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去餐廳的時候,周翰陽那一桌已經離開了,蘇沐驚訝地望着他的臉:“你怎麽了?”

胡北原含糊地:“沒什麽。”

“跟人打架了?”

“不,剛摔了一下……”

“摔得重嗎?要不先回去給你搽點藥?”

“不用,很小事……”

蘇沐瞧着他,沒再出聲。

因為他居然哽咽了。

被某個人明确地,激烈地拒絕,嫌惡的時候,原來是這種感覺。

有那麽一瞬間胡北原甚至鼻子有點發酸,眼睛也脹痛了。

這種可怕的軟弱。他平生第一次覺得難以承受。

事情過去幾天了,胡北原沒再和周翰陽說過話,公司也是,微信群裏也是。

他盡量不讓自己想那些事,一想起來就整個人都亂了,都說不清是委屈多一點還是羞愧多一點。

不過始終他還是覺得自己活該。各方面來說都活該。

更何況周翰陽已經不是單身了。

這天一個人在店裏吃牛肉面,味道乏善可陳,吃得人麻木不已,胡北原百無聊賴地往窗外望了一眼,而後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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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對年輕的男女正親熱地依偎在一起,靠着車門膩膩歪歪地互相喂食冰淇淋,肉麻程度暫且不表,只是那男生,不是夏崇明又是誰。

短暫的驚愕過後,胡北原只覺得像有股火在胃裏燃燒起來,很快火焰便沖上了他的大腦,而後轟一聲炸開了。

他忘記了他堅持了幾十年的的謹小慎微,如同一個莽夫一般大步出去,從後面一把抓住夏崇明的肩膀。

被打擾的的男生不悅地轉過身來,胡北原不等他有所反應,兜臉就給了他重重的一拳。

女生尖叫起來,夏崇明後退兩步,一時被打懵了,只能驚訝地一手捂臉,一手撐住牆。等看清胡北原,他怒道:“你瘋了啊,打我幹什麽!”

胡北原從頭頂到腳底的血都因為憤怒而沸騰了,口氣倒還挺冷靜:“你說我打你幹什麽?你對得起周翰陽嗎?”

夏崇明安靜了一下,而後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又有些許惡意的表情說:“喲,說得好像你沒做過這種事一樣。”

“……”胡北原說,“我和蘇沐根本就沒什麽。”

夏崇明從那一拳裏緩過來,就又開啓嘲諷模式:“那是因為人家看不上你,一直拿你當備胎。孩子都那麽大了,你這備胎都沒轉正,也是怪可憐的啊。”

胡北原說:“不是那樣的,你不知道就別瞎說。”

“我瞎說什麽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裏清楚。”

他這時并不在意夏崇明如何奚落他,也無心為自己解釋洗白,他滿心只想着這家夥對周翰陽的背叛。他只在意周翰陽。

“不用扯我的事,你這樣要怎麽向周翰陽交代?”

夏崇明倒像是樂了,把手往褲袋裏一叉:“哈,你是想去跟翰陽告狀嗎?你倒是去呀。”

圍觀的群衆原本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眼瞧着打不起來了,便無聊地紛紛散去。

夏崇明跟那女生說:“你去車上等我,我得跟這人好好聊聊。”

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夏崇明說:“省省吧,我和翰陽不是那種關系。”

“……”

“若若是我女朋友,我就是為了她才回國的。翰陽跟我小時候一塊長大,他當然知道我喜歡誰,我倆就是哥們。”

夏崇明又涼飕飕地說:“我可不像某人。”

“……”

“沒錯,我倆就是做做樣子給你看的。不過你也不用心思活絡哈。他就是不想尴尬,不想費口舌,也免得你想太多,否則何必做樣子啊,是吧?你也懂的,不然萬一你知道他單身,就幻想什麽他對你舊情難忘,為了你才打光棍,那真是困擾死他了。”

“……”

從對方說了“不是那種關系”開始,胡北原就覺得這個對話可以結束了,然而夏崇明倒像是興致上來,饒有趣味地要誠心來幫他進一步解析答疑。

“說來,你是不是很奇怪翰陽對你的态度有點陰晴不定啊?”

