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番外一

別人家的大學網吧泡着, 游戲開着,情緣YY着,即使遇到月考期中期末必須去圖書館臨時抱佛腳, 那也是有漂亮學妹在旁陪着的。

唐策卻得在農歷七月陰氣最重的時候上山挖墳, 還得跑偏遠落後的山區。因為現在大城市都實行火葬了,刨墳不僅只能挖出個骨灰盒子, 還會被守墓人一頓好打之後扭送派出所。

挖墳是為了什麽呢?

這件事真是小孩沒娘, 說來話長。

唐策身為根正苗紅的仙門子弟, 在入學時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 沒報自家的劍宗專業, 反而在由風鈴夜渡技術支持所開辦的魔修院方框裏打上勾。

魔修院下又分了兩個系:鬼修、妖修。

妖修系,顧名思義,是只給妖、或者人妖學的專業。身為純種人類的唐策,只能在沒課的時候去旁聽。

那麽他自然被分到鬼修系了。系主任是老熟人唐簡,也就是他的親哥哥。

在風雲之巅流傳這麽一句話:你永遠猜不到這裏授課的老師、教授的本職是什麽。

譬如唐簡。

在人間,他是風華正茂的三金影帝。因為怕狗仔挖他背景,所以給自己取了個化名叫袁書。此子一出道就順風順水,先後由兩位老牌影帝降低身價為其作配, 後又牽線搭橋為其争取優質資源, 惹了不少小花旦小流量紅眼。

在修真界, 他是行為古怪十分欠揍的袁白白。一張臉刷的比新砌好的牆還白, 披麻戴孝,頭頂20公分棺材帽,一說話像是鬼唱戲, 半死不活、陰陽怪氣,聽的人全身起雞皮疙瘩。

這人有一手絕活就是趕屍。

趕屍,趕屍,當然要有屍體才能趕是不是?

于是他就派遣幾個年輕力壯,陽氣旺盛的男子上山挖墳。

唐策這個倒黴弟弟首當其沖,次次都被他有意無意地點到名,去山區做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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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地到達目的地時,又接到袁白白派遣的臨時任務,說學校是人性化教育,倘若教學工具——屍體,面目可憎,太過醜陋,會吓到小白兔般的學生。

所以唐策帶回學校的僵屍必須非常俊美,如果不俊美,那也要清秀。如果清秀也夠不上,那必須得幹淨,至少要像個普通人。

坑爹啊!

暴脾氣的策策同學當場就把通訊器摔爛了。

這些僵屍少說也死了幾十年了,挖出來只剩一副白骨不說,還妄想面貌俱全?

已經摔得稀巴爛的銀色鈴铛依舊盡職盡責地工作着,傳出袁白白閹雞似的聲音,悠悠地說:“完不成任務,這學期的屍修課就別想過了。”

“……日!”

策策同學忍辱負重地抹了一把臉,随後撿了一根筷子,丁零當啷敲着破碗,頗有一代丐哥的風範,坐在墳頭上翹起二郎腿調戲鬼。

“思美人兮,魂歸來兮——”

他唱的是改編版的風鈴夜渡招魂曲。

一具具腐爛的屍體推開棺材板,身形遲緩地爬了出來。

“來來來,排排站。不要擁擠啊。皮膚還沒掉的站前面,歪瓜裂棗的可以回去了。”

當然,挖墳只是他大學必修課程中微不足道的一項。

還有煉丹。

“掀桌!我又不是醫學生,煉個鬼的丹啊!”

小李大夫不緊不慢地說:“你們鬼修新生,入門的基本課程是煉制避屍丹。這個藥丸用來防範百年大粽子,戴在身上不需要閉氣,他們不會發現你們。還有辰砂丹,是用來解屍毒的……”

他一邊說,一邊熟練地切開一只小白兔的腦袋,取出它的腦髓制丹。

一名白淨的學生哭得梨花帶雨,聲嘶力竭地哭喊:“兔兔那麽可愛,你們為什麽要殺兔兔!!!”

