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胡北原敏銳地發現,周翰陽多多少少又像是在疏遠他了。

每天在公司見面打招呼,年輕的上司不再對他笑得陽關燦爛,而只是淡淡地一點頭。

閑了他也不會再被叫去陪聊些沒營養的天馬行空的話題,周翰陽凡是叫他,必然是有正事,只要沒事,就壓根不叫他。

按理這對他來說應該算好事——作為一個力争上游的好員工,工作時間豈是用來做那些無聊事的。但不知為什麽,他反倒開始全身不自在了。

他不習慣周翰陽冷淡的樣子,或者說對他冷淡的樣子。

這一回的冷淡,和上一回的冷戰又不同。那一次起碼他知道周翰陽分明是在賭氣,而現在周翰陽就只是淡淡的,遠遠的,無緣無故的,像是要從他的私人生活裏煙消雲散一樣。

胡北原心想,難道,他這回,失寵了?

響應他內心的猜測似的,周翰陽在遠離他的同時,最近對另一個主管十分的和藹可親,青眼有加。

胡北原從上司辦公室外走過的時候,時不時能從百葉窗裏,看見那主管坐在裏頭,跟周翰陽談笑風生,眉目傳情(?)

每逢這時,胡北原就咬牙切齒地想,賤人,那位置是我的!

其實就工作上而言,周翰陽也談不上虧待他,不卡他的申請,沒削他的權。但這職場,就跟後宮似的,一旦有被丢入冷宮的趨勢,誰還知道明天自己能在哪兒呢?

胡北原郁悶壞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地方突然得罪了周翰陽。憑良心說,他對周翰陽,比起以前,可是要好得多,也真心得多。

以往他對周翰陽皮笑肉不笑,口是心非的時候,周翰陽對他笑臉相迎,大獻殷勤。

現在他打算盡棄前嫌,和周翰陽好好交個實在朋友了,連被男人騷擾的事都不顧個人臉面地跟周翰陽坦誠了呢,人家偏偏這時候倒不搭理他了。

對此,胡北原心中只有哀怨的四個大字——始亂終棄。

這天他又看見那主管,居然跟周翰陽一起有說有笑地去共進午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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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翰陽一直以來,都只跟他一起吃飯,什麽時候輪到過別的下屬啊。

胡北原悲憤至極,真想像抓奸一樣從暗處跳出來,大喝一聲:“你們這狗男男!”

但現實是,他只能滿腹哀怨地站在一旁,雙手放在背後,作淡定狀,目送他們離去。

胡北原心裏琢磨了千百遍,那主管到底什麽地方比他強啊?

論工作能力,他的業務水準是頂呱呱的,公司上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物廉價美的好員工了。

論逢迎水準,就算他巴結上司的水平不太行,可那主管也不是什麽溜須拍馬,舌粲蓮花的貨啊。

論姿色……

唉,想太多了。

胡北原不舒服,周翰陽好幾天沒對他眯眼笑過了,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他決定了,他要使出渾身解數來打破這僵局!

胡北原自此開始,對上司大獻殷勤,早上咖啡下午點心,晴天打扇雨天傘,各種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可惜對周翰陽都成效甚微。

不過胡北原一向愈挫愈勇,堅持不懈,當然不會這麽快就氣餒。

這天無意聽見周翰陽抱怨附近餐廳的午餐太難吃,他回頭下班就特意去了趟超市。

次日胡北原起了個大早,天蒙蒙亮的就下廚,下血本地炒了幾個菜,蒜香魚塊,茭白雞丁,香菇炒雞蛋,鮮炒四季豆,有葷有素,搭配得宜,都是好下飯的便當菜。

而後他把這色香味俱全的愛心便當晾一晾,精心打包起來,帶去公司。

到了中午用餐休息時間,他便抱着飯盒,一腔熱血地敲響了周翰陽辦公室的門。

周翰陽擡頭看一看他,頓了一刻,才問道:“有什麽事?”

