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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秉安對着衣冠鏡一顆一顆解襯衫扣子,他有些煩躁,準備換一身衣服出門。
‘茲呀’一聲,身後的門被人緩緩推開。
陳秉安回頭一看,“你找我有事?”
元熹端着一碗燕窩銀耳羹站在門口,“廚房給三少爺準備了糖水。”
“不喝,拿走。”
元熹并不立馬離開,他清了清嗓子,“我聽說燕窩是夫人前些日子親自采買的,銀耳也是夫人之前親手采摘。這羹湯裏都是老夫人的情誼,她素日裏最寵的就是三少爺,三少爺您就嘗上一口罷。”
陳秉安停下動作,虛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良久,“拿過來。”
“是,三少爺。”元熹欣喜,腳步輕快走進房內。将将走到陳秉安身邊時,腳下一絆,身子不禁往前傾了一傾,不偏不倚,正好靠在陳秉安懷中。晶瑩透明的羹湯灑出一些,全都蹭在他裸露胸口上。
元熹見狀驚慌極了,聲音卻帶着兩分勾人,“三少爺……我……我不是故意的……”一雙桃花眼氤氲着水汽。他伸出手,毫無技巧地在陳秉安胸口亂抹一通,手指微蜷,最終将羹湯塗抹得他滿胸口都是。
他擡眼見三少爺正靜靜注視自己,眼底似有波濤,不推開也不拒絕。索性膽子又大了一些,伸出舌頭在他胸口舔了一口。潋滟的桃花眼中,意味分明。
兩人又對視片刻,元熹擠着眼,露出一臉無辜的‘讨罰’表情。
終于,陳秉安低頭靠近他耳邊說,“門關上,把衣服脫了。”
元霄不曉得被落下的這幾頁文件留在書房合不合适,可這裏除了三少爺還有很多人可以進進出出,他念及将才他看文件時嚴肅的模樣,便鼓足勇氣,悄悄将幾頁紙揣進懷中,決定上樓去問問三少爺。
剛走到門口,他聽見門內有人喊疼。正納悶兒時,又傳出兩聲妩媚的悶哼,“啊……啊……。”元霄聽出這是元熹的聲音,滿心疑惑他怎麽會在三少爺房裏,索性輕輕,将耳朵貼在門上。
“還疼?”這是三少爺的聲音。
“啊……不疼了……還要……啊……”元熹的聲音斷斷續續,氣息不穩。元霄想起先前三少爺并不美好的心情,單純以為元熹這是做錯事情正好撞槍口上被罰了,正猶豫着要不要開門進去。
“啊!”元熹突然一聲動情的呻吟,吓得元霄身子一抖,握着門把手的手稍一使勁兒就扭開了門。
“啊啊啊啊。”地上躺着淩亂衣褲,床上糾纏的兩具白花花肉`體正在酣戰,根本沒人注意門口這邊。
元霄見此情景,傻傻愣在門口,雙腿都快吓軟了。他第一次曉得這種不可描述的香軟事情,原來,兩個男人也可以做。
他分明看見三少爺正用一只手揉`捏身下人的乳`頭,這正是剛才他對自己做的事情,腦子裏嗡一聲,耳朵裏便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少年關上門,靠着門扉無力滑坐在地上。胸口處那顆被三少爺指腹溫柔愛`撫過的乳`頭正癢癢的,連同心口的軟肉一塊,隐隐作痛。
本城的護城河被當地人稱作小秦淮。
這個秦淮不是金陵的烏衣巷王謝堂,也不是明月夜,才子佳人曲水流觞。讀書人聞及至此每每搖頭嘆息,世風日下,如今的護城小秦淮只剩下迷失商女和後庭花。但這些個風流韻事,都成了本城的大産業之一。
一張映着女人模糊相片的通告紙在傍晚的風中,瑟瑟打了個旋兒,從不知何處飄來,又落在無名街口。一個将将脫下肚兜年紀的小毛孩,手裏拿着紙糊的五彩風車,呼啦啦跑着,一腳踩在剛落地不久的通告紙上。黑色的腳印落在女人臉上,有些滑稽。緊接着,毛孩身後跟着的三四個小孩也呼啦啦跑過來,叫着,跳着,一人一腳将原本平整的紙面踩出了花。
泥濘的紙張在風中最後一下掙紮,翹起的一角終于落下來,粘在泥土地上。
不堪辨別的紙面上,影影綽綽依稀可見印刷體漢字:喬氏遇害,凡能提供線索者……
陳秉安果然又在畫舫找見劉成。“船上睡了大半個月,回家媽還認識嗎?”他四下張望,又調侃說,“你今晚懷裏空着?”
劉成臉色也不好,一看就是縱欲過度。他聲音懶懶,“三少爺,你知道小喬的事兒了不。”
陳秉安沉吟片刻,“雙喜班那個唱花旦的?”
劉成神情恍惚,點點頭。
陳秉安這才恍然大悟,“就是你前些日子才捧上的那個?局子門口貼的告示不就是她的……”
劉成又點點頭,精神氣像被抽空了,看上去傻乎乎的。
陳秉安在他身邊坐下,“你今日才知道?我見你前兩日逍遙自在,只道那姑娘也是你露水情緣之一……”他見劉成這副焉了吧唧反常的模樣也懶得再開他玩笑,“你這可是當真了?”