小李大夫揮揮手,負責維持紀律的風紀團巡邏成員就進教室把這位失去理智的少年拖下去了,臨走時他仍舊負隅頑抗,“不要殺兔兔!!!放開我,你們這些冷血無情的怪物!!”

唐策面無表情地咽了咽口水,說:“晚上吃麻辣兔頭吧。”

朱卞酷酷地回答:“附議。”

這時候,挂在小李大夫腰間的鈴铛響了。他放下刀叉,面露歉意地對臺下學生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他走出教室,走廊上傳來若隐若現的聲音:“校長?哦,好的。那我現在過去。”

小李大夫收線折了回來,說:“不好意思同學們。這節課要推後,我得趕去做一臺手術。”他突然看見門外一名白襯衫少年經過,仿佛看到救星般,連忙叫住:“白同學!我記得你們班已經上過這堂課,麻煩你當個代課老師,替我講解吧。”

然後他也沒問別人同不同意,就脫了白大褂,急匆匆地跑了。

走進來的人是劍宗學院大三的學長,也是風雲之巅的頭號校草兼學霸——白忘陵。他原本準備去圖書館複習,現在卻被趕鴨子上架,臉上沒有不耐的神色,只是眉目有些清冷,眼睛裏像落了雪山上的明月,有點孤身自傲的意思。

小李大夫趕得很急,流理臺上的東西都沒收拾幹淨,血淋淋的一團。

白忘陵容貌俊美,宛若梨花堆雪,俊到極致,也雅到極致。氣質端方,很是正氣凜然。他慢條斯理地穿上白大褂,一番簡單的動作做得令人賞心悅目,十分優雅。

但也僅限于此了。

或許是小李大夫沒下狠手,又或許兔子的生命力太頑強,做了一半開顱手術,竟然還能蹬腿。

白忘陵不知在想什麽,可能是于心不忍,一時間無法下手,就這麽和兔子大眼瞪小眼。

顯得有些呆萌。

臺下一幹狼子野心的男女同學心裏激動得嗷嗷直叫,臉上也現出些如狼似虎的表情。白忘陵猶如高嶺之花,雖然攀不到,但也令人不由自主地遐想攀的到。

唐策看不下去了。他最喜歡英雄救美逞威風,于是屁颠屁颠地上去,邊說:“小美人,手抖是不是?我來我來!” 邊利落地接過白忘陵手上的兔子,手起刀落,就剁了它的腦袋。

兔子身體一抽搐,徹底不動了。

一時間,無論是白忘陵還是臺下的學生,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唐策還砸吧了一下嘴,自言自語:“孜然兔腿可好吃,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廢物利用打包回去?”

一場驚心動魄的煉丹課在唐策的插科打诨下匆匆落了帷幕。

回寝室的路上,朱卞皺起眉頭念叨:“那三好學生都被你吓成什麽德性了?臉都慘白慘白的。你沒事去招他怎麽辦?聽說他是下屆風紀團的主席。到時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欸嘿嘿嘿。”唐策滿不在意地笑,他壞得流油,白長了一副江南少年俊秀的好相貌,切開來都是烏漆嘛黑的。

只見他搓搓手,賤嗖嗖地說:“我就喜歡欺負小白兔,就喜歡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最好還能大叫‘救命吶’!咩哈哈哈——”

朱卞似乎想起了什麽,勾起嘴角冷冷地笑,笑出了一股子衣冠禽獸喪心病狂的味道,“欺負他算什麽本事?有種你泡他啊!等他死心塌地愛上你,非你不可的時候,再把他甩了。那臉色,啧啧啧,保證你畢生難忘。”

可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精準毒辣得一針見血。

唐策收斂嬉笑模樣,眼神憐憫地看着朱卞,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板寸頭,“可憐的崽。以前就是這樣被情緣對待的吧?”