胡北原雙手将那飯盒獻上,熱情洋溢地邀請他年輕的上司:“周先生,今天我帶了便當,一起吃吧?”

周翰陽像是愣了一愣,再看他一眼,而後說:“不了,我等下約了客戶吃飯。”

“……”

胡北原厚起臉皮,往前傾了半個身子,繼續殷勤地推銷:“我做了兩人份的呢,要不,你先嘗點,墊墊肚子,然後再去?”

周翰陽立刻朝後仰了一仰,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似的,靠在椅背上,略微生疏地:“不好意思,我馬上就要走了。”

“……”

胡北原很是自讨沒趣,讪讪的用手指把桌上的飯盒撥了回來。

出了辦公室,有好事的同事對着他開玩笑:“哇,你給周先生發便當啊?”

“……”

“喂,要巴結周先生,這樣也太寒酸了吧。”

胡北原心想,他才不是巴結他呢!

胡北原坐回位子上,邊嚼着他的米飯,邊看着周翰陽目不斜視地大步穿過這片辦公區域,一直到進了電梯間,只留給他一個疏離的背影,突然有了種幽怨以外的感覺。

MLB(美國職業棒球聯賽)的兩支隊伍,這周末會來T城做表演賽。得知這消息的時候,胡北原眼前頓時一亮。

棒球在國內不算是十分風靡,受衆遠不如足球藍球之類來得廣,對大多數人,比如胡北原而言,觀感就只有三個字,“看不懂”。

但周翰陽很喜歡。

他小時候在美國生活,棒球對于當時他那年紀的青少年來說,是校園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回國以後他就難以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更鮮有相關的職業比賽,甚至電視臺都不轉播那些棒球迷們的盛事。

資源有限,周翰陽也就只能把這愛好擱在一邊,要麽趁假期飛大老遠去看比賽,要麽偶爾跟胡北原聊天的時候提提當年校隊的逸聞趣事。胡北原還見過他珍藏的一顆簽名棒球,雖然上面那寫的什麽龍飛鳳舞的英文名字胡北原壓根不認識,也記不住。

有MLB的活動,想必周翰陽是不會錯過的。

周末就在眼前了,胡北原趕緊的找朋友幫忙買票,他朋友的女朋友的表親擅長于弄到各種門票,也就是所謂的票販子。

“什麽,八百八一張?搶錢呀你。”

“呀,很好的位置呢,這價格算你便宜啦。”

胡北原一番天人交戰之後,還是心如刀割地說:“來兩張吧。”

真是作死啊,沒事喜歡什麽球賽。像他這樣基本沒有愛好的人,多省錢啊。

“兩張?你跟朋友去看嗎?”

“是啊。”

“女朋友?”

“……”

“喲,你小子不錯嘛,總算知道要追女生了,好啦,再算你便宜一點吧。”

“……”

胡北原也不由反思,做便當,送門票,這不是追女生用的招數嗎?

他只差舉着玫瑰花去周翰陽家門口堵人了。

自己作為一名大好青年,為什麽行徑會變得這麽詭異的?

胡北原瞧準上司清閑,并且心情不錯的的時候,又興沖沖去找他。

“周先生,這周末的棒球賽,你有沒有興趣?”

“……”周翰陽擡頭看一看他,并不馬上回答,只反問,“怎麽了?”

“我有兩張球賽的票,位置很好的,你要不要去看?”

周翰陽道:“多謝你,不過,我之前就已經買好票了。”

“……”

“不好意思。”

“……”

“你約別人吧,比如蘇沐他們。”

“……”

胡北原心想,約別人?開玩笑,八百塊的一張票!他以為是随便誰都可以去看的嗎?!

