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翰陽真是交友不慎!!

胡北原沒防備地又被同一個混蛋占了便宜,不免氣急敗壞,但還是不忘頭等大事,沖回去公司,就急忙地去找周翰陽。

見他一陣風地殺進辦公室,還關上門,周翰陽便從文件上擡起眼睛,嘆氣似的:“你不是請假了嗎,又有什麽事?”

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但每次在面對的時候,還是有點受傷的感覺。

胡北原暫時将私人情緒放到一邊,來一本正經地跟他談正事:“我覺得,你不該跟薛維哲繼續交朋友。”

青年露出有些苦惱的神情:“我知道你對那類人的态度,但我已經跟你說過我的立場了,你也不需要隔一段時間就來向我強調一次。”

“不是的,我這麽說,是因為他在背後中傷你。”

周翰陽略微疑惑地挑起眉毛:“中傷我?”

“他跟我造謠說,你也是那種人。”

“……”

周翰陽看着他。

胡北原還在義憤填膺:“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種朋友,有什麽可交的?”

“……”

“你說是不是啊?”

青年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他的身形在即将日落的光線裏,有種意義不明的陰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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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很久沒聽見他肯定他的意見了,這次未免太爽快了一點吧。

“我是。”

“啊?”

青年朝他走過來的時候,胡北原對自己的理解力,突然有了種莫名的不确定。

“是……什麽?”

“薛維哲沒中傷我。”

“……”

“我是那種人。”

“……”

胡北原一時間裏沒法思考。

他只能呆若木雞地看着年輕的上司走到他面前,而後朝他低下頭來。

胡北原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有那麽幾秒裏,他無法思考,呼吸不能,動彈不得,連視覺聽覺都一并消失了似的。這個世界變得一片漆黑,萬籁俱寂。

他只能感覺得到嘴唇上那種陌生的觸感和熱度,輾轉的力度,熟悉的氣息。

除此之外的一切感官,都和神智一起離他遠去了。

回過神的感覺像是一瞬間,舌尖的碰觸讓胡北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而後本能地用力揮手,給了面前的人分量十足的一拳。

拳頭重擊在人體上,帶來的指節間的疼痛,讓他一時間裏略微清醒了一點,但又不是那麽清醒。

胡北原倉促地往後退了一步,這點距離,讓他終于能看清楚年輕上司的臉。

青年臉上的表情讓他愈發亂了手腳。眼看對方像是要張嘴說些什麽,胡北原不知道要怎麽反應,也沒時間想清楚,慌亂間只能沒頭沒腦地又是一拳。

胡北原破天荒無緣無故翹班了。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自己那貸款還沒付清的小公寓裏,精神萎靡,心情煩躁。

反正去不去上班也沒什麽差別。他動手毆打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公司裏的太子爺。一次也就算了,還兩次。打的時候倒是挺爽快的,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了。

但話說回來,這也不能怪他呀,誰叫周翰陽對他……

思及此,胡北原立刻又打了個冷戰,趕緊左右用力甩頭,要把腦子裏關于某個時刻的影像驅逐出去。

呸呸呸,算了,他不願意繼續想下去了。

他遇到的這叫什麽破事呀。

比起即将失業的憂慮,更讓胡北原心神不寧的,是那種奇怪的,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荒謬感。

他不明白,周翰陽,怎麽就能和薛維哲是同一種人呢?

他還以為,只有薛維哲那種嬉皮笑臉,吊兒郎當,一看就不是正經東西的人,才有那種奇怪的喜好。

而周翰陽看起來幹幹淨淨,斯文有禮,一表人才,分分明明的大好青年,怎麽就能和薛維哲是一路人,同流合污呢?

難道這年頭,高富帥,都是那種口味了?

他真不懂。

隐隐間他還有點為周翰陽痛心疾首的感覺。

經過一天的沉思和休整,胡北原次日全副武裝,氣勢洶洶地去了公司。

就算下定決心不幹,他也得去辦理下手續,才能收拾包裹走人找下家。更何況,如果是周翰陽先提出要炒他,那他還能多拿點遣散費呢。

才一進門,他就聽見各種各樣的紛紛議論。

“周先生的臉怎麽回事啊?”

