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就知道哭!

銀冬并不知道, 自己苦肉計玩了一千八百次, 唯一的一次失敗得差點搭上小命的, 卻成了。

自從他陰溝翻船, 差點淹死在江裏之後, 長姐對他的态度就開始變得撲朔迷離, 讓本來想要以退為進的銀冬,卡得上不去前也退後不了,十分艱辛。

比如, 銀霜月可能會突然間主動地找銀冬吃飯, 但是就在銀冬就要怆然淚下, 以為看到前路光明的時候,銀霜月不吃飯就一直盯着他看,那表情比戲臺上的旦角還要豐富多姿,銀冬邊吃邊戰戰兢兢邊琢磨着銀霜月的用意……

然後, 銀霜月突然間起身掀桌,銀冬手裏端着碗, 一身的湯湯水水飯菜大合集,比戲臺上唱戲的旦角扮相還要千姿百态。

比如銀霜月有時候會半夜三更屋子裏一根蠟燭都不點地找銀冬過去,銀冬基本靠摸的到了床邊, 然後被掐住手背。

是的, 是用掐的, 因為銀霜月用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指甲都摳他手背裏去了。

銀冬不明所以,也不敢躲, 銀霜月掐着被煙熏的嗓子,尖細刺耳的自認溫柔地喊了一聲,銀冬,你過來。

銀冬心裏一跳,以為這烏漆墨黑孤男寡女,長姐莫不成是……

然後他腦袋才伸到了床幔中,一聲長姐還卡在喉間,腦門上就哐的一聲砸上了枕頭,不是軟的,是瓷枕……

江上整整五天,銀冬被銀霜月折騰得遍體鱗傷,再看到銀霜月自動繞開三米開外,加上先前那一晚上被抓傷的臉,他哪裏還像個帝王,活像個被行過大刑的犯人。

船上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心疼他,在今早上給他的面裏面,都多卧了兩個雞蛋。

銀霜月看着端着碗,離飯桌兩丈遠,憋屈巴拉地坐着個小馬紮捧着面碗吃面的銀冬,手抓着筷子在自己的碗裏攪拌着,戳得碗叮當直響。

她盡力了,真的,每次想要對銀冬好一點,主動親近他一點,免得他再想不開去尋死覓活,銀霜月咬着牙半夜三更都差點把他拽床上了。

雖然開頭還算美好,但是在銀冬腦袋鑽進來的時候,銀霜月突然想起了她意外中藥的那晚上,銀冬那些花哨得讓她羞憤欲死的手段,銀霜月實在是沒忍住,一瓷枕砸過去,把他開瓢了。

至于後面的也全都是那樣,想要以示好開始,最終以無情的毆打結束,銀霜月把銀冬當親弟弟的時候,見着他就忍不住笑,忍不住心底翻上來的親近,以至于連他曾經刻意過火的親昵,都覺得尋常。

但是真的強迫自己把他當個男人來看,銀霜月真是哪哪的都看他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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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囊,長得過于精致,像個娘們兒似的!個子還算行,但怎麽吃都不愛長肉,手感跟摸個麻杆差不多,嘴巴子連個毛都沒有,比她皮膚還細膩,最讓銀霜月無法忍受的,是他還愛哭!

打一巴掌就哭了,瞪一眼就哭了,她還能把他打死嗎?先前不是挺能耐的,還會騙她逼她的,現在她一眼掃過去,他就開始紅眼圈,銀霜月今早上本來想要親自給他束發的,但是她也沒幹過這種活,梳了幾回都不滿意,嫌棄銀冬老是動,把他扯哭了。

旁邊的婢女恨不能把自己眼睛戳瞎了,這幾天她們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回去之後……不,上岸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了。

銀霜月把她們都打發下去之後,見銀冬還在默默流淚,頭皮系太緊,把臉都扯變形了,讓他憋回去,他沒憋回去,又沒忍住把他給掐了,掐的是胳膊裏面的軟肉,估計挺疼的……

銀霜月吃了一大口面,咽下去之後,那比風還看不見,比霧氣還缥缈的良心又浮現上來,再次憐憫起了銀冬,于是叉着自己碗底下的雞蛋,準備給她的小冬兒。

想着哄哄他,畢竟他還一身的傷呢,都是自己下的手還大多就在明面上,她臉上也挂不住,畢竟銀冬現在好歹是個皇帝。

銀冬眼見着銀霜月過來,比遇見刺客的時候還要全身緊繃,尤其是看着銀霜月臉上帶着慈祥的笑,他汗毛都炸起來了,這幾天長姐每次看到他都這樣笑,之後就會揍他。

銀冬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銀霜月固然是對他真心實意好的,但是總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會找茬打他一頓,下雨天更是躲不過的。

以至于現在銀冬每逢陰天下雨,就全身皮膚發緊,要是銀霜月哪次漏下了沒揍他,他就輾轉反側,總像是有什麽大事兒還沒幹……

“冬兒啊”銀霜月道歉也是不可能道歉的,這崽子是她養大的,打幾下怎麽了!

她的思想腐朽得比入土的老頑固還要不開化,也就是銀冬自小在後宮之中見慣了妃嫔們的狠辣手段,否則非讓她給養成個變态不可。

銀霜月端着碗,蹲在銀冬的面前,用筷子指了指他頭上包着的布巾,“還疼嗎?”

銀冬瘋狂搖頭,“不疼不疼不疼了!長姐不用挂心……”

小時候他挨揍,有時候銀霜月興致來了,就會問他疼不疼,他越說疼,越是躲,就打得越狠。

銀冬其實也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是否有什麽難言的隐疾,比如說他專門喜好被人毆打?