胡北原又是沮喪,又是心痛,一時之間五味雜陳,悲愁交加,說不清是那種類型的郁悶更多一些。

沒約到人不說,周末他還得去賽場外面,頂着大太陽,跟一堆票販子擠在一起,皮厚嘴甜,舌璨蓮花地力争把票賣出手。

因為時間太遲,票只轉手出去一張。剩下那貴死人的一張,拿在手上着實燙手。

自己去看吧,心疼,不去看吧,更心疼。

最終胡北原還是決定自己進場了。

眼看也賣不掉了,就當是見見世面吧。

也順便體會一下,周翰陽喜歡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樣的。

在人頭攢動的賽場裏,艱難地尋找到自己位置的時候,胡北原看到同一排隔了幾個座位的地方,有個俊朗的年輕人,因為身材出類拔萃地修長,皮膚又白皙,在這烈日底下猶如陶瓷一樣反着光,就分外的醒目。

這不是周翰陽又是誰。

胡北原精神為之一振,頓時連聲音都響亮起來:“周先生!”

青年聞聲往他這裏看了一看,神情先是意外,而後就說不清是什麽了。

胡北原經過數番厚臉皮的努力,總算一路把位置換到周翰陽旁邊去。

挨着周翰陽坐下,他不由自主地就一陣高興:“這麽巧啊周先生。”

周翰陽朝他點了點頭,有所保留地微笑了一下。

胡北原因為高興,也不在意他那不冷不熱的态度了,只一門心思地湊上去套近乎。

“這麽熱天,你曬不曬啊,要不要帽子?”

“……”

“喝水嗎?我多帶了一瓶。”

“……”

“今天真的很悶,扇子要不要?”

“……”

“呀,一絲風都沒有呢,要毛巾擦汗嗎?”

“……”

胡北原熱火朝天地忙前忙後,不可開交。周翰陽對于他的殷勤,就只微微抿着嘴唇,垂下眼簾,避免和他對視似的,一言不發。

好在比賽一開始,周翰陽的神情立刻就變得不再那麽冷淡。

畢竟是年輕,一旦注意力被吸引,顧不得繼續矜持,所有的情緒就一股腦兒都寫在臉上了。

棒球飛上高空的時候,周翰陽就孩子氣地爆出一陣歡呼, 接下來随着那顆球接二連三的被擊飛出去,和被接住,他就時而鼓掌,時而握拳。

胡北原看得一頭霧水,他覺得比起那瘋子一樣拿棍子揍飛一顆球,然後就滿地亂跑的比賽,身邊的周翰陽倒還好看些。

周翰陽又一次歡呼過後,胡北原就忍不住問:“剛那個是,贏了嗎?”

周翰陽很興奮地回應他:“是得了一分。”

“哦……”

“那個人現在在幹嘛?”

“他在跑壘。”

“這次怎麽不跑了?”

“因為剛剛的擊球手打得不好,時間不夠他跑到下一壘的。”

周翰陽不知不覺就成了他的現場解說。胡北原在喋喋不休的勤學好問之下,大概也能弄明白這比賽究竟是在做什麽了。

跑壘員讓人捏把冷汗的冒險進壘成功,又得了一分,周翰陽歡呼之餘,滿臉都是鮮活的光彩。

“棒球其實很好玩的,它是一項結合競技和智慧的完美運動,你看啊,它并不需要很大的運動量的。除了必備的力量和速度以外,它要求的是你迅速思考,及時做出判斷的能力。像剛才那個球員,他有很大可能會出局,也有一定機會能安全上壘,到底要不要跑,只有一瞬間給他做決定的。”

話匣子一打開,他就恢複成胡北原所熟悉的那個,暢所欲言,天真爛漫的年輕人了。

“我小時候,常跟我爸爸去看MLB的,還等着和明星一起合影。”

“……”

“你知道嗎,所有的小孩子,看比賽的時候都有一個心願,就是撿到一個本壘打打出來的球。”

“……”

周翰陽笑道:“不過我從來都沒搶到過呢。”

“……”

比賽過了漫長的三個小時,比分依舊是五比五持平,到了最後一局,胡北原屁股都隐隐作痛,有點要坐不住了。這玩意兒可比藍球足球耗得久多了呢。

眼看天色不是很好,悶熱之下,漸漸有點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意思,他便問周翰陽:“這看起來,像是快要下大雨了,要不要先走啊?”

