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人各有命

做完報告,确認火沒燒到自己身上,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原本波瀾不驚的樣子。

陳時新那小孩兒真的開始追韓慧了,做完實驗後也不走,纏着我問東問西,一點都不帶遮掩的。

“你別老問我啊,”那天我被他實在折騰煩了,“有這時間約她出去幾次,什麽都知道了。”

他突然就沮喪起來。

“怎麽了?”

“她不願意跟我出去。”

“嗯?”落鎖的手停下來,我有些驚奇,“為什麽?”

“她說她拒絕我的追求。”

原來還是沒我想象中那麽渣嘛!我心想。

“你知道她喜歡同性吧?”

“知道啊,她跟我說過。”

“她是打從娘胎裏出來就不喜歡,掰不回來的那種。”

我以為他對此沒有真正的認識。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但我就是喜歡她,就想跟她談戀愛,第一眼看到她就想,跟她交流過就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柏拉圖都行,這總不關性取向什麽事兒了吧?”

我說不出話,想象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聽上去像是要獻祭一樣,韓慧哪一點這麽吸引他了?

不過這種問題我不會問,最終只是拍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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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加油,韓慧不是那麽容易妥協的人。”

我不太相信他能堅持很久,畢竟這種感情太極端,韓慧達不到他腦海中的完美标準,發現這一點後,陳時新就不會再喜歡她了。

八月的氣溫高得可怕,徐銘喊我和韓慧出去陪他們選結婚服裝,他準備在這裏辦一場露天婚禮,請一些關系近的朋友,随意一點。

“你們結婚場地訂好了沒?”

我記得有一些教堂是至少要提前半年去訂的。

“我們去年十一月份就預訂了。”

“那麽早就有計劃了啊!”

“那是!”

徐銘老婆在試婚紗,還有她的一個閨蜜,韓慧很容易就跟她們打成一片,現在被拉進去做參謀。

幾個女人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了,推推搡搡,韓慧走在前面,拉着新娘的手。

“啊,慧姐,你走慢一點!”

新娘蹬着十來厘米的高跟鞋,被兩人扶着出來。

很漂亮。

莊重而不失俏皮,大氣溫婉,我不得不承認,女孩子穿婚紗的時候,真的很美,看得我都想娶個老婆。

不過也就想想……

“好看嗎?”

韓慧問我,她們仨居然都是盯着我的。

“拜托!你們問我幹嘛?正主坐我旁邊呢!”

“直男審美我們不信,你說,乖!”

韓慧語氣溫柔,滿臉笑眯眯的,我只能對着滿臉忐忑的新娘道,

“好看的,好看,真的,這一套很适合你,”随後捅了一下身邊的徐銘,“你說是吧?”

“啊――啊,對對對,好看好看……”

徐銘結巴的讓我想抽他。

“我老婆怎麽樣都好看啊!”

她們進去換衣服的時候,徐銘還在咧着嘴傻笑,我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你傻逼啊!你不去換衣服?”

他這才大夢初醒,找另一個區挑新郎服。

徐銘就帶了我一個,連個讨論好不好看的都沒有,雖然我覺得自己審美還不錯,好歹也對着林覺對了這麽多年的,但我一個人的意見總歸太單薄。

“你覺得好就好,你審美肯定比我強,比大多數,嗯……直男強,真的,我相信你。”

他給我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轉身就去換了一套正紅色西裝出來。

“換了,求你。”

我舉手投降,突然覺得他之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我推薦他穿黑色,徐銘身材屬于修長型,面相斯文,穿黑色顯得比較內斂,頗有衣冠禽獸的感覺,之後他又試了幾件不同款式的黑色。

“你不是要悶騷嗎?黑色最符合你的騷氣,真的。”我偏頭想了想補充道,“之前那套比這套好,顯得你腿長一米八。”

店員站在旁邊,看着我們樂。

他們都去挑衣服,現在就我一個人坐沙發了,新娘那邊換好衣服是來問我,徐銘這裏也問我,我頭都快大了,覺得自己的審美能力從沒像今天這樣提升的快。

“您的眼光真的很好啊!”

那個店員主動跟我閑聊,我看她一直站着,就讓她坐我旁邊。

“謝謝了,”她依舊抿嘴笑着,口音聽着像北方人,“顧客一般都會問咱們的,您朋友倒是都問您,我看您比我們看得還準,您是設計行業的嗎?”

