。

物忌散出的力量正一重一重的堆積着壓在男生的身上,像個罩子似罩着男生。遠遠看去,如同蹲在那裏的人披了個黑鬥篷,又仿佛他正被團黑乎乎的東西給覆蓋住了。

鏡子看着不是很強。

男生看着也沒有事情。

舊書翻了翻自己的書頁,這是它猶豫的象征。

我要從現在開始向降物師彙報嗎?

“哈哈哈——”

突然,一聲突兀的笑聲從教室內部傳來。

舊書吓了一跳,再朝裏頭看去,才發現剛才蹲在地上的男生已經站了起來,正圍繞鏡子來回轉着,啧啧有聲。

他還在說話:“吳成那家夥說的居然是真的,沒想到我們沒有拍視頻,她居然拍了視頻。還拿這個視頻來裝神弄鬼……切,吳成這個膽小鬼,他害怕,我可不害怕。這面鏡子肯定被改裝成了投影儀,讓我來看看……”

“不不不。”他突然又說話,嘴角勾起一絲壞笑,摸出個早就準備好的塞入了臨時不記名電話卡的手機編輯短信,“哼,讓我先給你發個短信……”

他打開手機短信功能,在短信上寫下了一行字。

“我看見了,賤人。下一刻,大家都會看見。”

他将這條短信發送。

發送對象,棠蘭蘭。

同一時刻,學校宿舍樓中。

四人的寝室裏,三位女孩子正圍坐在一臺電腦之前,一邊吃東西,一邊叽叽喳喳地說着明星八卦。

突然。

“哐當”一聲,水壺翻倒,剛燒開的熱水淌了一地面。

三個女孩子吓了一大跳,齊齊回頭,對第四個人說:“吓死我了,蘭蘭,怎麽把水壺弄翻了?”

棠蘭蘭低下了頭,水壺是玻璃養生壺,一砸到地面,玻璃全碎了,那些尖端,正在燈光之下閃閃發亮。

這點光芒吸引了她,讓她一時之間都沒有感覺到被熱水濺了褲子的滾燙。

她回答室友:“沒事,手滑。”

其中一個女孩子嘀咕道:“明天還要去買個新水壺……”

棠蘭蘭聽見了,她說:“我來吧。”

另外一個室友說:“哎,不用啦,大家一起買吧,反正這個水壺也用了很久,可以換一個了。”

棠蘭蘭沒有理她們。

她低頭操作手機,很快下單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養身壺。

然後她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從桌面拿了個東西放入口袋,轉身出門。

室友喊她:“蘭蘭,你要去哪裏?”

棠蘭蘭:“有事出去一下,不用等我……”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開門離去,并再替她們把門關上。

剩下幾個女孩子也沒有在意,她們繼續聊着明星和八卦。

直到突然有人說了一句:“剛才蘭蘭神色有點不對勁……”

寝室內,衆人打開話腔:

“這幾天她神色一直不太對勁。”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等她回來我們問問她吧。”

“她不一定肯說。”

“但我們可以關心關心啊……”

“說起來,蘭蘭去哪裏了?”

“不知道,不過有可能是話劇社吧,她最喜歡的就是話劇啊Cosplay啊這些東西了。”

這間宿舍的聲音讨論聲漸漸低了下去,很快,勁歌熱舞的游戲聲取代讨論聲,傳出門縫。

時間回到男生在鏡子前發短信的那一刻。

裏頭的人類在說什麽?

呆在舊書聽得稀裏糊塗的,哪怕抻長了整個身體,也不能看見對方到底在手機上寫了什麽。

而此時,男生已經收了手機,又開始繞着鏡子轉悠說話了。

正當舊書有些懊惱之際,它突然驚悚發現,裏頭的人每繞着鏡子說一句話,鏡子中就溢出一大團黑霧,等他繞着鏡子走完幾圈,他身上已經被新湧出的黑霧完全吞沒了。

如果說最開頭的黑霧溫柔的像小貓,那麽現在的黑霧就兇狠得像野狼。

這些黑霧一從鏡子中跑出來,就撲到男生身上撕咬啃食,不過一會,就把男生咬出斑斑傷口,這些傷口膨大腫起,一個又一個晶瑩透亮,充滿濃水的鼓包出現在男生的皮膚上。偏偏男生像是完全沒有感覺,依舊自顧自地圍繞鏡子打轉。

直到——

“這是什麽?”

找鏡子上改裝痕跡的男生突然看見自己手背鼓起了個黑影,還有點麻麻的感覺。

他以為是什麽蟲子跑到了自己的手背,完全沒有在意,随手朝那裏拍下。

“啪!”

鼓起癟下,液體濺出,劇痛突然從手背上傳來,好像被刀子狠狠割了一下,讓他霎時慘叫一聲:“啊——”

慘叫之中,男生匆忙調轉手電筒,朝自己的手背上照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他清楚地看見自己手背上的情景。

一個大大的傷口出現他的手背。他的皮膚從手背最中心破開,皺成一團,黃綠色的液體正從中溢出。

而除此之外,他的手指、手腕、手臂,出現了無數大小不同的鼓包,這些鼓包密布在他的身體上,皮膚被撐得透亮,能夠清楚看見流淌在裏頭的濃水。

“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麽?!!”

慘叫響在教室之內,驚恐燒斷了男生理智的神經,他再也不複最初的鎮定,慌亂沖出這個可怕的教室,大喊大叫地向外跑去!