“據說是跟人發生沖突……”

“誰?”

“就是不知道到底誰幹的。”

“什麽人啊,居然對周先生下這種毒手。”

“讓我知道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突然就成了大家嘴裏的全民公敵的胡北原,不由就過街老鼠一樣,順着牆角走路了。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呀,要被這樣喊打喊殺。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好嗎?

等親眼看見周翰陽,胡北原就有點明白女同事們為什麽要那麽義憤填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本皮膚過于白皙的緣故,周翰陽臉上的淤青現在看起來未免顯眼得有些過頭了,簡直是觸目驚心,慘絕人寰。

弄得胡北原都不由立刻反思,他當時真下了這麽重的手?

見了他,周翰陽愣了一愣,一時間不知所措似的,又像是尴尬于臉上青腫的失态,又像是尴尬于和他的對視,簡直像是連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了,過了幾秒才鎮定下來,望着桌面。

胡北原被他這副樣子,弄得一下子沒了之前那要把賬算清的氣勢,只得醞釀了一下,才開口:“周先生……”

周翰陽打斷了他:“抱歉,那天是我言行不當。”

“……”

雖說這件事當然是周翰陽有錯在先,但被對方這樣直截了當地道歉,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本來,應該是我先登門道歉的,但我想,”周翰陽頓了一下,“在家裏看到我,你可能感覺會不太好。”

“……”

“那件事,不管你有什麽想法,打算怎麽處理,以及要我怎麽做,都是應該的,我也全盤接受。”

“……”

“只不過,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希望你繼續留下來為公司工作,當然,如果和我共事讓你覺得不舒服,你可以自由選擇調到別的任意部門。”

“……”

不需要任何的争論争吵,他就直接低頭認錯,一退到底,這倒讓胡北原一時間裏想不出其他話可以說了。

胡北原看着面前的青年,神奇的是,他臉都那樣了,居然還是不難看。

他看起來嚴肅,隐忍,冷靜又冷淡,和那天那個冒犯了他的周翰陽,簡直判若兩人。

胡北原心想,難道那時候是鬼上身?

胡北原将信将疑地:“你說得這麽有誠意,那如果我要你跪下來道歉,你也行?”

周翰陽擡頭看着他,表情裏是種類似于放棄的不抵抗:“要是這樣能讓你感覺比較好的話。”

“……”

算了,他才不愛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你這樣,是怕我說出去嗎?”

周翰陽又看了看他:“不,我從來都不介意,任何其他人知道。”

“……”

好吧,他也沒打算說出去。

何必損人名譽呢。還是那句話,損人又不利己,有什麽意思。

“算了。”

周翰陽看向他,不太确定地:“什麽算了?你是說那天……”

胡北原煩惱道:“呀,我說算了就是算了,你別再提了。”

“……”

胡北原奇怪于自己的寬容。

明明是吃了那麽大一個虧,照理不該就這麽算了啊。

但周翰陽這麽逆來順受的,既不阻止他宣揚出去,也不介意他打擊報複,他反而不知道要怎麽做了。

甚至于,他自己本身都不是那麽地生周翰陽的氣。

比起驚詫和疑惑,憤怒這點情緒簡直不值一提。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完全不想再糾纏于那天的事,也不想和周翰陽鬧翻鬧僵,連什麽賠禮補償都不想要。

對他來說,最好不過的,就是當成那件事壓根沒發生過,幹脆此後提都別提,大家若無其事地,像以前那樣相處。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周翰陽又清了一下嗓子,而後道:“那你,需要調去哪個部門嗎?”

“呀,麻煩死了,等下還得跟人解釋為什麽調,再說也沒什麽油水多的好部門了,不折騰了。”

青年說:“嗯。”

“那就這樣啦,昨天沒上班,不扣我錢吧?”

