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林赴年

那天談禮和江雲生說完後,她也不再提起林赴年。

決定一段新的生活開始,那就要抛下過去的人和故事。

雖然她是先被抛下的。

可是也已經八年了,她該往前走了。

有些事情,有些人,等不到,就不等了。

她和江雲生脾氣都好,相處過程中很少吵架,還挺适合過日子的。

本來就是相親,更加上雙方父母催得緊,還有談禮外婆的身體狀況愈發不好。

兩家父母一拍即合,很快就把婚禮的日子給定了。

對談禮來說,江雲生的确是個很合适的結婚對象。

他們也算是舊相識,對彼此知根知底。

反正她都是要結婚的,找個熟人靠譜點也好。

“真沒想到啊,當初追你追四年都沒追到,最後相親這機會到我手上了。”

“你應該不喜歡我了吧?”談禮沒顧他的調侃,認真地問他。

“是啊,這都三四年前的事,我都不知道談了幾任女朋友了。”

“那就好。”她聽到确定的答案點點頭,沒看見對方低下頭勾起苦澀的笑容。

他們就是因為雙方家裏催得緊,才搭夥過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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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沒感情,才是最合适平等的。

在她結婚前一夜,談禮收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的IP顯示的蘇城,但電話被接通後,對方那頭只有無盡的風聲。

“喂?你好,請問你還在嗎?”她對着電話那頭喊了幾句,都得不到回複。

對方不講話,只打了一個電話過來,也不挂斷。

那陣風聲聽得她有些心慌,風聲裏似乎還夾雜着醫院機械響動的聲音。

那通電話他們誰也沒有挂斷,直到最後是對方那頭摁的挂斷鍵。

談禮被這通電話打的一頭霧水,電話被挂斷後,下一秒,那個陌生號碼給她發來了一條短信。

【新婚快樂。】

她看着這條消息眼皮一跳,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種不安。

那股不安讓她莫名想到了林赴年。

耳邊似乎又傳來了風聲裏雜着的醫院聲音。

她心裏有些慌的點開了和林赴年的微信聊天界面。

這八年裏,她換了手機,過去那部手機後來也不知道丢到哪兒去了,他們以前的聊天記錄也全都被清空。

聊天界面白花花的一大片,她有些猶豫地不知道要不要發信息給他。

可那個電話讓她實在太不安了,有一種落空感。

所以她猶豫了半響,還是打字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她想問他:【是你打的電話嗎?】

【你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但她第二句話還沒有打完,第一句話就顯示了發送失敗。

她發出的那條消息旁邊,明晃晃地有個紅色感嘆號,顯示着她和對方已經不是好友,無法發送信息。

談禮還在打字的手陡然頓住,她盯着那個紅色感嘆號發愣,盯到眼睛都泛酸。

她才反應過來,笑自己莫名其妙,笑自己多此一舉。

林赴年怎麽可能會打電話給她,人家現在在國外呢,又怎麽可能會用國內的手機號。

他們間早就沒了交集,只是她還陷入那段回憶裏無法輕易走出來。

可現在她要結婚了,故事也應該結尾了。

談禮長長舒了口氣,最後也删除了林赴年的微信號。

該結束了,這麽多年。

誰也不該再停留在原地了。

她結婚這天,她和江雲生并沒有請太多的人,都是家裏一些關系好的親戚朋友。

那天江源沒有來,只有徐落沉帶着一個紅包來了。

她在婚禮後臺把紅包塞進談禮的手裏,語氣莫名地哽咽:“林赴年讓我給你的。”

談禮看着手裏發舊的紅包外皮有些愣,她眨了眨眼,努力忽略心裏那些湧上來的情緒,笑着調侃徐落沉:“幹嘛啊,我結婚你那麽感動啊。”

“誰叫你速度那麽快,真是我們四個......人裏最早結婚的人了。”徐落沉別過頭擦了擦眼淚,想努力憋住自己的眼淚。

她從來沒想到過,未來的有一天,他們四個人,會是這樣的結局。

有的人結婚,有的人在國外......有的人......

“合适就結婚了啊,人這一輩子也很難遇到很合适的人了。”談禮打趣她哭成那樣,鬧得好像要結婚的是她一樣。

“那他呢?”徐落沉冷不丁地問了一句,她臉上的笑瞬間僵住。

她不知道徐落沉為什麽要在今天提到林赴年,可是,就算提到......又能怎麽樣呢。

是啊,又能怎麽樣呢?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吧。”談禮收回臉上的笑,她把手裏的紅包和其他親戚朋友給的紅包放到一塊,回過身沖她繼續笑着:“落沉,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他過得很好,我也有自己生活要過的。我們都往前走吧。”

把過去的所有,好的與壞的,都丢在過去吧。

在和林赴年失去聯系的第八年,談禮結婚,她把林赴年丢到過去裏去了,他被劃分到了過去裏,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未來裏。

他們兩個,曾經說好要陪着彼此一起往前走的人。

于某一個分岔路口走散,向着彼此的世界裏背道而馳,也就再也沒遇見過了。

談禮婚後的日子平淡又美好。

她稱職地做着一個妻子,和江雲生的父母關系很好。

江雲生也很細心,萬事都為她考慮,上下班他都會來接送她。

在外人眼裏,他們就是琴瑟和鳴的一對夫妻。

見他們夫妻生活順利過得好,談禮外婆也終于能放下心來了。

她老人家自從談禮結婚後,大概是放下了心裏唯一的心病,身體也越來越差。

談禮外婆的病危通知書,是在談禮結婚的第二年下達的。

這天病房裏堆了很多人,江源徐落沉都來了。

外婆虛弱地睜着眼睛,喊着病房裏的每一個人到她身邊來,她都不放心,都要一一囑咐。

她操勞了一輩子,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還在擔心他們。

而在病房裏的他們,哪怕很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可真的到今天到來的時候,大家都低着頭面色凝重。