周翰陽還在全神貫注,不錯眼珠地看着場上的球員擊球,聞言便瞪大眼睛:“比賽還沒結束呢。”

“但反正也是打平吧……”

都平局這麽久了,再過十分鐘會有差嗎。

周翰陽笑起來很有點陽光燦爛的味道:“那可不一定呢。”

“……”

“不等到最後一刻,你永遠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的。”

“……”

胡北原想,真是充滿夢想的年輕人啊。

他昏昏欲睡地看着那反複的跑壘失敗,終于到了最後一個擊球員的最後一球,比賽馬上就要這麽坑爹地結束了。

擊球員一個有力的揮擊,“砰”,而後全場猛然爆發出來的歡呼聲讓胡北原跟着清醒過來。

雖然他不懂球,但也看出來了,這是一個漂亮的全壘打。

在這勝負已分的喧鬧裏,那棒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後飛向觀衆席。

人群愈發沸騰起來,胡北原眼瞅着那黑影朝他面前飛來,本能地伸手去擋。而周圍十米內的觀衆早已聞風而動,一時間蜂擁而上,現場搶成一團。

飲料灑了,薯條倒了,帽子也飛了,胡北原在這歡樂的騷亂裏實實在在地跌了個狗吃屎,但他混亂中也抓住了一個東西。

胡北原有點不敢相信于自己的好運氣,他瞪着自己手上那不知怎麽抓到的,圓溜溜的東西。

“……我拿到了?”

确認之後,胡北原激動起來,開始語無倫次:“拿到了,我,我,我拿到了!”

原本打破頭的大大小小的競争對手們這時候也都笑了,大方地向他表示祝賀。

胡北原掙紮着爬起身,把球攥着,高高舉起來,就跟拿了尊獎杯一樣自豪不已。興奮之餘,不由自主地,他就和身邊朝他笑着的青年來了一個慶祝的熱烈擁抱。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

周翰陽的胳膊很有力,胸膛也結實,滾燙,他能感覺到他那帶了汗味,然而依舊好聞的,熾熱的氣息,還有猛烈的心跳。

這擁抱沒有持續多久,他都沒從那陣高興裏回過神來,周翰陽就已經猛然一把将他推開了。

用力之大,讓胡北原還不甚美觀地往後踉跄了一下。

“……”

這會不會太失禮,太傷人了呀?

周翰陽在他開口之前,就先倉促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我比較怕熱。”

“……”

胡北原心想,真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不過呢,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也就不計較這個,還大方地伸出手去:“給你。”

“啊?”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這樣的球嗎?”

周翰陽看着他。

“拿去吧。”

周翰陽像是猶豫了一陣,終于伸出手指。

拿球的時候他的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有種異樣的熱度,而後很快就收回去了。

“謝謝。”

兩個人在離場的人潮裏,不可避免地就走得近了。胡北原挨着他走,開心之餘,又在絞盡腦汁地想還有什麽示好之舉可以做。他的手段實在乏善可陳,只能邀請道:“說來,都差不多餓了,順便一起去吃飯吧。”

托薛維哲的福,他把那份晚上打工的兼職給辭了,目前還未找到下家,無工一身輕。

周翰陽聞言望向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收了他一個棒球的人情的緣故,并沒有馬上開口拒絕。

胡北原趁熱打鐵:“你看,那有個自助烤肉店,晚餐79元一個人,包酒水,消費滿150還送30的抵用券呢,一個人吃虧,兩個人剛好。”

“……”

兩人進了餐廳,地方不大,菜色也不多,不過還算幹淨。剛找地方坐下,服務生就先來按人頭結賬了,眼看周翰陽要掏錢包,胡北原忙制止他:“我來我來!”

