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二零一六年夏,蘇城炎熱的氣溫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馬路兩邊的樹葉都蔫蔫的,知了喧嚣着酷熱,吵得人心煩意亂。
上下午的高溫,哪怕到了晚上也不例外。
談禮抱着自己的舞蹈服回到家,剛打開門就是一陣争吵。
她聳拉着眼皮,對此見怪不怪。
摔在門沿上的陶瓷碗刺耳的脆開,飛了遍地的陶瓷碎片在地上,耳邊一男一女難聽的辱罵詞也相近而來。
“我讓你洗個碗怎麽了?你沒看見我要照顧兒子嗎?”
“你怎麽和個潑婦一樣,為了這麽點事至于嗎?”
......
每回都是那麽點詞,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吵架的是她親爸沈鴻和後媽李麗,兩個人脾氣都很爆,動不動就動手打架。
談禮每次都想不通,既然那麽生活不下去,那當初到底為什麽要在一起結婚。
屋子裏躲着瑟瑟發抖的弟弟,和抱緊他的外婆。
兩個人的争吵因為打開門的她而被迫停下來,沈鴻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罵道:“這麽晚才回來,哪兒鬼混去了?”
“學校的舞蹈課一直都是這個點下課的。”她一愣,掩下眼底冒出來的情緒,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其實每天都這個點回來,只是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而已。
“我早就和你外婆說了別學什麽舞蹈了,學習搞不好就知道學這些沒用的。”沈鴻顯然被談禮的回答說的有些心虛,說話片刻間聲音都放大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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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這樣,只要一吵架就遷怒家裏的所有人。
談禮只留了個背影沒說話,緩緩地走進卧室關上了門。
她和屋裏年邁的外婆對視了一眼,看見外婆眼底的擔憂笑了笑:“外婆,我沒事,習慣了。”
習慣了這些年她親爸的忽視,也習慣地認為那些愛,是她不應該擁有的。
只是外面還在繼續吵架,今晚桌上的碗筷應該是一個都不能幸免了,她覺得有點累。
突然有點懷念起,前幾年,沈鴻夫妻兩不回來的日子了。
那段日子雖然有點苦,但好歹就她和外婆兩個人,還算過的幸福。
“你別聽你爸胡說,外婆有錢供你上舞蹈課,只要我們阿禮喜歡,就去學去做。”談禮外婆也無可奈何,她嘆了口氣說話,說話的動作牽動着臉上的褶子和皺紋。
她老了,老的頭發蒼白,背脊彎的不像樣,已經沒辦法再管的住兒子了,可對她說話時的聲音永遠都那麽慈祥溫柔。
談禮望着她,只覺得眼底一熱。
在這個世界上,總還算有她一份安全地在的。
她回過神望向外婆懷裏的弟弟,本不想管。
可見他被吓得瑟瑟發抖,只好作罷,蹲下身來拿出口袋裏的糖遞給他安慰着:“別怕,來吃顆糖。”
窩在老人懷裏的小孩子才一點點大,他和談禮差了八歲。
還那麽小,可惜也要在這個無法安身的家庭裏承受這些。
小男孩眨了眨圓不溜秋的眼睛望着她,過了好一會才收下那顆糖,乖乖地點點頭:“謝謝姐姐。”
談禮沒講話,反手也塞了一顆糖進嘴裏,味道不算好,很甜很膩,但對她來說,苦中作樂也是足夠了。
外邊的争吵聲輕了一些,估計是鄰居又被吵得不行敲門了,他們這兒的房子隔音一直都不太好。
次日大清早,談禮起得比家裏任何一個人都要早,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見面。
她随手從家裏拿了幾片面包和一瓶牛奶帶在路上湊合,拿起書包就要往外走,意外的和李麗碰了個正面。
“你怎麽起那麽早啊?”李麗看見她有些詫異。
她自然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點上碰到,瞥見對方胳膊上紅一塊青一塊的淤青,看着就很疼。
談禮尴尬地笑了笑,胡扯了幾句:“今天班級裏值日,我得早點去。”
“你不吃早飯啊,就吃這些?”李麗飄忽不定着眼神,下意識地用手放在胳膊上,想遮住那些傷,不過自然都是于事無補的。
“我不怎麽餓,随便吃點就行了。”她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也不想和對方多說什麽客道話,拿好東西就要走:“那我先走了。”
說罷,她丢下個背影,走出家門,只留李麗一個人愣在原地。
她看着談禮走遠的背影,望着外邊還沒完全亮的天,難過地嘆了好幾聲氣。
她們這段女兒後媽的關系,只停留在表面,她平日裏也不怎麽關心談禮,談禮也不介意,反而也願意和她保持着距離。
這一家子關系裏,各個都在如履薄冰。
