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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人化妝是為了把自己打扮得更好看, 而袁白白偏偏反其道而行。把自己化得不人不鬼就算了,還弄得蹲大牢。那本尊該是有多慘不忍睹?
葉策是想象不出來的。
白忘陵聞言立刻梳洗了一番,準備上大帥府撈人。葉策像個公雞似的單腳跳下床, 想着一快去湊熱鬧。
好脾氣的夫子難得板起面孔, “回去躺着!你身上有傷,胡鬧什麽?!”再轉頭吩咐低眉順眼, 毫無存在感的李賜, “你看住他!”
李賜乖巧地點點頭。
小胖嫌事不夠大, 朝二蛋的娘借來一條拴狗的鐵鏈, 颠颠兒地獻給李賜說:“要不用這個鎖上?保證他除了床上, 哪裏也去不了!”
李賜一推手,說:“不必。”
狗鏈拴人什麽的,太傷人自尊心了。
葉策氣得牙癢,說:“朱小胖!你上輩子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小胖一皺鼻子,“可能。我一見你就心裏煩。”
葉策:昨天還誇獎人家長的俊俏,今天就嫌人家煩???
白忘陵将自己拾掇得儀表堂堂地準備去了,臨走時千叮咛萬囑咐,“村子附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如果遇到困難就去請他們幫忙。你們不要亂跑, 不用擔心。外人找不到這裏來。”
葉策聽了覺得好生奇怪。這世上還有有心找, 找不到的地方嗎?他到底是不放心, 白忘陵前腳走了沒多久,他後腳就穿上鞋子跟出去了。這點皮外傷壓根兒不打緊,就白忘陵神經兮兮地以為他是個易碎品。
他不敢跟的太緊, 白忘陵那耳朵也不曉得是什麽做的,離了十米遠都能聽見,倏然轉身看了看,慌得葉策連忙趴下,啃了一嘴泥也不能呸呸呸。心裏數着數,到一百的時候擡起頭看,早沒影了。
他記得進入小希村的是一條筆直大道,那麽出去肯定也就這一條路了。他一直往前走,走到日上三竿,還不見盡頭,累的一屁股坐下,低頭一瞅,就是他原先趴着的地方,泥土上還有個牙印。
邪門了,青天白日遇到鬼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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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忘陵出門後,小胖和李賜去了廚房準備做早飯。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葉策就不見了。小胖慌了神,哭喪着臉說:“袁先生被抓了,難道葉策也被妖怪抓走了嗎?怎麽辦,我們去哪裏搬救兵?”他忽的想起院子裏是有個大師姐的,忙不疊地問:“君丫頭回來了嗎?”
按照往常慣例,君君每個月都會來上那麽幾天,脾氣暴躁,說不得罵不得,出走一趟,次日天不亮就回來睡覺了。
李賜回房推開門一看,君君的床榻整齊,不像是回來過的樣子。他神色凝重地搖搖頭,說:“君君想必遇上麻煩了。”
“那要怎麽辦?”最靠譜的白忘陵不在,家裏一下子失去主心骨,小胖手足無措了,只能狠狠地咬上幾口新出爐的包子壓壓驚。
“去找附近的鄰居問問。葉策有傷在身,應該走不遠。君君是昨晚出去的,或許有人見過他。”
“哎,好!”小胖揣了幾個熱包子藏懷裏,“君丫頭餓一晚上,肯定餓哭了。”他遞過去一個肉包,“吃吧。你也忙了一早上,墊墊肚子。”
李賜搖搖頭,“我吃素。”
小希村總共三十幾戶村民,盤踞在整座山頭上,稀稀拉拉的,一眼望去荒無人煙。走出一裏地,才找到第一戶鄰居。
一個美貌得有些妖氣的少婦倚靠在門框上,纖纖玉指執着一柄團扇,輕輕地搖着,周身的氣度好似不是在鄉野村間,而是深宮大院。
走了一裏路,小胖已經有點氣喘了,斷斷續續地叫:“胡、胡二娘。”
那少婦的耳朵很尖,聞言動了動,瞟了一眼過來,忙收起了一副慵懶模樣,理了理鬓發,說:“哎喲。這不是小胖嗎?你們夫子來了麽?不就是一點肉麽,不用大老遠跑來道謝的。”
小胖道:“夫子沒來。再者,我們不是來道謝的。我們是來找人的。”
然後李賜見識到了一番變臉神功。只見原先近似谄媚的胡二娘瞬間态度冷淡下來,又倚回門上,不鹹不淡地說:“哦。找誰?”
小胖已經習以為常了,說:“你看見君丫頭了嗎?”
“沒有。”
“那你見到一個和我們年紀差不多的小哥兒嗎?挺俊的。”
“沒有。”
和白忘陵無關的事,她是一點也不在意,沒興趣的。
小胖垂頭喪氣地說:“走吧。我們去別家問問。”他一挪動身子,露出了身後的李賜,胡二娘原本淡漠的眼睛立刻閃光發亮了一下,扭着水蛇腰上來攔住了他們,輕搖團扇,掩嘴笑問:“好清秀的小哥兒呀。面生的很,是新來的住戶嗎?”