胡北原本來已經打算轉身就走了,這麽一聽,又停了下來。

“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

夏崇明用一種又嘲諷又憐憫的口氣說:“因為他讨厭你,但又要竭力忍耐,不表現出來。你知道他是個紳士嘛,又是個公平的上司,不能太有個人傾向,對吧,他需要克制自己的情緒。你再怎麽樣,畢竟也是個合格的員工嘛,還是要得到點人文關懷的。只不過有時候難免忍不住,所以喽……”

“……”

胡北原沒吭聲。

那種涼飕飕的痛感又來了。

這些雖然他都理解,也的确這樣猜測過,但從別人嘴裏如此清楚明白地說出來,一時還是覺得太殘酷了。

周翰陽曾經喜歡過他。但那是曾經了。

都已過去,亦不會再來。

他所經歷過的,體驗過的,那些來自周翰陽的溫柔和珍視,都不會再有了。

從愛,到愛過。

是那麽簡單接近。

卻又那麽遙遠。

胡北原确定自己需要辭職了。

曾經他也有過頭腦發熱想賭氣不幹的時候。但那時不同,那時候的他想歸想,還是十分謹慎的,起碼得保證不能裸辭,得騎驢找馬,心底還有許多的兜兜轉轉。

但這回不同,他是真的得走了。

以他好不容易爬到的這個位置,目前的成績,将來的前景,這時候辭職真的是失心瘋,不是自毀前程四個字能形容的,估計沒人能理解。

但,怎麽描述呢。那種感覺。

确切的他也說不上來。

他只是覺得特別特別的難受,到了承受不了的地步。

有時候,人在遭遇了大的挫折以後,就需要盡快逃離那個人所在的地方,不然每一刻都猶如行走在刀尖上一樣疼痛不已。

準備辭職信的時候,胡北原也收拾了一下家裏的東西,他找出一個深色木質珠寶盒。

這盒子是自己後來專程買來的,為的配得上裏面的東西。

他明知道裏頭是什麽,更知道自己不該打開,但盯了半天,還是手不受控制地把它開啓了。

躺在絲絨底座上的是塊翡翠平安扣,綠得驚心動魄。

蘇沐早就還給他了,他沒那麽大的心拿出來戴,只謹慎地收在盒子裏。

他還欠着周翰陽這個。雖然周翰陽聲明過不必還,但那是周翰陽個人的氣度而已,這種價值不菲的東西,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自己留着。

之前周翰陽回來,他沒馬上物歸原主,是因為他心裏多多少少的,抱着點不太現實的期待。而今都到這地步了。割舍不下就成了一個非常可恥的詞彙。

時值深夜了,夜幕深沉,萬籁俱寂,一片靜谧中,耳裏能捕捉到的只有細小的蟲鳴。

胡北原躺在床上,把盒子拿在手裏呆呆地盯着瞧。

一旦把這個還回去,他就不再擁有任何屬于周翰陽的東西了。

他們之間,從此便徹徹底底切斷了。

想到這一點,胸口就跟被重錘狠砸了一下似的,氣都喘不上來。

胡北原翻了個身,沮喪地把盒子和臉都埋在枕頭裏。

次日胡北原麻木地去公司上班,向他的頂頭上司遞了辭職信。

顧總本來笑哈哈地跟他說話,一看清信件擡頭,就笑不出來了:“這……出什麽事了?不是我說,你好端端的,辭什麽職啊?”

胡北原是個很好的員工,勤快細心靠譜,他要是走了,作為他的頂頭上司的确很煩惱的。

“對不起啊,顧總。”

“嫌薪水低了?別沉不住氣啊,過完年就該再給你加了……”

“不是為這個。”

“那是為什麽呀?待遇哪裏不滿意你可以提嘛,全都可以商量的。”

“顧總,我沒有不滿意,公司非常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想休息一段時間。現在就業困難,人才很多,不怕找不到人的……”

“想休息那你就放個假嘛,放個假再回來啊。還是那句話,有什麽覺得不合适的,都可以調整的呀。”

胡北原覺得很愧疚,但他不是想拿辭職來要挾什麽,他就是單純地想走。雖然丢下這班同事挺不負責任的,但哪還顧得上啊。

看他沉默不語,顧總很頭痛的樣子:“這樣吧,這個我先收着,我給你遞上去,看看上頭意見,行吧。這不是我說了算的。”

胡北原說:“你同意就行了,也就走走程序。”

總經理苦笑道:“還真不行。”

“而且也得提早一個月申請,總得留時間把工作交接好,對吧。”

從顧總的辦公室出來,遠遠的就看見周翰陽的辦公室門關着,胡北原才有勇氣走近,把懷裏揣着的盒子交給外頭的秘書:“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周先生。”

美女秘書看了他一眼,說:“好的。”

胡北原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美女秘書依舊在低頭忙她的。胡北原不由地不放心了,她會記得交給周翰陽嗎?她什麽時候會交呢?