“嗯。”

青年似乎放松了一點,嘴角也不再繃得那麽緊了。

“沒問題的話,那我去做事了。”

胡北原為他自己這聖人一般的既往不咎找到一個好的解釋。

因為他氣量大呀,肚裏能撐船嘛。再說,周翰陽又是知錯能改,也沒有前科,給人家一個機會,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這樣一想,他也就心安理得了。

周翰陽像是能窺見他的心思似的,在“若無其事”這一點上,執行得頗好。

他臉上的青腫慢慢的消幹淨了,依舊是那樣清朗俊美,沒有半點後遺症。工作上他一切照常,不尴尬不回避,更不糾纏,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共事之誼的正當距離,偶爾還能開個拿捏得十分恰當的玩笑。

只是有時候胡北原會看見他在走神,時不時地,握着筆,突然就會發起呆來。

在這一派似乎如同往常的安寧祥和之中,胡北原覺察到自己上司還是有變化的。他明顯瘦了,也憔悴了。

胡北原對此心領神會。唉,再怎麽裝沒事,也沒法改變有事這個事實啊。

對男人有興趣,這能是沒事嗎?

換成他,發現自己有這麽偏門的喜好,還不得早就愁得吃不下睡不着,頭發掉一地啊。

說真的,他覺得,雖然這狀況很是麻煩,但周翰陽還這麽年輕,沒什麽東西是不能改,不能治的。

既然他當時真把周翰陽當朋友了,那就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走上那條不歸路。

于是胡北原在百忙之中開始博覽群書了。

他總算了解到,原來這個現象可謂歷史悠久,生生不息。至于“治療”的方法,則衆說紛纭,莫衷一是,有的說治不了,有的說治得了。

胡北原專挑治得了的說法看,但提到的那些厭惡療法,什麽電擊自己啊之類,看得他那叫一個心驚肉跳——這簡直就是刑罰嘛,怎麽用在細皮嫩肉的周翰陽身上呢。

胡北原經過悉心研究,多方探聽,終于選定了他覺得最安全的中藥,随便吃吃都無妨,有效當然好,沒效也當是強身健體嘛。

這天他瞅準一個時機,去找周翰陽。

“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吧。”

青年像是非常意外,愣了有好幾秒鐘,才說:“有啊,當然有。”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不過,怎麽了?”

“沒啊,就,很久沒一起吃飯了,”胡北原也不好說得太明,“順便聊聊吧。”

為了表示自己的關懷誠意,胡北原這回下血本,請吃的是螃蟹火鍋。

威武雄壯的花瑛蟹躺在鍋裏,膏滿肉肥,沸騰的湯汁色澤濃白,把旁邊的各種時令鮮蔬,腐竹豆皮,煮得嗤嗤作響。

周翰陽看起來心情不錯,還特意展示了掰出蟹腿肉的正确手法,處理了一條碩大的蟹腿。

“瞧,要在關節這邊用力,往前折,這樣就容易斷,肉也容易完整取出來……”

胡北原難得的心思不在那蟹肉的美色之上,只斟酌着開口:“說來,我是想問你。”

周翰陽把長長一條飽實的蟹腿肉抽出來,幫着放進他的碗裏:“嗯?”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那個,嗯,你知道的……”

周翰陽愣了一愣,咳一聲,看着自己碗裏的腐竹,道:“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我想弄清楚,你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青年擡起薄薄的眼皮,看着他。

“我查過了,先天的話,那是比較麻煩,如果是後天環境影響的話,其實可以治的,”

“……”

“我還幫你帶了些藥來,有人說這是有效的,反正吃了也沒壞處……”

青年咬牙切齒地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我,沒,病。”

胡北原剩下的那些話,噎在喉嚨裏,沒敢再出口。

青年臉色全然鐵青,然而眼角略微發紅:“我不勉強你和我做朋友,你想怎麽看我,怎麽避我,怎麽罵我都行,但我要告訴你,我,沒,病。”

這頓飯沒能吃得完,周翰陽抛下那番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理睬他低聲下氣的道歉和挽留。

胡北原面對那一大盆白白在噗嗤噗嗤歡騰的火鍋,心裏又是郁悶,又是委屈。

當時為了多打聽點消息,他還特意去相關的網站咨詢“怎麽治”,然後被一群人罵得狗血淋頭,亂棒打出,各種拉黑屏蔽。

他容易嗎?