李賜:“阿彌陀佛。施主,你的尾巴露出來了。”
胡二娘臉色一變,罵罵咧咧地回屋子,“呸!忒晦氣,居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禿驢!”臨了不忘把屁股後頭拱出一團的毛茸茸尾巴塞回裙子裏去。
“附近的鄰居雖然怪了一些,但心地都很好的。你不要怕。”小胖油乎乎的小手緊緊拽住李賜的胳膊,戰戰兢兢地說道,“往常都是君丫頭在,我才和他們說話。”
走了沒多久,他們在路邊遇到一個頭上豎起兩只尖耳朵的垂髫小孩,正在拍皮球。小胖上前問:“二蛋,看見你君姐姐了嗎?”
二蛋想了想,說:“昨天晚上我去山裏打野雞吃。好像看見她往盤絲洞去了。今天十五,妖市的門開了。盤絲洞熱鬧得很,我娘說,下午四點之前必須回家。你們要去哪裏啊?”
小胖聽了像是被雷劈中似得,身體僵直着,眼神茫然地喃喃自語,“我怎麽忘了是十五呢,我怎麽忘了呢……”
李賜問:“二蛋,你看見一個同我長的差不多年紀、個頭的哥哥嗎?他腳上有傷,走起路來應該一拐一拐的。”
“哦。看見了。他鬼鬼祟祟地跟在夫子後頭,我用障眼法把他迷住了。”
李賜:“可以勞煩你帶我們去找他嗎?”
“哦,好的。跟我走。咦……”二蛋忽然停住腳步,撓撓頭發,“陣法被人破了。”
……
葉策在原地休息了會,就繼續上路。這次他學聰明了,在坐過的石頭上打了個叉,沿途走,沿路做不同的标記,果不其然,沒多久就走回原地。這下他再細細品味白忘陵的話,“外人找不到這裏來”,就品出個中滋味了。
再者,為什麽鎮上鬧鬼,就把袁白白給抓走了?想必袁白白肯定是和鬼靈精怪等玄奧的東西有關聯的。外頭都亂套了,被炮火炸的七零八落,就小希村平平安安,還能開私塾,搞戲班子,恐怕沒那麽簡單。
一輪火球當空照,曬得他雙臉通紅,汗流浃背。索性脫了長袍馬褂,光溜溜地打起了赤膊。他心想,日頭如此毒辣,不是幽冥鬼王不敢出來造次。那麽青天白日下的鬼打牆,多半不是鬼做的。
那就是有心人刻意為之的了。
他一屁股坐在石頭上,嘴裏念念有詞,“盛夏炎熱,金烏當頭,屬火。四周怪石嶙峋,黃土綿延,屬土。一路走來不見叢林與小溪,陰陽五行中,這景物只占了火和土。火又生土,加大陣法威力。要麽,等到太陽落山。要麽,現在把陣破了。”
“水克火,木克土。這附近雞毛也沒一根,到哪裏去找水和木?”
實在熱得厲害,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滴滾下來,落到他嘴唇上,被他伸出舌頭舔去了。他忽的一陣福至心靈,連忙解下褲腰帶,對準大石頭撒尿,嘿嘿嘿地笑:“不是我不講文明,是情勢所迫,不要罰我款……”
也該是他運氣好。原本要找齊五行屬水和木的物件破陣,但陰差陽錯下,童子尿澆在了陣眼上,當即法力實效。
看着四周逐漸恢複原樣,露出山清水秀的一角,葉策将手背在身後,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對着石頭說:“就你體積最龐大,停在路邊搔首弄姿,也不躲的隐蔽點?”
陣眼:“……”皮這一下你開心嗎?
葉策也沒再耽擱,繼續趕路,好不容易瞥見村口樹立的大石碑,上書“小希村”三字,立刻趕前。忽的眼前飛過一道彩光,一只頭上插了五顏六色鳥毛的山雞,哦不,小屁孩,張開雙手擋在他面前,公式化地說:“沒有袁先生口令,任何人不能離開小希村。”
葉策:“你快拉到吧!早上白忘陵還出去了呢!”
二蛋:“夫子是好人。”
葉策笑問:“我哪裏不像好人了?”
二蛋義正詞嚴的說:“你随地大小便!我都聞到味兒了!”
“……”
“二蛋,那是自己人!自己人!”別看二蛋年紀不大,腿不長,跑起路來好像沒人管的山雞,風馳電掣的,把小胖甩在身後八百米遠。好不容易地追上了,氣喘籲籲地說:“都是自己人!”
葉策看着二蛋腦袋上的尖耳朵和他屁股後頭的尾巴,說:“我覺得我倆不是一個物種。”他忽的笑臉一收,扭頭聲色俱厲地喝:“朱小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小希村是什麽來歷!人命關天,你還要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到什麽時候?!”
他剛開始因為初次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裝的人模狗樣,低眉順眼的,後來熟了後也是嬉皮笑臉,一下子嚴肅起來,把小胖炸得個外焦裏嫩,心慌意亂,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全招了。
原來小希村是人間與妖市的中轉站。
盤絲洞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門。每月陰歷十五,洞門大開。凡人可以通過盤絲洞進入妖市,妖怪也可以從盤絲洞出來,來到人間。其中不乏心懷鬼胎,想要在人間作亂的,适逢戰争連綿,慘死一兩個人類,也追究不到妖怪頭上。
為了杜絕這種渾水摸魚的現象,袁白白坐鎮小希村。他表面上是戲班子頭頭,實際上是某個式微門派的嫡傳弟子,偶爾降妖除魔。
葉策神情嚴肅地問:“那麽周大帥他……”
小胖道:“不是人。”
“……”
他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他是妖怪!大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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