其實連談禮自己也不清楚她那個後媽到底圖沈鴻些什麽。
早些年就有傳言過,她爸媽離婚是因為李麗,至于真的假的,也沒人告訴過她。
不過這些事情,能被傳出來,自然也不會是無風不起浪。
可她懶得管。
畢竟自己親媽,這麽多年了,也沒管過她。
談禮一邊啃着手裏的面包,一邊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想起剛才李麗身上的傷也還是倒吸了一口氣。
嫁給沈鴻的人,都幸福不了。
比如她媽,比如李麗。
她想了一會就沒繼續想下去,她和他們一家子沒有什麽關系,親情這些東西,她也早不需要了。
那時候的談禮堅信着沒有父母缺少的那份愛也能照樣生活下去,可是往往讓她表現出不在乎的,才是在骨子裏最在意的。
越無所謂的,其實才是最難過的。
因為足夠難過,才要用無所謂去掩蓋。
走到江中門口的時候她手裏的面包剛好吃完,喝完最後一口牛奶後她走進江中的校門。
江中,俞鎮最好的高中。
她走進一樓,高二1班,班裏黑漆漆的還沒有人,她自顧自打開班裏的燈開始預習今天要上的課文。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才有人進班裏。
“談禮,早啊。”
聞聲她擡起頭,看見是徐落沉,她同桌,班裏唯一一個和她關系還算得上好的人。
“早上好。”
“你還是來的好早啊。”徐落沉笑了笑,不在意她的冷漠。
“對了你知道嗎,我們舞蹈班的課收費要上漲了。”她放下書包坐在談禮的身邊,無聊地和她閑聊。
聽到舞蹈課要漲價這事,她臉上才稍稍有些其他的表情:“是嗎?要漲多少?”
“不知道啊,反正好像是從下個月開始。
唉,我們還好啦,你像美術班的學生,簡直是了,燒錢藝術。”徐落沉感嘆了一句,完全沒把這件事當回事。
反倒是談禮,表情有些不對勁。
她低下頭,眼神暗了暗,又想起昨天晚上沈鴻的那番話。
沈鴻是不同意她學跳舞的,所以舞蹈班的錢一直都是她外婆在出。
其實連學費也一直都是。
她的那個親爹,和沒有也沒什麽差別。
她沉默着想這件事情,完全沒注意到班級門口,路過她窗邊的人。
幾個男生前後腳走着,走在第一個的那個人喊了一句:“林赴年,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怎麽打籃球都找不到你的人啊?”
那個叫林赴年的男生說了聲:“和我爸媽吵架了,懶得出去。”
“你怎麽老和你爸媽吵架,你姐不揍你啊?”
“我姐揍我幹嘛,我們兩個一起和我爸媽吵得架。”他無所謂地一聳肩,身邊一幫朋友笑着罵他:“還是你們家牛逼。”
他輕笑了一聲,懶得理他們那幫人。餘光掃過路過的班級窗戶,瞥見裏邊低着頭的一個女孩子,看不清臉,只能看見她白皙的脖頸。
林赴年沒在意,心思又飄遠了。
他跟着一幫兄弟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學着那幫校外的混混抽煙。
少年人的叛逆期就是這樣如約而至。
他是第一次抽煙,躲在學校的舞蹈教室角落裏。
點燃煙草,周圍煙霧缭繞的,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被煙嗆得鼻子酸,嗓子發出抗議的直咳嗽。
“撲哧。”林赴年擡起頭,聽見一聲不明所以的笑聲。
聞聲撞上了談禮的眼睛。
他們兩人齊齊對視着,被抓包的女孩也不躲避,那是林赴年第一次見到她,是個唇紅齒白,明眸善睐的姑娘,她五官長得很精致很好看,人又瘦又高很有氣質,皮膚在燈光的照應下,白的整個人都似乎發着光。
談禮碰見他也純屬是偶然,她們早上就有舞蹈課要練習,徐落沉拉着她先一步來到了舞蹈教室,才在教室裏坐着沒一會,她覺得腰有點疼起來活動活動。
沒想到正好抓住了偷偷抽煙的男生。
她看了對方一眼,看他抽煙被嗆得樣子有點好笑,沒忍住笑出了聲。
“同學,校內抽煙,被抓住可是要挨處分的。”她好心提醒着,順手倚在了門沿上,面對對方的注視沒有絲毫的慌亂。
林赴年掐了煙,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帶着一股煙味揚長而去。
那是他們見面的第一面。
很多年後他還是依稀記得兩人見面的第一次,他有多麽的丢臉又尴尬。
那會見她,覺得她身上都泛着一股光,估計是人真的太白了,白的站在那裏就是天然的打光板。
那時第一眼,林赴年就覺得她,一定是個傲氣又明媚的姑娘。
可後來他又覺得,如果她真的是那樣明媚的人,就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連載啦!
應該結局還是be,主要是跟着劇情發展,不着急定結局。
另外為了劇情合理化,會有稍大的改動。
連載期也許會存在斷更,慎追!因為在邊連載邊寫,不斷更的話,應該是每晚七點更新。
希望大家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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