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理性碰到感性

空調風嘩嘩的吹，讓整個空間都處于不合時節的涼爽中，我把一邊的疊成靠枕的空調被拿過來，拉開拉鏈蓋在身上。

林覺寫歌寫了一個上午，幾個和弦變來變去，旋律難得是憂郁風。

我不是第一次看林覺作曲，我喜歡看他作曲。他坐在鋼琴上的時候是完全獨立的，看不到也聽不到，一切都是背景，認真而投入，那是藝術家的姿态。我本來是準備離開的，但聽見他指尖的旋律突然又決定留下來。

這次的作曲帶給我的，是一種少見的溫柔，深情細膩的音符，把他的野性都收起來，似傾訴，似忏悔。

幾乎從來沒有過的風格。

我總算正視了林覺的話，他說他在給我寫歌。

空調房裏的空間仿佛與外界完全隔離，僅有夏日明黃的陽光作為唯一的交流。房子裏只有兩個人，我閉上眼，耳邊都是林覺，不知何時又睡過去了。

旋轉紛飛的陽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藍色的熒光棒，星星點點連成一大片。

林覺在很遙遠的舞臺上，拿着他的專屬話筒，但沒有在唱歌。

這應該是他的演唱會。

他在大聲說話，對我們――

“繼續愛我吧！因為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有很多的愛，我才能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耳邊都是風聲，粉絲們在瘋狂的喊叫，我卻只能聽見風聲，我也想大聲說愛你，最終卻只是茫然的揮動手裏的熒光棒。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了沙發上，空調正好對着我的臉吹，我連忙張了張嘴。

以前有人說睡覺時臉對着風口，會被吹得面部神經麻痹。

好在我沒有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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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松口氣，我看了一圈客廳，沒找見林覺。

又跑了？

我皺眉，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中午十二點半。

林覺人呢？

腦子裏閃了一下這個問題，很快就抛到一邊，我站起身決定離開，反正我現在跟他也沒什麽關系……而且這大熱天一晚上沒換衣服，我老感覺身上馊了。

“你醒了。”

就在我走去玄關的時候，林覺突然從他卧室裏出來了。

“肚子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我沉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林覺一直都是笑着的，

“你曲子寫完了？”

“嗯，旋律大體寫出來了，之後慢慢改細節。”

林覺寫一首曲的确用不了多長時間，主要是在寫一首曲子之前，他要有太多的積累。

我沒有再問他，彎腰穿好鞋，自顧自拉開他家的門，林覺肯定會跟上來。

“吃什麽？”我問。

“你想吃什麽？”他笑。

“……”

走出小區的時候，林覺戴上帽子。

炎炎烈日，又是正午，街上根本沒幾個人，林覺的膚色偏向麥色，夏天的時候很性感，走了沒多久，背後就汗濕了，我看了一圈小區附近，有湘菜館，也有粵菜館。

我知道林覺的口味，他是不怎麽能吃辣的，跟他吃飯我一般會跳過川湘菜……可我現在不太想管他，我很想去吃湘菜，然而由于昨天晚上的運動，我只能轉彎踏進粵菜館的門。

我們走進去的時候，有個小姑娘迎上來，微笑着問我們幾位。

“兩位。”

林覺趕在我前面回答她這個問題，那姑娘轉向他。

“您――啊！你是……”

她猛地瞪大眼，我看見林覺笑眯眯的伸手，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那小姑娘臉瞬間就紅了。

啧，他那雙眼睛簡直是無時無刻在放電。

“麻煩找一個偏僻沒有人的座位。”

我輕聲道。

明星确實很麻煩啊，特別是像林覺這種形象有辨識度，本身就很出名，最近還買流量買得多的，這裏人不少，被認出來很麻煩。

“嗯嗯好的！”

那小姑娘點頭如搗蒜，紅着臉，把我們帶到最裏邊兒。

“請請請……請點餐！”

我看她話都說不利索，林覺也不出聲，他一直看着我，簡直腦子有病。

無法，我只能要那女孩兒先離開，囑咐她不要到處宣揚，我看見桌面有二維碼，這裏也可以微信點單的。

“你是在生氣嗎？”

當空間只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林覺突然問，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你能呆到什麽時候？”

我點完餐，把手機擱在桌面，剛剛那女孩兒進來倒茶，這次她冷靜下來了，等她出去後，林覺才開口。

“今天晚上八點的飛機。”

他語氣有一點委屈，我沒有看他。

“你覺得我為什麽跟你分手？”