“我?不是不是,完全專業不對口的。”

我笑着搖頭。

“那您審美天生就很好啊,做您女朋友肯定幸福。”

她很自然的說出這句話,語氣和神态都很真誠,沒有給人冒犯或者其它什麽不舒服的感覺。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她,電話就響了。

我拿出手機看一眼,眼皮一跳,餘光瞥見這個店員已經轉過頭去,松了口氣。

“喂。”

“一百――我回來了,你在哪裏啊?”

林覺的聲音落進我的心裏,傳出陣陣回響,我想我們又有很久沒有聯系過了。

“我在婚紗店,徐銘要結婚了,我陪他們來挑衣服。”

林覺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我猜他可能在思考徐銘是誰。

“……那你們什麽時候結束啊?我可以去找你嗎?”

“別,”我看了一圈周圍,這裏面人不多,但也不少,“你別來。”

“那、那你結束了,我能去接你嗎?”

“……”

“……你今後能,跟我同居嗎?就像你理解的那樣,同居,我們兩個人。”

我往後靠在沙發裏,覺得有點呼吸困難,把手放在額頭上,閉了閉眼睛。

“……你不要來接我,我今晚先回去,明天去你家。”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告訴自己,給我和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這套怎麽樣?”

徐銘又跳出來了,我看他一眼,搖頭。

我與林覺的同居就在這炎熱的七月開始了,我覺得自己對林覺的感情不再是多年前那樣的愛,那種熱烈的感情已經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印象,我不會去刻意想起他,但他就如同夏季的蟬鳴,永遠都在那裏。

[你今晚回來吃嗎]

周末我在家就會炒兩個菜。

[回]

現在的生活給我安全感,我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不是一片虛無,一腳下去,能踩到實處。

八月底,林覺放出了一首單曲,囚鳥,基本是孫雪遺書上的詞。

他的微博上的配詞是――“回不去的瘋狂”。

我拿出耳機,突然不敢去聽這首歌曲。

最終還是把耳機插進去了。

熟悉感瞬間包裹住我,孫雪最後的詞如同來自地獄深淵,警醒我,嘲諷我,林覺與孫雪的碰撞,一起堕落之後的作品,才是最完美的,以生命為代價的完美。

林覺和孫雪共同達到的一個巅峰。

他們一齊看着我,魔鬼的眼睛,我感到害怕,恐懼顫抖,我覺得我錯了,為什麽我非要林覺變成現在這樣?現在的林覺永遠寫不出這首曲子,他現在甚至寫不出憤怒的作品。

我應該讓他爛在泥裏,讓他在地獄掙紮,然後讓人間的我們明白何為陽光,這是他一直在做的,但現在,可能以後都不會繼續做了。

我為什麽要阻止他?

魔鬼從地獄來,自應該回歸原處,我愛的原本不就是地獄的他嗎?我們這些人,都是一樣,愛着堕落,卻又不敢真留在堕落的地方,太過懦弱,所以踩着他們這些人的血肉盡情狂歡,最終留下他們在原地。

事實就是如此。

林覺晚上十一點回來的時候,我在沙發上犯迷糊,腦海裏一片混亂。

“一百?”

他把燈一打開我就清醒過來。

“你發單曲了。”

我安靜的看着他。

“啊……嗯,那首曲子我之前就寫好了,不過之前一直忙着跑演唱會,還有參賽什麽的,就沒來得及錄。”

他見我不說話,有點疑惑,

“怎麽了嗎?”

我擡頭看着眼前的林覺,粗暴地揪住他的衣領,猛然吻住他,他很快給予回應。

“那是最後一首了……”林覺抱着我,仿佛在安撫。

“你可能會失去很多很多的愛。”

“這樣不好嗎?”他偏頭親親我的頭發,“這樣我會更需要你,你的愛,這樣不好嗎?”

他的聲音那樣悲涼,我自己更加糊塗了。

林覺現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對嗎?更健康了,不再烏煙瘴氣,好嗎?

不好?好?不過都是自己的選擇,沒什麽好不好,別人嘴皮子一磕,愛怎麽說怎麽說。

遵循本性好呢,還是克制自持好?

或者糾結這些個東西根本就沒意義。

“你吃晚飯了沒?”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啞的。

“還沒。”

“我去下面,要吃嗎?”

林覺不說話。

“我自己也沒吃。”

“那我也要。”

作者有話要說: 我突然又想BE,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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