“好孩子,別哭。”談禮外婆拉着徐落沉和江源囑咐了好多話,徐落沉越聽眼淚越止不住,她不停點着頭,眼淚卻不受控制。

直到最後一個讓外婆擔心的人,也被她拉着說完,她老人家轉過頭,盯着江源的旁邊,沒有人知道她在看什麽。

只有談禮知道,外婆嘴邊喃喃着,她的嘴邊在喊着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名字,讓她一瞬間更崩潰了。

“你們......能聯系到林赴年嗎?”談禮強撐着自己要崩潰的情緒,把徐落沉和江源拉出病房,

徐落沉本來還在邊抹眼淚邊哭,可她一聽到林赴年的名字,手上的動作倏的頓住了。

“怎麽......突然提到林赴年啊。”她說起林赴年的名字,連聲音都在打顫,她的眼睛哭的更紅了,但談禮沒有發現。

“能聯系到他嗎?能不能讓他回來一趟。”談禮努力憋着自己的眼淚,她在不斷地大口吐着氣,咬緊牙不想讓啜泣聲從嘴邊漏出來。

“能讓他回來一趟嗎?我想,外婆應該也很想見見他。”她的話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帶着厚重的鼻音。

剛剛在病房內,外婆嘴邊不停呢喃着的名字,是她在喊小林啊。

林赴年啊,外婆也要有八年沒見過他了。

這些年裏,她從來不在談禮的面前提到他,可外婆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那都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啊,她又怎麽會忘記呢。

徐落沉和江源都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外婆在生命垂危之際,竟然還記得林赴年。

他們兩人看着彼此一愣,江源的眼眶也很快紅了起來。

“他......最近在國外挺忙的,應該趕不回來了。”江源轉過頭,用手背随便擦着眼角的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面對着談禮。

談禮看出面前兩人的為難,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确定地開口問着:“你們,是問過他了嗎?

他知道外婆......快不行了嗎?”

她的話說到最後都有些變音,可面前的兩個人都默認似的不解釋,讓談禮一時難以接受:“所以他......知道了。

也沒有打算回來是嗎?”

“......”

他們的再次沉默給了談禮沉重的一擊,她幾乎崩潰地笑着,她不停地往後退,直到後背靠在醫院冰冷的牆壁上。

“原來,他已經連外婆都不在乎了啊。”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是該怨他,還是該可悲,又或者是可笑。

她外婆到今天生命垂危,都在心裏想着林赴年。

而他,卻連回來見一面都不願意。

她們對林赴年來說是什麽?

是不好糟糕的回憶嗎?所以他跑去了國外,永遠都不打算回來了。

“不是的,不是的......”徐落沉見談禮這麽說,她死咬着嘴唇,邊哭邊不停地搖頭。

“是......是......”她不想讓談禮那麽想,她想脫口而出原因,卻又被江源一把拉住,他們盯着彼此通紅的眼睛,他在沖着她搖頭,徐落沉頓時更難受了。

“姐,外婆喊你進去。”沈儀這時打開門,他的聲音也沙啞着的。

他看着面前大家都哭的那麽痛苦,他心裏百感叢生,生離死別,注定是人生最痛的一節課吧。

“外婆......”談禮擡起滿是淚痕的臉,手忙腳亂地跑進病房,哭着喊她。

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老人笑了笑,她努力地用盡全身的最後力氣,擡起皺巴巴的手,替談禮抹

掉臉上的眼淚。

“囡囡不哭,囡囡不哭。”她就像小時候哄摔倒的她睡覺一樣,語氣溫柔地一遍遍重複。

談禮聽到她的話心裏疼的發悶,她哭的渾身沒有力氣,幾乎站不住,全靠身邊的江雲生扶着她。

“要......好好的。答應外婆,要幸福的。”外婆半閉着眼睛,她的神志已經很不清醒了。

她病弱的聲音對着談禮身邊的人喊着:“小林啊,囡囡啊,是那個那個,送你花和牛奶的小夥子啊啦,是他,是他啊......好喜歡侬,要一起一起......”

外婆拉着江雲生的手,在彌留之際,她把他錯認成了林赴年。

江雲生站在邊上卻沒有生氣,他只是懵了幾秒鐘,随後彎下腰,低聲細語地對着外婆保證:“是我外婆,我會對阿禮好的,您別擔心。”

床上的老人緩慢地點了點頭,她像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終于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來。

“外婆!”談禮大聲喊着她的名字,病房裏的其他人別過頭,臉上不約而同地刮過一道道淚痕。

沈鴻站在病床另外一邊,他一個五十多歲年過半百的人,哭的像是個失去一切的孩子。

沈鴻不停地在嘴邊喊着:“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媽......媽!”

可是無論他們怎麽喊。

外婆都再也不會醒過來答應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外婆去世真的寫的我老淚縱橫。

小林啊,是外婆也惦記着的林赴年啊。

另外大概明後天正文就能完結啦,我先哭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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