結果他一番的好心,只換來周翰陽的仇大恨深。

他也知道這世上有種心态叫“諱疾忌醫”,但沒想到周翰陽反應那麽大。

至于嗎?

“HI,小胡。”

胡北原本來就心煩,看見這人,心裏更添堵了。

“你走開點。”

但凡碰見這家夥,他就沒一次不倒黴的。要說鬧到今天這樣,這家夥也是功不可沒。

薛維哲道:“喲,這麽大火氣,我是看見你跟翰陽在這桌吃飯,想來打個招呼,哪知道他就那麽先走了。”

“……”

“怎麽,吵架啊?你又做什麽傻事啦?”

胡北原不由又氣又惱:“傻事?對,我就是傻在管這種閑事,還想着給他治病,吃力不讨好,好心當驢肺。”

薛維哲很是意外:“啊?翰陽病了嗎?我怎麽不知道。”

“……”胡北原大庭廣衆的,一時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只得道,“他是病了啊,就是你也有的那一種啊。”

薛維哲是聰明人,想了一想領悟過來,倒沒有周翰陽那麽大反應,只笑道:“你別傻了,你覺得這是病?”

“難道不是?”

“呀,傻子,這不過是青菜蘿蔔的道理。大多數人喜歡青菜,有小部分人喜歡蘿蔔,喜好不同而已。多大事呀。”

“……”

“人是這樣的,對于那些自己不熟悉的,不符合自己習慣的東西,就覺得有問題。”

“……”

“你啊,要是接受不了,那就走開,別想着把別人的喜好扭過來,沒必要,沒意義,也沒禮貌。你說你吃青菜,我吃蘿蔔,然後你就說我有病,這不是罵人嗎?”

“……”

“而且啊,”薛維哲笑微微的,俯過身來,“其實呢,很多人,一直以為自己是愛吃青菜的,只是因為他沒試過蘿蔔的味道。”

“……”

“你要試試嗎?”

胡北原立刻連火鍋也不管,撒開腳丫子跑了。

胡北原回家以後,認真思考了一番薛維哲說的道理。

他不是很能想得通,更不确定薛維哲這人嘴裏出來的話是否靠譜,但他覺得,那兩人畢竟是一類人,薛維哲想必能比自己更了解周翰陽的心情。

所以大概他真的是傷到周翰陽了。

他想,也許他應該去給周翰陽道個歉?

然而這年頭,道個歉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他都數不清周翰陽這是第幾次因為鬧脾氣而不理會他了,這回的“不理”,照例又要比以往的更嚴重一點。

每逢在公司碰面,周翰陽都面若冰霜,全身猶如罩着一層寒氣。他還沒能靠得近,話就已經被凍在喉嚨裏,出不來了。

讓他更郁悶的是,上司的那種冷漠不是擺譜,是從心底出來的。

他還沒打算因為周翰陽不同尋常的喜好而疏遠之,周翰陽倒已經先拒他于千裏之外了。

胡北原想起這些就糾結得撓頭,這叫什麽事呀。

在這尴尬的時候,雪又來了層霜——他和周翰陽得一起去東京出差一趟。

于私再怎麽波濤暗湧,于公他們都是上司和得力助手的關系,這個項目一直是他們在談,現在由他們跟進很正常。

兩名男員工出差,公司訂的就是一間雙人房,四星酒店,标準規格,就算周翰陽是太子黨,也沒有特殊待遇。兩人不尴不尬的,也都默默帶着行李,準時去機場報到了。

就是這樣,世界不會繞着你們那點私人恩怨轉的。

周翰陽一上飛機,就目不斜視,嚴正聲明:“你放心,我已經自己再訂了一間。”

胡北原聽着就氣不打往一處來:“哈?我放心什麽?你自己想太多,不要代表我。”

周翰陽翻着手裏的報紙,像是笑了那麽一聲:“不然跟我這種人住在一起,你不怕嗎?”