“不用……”

“難得我請你一次,不要客氣啦。”

周翰陽笑笑,正是十分客氣:“下次吧。”

不顧那拉扯推擋,周翰陽依舊執意要從錢包裏抽出鈔票來,胡北原見狀,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得逞。

那手掌原本是力大無窮地固執着的,但在他的手心裏,卻突然一下子失去力量一般,而後無聲無息地,迅猛地從他的手指之下抽了回去。

胡北原成功搶先付了錢,而後第一次為掏錢這種行為而感到由衷的高興:“來來,喝酒,吃肉!”

胡北原興致勃勃地吃了不少肉,周翰陽似乎對這裏的粗糙肉食沒有太大胃口,也不太領略他那頻頻夾菜到碗裏的殷勤,只默默地喝了些啤酒。

吃完出來,胡北原又體貼地替他考慮:“喝了酒,就別開車回家了。”

“嗯。”

胡北原十分經濟:“這邊走過去二十米就是地鐵站了,也別叫計程車了吧,我送你搭地鐵回去,比計程車反而快多了呢。”

“……”

胡北原沒預料到的是,這一班地鐵是如此的人潮洶湧,擁擠不堪,随着到站的人流進出,車廂裏的空間越來越小,胡北原真是恨不得爹媽當初少給他生一只腳,這會兒連金雞獨立的地方都快沒了。

更慘的是周翰陽,這種嬌滴滴的瓷人一般的公子哥兒,想來也沒吃過這類苦頭。現在卻跟他一起,兩個人都快被擠成一張合照了。

在這簡直能在全球稱冠的人口密度裏,胡北原幾乎透不過氣來。車廂裏各種汗味臭味香水味,交織成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味道,幸而他的鼻子貼着周翰陽的脖頸,上面的氣息還是好聞的,一點暖,一點甜,像是這一片污濁裏的唯一一股清流。

比起他的苦中作樂,周翰陽就像是已經到了苦不堪言的頂點。

胡北原感覺得到他那忍無可忍地繃緊了的肌肉,困難地憋住了的呼吸,他甚至還在盡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從實際操作上來講,這是沒有任何可行性的。

全程周翰陽都仰着頭,一句話也不說,除了偶爾一點悶哼之外,沒有其他聲音。

胡北原不無愧疚地想,早知道不該省那個錢來坐地鐵的。周翰陽一個人住那麽大套的房子都不嫌空得慌,又哪像是受得了這種擠的人呢,更別說多半還有潔癖。

自己辦事還是欠妥當啊。

熬到終于出了地鐵,胡北原覺得只剩薄薄一片的自己總算恢複了彈性,不由站着做了幾個擴胸和拉伸運動來舒展身體。

周翰陽這回沒有再等他犯完傻的意思,自顧自往前走。胡北原忙在背後叫住他:“周先生,不如我幹脆送你回家吧。”

青年回答得很幹脆:“不用了。”

“呀,都到這裏了,也不差那一段,順便還能聊聊……”

周翰陽并沒有回頭,只突兀地說:“小胡,你不需要這樣。”

“……”

胡北原收住腳,他那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口氣,讓他突然覺得有那麽些微的不對,和不安。

“就這樣了,你回去吧。”

“……”

是啊,他雖然一腔熱情,終歸還是欠周到,也不大方。

送自制便當,吃平價烤肉,坐便宜地鐵,這些是最真實的他,但對周翰陽來說,也許太低等了。

胡北原過了一陣,還是說:“周先生,你看不慣我哪裏,我可以改啊。”

“不,不是你的問題。你不需要改,沒有必要。”

“那是什麽問題呢?”

周翰陽安靜了一會兒,依舊沒有回頭:“我只是覺得,也許我們其實并不适合做朋友。”

“……”

不知道為什麽,這似乎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傷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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