劉成發着呆不說話。
簡子濤也上了船來,将一頁薄紙遞到劉成面前,“你看罷,就是這個。”
陳秉安瞥了一眼,這是五日前的舊新聞了。講雙喜樓将将出名的小花旦——喬小橋被人殺害的事情,兇手至今還沒抓着。
死一個人,還是一個戲子,這本不是什麽驚天地的大事情,這群不聽新聞不看報紙的公子哥應該是根本不會關注的。可事情奇怪就怪在當天傍晚,又死了一個。這個人是青樓的妓`女,也是喬小橋的姐姐,喬小船。
“兇手還沒抓到?”劉成問兩人,兩人都搖頭。
“那線索呢?”劉成連續半月都在船上,太陽沒曬到兩口,若不是今天從別人口中意外得知喬小橋死亡的消息,他天天窩在這遮上窗簾的內艙裏,連黎明黃昏都分不清明。
“我剛找局子裏的朋友打聽過了。” 簡子濤讓船上的仆人給自己端杯白水,繼續說,“疑點有三。其一,喬家姐妹都是風塵之人,她們本就是各類案件的高危人群。去年有個連環強`奸了五個的案子熱度也沒這個炒得厲害。據我猜測,這案子背後,除了條子,應該還有其他勢力在煽風點火。當然,也可能是有勢力的個人。其二,兩具屍體都是堂而皇之被人找到,說明兇手并沒有什麽大背景,連藏個人都辦不到。可是本城人口不多,這都快一星期了,這沒背景的兇手居然還沒給逮着,這也有問題。要麽作案的是省外人,要麽……條子裏有內鬼。”
劉成龇了龇牙,“你是說可能是外邊的人?那逃遠了抓得到他媽個屁。”
簡子濤聳聳肩,“還不确定。”
陳秉安突然插話道,“不會。一天之內死了兩個名伶,外人沒這麽大能耐。就說喬小橋,除了你劉二爺,觊觎的眼睛那麽多雙,就這樣個衆目睽睽,她都死沒消息了。我看外人,不太可能。”
劉成點點頭。他一直覺得陳秉安是他們這些人裏腦瓜最開竅的,他說什麽都有道理,便又轉頭問簡子濤,“其三呢?”
“其三,條子已經有了懷疑對象……可是……”
“可是什麽?”
簡子濤心虛地看了陳秉安一眼,“對象是……是聚福班的鹦哥。”
鹦哥是陳秉安前幾個月才捧過睡過的人,若不是她嫌疑太大,簡子濤這會兒壓根兒就不敢提她名字。
陳秉安倒沒什麽表情,語氣平淡,“說來聽聽。”
“鹦哥是聚福班的花旦,和喬小橋一直明争暗鬥。不管是唱曲兒還是找靠山,兩人私下一直較勁兒。三少爺這不才新鮮上一個女學生冷落鹦哥好久,喬小橋又正好被劉二爺當成心頭肉,一下子分了勝負。那鹦哥向來驕傲自負,怎咽得下這口子氣。” 簡子濤頓了頓,“正巧。喬小橋死前兩三日,鹦哥跟班裏姐妹醉酒時,就說要弄死那個小賤人。”
“……”劉成瞥了陳秉安一眼,“她就這一句話?一句話算個屁的嫌疑,我特麽還天天操`你們祖宗呢。”
簡子濤翻了個白眼,“一句話是不算什麽。可是她有太完美的不在場證據。讓人覺得……她似乎能提前料到似的……”
陳秉安冷靜分析,“鹦哥若除去我這個硬靠山,除了唱曲兒該是沒什麽能耐的。她若是都敢殺人了,那十有八成就是我默許的……”
簡子濤就怕聽他這個話,“三爺你誤會了……我沒這個意思……”
劉成腦子也終于清醒了些,“不是說兇手沒背景麽,若人是三少爺殺的,特麽屍體還找得到個屁。”
簡子濤立馬接上,“對對對。所以這才是最大的疑點,兇手的身份背景,現在還是個謎。”
陳秉安突然問劉成,“你的心頭肉怎麽不随身揣着,舍得放外邊亂跑?”
劉成嘆了口氣,“我就是跟她賭氣才來船上。”他喝了一口簡子濤杯中的白水,“她當年的師父這段時間正好回來本城,她硬是天天陪她那師父不跟我回金屋,我這才……”話中有些懊悔,“我是不是太寵她了……操特麽我劉二爺什麽時候這麽憋屈過……”金屋是劉成的私人別墅,裏面住過的姑娘換了不知幾十個。
陳秉安拍拍他肩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沒心沒肺三十年了,船上再睡兩天就回家去。”
簡子濤跟陳秉安一同下船,他問他,“三爺這是打算親自介入?”
陳秉安笑了笑,“若是我有那個精力。”
“哈哈哈,三爺真是重情義得很。你這是想要幫她徹底刨出來吧。明明都有窦姑娘了,還挂着那鹦哥……她可真榮幸。”
陳秉安不置可否,擡眼一看天上游動的厚厚雲層,慢悠悠道,“天氣才回暖這又要降溫了。”坐進小轎車的前一秒他又對簡子濤說,“跟人心一樣。”
“冷暖自知?”
“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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