他揣測着周翰陽收到盒子時候的反應。

但仔細一想,也許周翰陽根本不會有任何反應呢。

胡北原立刻對于還抱着一絲幻想的自己覺得很羞恥。

只有刻意去道別的人,才會因為這道別而感受到一絲疼痛。對于早已不在意的人而言,絲毫感覺都不會有的。就像他自己,難道會在意那些張三李四的辭職嗎?

他要辭職的事很快就傳開了,幾個相熟的同事紛紛來問他,胡北原也不知如何解釋,只說:“公司挺好的,只是自己最近累了,想休息一下。”

有人了然地說:“是哦,世界那麽大,得出去看看。”

“……”

也有人勸他:“就算想去閑雲野鶴,你好歹也作一作,等着公司主動炒你啊,能有不少遣散費呢。你記不記得阿本那個混子,我們組天天替他擦屁股,他一件事也沒好好做過,被炒還拿了足足六個月薪水的補償呢。你就這麽辭了,沒錢又沒下家,是不是傻啊?”

“……”

過了一陣,微信上有人敲他,一看是小諾。

“北原,說真話,你到底為什麽辭的?”

“……不為什麽啊,就是累了。”

“因為周先生嗎?”

胡北原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

“以前你跟周先生不是挺好的嘛,搞得這樣,我也弄不懂你們。”

小諾是老員工,親眼目睹過他們關系的起起落落的人,對于這兩人到底是敵是友都一頭霧水。其實不要說別人了,胡北原自己都覺得抓瞎。

“其實吧,我覺得周先生挺護着你的。”

胡北原無精打采地回着信息:“有嗎?”

“上次吧,就我們一起去吃宵夜那回,你去拿酒,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夏崇明那小子不是奚落你了嘛。”

“嗯……”

“周先生挂了電話就把夏崇明臭罵了一頓。”

“……”

“我們幾個看得一愣一愣的。本來都知道他倆關系好,夏崇明是他發小嘛,結果就那麽當着大家的面開噴。周先生的個性你是知道的,他不輕易沖動的,不給人留臉面那就是真的發火了。”

“……”

“不管你倆在鬧什麽別扭,我們都覺得他心裏挺看重你。”

“……”

“所以啊,如果你辭職的原因和周先生有關,我覺得你最好再想想。辭呈拿回來還是來得及。”

胡北原呆了半天,心裏頭百轉千回的,騰騰地冒着熱氣,死了的灰燼都要複燃起來了。

周翰陽會阻止他嗎?

也許周翰陽會專程約他見一面,好好談談?

他好像聽見外面花開的聲音,空氣裏猶如滿是溫暖的泡泡,令人都要飄起來了。

下午的時候,顧總找他過去,帶了種惋惜的表情:“哎,上頭批了。”

胡北原直接又從半空摔回地底:“……”

“你最好幫忙物色個能接手的人啊。”

胡北原當機了一刻,才說:“恩,我盡量。”

小諾想太多了,他也想太多了。如夏崇明所說,周翰陽是個好人,好上司,有些事純粹是因為立場公正才做的。

而他自己因為心中有雜念,難免過度解讀了。

順利辭了職的胡北原渾渾噩噩的,一下午都坐在辦公室裏發呆。

明明早就知道結果,但來臨的時候還是不可阻擋地覺得難過。這就是所謂的脆弱了。

他也着急于自己的如此不争氣,堂堂七尺男兒,為了另外一個七尺,啊,不,八尺男兒茶不思飯不想連工作也不想幹了,這像話嗎。

但要抛開所有理智,只談感受的話,他覺得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了,世界都崩壞了,沒有意義,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周翰陽這麽輕易就批準了他的辭呈,他連當面道別,好好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他簡直都不想活了。

