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福臨王爺

盧宰相這一次宴請的貴客就是福臨王!

福臨王是當今皇上的異母哥哥,比皇上大了半歲。當年立太子之時,先皇因他是長子,有立他為儲的想法,因此曾屢次親自過問他的學業等情況。但那時當今皇上和安慶王兄弟在太後身邊生活,太後自然只是喜歡他們兄弟倆,對別的王子就不那麽關顧了,以致于後來立太子之時,先皇迫于太後壓力,不得不放棄長子,立了第二個兒子為儲,此事在當時的後宮還鬧出了一些紛争。

因皇後無出,性格又比較懦弱,平時只在太後跟前盡孝,太後便将太子和安慶王歸于皇後名下,教他們此後就以皇後為親母,母子相親相愛,相互扶持。

福臨王之母鄭麗妃正為兒子身為長子卻痛失太子之位而惱恨,卻又不敢正面與太後作對,見太子與皇後感情十分融洽,不禁更加怨恨,她自恃先皇寵愛,失去理智,大鬧中宮,指責皇後無德無才,為了鞏固自己的後位,與太後聯手另立太子,廢長立幼,違反國家法典,更違背祖制,幹預朝政……一大串罪名套上來,把皇後弄蒙了。皇後只能哭着去找太後,太後聽了皇後陳述,不由得大怒,罵皇後無能,身為六宮之首,竟被妃子欺辱。皇後得了太後支撐,回來一道懿旨,将鄭麗妃打入冷宮!先皇明知是太後所為,無可奈何,不敢救她。宮中佳麗如雲,沒有了麗妃,還有賢妃、豔妃在等着呢,先皇到死那天,都沒想過要救鄭麗妃出來。

可憐十來歲的福臨王,沒有了母妃的眷顧,只好孤孤單單地離開帝京,去了自己的封地,在沒有家人的異地他鄉慢慢長大。

福臨王自然不會忘記童年時所受到的傷害,他在自己的封地上默默無聞地生活着,暗地裏卻尋訪名師,勤學苦練,修養其身。成年後的福臨王不僅博學多才,且能禮賢下士,王府不為人察覺地廣納賢才,經常以狩獵為名,在隐蔽的山野厲兵秣馬,氣勢漸壯。

眼見自己羽翼日漸豐滿,福臨王不免躊躇滿志,覺得為自己讨回公道的日子正漸漸地臨近了。他暗地裏聯絡賄賂了好幾位朝庭大臣,許以高官厚祿,使其為己所用。陳留金他早已拿下,像盧宰相這樣的內閣大員,本身就已是位高權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心知難以說服得了,若弄得不好,反被他所害,事情敗露,必是死路一條。因此多年來福臨王雖遠在封地,卻頻頻對盧宰相示好,派人贈以厚禮,俱是些珍奇古玩,稀世之寶,盧宰相正是好此類物件,每每愛不釋手,對福臨王自然是十分推崇。

福臨王探得當今皇上年輕氣盛,對盧宰相一班老臣日漸冷淡,欲另組重心,盧宰相等人正為此心煩,對皇上極有怨氣。他尋思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即喬裝打扮來到相府,想探一探盧宰相的心意,伺機說服他為自己效力。

沒想到他遇見了玉兒,世間少有的玉貌仙姿令福臨王為之傾倒,差點忘記自己身在何處,所來為何。他當着盧宰相的面将自己最珍愛的折扇贈與玉兒,其意十分明白:此女非我莫屬!

這些玉兒如何知得?她不知道當今皇上有幾位兄弟,卻謹記一個安慶王,那是盧語珠成日在她耳邊念叨的,想不記得都難!

玉兒一路緩行,邊走邊想心事,回到房內時,貼身丫環仿兒早叫仆婦們備好洗澡水等着她了。一大浴盆的熱水,上面撒滿芬芳的玫瑰花瓣,仿兒見玉兒似有所思,站着不動,便替她解帶寬衣,将她扶入浴盆中坐下,一邊替她輕揉後背,一邊說:“剛剛語珠小姐叫人來傳話,說她悶得慌,叫玉兒姑娘一回來就去陪她玩玩。”

玉兒閉上眼,懶得去猜盧語珠又有什麽新花樣,平時盧語珠一說玉兒我們來玩個游戲吧,玉兒便能一下就猜中她要玩什麽。

玉兒說:“明日再去吧,語珠小姐需要多休息。”

話音剛落,門外輕扣兩聲,傳來盧語珠房裏的丫環倪兒的聲音:“玉兒姑娘,小姐叫我來看看您回來沒有,叫快點請玉兒姑娘過那邊去呢!”

玉兒看了看仿兒,仿兒不耐煩地沖着房門說道:“沒人告訴你玉兒姑娘在洗澡嗎?急什麽?靜悄悄在外邊等着!”

倪兒沒聲了,玉兒卻也不能拖延,每個人都知道盧語珠脾性,仿兒将浴巾展開,把玉兒整個兒裹住了,這才開門,将倪兒扯進來,說:“要快就趕緊地,替姑娘梳好了頭發,穿戴齊整了才能走啊!”

倪兒幫着仿兒,很快替玉兒梳好了頭發,玉兒說夜了,只是去見小姐,不必插戴首飾,穿好衣裳就行。三人便慢行快走地到了盧語珠房裏。

盧語珠心情極好,見了玉兒,只是咯咯地笑。玉兒不禁有些詫異,盧語珠笑完了才開言,卻是語出驚人:

“我只道我要嫁出去了留你一個人在府內不知有多悶呢,原來玉兒也是待嫁之身了!”