“因為……我不夠安定……”

“你怎麽看我的？林覺，你說說。”

“啊？”他呆了呆，好像聽不懂我的話。

“随便說，你對我的看法。”

“那……就是很理性的一個人，但很愛我，這輩子都不可能不愛我……”

我笑起來，心中有一點悲哀。

“你是不是缺愛啊，林覺，你愛我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愛你愛的忠心耿耿嗎？”

他伸手捧住我的臉，

“你不要這樣笑，你應該開心一點啊……”

我看着他，

“我愛你，真的，除了你我再不會去抱什麽人了，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我的心捏在你手裏……”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同樣啊，你說的沒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我沒有安全感，這都是你給我的……”

我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掙開了他的手。

兩碗粥，一屜蝦餃，一疊拔絲地瓜，一疊蔥油餅，一份菌湯。

“愛你的人很多，”我看着那個女孩兒離開，“只要你願意，随時都會有人來愛你。”

“你不一樣的，只有你給我安全感。”

我呼吸一窒，突然想到了我們互相之間的思維差異。

我是搞純理科的，而他，完全是個搞藝術的，感性給不了人安全，理性無法讓人滿足，于是我們找到了對方。

“你拉着我，不讓我從懸崖邊上掉下去。”

“吃飯。”

我的心情變得很虛幻，我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你還要離開我嗎？一百……”

林覺還在旁邊不依不饒的問。

“你讓我想一想，反正你會有一段時間離開，也讓我們互相隔遠來看一看。”

我們愛的可能都不是對方，而是眼中的某種幻想，他的狂亂，我的理性，互相寄托某些東西，僅此而已。

或許我太悲觀了，林覺也跟着沉默下來。

七月份我們再沒有見過面，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過，但依舊會在網上刷他的消息，他沒有發新的單曲，也沒有出新的緋聞，網上大多是他今年巡回演唱會的視頻。

林覺應該在忙他八月份的演唱會吧。

“嚴柏儀啊，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論文造假，是你師兄吧？”

八月初的時候，我被我老板喊去喝茶。

“嗯。”

我有點不安，這種事情我沒想到會拉扯到我身上，我跟那位在本科的時候是同門。

“他那篇本科論文當時你是有參與的？”

我看老板在敲桌子。

“我當時跟他一組報一個比賽的，論文出來也是第三作者開外了，我就寫了一小段，那是我自己寫的，當時也确實沒想到他們會是造假。”

當年沒查，現在倒查出來了，怕是得罪了什麽人。

“唉，那還比較好辦，不過他那邊事情鬧得比較大，這樣，你這個星期先回去，下周做一個小型報告，就說明一下你撰寫的部分就好。”

我應下，離開辦公室，回去的時候想了一路那個所謂的師兄，我對他是真沒太多印象了。被爆出論文造假啊……哪怕論文是多年前的，也足以讓他在圈子裏混不下去了。

學術圈對這個還是比較敏感的，就不知道他絆了誰的腳，這麽大費周章的把他踩下去，還得連累我們這一溜人。

我嘆息一聲，這周算上今天還有四天，就當是休假了。

韓慧知道這事兒後很開心的把我喊出去吃火鍋，徐銘找到工作去上班了。

“你的小朋友真的在追我诶！”

她把一盆生菜全倒進紅湯裏。

“你怕是不怕肚子疼了。”

饒是我喜歡吃辣，也不得不看得挑眉，菜葉是最吸辣的，這裏火鍋很地道，屬于能把嘴皮辣腫的那種。

“我喜歡，”韓慧聳肩，“你那個小朋友好可愛！”

我開了一罐啤酒，跟她碰杯，

“你不會真要去毒害他吧？他可是男孩子。”

“有什麽不可以，”韓慧舀了一大勺紅湯裏的東西，我發現她最近口味真的很重，“我跟他說過我性向為女了，他無所謂啊！”

我喝下一口啤酒，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愛上你了？”

“他是這麽說的。”

“簡直是……喪心病狂！”

我想到陳時新，他一直都是有一點腼腆的，很樂觀，看上去是一個很想融入世界的孩子，他怎麽會愛韓慧這種人？

“他真的愛你嗎？愛的是你？”

韓慧瞪了我一眼，

“嫉妒嗎？哼！”接着挑出碗裏的花椒，“他是不是愛的我有什麽重要？反正他只要能從我身上找到他的愛情就行。”

“我靠！你真準備跟他在一起？”

韓慧沒有反駁，我這下真的目瞪口呆了，

“你真是……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