“我看你是欠揍!”或許是被說中心事,朱卞惡向膽邊生,舉起沙包大的拳頭,滿教學樓追打唐策。

不知不覺胡鬧到了劍宗學院,就看見走廊上一名秀氣的學生對白忘陵說笑,神态很是親昵。白忘陵依舊清清冷冷的,禮數周全,但眼神透着淡淡的疏離。

然後兩人相攜進入了一間小教室。

唐策眼睛裏頓時閃過一絲銳利的寒意,稍縱即逝,随後漫不經心地笑笑:“哎,光天化日的,他們想幹嘛?校園潛規則?我去江校長那裏舉報他!”

朱弁翻了個白眼,“劍宗學院組織了一個希望角社團。成績優異的學長、學姐們,放學後會在小教室裏輔導學生。”

唐策摸了摸下巴,嘿嘿地陰笑起來。

朱弁和他做了三年兄弟,兩人熟悉到對方一脫褲子就能猜到放什麽屁,因此潑冷水道:“你現在轉專業也來不及了!”

唐策卻不回答,蹑手蹑腳地過去,像班主任似的悄無聲息地站在教室後門,密切注視裏頭的人動向。

那秀氣學生名叫方栖越,是修真界gay圈名媛,平素最喜歡采摘童子雞的元陽,修行的路子不是很純正。靠着祖上的福蔭和老爸關系進了劍宗。接近白忘陵也不知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為了效果好,輔導都是一對一模式,因此場地不需要十分寬敞。這教室約莫能容納十個人,原本是儲物間,臨時收拾出來給劍宗院用的。

可想而知,座位之間的距離不會很大。

方栖越借着問問題的機會,幾乎要把整個身子貼上白忘陵,那櫻桃小嘴似乎想直接怼到他臉上去。

白忘陵不鹹不淡地和他拉開一個距離,沒讓他奸計得逞。

葉策看了一會,就覺得沒什麽意思,轉身掉頭走了。也不和朱弁打聲招呼,整個人好像浸了臘月隆冬裏的一潭雪水,擦肩都覺得寒氣逼人。

第二天鬼修院沒課。朱弁窩在房裏組裝高達模型,聽見外頭傳來關門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哪個勤奮的室友一大早就出去了。

唐策的父親唐憶和唐門當家唐秀瑤是堂兄弟。而劍宗學院背後的金主爸爸是唐門。因此他也仗着家裏的關系,硬是把品學兼優的自己塞進希望角補習班,并且趾高氣昂地指名道姓要白忘陵輔導。

江淩晚冷笑着給他的申請書蓋戳,目送他出門,輕飄飄地說一句:“狐貍尾巴塞一塞。”

他是唐策還是葉策,是前塵盡忘還是裝傻充愣,明眼人心下了然。

哪知唐策一嘟嘴,委屈巴巴地說:“江校長,我媽媽是人類。你怎麽好污蔑她是狐貍呢?”随後眼巴巴地望着走過來的人,說:“圓教授,你說呢?”

江淩晚心裏大叫一句:中計!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今日出門沒看黃歷,竟然栽這小狐貍手裏!

當即臉面也不要了,從座位裏出來,走到外面,牽起琴圓的手,柔情蜜意地說:“你來啦。我什麽都沒說。真的。我逗孩子玩呢。我也知道簡涵待你不錯,每次有好吃的總不忘給你捎一份……”

琴圓嘆息:“別為難她們。能幫就幫。”

“當然,當然。”

他嘴上答應得痛快,心裏已經把唐策千刀萬剮無數次了。

吃過晚飯後,唐策準時踏入小教室,将試卷放在白忘陵面前,笑嘻嘻地說:“白學長,你好。”

白忘陵正在批改輔導班的學生作業,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心底竟然隐有戰栗之感,擡起頭一看,驚愕不已,“你……你不是鬼修學院的嗎?”

“怎麽?你瞧不起修魔的,不肯給鬼修學生輔導嗎?”唐策挑起眉梢,頗有一股痞氣,偏生一幅好皮囊,再惡劣也是個有着一捧風流的流氓。

“沒有。”白忘陵搖頭,一指身側的座位,言簡意赅,“坐。”

“你要輔導什麽?”