但是他也設法測試過,他是真的沒這個毛病,還十分讨厭疼痛,大抵這天下只有銀霜月揍他,他才會甘願受着。

銀霜月本來到嘴邊的對不住,就這麽咽下去了,笑得更溫柔了,像個普度衆生的女菩薩,把雞蛋放在銀冬的碗中,“你吃,傷好得快,多吃點長得壯實點。”

銀冬低頭看了眼,差點感動哭了,連忙用筷子去挑面,準備吃一大口給銀霜月看。

但是他一筷子插到底,在面碗的底下,叉出了兩個雞蛋,銀霜月笑容凝滞在臉上,銀冬也愣住了。

這……

“喲,我說怎麽不去桌邊吃呢,感情是開小竈了?”銀霜月看銀冬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陰陽怪氣,忍不住想要找茬!

銀冬連忙道,“我不知道……”

他眼淚真的吓得掉下來了,着急地把碗遞給了銀霜月,“這碗給長姐吃,我吃你那碗。”

銀霜月并不跟他換,皺眉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裝什麽可憐呢?啊?你看看你鼻涕都掉碗裏面了,還要給我吃,我從小把你養這麽大,你的良心呢!”

銀冬張着嘴,動了動之後哭得更兇了,今早上頭發還是銀霜月梳的,沒把他頭皮給扯掉算他頭皮長得結實,現在連發髻都是歪的,發冠朝着一邊倒,說不出的滑稽,再配上他這個委屈得要死的表情,真真是可憐得要死。

要是從前銀霜月別說欺負他,看到他這樣子,得心疼出窟窿來,這可是她的孩兒啊!

但是現在站在一個女人看男人的角度,她的心冷得像深冬的冰湖底,看銀冬這德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了。

“你就裝吧,你說說,這船上廚房裏面做飯的就那麽兩個小姑娘,為什麽偏偏給你卧兩個雞蛋啊?”銀霜月把面放下了,叉着腰自上而下看着銀冬,伸手扒拉他的歪發冠,“是不是她們喜歡你,想要給你當妃子啊。”

銀冬感覺這盛夏時節,天空眼見着要飛雪了,現在他一口血噴出去,絕對能染紅整片船帆。

“長姐……我……”銀冬放下碗,起身要拉着銀霜月解釋,銀霜月卻“啪”的一把,把他手拍下去,“你是皇上,這天下哪個女人不是你的?雖然廚房的小丫頭看着也不咋地,但是你喜歡就收了吧。”

銀冬簡直像是被人按着頭給塞了石頭,還硬要他咽下去,銀霜月莫名其妙地欺負完了他,感覺自己神清氣爽,還能再吃一碗面,轉身把銀冬扔在原地,去要廚房重新做面了,點名要兩個蛋,廚房的小婢女吓得瑟瑟發抖,從此再也不敢給皇上開小竈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到上了岸,水路結束,他們得轉乘馬車上官道。

在水上漂了那麽多天,腳踏實地之後,銀霜月懶洋洋地提議在這裏住上一晚,這裏離皇城還很遠,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子,不過因為地處南北交界,四季變換比較溫和,雨水豐沛民生富足。

剛巧,這裏今晚正好有個花燈節,據說這一整個鎮子,都是一個從山中出來的部族,是在前朝歸順于大岩,這些年被同化了不少,但還保留着一些部族先前的傳統。

比如今夜,就是他們的撞婚節,每三年一次,也是湊巧,才讓銀冬他們趕上。

據說撞婚節,适齡的男男女女都會上街,街上當夜燈火通明,男男女女都帶着面具,看不到彼此的樣子,也不能說話,只依靠感覺選擇伴侶,是為撞婚,據說結合的人都會相伴到老,是族中天神賜給他們的姻緣,非死不可分別。

聽上去就有意思,銀霜月這些天,不知道多無聊,除了揍銀冬之外沒有其它的樂趣,她一聽店家這麽說當即決定晚上也去參加。

銀冬聽了之後,欲哭無淚,但他了解銀霜月,知道她也只是湊個熱鬧,就沒有掃興的阻礙,也跟着去了。

只不過撞婚節上,人特別地多,這不過是個很小的鎮子,可是慕名而來的其它鎮子的青年人很多,整條街上人擠人,銀冬一開始還能跟在銀霜月的身後,緊緊盯她。

但是一個姑娘拉住了他,要伸手摘他面具,這是撞婚節的習俗,只要對方感覺合适,就摘下對方面具,要是對方應允,就算是姻緣天成。

銀冬連忙躲開,按住了小姑娘的手,連她長什麽樣子都沒看清,繞過她走了,可是再朝前看,卻不見銀霜月了。

燈火映天,街上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帶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因為面具都是在街上買的,所以相同的也有很多。

銀冬快速回想,長姐今天穿了一件淺粉色裙子……

他放眼一眼,五彩斑斓的花燈下,沒有辨識度的面具和粉色裙子的姑娘多到讓他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要說:  銀老古董月:你看看你,你也是個男的?!男的長這麽精致幹什麽,腰這麽細幹什麽,唉呦這手指頭,比我的都嫩,還有那臉,你是不是偷偷擦脂粉呀?!

啧啧啧啧,為什麽同樣的面,廚房的兩個小姑娘專門就給你多一個雞蛋呀,是不是你勾引人家呀?!眼珠子一整就含着兩泡水,呸,狐媚子!

銀窦娥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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