“……”

一路再也無話。

哪知到了酒店check in的時候,前臺妝容精致的美女對着周翰陽一個勁大鞠躬:“真是抱歉,上一位客人在住宿期間引起了房間淹水,現在地毯還在清理中,給您造成的損失,我們會全額賠償的,如果您還願意繼續在此留宿,那麻煩您先等待,一有空房間就會立刻通知您的。”

胡北原不由有了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雖然對他沒好處,但看着周翰陽那發僵的清秀的臉,他就有種無賴式的高興——嘿嘿,等下你就是得跟我住一間,看你還能往哪裏跑?

“那大概需要等多久?”

“啊,這個……”

胡北原咳了一聲,作道貌岸然狀插嘴:“周先生,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去跟人家開會,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現在還浪費時間不好吧?”

周翰陽無話可說,只把頭偏向另一邊,讓胡北原的視野從側面變成後腦勺。等辦理好手續,他就自顧自上樓去了。

雖然不得不和他屈居一屋檐下,周翰陽把兩人之間的楚河漢界劃得那叫一個清楚。胡北原占據了書桌前的位置,周翰陽就正襟危坐在房間另一頭的床上,仔細對着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別說正眼了,連眼角餘光都不賞給他一點。

盡管對方态度如此之惡劣,胡北原還是十分有耐心地想跟他好好談一談,趁着這同在一個空間的,有限的時間裏。

“周先生。”

周翰陽頭也不回:“什麽事?”

“我想跟你談談。”

“公事嗎?”

“……不是。”

“那不用說了。”

“……”

胡北原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

“我不明白,我們之間既然有問題,那為什麽不說清楚呢?都這樣了,連你是那種人我都知道了,還有什麽不能攤開來談的?”

周翰陽立刻“騰”地從床沿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要出去走走。”

胡北原追趕不及,眼睜睜看着房間門在他鼻子前“啪”地關上。

他一肚子的氣一身的火都無處去,要不是舍不得錢,他真想也跟電視裏演的那樣,随便把桌上的花瓶杯子什麽的拿來使勁摔一摔。

捶了一會兒胸口,還是堵得慌,胡北原決定去給自己沖個冷水澡,用環保的方法消消氣。

縱然滿腔怒火,但胡北原還是沒舍得把淋浴開得太大,他可節約用水了,不收費的也一樣,倒沐浴露倒洗發水的時候他都嚴謹地把蓮蓬頭關上,悄無聲息地在那使勁搓。

洗了半天,正聚精會神地彎腰搓小腿,冷不防,衛生間的門突然打開了。

胡北原忙起身轉頭,周翰陽站在浴室門口,和他四目相對。

兩人都是猝不及防,目瞪口呆的表情。

在他開始尴尬之前,周翰陽已經迅速轉身,見了鬼一樣地奪門而出。

“喂!”

胡北原顧不得身上的泡泡,趕緊穿上浴袍,趿了拖鞋,就追出門去。

“你丫別跑!”

他是妖魔還是鬼怪啊?!

兩人一前一後地在酒店裏上演末路狂奔,追到電梯口,電梯還未來,周翰陽果斷轉頭,大步流星地沖向安全門的樓梯。

胡北原恨得牙癢癢的,老鷹追小雞一般欲罷不能,見周翰陽逃竄一樣地下了樓梯,他愈發奮起直追,緊跟不舍。

才下了幾級樓梯,腳下猛地一個打滑,沒等他反應過來,聲音都來不及出,就已經噼裏啪啦勢不可擋勢如破竹地滾下樓去了。

胡北原摔得七葷八素,眼前發黑,兩眼瞎睜着,好半天都回不過神。

蒙了一陣子,才感覺到有人在抓着他的肩膀,有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般:“小胡,小胡?你怎麽樣了?”

“……”

“小胡?胡北原?!”

這一聲簡直是撕心裂肺,胡北原總算緩過來了,喘出一口氣,看見上方青年那蒼白的臉。

“你還好吧?能說話嗎?頭暈嗎?會不會想吐?”