唐策從善如流一屁股坐下,把卷子往白忘陵面前一推,說:“C語言。”

風雲之巅除了修仙、修魔外,還有人間大學正常的課程,譬如英語、文學鑒賞、計算機編程。

白忘陵拿起卷子細細端詳,随後提筆一道道給他講解。

唐策單手托腮,慵懶地靠在桌上,側着身子打量他。這人的容貌真是得天獨厚。若是顏色再增一分,就豔得有些俗氣。若是神色再冷一分,就不像個活人。怎麽看怎麽優秀,讓自己抓心撓肝,恨不得把方栖越的不知廉恥學得融彙貫通,直接往他俊美臉蛋嘬上一口。

“懂了麽?”白忘陵講到一半,擡起頭看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他審視獵物般的視線,頓時一陣心慌意亂,白皙得幾乎透明的臉頰飛上兩抹紅暈。

唐策瞧得心下歡喜,這人真是再純潔美好不過了,嘴上沒個把,好像小老鼠偷吃了燈油,油腔滑調地說:“學長,你生的真是好看。臉蛋像個紅蘋果,勾得我想咬一口。”

白忘陵聞言,竟似活見鬼了般,眼眶微紅,似乎是被氣的狠了,又似乎是羞憤極了,好像要掉眼淚。

葉策奇了。昨日那小基佬搔首弄姿故意與白忘陵親近,也不見他反應這麽激烈,自己不過嘴上說了幾句,他怎麽就好像被逼良為娼的貞潔烈女,要誓死不從了呢?

難道白忘陵喜歡方栖越那款的?

葉策想起那人華麗的眼線就不寒而栗。又不忍真的把白忘陵欺負哭了,就笑嘻嘻地說:“好嘛。你臉皮薄,我不逗你了。這個C語言我真的不懂,你再仔細給我說說。”

他一笑,白忘陵就忘記了生氣。又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講起來。

唐策懂了裝不懂,驢頭不對馬嘴地瞎問。白忘陵耐心十足,細細講解,除了耳朵還火辣辣地紅着外,又恢複成了端方正直的學霸模樣

這麽一說就沒注意時間,等一套卷子翻來覆去地講了三遍後,他擡頭一看,牆壁上挂着的時鐘已經顯示22:28。

為了利于學生修行,風雲之巅的作息時間非常規律。晚上十點半全校準時斷電,十一點宿舍準時關門。過了時間點的學生只能在外面睡馬路。

分針指向6,到點“當”的一聲,教室頓時陷入黑暗。這時候,窗外狂風怒號,天空中烏雲滾滾,喀拉拉的電光連閃,轟隆隆的雷鳴不絕。

小說裏怎麽寫的?

此情此景,定有驚慌失措的美人投懷送抱。

唐策心裏美滋滋,想是天助我也,嗓音溫柔地能掐出水來,喊了一聲“白學長”,卻是沒人應。他心下好生奇怪,向身側伸出手,一摸卻摸了個空。

唐策心下一跳,連忙掏出手機打開電筒照明,只見狹小的教室空無一人,而白忘陵的座位上卻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貓。

“卧槽?”葉策驚訝地瞪圓眼睛,蹲下身子,和白貓平視,“你丫還是個貓妖?”

小白貓兇神惡煞地張開嘴,奶聲奶氣地叫:“吼~”(不是貓妖,是腦斧!)

“笨!”唐策眼疾手快地捉住它揣進兜裏,用手機照明往外走,“貓是喵喵叫的。你這只貓妖真不合格!”

“吼~”(不是貓妖!)

唐策一邊走,一邊把手揣兜裏撸它毛絨絨的圓腦袋,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好像一個金元寶,“真可愛。給你取個名字叫小虎。”

然後霸道地宣布,“你歸我了。抗議無效。”

“吼~”口袋裏傳出小虎假裝自己氣勢十足的叫聲。

“吼什麽?我聽不懂的。”唐策拍拍它的腦袋,“乖乖的。想吃什麽?肯德基全家桶還是麥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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