然而這一個月裏他還是得去上班,得對顧總和手下的人有所交代。于是次日胡北原行屍走肉一般地去公司,而後在桌子前奄奄一息地坐着。

沒有目标的時間太難打發了,胡北原麻木地打開微信,想看一眼大家在聊什麽。

周翰陽所在的那個公司群他已經屏蔽了,免得自己傷心傷神。他只能翻翻閑聊的小群,裏面就不到十個人,都是同期進來的,現在分散在各部門了,感情也維持得不錯,每天在裏頭吹吹水,說說張三李四的八卦。

剛看了幾眼,就見得小諾說:“你們知道嗎,昨晚周先生出車禍了。”

胡北原只覺五雷轟頂,眼前一黑,手機差點都掉了。

幸而等他回過神來,就看見小諾的最新發言:“好在人沒事。”

大家紛紛詢問:“怎麽回事啊到底。”

“周先生開車不留神,把別人的車給撞了,他全責。”

胡北原:“……”

周翰陽開車技術挺好的,又穩重謹慎,酒駕違規什麽的都和他扯不上關系,這回居然還攤上個全責。

胡北原捉急地想,這是有多不留神啊。

“據說車頭撞得都凹進去了,幸運的是雙方人都沒事,只有點皮肉傷。幸虧兩邊開的都是好車啊。擦,等我有錢,也得把我那破車換成耐撞的。”

有人問:“周先生今天還會來公司嗎?我有一堆報銷單只欠他的簽名了。”

“不會來了吧。都出車禍了還上什麽班啊。”

“對啊,就算人沒大事,也得在家緩緩。公司都是他家的,又不像我們這些屌絲怕扣全勤。”

發了會兒呆,胡北原又看見他們在群裏說:“周先生居然來了!”

和周翰陽在同一個樓層的幾個就八卦紛紛:“周先生好像心情很差。”

“當然差了,你也開賓利去撞一臺保時捷試試?得賠多少啊。”

“周先生不差這點錢吧。”

“那也高興不起來啊。”

“臉色也太難看了。”

“哎喲我去,報銷單我還是明天再拿去簽吧,這會兒肯定撞槍口上啊。”

胡北原坐在那,看起來木呆呆的靈魂出竅,裏頭五爪撓心。

他特別的想去看看周翰陽到底怎麽樣了,但又心知不該看。

真心的,這不關他任何事。而且他辭職是為的什麽啊,不就是為了遠離周翰陽嗎。

說真的他也很迷茫,近了痛苦,遠了也痛苦。周翰陽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個無解的存在。

胡北原正茫然着呢,顧總就來電話了,叫他上去一趟。

原來是之前提交的方案,有些地方顧總不太滿意。讨論了一番,顧總讓他回頭再仔細想想,改善改善,就放他出來了。

胡北原走出門,就又不可避免地要路過對面周翰陽的辦公室。

那個人就在裏面。從辦公室門口經過的這一瞬間,說不定就是他們能達到的最近的距離了。

這樣多愁善感的認知,讓他全身都有了種不争氣的哀傷。

即将走過的時候,胡北原不由自主的,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百葉窗裏看了一眼。

青年正面無表情地在對着桌上的文件,額頭上貼着紗布,臉頰有幾處淤青,下巴上有着隔夜的胡茬。

胡北原第一反應是非常非常的心疼,他恨不得能沖進去,捧着那張臉一通檢查,噓寒問暖。又想,不知道身上受傷了沒?怎麽開車的啊,這麽不當心,今天也不在家好好休息,上什麽班啊……

外頭的美女秘書不在,他得以像偷窺狂一樣地,扒在那兒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周翰陽正在出神,全然沒有發現他的偷窺。胡北原就偷偷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青年,心裏既難過,又有一點得以窺視的小快樂。

這種又痛苦又滿足的奇異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成變态了。

這到底是什麽的力量呢,讓人如此反常,敏感,自相矛盾,又不可救藥。他都想不通了。

胡北原受不了下了班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的日子了,便帶了些水果去蘇沐家蹭晚飯。自己掏鑰匙開門進去,卻看見只有蘇可萌一個坐在地上玩樂高。

“媽媽呢?”