胡北原一時也不知該先答哪個,半晌只能說:“沒事……”

這回答似乎十分的沒說服力,青年瞅着他的臉,欲言又止的,而後說:“來,先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胡北原借着他的支撐,想要站起來,這一動,就有刺痛傳來,不由“嗷”的一聲又躺了回去。

青年立刻問:“怎麽了?”

胡北原臉都皺了:“扭了腰……”

“我扶你。等下去拍個片檢查。”

胡北原疼痛鑽心,待要伸手搭住他肩膀,一時間又怕他避嫌,手不由在空中僵了幾秒,

片刻的靜谧過後,青年複又冷淡地:“你放心,我的病碰一碰不會傳染。”

胡北原很是尴尬,又有些惱火。

他也在心裏怪自己之前的多事。

照他的生存法則,他才不該管上司是愛蘿蔔還是愛青菜,私生活怎麽一回事。無論好壞一律照單全收,溜須拍馬就對了。

然而和周翰陽熟稔以後,他不知中了什麽邪,越來越偏離自己的做人原則了。他都覺得納悶。

更糟的是,到了這時候,他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開始不知死活地沖着自己的上司發火:“我說你,犯得着這麽陰陽怪氣嗎?”

“……”

“你這種事,本來就不好理解,不是嗎?你要我一時半刻就能想得通,這不是難為人嗎?”

“……”

“我知道我那天的話,讓你不高興了,覺得受侮辱了,可我能有什麽好處呢?我又不為自己圖什麽,我這是關心你,想幫你啊。藥還是我自己掏腰包買的呢。”

“……”

“就算是我多管閑事了,你也別拿我一番好心當歹意。我要是對你有偏見,那我至于操那麽多心嗎?”

釋放完火力之後,并沒有得到回擊,胡北原也洩了氣,兩人都啞火了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周翰陽才輕聲說:“我并不是怪你。”

胡北原突然全身都輕松了。

“呀,那就快點救死扶傷吧。”

他這回搭牢周翰陽的肩膀,慢慢借力站起來,兩人的手無意間碰到一起,才感覺到手指那溫度,周翰陽立刻觸電般地縮回去了。

胡北原可逮住反擊機會了:“嗯?躲什麽,你不是說碰一碰不傳染嗎?”

“……”

青年像是嘀咕了一句“傳染才好呢”,胡北原沒聽清,問:“什麽?” 對方道:“沒什麽。”

在醫院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通,所幸沒有大問題,也不需要住院,就是腰扭了,頭摔破了,鼻梁青了,嘴唇也磕着了,腫得像個土撥鼠似的。胡北原自己看着鏡子,都有點不忍直視。

當晚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終于幽幽嘆了口氣。

睡在咫尺的青年立刻問:“怎麽了?很痛嗎?”

胡北原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今晚檢查的錢,公司給報銷嗎?”

“……報銷。”

“算工傷?”

“……嗯。”

于是胡北原心滿意足,含笑睡去。

雖然他摔得面目全非,工作還是要做的,次日兩人照樣早起,洗漱整理,為出門而準備。

比起他的有礙觀瞻,周翰陽可謂衣冠楚楚,清俊動人。胡北原只能心想,幸好還有這人可以鋪門面,不然也太損公司形象了。

胡北原本來覺得這點皮肉傷對男人來說不算什麽,但穿褲子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要多費勁了,待到要穿鞋襪,他壓根就沒辦法彎得下那個腰。

胡北原發出生活不能自理的呻吟:“哎喲……”

青年道:“我幫你。”

“啊?”

不等他反應,周翰陽已經在沙發前蹲跪下來,握住他的腳掌,平放在自己膝上,而後逐一幫他套上襪子,鞋子。

他只看得見青年黑發的頭頂,還有自己那大喇喇,又糊裏糊塗地踩在對方平整西褲上的腳。

幸而鞋子很快穿好了。他的腳和心也落了地。

“好了,出門吧。”

“哦。”

青年手掌的溫度像是還留在他的皮膚上。

胡北原突然有種很怪異的,微妙到無法言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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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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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