沖出教室,沖下樓梯,沖入校園。

男生跑着跑着,感覺迎面撲來的風突然變得如同刀子一樣,這些刀子紛紛落在他的傷口上,每一下,都像有一把刀重重砍在他的身上。

劇痛讓他的動作越來越慢,也讓周圍的人距離他越來越近。

當他腳下一個踉跄,摔在草地上的時候,周圍的人突然一撲上前,用床單蓋住了他。

柔軟的床單貼在皮膚上,像是砂紙摩擦在露出血肉的傷口上。

男生想要大聲的哀嚎,可是疼痛讓他的聲音也變得微弱了。

不,不能這樣……

我會死,會死的……

他想着,聽見四面有雜亂的聲音在喊:“救護車,快叫救護車!這是哪個同學?有誰認識他?”

“我認識,他是高二的杜鴻。”

醫院……對,醫院!

吳成所在的醫院是……

搖晃的視野之中,一只手突然伸了過來。

杜鴻抓住了這只手,他奮起餘力,将聲音從喉嚨中擠出來:“去第一醫院……”

發生在杜鴻身上的一切,都被從走廊之內飛出來的舊書看在眼裏。

舊書飛快地翻着自己的書頁,将看見的所有事情都告訴給遠處的歲聞。

正當它想要繼續飛到杜鴻身旁,緊盯杜鴻一舉一動的同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道低微的腳步聲。

舊書愣了愣,轉身看向走廊,随後看見一道黑影,慢慢從走廊的盡頭走出來……

棠蘭蘭來到話劇社了。

她的手心緊緊握着自己的手機,她剛剛收到了一條短信,這條短信已經被她徹底删了。

但是……

短信可以删除,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根本沒有辦法删除,被拍攝的視屏,更沒有辦法删除。

棠蘭蘭進入了教室。

敞開的教室門沒有讓她動容和疑惑,但在進入教室之後,她仔細地将門關上,并挪來幾把椅子,一張桌子,頂住大門。

然後她走到鏡子面前。

這間話劇社是她過去最常來的地方,這面鏡子是她在話劇社中最常流連的地方。

現在,她和過去一樣,仔仔細細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黑暗的教室,黑暗的鏡子,照出同樣黑暗的自己。

棠蘭蘭的嘴角動了動,發出一聲古怪的笑聲。

她喃喃自語:“好醜,一眼都不想再看見……”

她的手伸進口袋裏,摸出了從桌上拿出來的東西。

一把美工刀。

她将刀片推到最大的程度,再拉起自己的衣袖。

被衣服遮掩的手臂露出來,哪怕在黑暗之中,也能看見上頭傷痕密布,一道道兀自紅腫滲血的傷痕證明着這些傷口出現的時間并不遙遠,僅僅在這幾天之間。

旋即,狠狠朝自己的手腕劃去。

一下,兩下,無數下。

她兇狠的,将自己的手腕徹底割開,讓鮮血恣意流出,噴濺在地面,身體,以及面前的鏡子上。

當鮮血流入鏡面,鏡子上的黑霧翻湧起來,它們翻湧得有些急促,似乎也感覺到了身前女孩的痛苦……

窗外舊書:“?!?!”

同一時間,距離學校很近的那間小小公寓裏,歲聞和時千飲正在看書,放置桌面的紙頁突然出現血淋淋的字體來:

“要死人了……”

空氣登時一靜。

歲聞伸手,不滿地叩叩紙面:“大半夜的,你傳消息就好好傳消息,烘托什麽恐怖氣氛,搞得家裏馬上要進女鬼似的……”

但話才出口,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

因為這頁白皙的紙張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寫滿了血色紅字。

紅通通的字體,正顯示舊書內心的焦急:

“要死人了,降物師,快趕來救人!”

這話出現,歲聞和時千飲對視一眼,立刻捏起書頁,沖出房間。

從公寓到學校教室的一段路上,時千飲帶着歲聞飛快行動,歲聞則通過書頁不斷看舊書傳來的信息。

舊書:

“有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

“先來的是男生,繞着鏡子看了很久,滿身膿瘡跑了出去,他還說‘第一醫院’……”

“後來的是女生,在鏡子前割腕,流了好多血……”

這時兩人已經進了學校。

歲聞第一時間撥打急救電話并報了學校的地址,随後他挂斷電話,對時千飲說:“我們分頭行動,第一個跑出來的人現在進了第一醫院急救間,你去看看他的情況;我前往教室,先救那個女生。回頭我們在第一醫院碰面。”

時千飲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歲聞則朝教室直沖而去。

最後的一段短距。

一分鐘的時間,60秒的跳動。

當歲聞終于沖到教室門口的那一刻,他在空氣之中嗅到了隐約的血腥味,像是挂在死神鐮刀上,隐約飄動的猩紅長幡。

來得及嗎?

他撲向教室的大門,但閉合的大門堅定地将他攔在外頭。

最後的幾步之間,歲聞顧不上其他,直接将形靈召喚出來。

黑色轎車甫一出現,便沖向窗戶,以輕巧而冷酷的姿态,沖破窗戶。

玻璃四散,“嘩啦”一聲。

歲聞合身跳入,被碎玻璃勾出幾道血痕,直撲鏡前女生面前。

血腥的氣息濃郁得叫人窒息,女生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

還有呼吸!

緊繃成一絲的弦陡然一松,歲聞連忙脫下上衣,幫對方急救止血。

忙碌之間,歲聞全副精神都放在棠蘭蘭身上,壓根沒有發現,一枚光球正在黑暗之中緩緩接近這一處地方。

它機警而敏捷,像個狩獵者似的,帶着十足的耐心,悄然靠近這處美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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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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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