蘇可萌疊着積木,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接了電話,出去了。”

胡北原陪她玩了一陣子,才聽得門響,是蘇沐回來了。

蘇沐對于他來家裏已經習以為常了,連招呼都沒打,只反身關上門,神色有些不定。

“怎麽了?”胡北原直覺應該是有事,不然不會這麽匆匆忙忙的。

蘇沐說:“那人讓人來找我。”

“誰?”胡北原問完,就自己反應過來了,“你前男友?”

“對。”

這幾年蘇沐零零散散跟他提過點關于那個人的事,但絕大部分都絕口不提,像是要刻意遺忘那段前塵往事一樣。

胡北原對那人感覺并不好,只是礙于不要亂說別人前任壞話的原則,他不便于評頭論足,這時候就忍不住說:“他想幹嘛?”

蘇沐黯然道:“他想見我,也可能想來帶走可萌吧。”

“你想見他嗎?”

蘇沐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

胡北原按理應該貢獻點意見,但他想一想,自己在情場上就是個失敗者,還是不要瞎指點了。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記得跟我說。”

蘇沐嘆了口氣,精神不振:“謝謝。”

兩個大人都悶悶不樂,開始做飯也晚了點,于是胡北原用APP叫了外賣。蘇沐去廚房洗水果,他就在客廳抱着蘇可萌,讓她坐在腿上,給她講故事。

故事講到一半,突然聽得門鈴聲,胡北原心想難得這家小炒送的這麽快,等下一定要給個五星好評。一邊應着“來了來了”,一邊放下乖巧的蘇可萌,就小跑過去開門。

門一打開,屋裏屋外都愣了一愣。站在門口的并非那個他熟悉的暴脾氣外賣小哥,而是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樣子英俊不凡,身姿挺拔,一身穿着看起來也不便宜,胡北原略微狐疑地和他對視了幾秒。

“你找哪位?”

“你是誰?”

兩人同時開口,又都沉默了,而後繼續對彼此虎視眈眈。

身後有了點動靜,應該是蘇沐從廚房出來了,而後胡北原聽到她的尖叫:“你來幹什麽?!”

不等男人開口,蘇沐又尖着聲音說:“我不是讓許烨轉告你了嗎?!等我想好了,再定個時間見面。你不能這樣不經過我允許就上門來見她的。”

男人道:“我不想等。而且我覺得我也不需要等。”

“……”

蘇沐有些失控了:“你走。我們都不想見你。”

男人倨傲地:“你确定?”

胡北原被對方這種霸氣側漏的态度激怒了。他不該摻和別人的家事,但蘇沐一個單身女人帶着孩子,對方一副狂霸酷拽的吃定了的樣子,他覺得袖手旁觀很不妥當。

于是他更擋在蘇沐母女前面:“你聽見蘇沐說的話了嗎?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如果我不呢?”

“那我要報警了。”

男人笑道:“吓唬誰呢,以為我會怕這個?你知道我是誰嗎?”

胡北原斬釘截鐵地:“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進這個門的。”

男人盯住他,胡北原也不甘示弱,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噼裏啪啦的一通電光火石。

男人輕蔑道:“想在女人面前充英雄是嗎,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什麽時候輪得到你這種屌絲逞能了?”

蘇沐冷下臉:“請你對他放尊重點。”

被驚動的蘇可萌也從胡北原身後怯怯地抱住了他的一條腿,露出一點小腦袋,警惕地偷看眼前的不速之客。

男人沉着臉,但眼下這兩位女性都支持胡北原的陣勢,令他在屌絲胡北原面前并無法占上風。

蘇沐又說:“你走吧,我們要休息了。非要生事的話,我會報警的,到時候鬧大了,紀大少爺你臉上也不好看。”

“……”

僵持了一會兒,男人轉過身,蘇沐生怕他反悔一般,立刻就重重關上門。

“讓你見笑了,”蘇沐關了門,返身回來,情緒就很低落,“幸好有你在。”

胡北原說:“小事而已。不過啊……你對他,到底怎麽想的呢?”

“……”

“你要是還想跟他再續舊情,那這就是你倆的家事,我不當燈泡。你要是怕被騷擾,那有麻煩就盡管找我好了,你不用怕。”

蘇沐搖搖頭:“還是不牽扯你蹚渾水了。他這人很小心眼,很難纏的。我不想你吃虧。”

胡北原說:“我孤家寡人的,就算吃吃虧又怎麽了?”

反正周翰陽都不理他了,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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