玉兒吃了一驚:“小姐此話從何說起?”

盧語珠笑道:“你方才可在父相宴席上跳舞了?”

“是的。”

“實話告訴你吧,父相今日宴請的貴賓乃是皇上長兄福臨王!福臨王并不是第一次來探訪我父相,三年前你未入相府時他也曾來過,他與父相一直很有交情。”

“那與我何幹?”

盧語珠嬌笑:“我母親方才來過,說福臨王看上你了!以折扇為憑,你只除了他,不能再許給別人!”

盧語珠說得輕巧無比,玉兒卻不禁面上失色!

“你命好,入了相府為奴,過的卻是小姐的日子!如今又要許給福臨王,玉兒啊,你真該好好謝謝我父母,成全了你的富貴!”

“玉兒沒想過會有這種福份!”玉兒說。

盧語珠走過來撫弄玉兒柔軟黑亮的頭發,嘆道:“看你素面白衣,卻仍是如此嬌美。只可惜,福臨王早已成婚,你此去只是偏室,或者連偏室都不是,只是王府一個舞娘歌姬!我盧語珠自知不及你貌美,但我身份嬌貴,乃是堂堂正正的安慶王妃!得皇上恩典,居住繁華帝京。福臨王卻不能留居京師,封地遠在千裏之外,山長水遠。如此看來,你我從此後,很難得相見啦!”

玉兒與盧語珠四目相對,盧語珠神色飛揚,笑意盈盈!玉兒知道,盧語珠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忌妒直至今日才得以全部釋放。

盧語珠确實有吐盡胸中悶氣之感:一直以來,她貴為相府小姐,什麽都可以擁有,卻不能像玉兒那樣擁有天生的絕世之美!玉兒的美貌、才藝、智慧,甚至運勢都遠在自己之上,盧語珠看着父親将玉兒當寶一般看待,又聽到要将她送入宮中的傳言,真擔心有一天玉兒這個燒火丫頭會攀龍附鳳,到時竟強過自己這個當小姐的,那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幸得老天開眼,來了個福臨王,父親不知何故這一次對福臨王竟然十分尊崇,母親方才說看起來父親是舍得将玉兒送給福臨王的,盧語珠不禁十分開心:丫頭就是丫頭,不能強過主子去!雖然馬氏叮囑說此事尚未定得,不要傳開。她仍是忍不住把玉兒連夜找來,幸災樂禍地取笑了一番。

玉兒忍着心中些微的慌亂,看着丫環們将盧語珠安置上床,要在往日,此時她會上前幫着服侍小姐安寝,這次她沒有動手,盧語珠也不見怪,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丫環放下帳幔,玉兒這才轉身離去。

玉兒回到房內,臨窗遠眺,園中一片漆黑,只見得黑暗中池水微微地泛出點光亮。玉兒眼中倏忽滴落串串淚珠,她想母親,想父親和兄嫂,如果自己的家完好如初,何至于淪落至此?先前的莺兒充當牡丹被賣入青樓,如今的玉兒像只小貓小狗一般即将被送人當玩物!這一切來由,都源自于一個人——盧仁柏。

盧仁柏道貌岸然,奸詐可恨,盧語珠心地不純,刻薄尖酸,她的狹隘、自傲、善妒、陰毒,無疑師承自她父母。這樣一個女子,做了王府王妃,那安慶王若還正常,不氣死才怪。想像盧語珠嫁到王府後,但凡一事不順,即弄得雞飛狗跳、吓壞安慶王的場面,玉兒不禁莞爾一笑。

玉兒獨自站在窗前,又哭又笑,把丫環仿兒弄糊塗了。一年多前馬氏要挑人服侍玉兒姑娘時,仿兒便求玉兒收下她。仿兒原是盧語珠房內二等丫頭,伶牙俐齒,熨燙衣物是把好手,自認得玉兒後,自願相随。玉兒得知仿兒原是洛陽城中生長,因母病家貧才賣入相府為婢,便多次将自己的月份錢送給仿兒,讓她捎回家給母親延醫買藥,仿兒識得玉兒仁厚,更加不肯與她分開。馬氏即将仿兒給了玉兒做陪侍。盧語珠失去使喚多年的仿兒,面上要強不說什麽,內心卻開始嫉恨起玉兒來,仿兒更是遭了殃,一被盧語珠逮住便是好一通譏諷辱罵,仿兒卻是跟定了玉兒,再不肯回頭。

仿兒知玉兒心性,賞景觀花或讀書寫字時不喜有人在旁,因此玉兒在窗前沉思之時她只在屋內另一側做些針線活陪着,見玉兒哭,也不敢近前來,又見玉兒笑了,她倒着慌起來,拿了件披風走來披在玉兒身上,順便探試其心境。

“姑娘這是怎麽啦?別不是給小姐氣糊塗了。”仿兒說。

“仿兒放心,你見玉兒自入相府以來,什麽時候生氣過?”

“丫環們誰不知小姐不好對付?難為你有耐心陪她。幸得後日一乘花轎将她擡入王府去,我們離了她,就是脫離了苦海,該高興才是!”仿兒笑着說。

“嫁入王府,脫離苦海?”玉兒似在自言自語,她想起盧語珠趾高氣揚地看着她的眼睛說:“我是王妃,住在繁華帝京。你或許只是偏遠王府裏的一名舞娘歌姬!”

玉兒忽然輕啓粉唇,笑意深深:我豈是你相府手中棋子?潛住相府只為等待時機,我怎肯遠離帝京而去?我既然進得你門,必定也能脫身出去!有道是時不我待,事在人為,如今就這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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