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婚妻呢,咱們又不是沒破過殺未婚妻的案子。”丁皓在屍體周圍反複勘查微跡。
蔣葉兒咖啡勁兒上頭,眼睛奇亮,也終于有時間打量柏文睿的卧室。
陽臺上擺着盆栽,綠葉被夏日晚風吹拂得搖曳開,地上散落着一本英文小說,封面是簡筆畫的卡通人物,牆上挂着一幅水墨畫,高山流水山高水闊,都像是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裝飾。
她猜想中的柏文睿,應該是整個房間都只有黑白兩色,無花無草無顏色,孤傲,冷血,漠視一切。
“葉子,想什麽呢?”丁皓拎着刑警證件突然砸蔣葉兒腦袋,“現在把屍體帶走?”
蔣葉兒甩着腦袋,嘆了口氣,問他,“丁哥,如果柏文睿排除嫌疑,你覺着這案子會和什麽有關?兇手什麽動機,柏文睿會有危險嗎?”
“我說葉子,你是不是真跟柏文睿認識啊?你這又跟我肯定柏文睿不會是兇手,又擔心柏文睿有危險的……你前男友啊?我記得你之前談過一個富豪男朋友是吧,難道是他啊?”
“不是不是他。”蔣葉兒俯身整理勘查箱,努力做到鎮定搖頭,“只是好奇而已,我這邊可以了,等他們拍照采樣取完指紋一起走吧。”
“稍等。”一個低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蔣醫生?”
蔣葉兒整個神經瞬間繃緊,弓着背,連腰都不敢直起來,仿佛能聽到身後的腳步逐漸逼近。
丁皓扯蔣葉兒起身,“怎麽,柏先生有什麽事嗎?”
蔣葉兒不擡頭,像是瞬間患了柏文睿恐懼症。
“柏先生叫你呢。”丁皓推蔣葉兒。
蔣葉兒仍舊死不擡頭。
丁皓:“……”
“蔣醫生最近連續熬夜,身體有些熬不住了,柏先生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丁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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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文睿一副倦容,聲音有些暗啞,“我已經安排人送唐處長回去,唐處長和我也已經說好,如果我想知道此案件的任何進展,找蔣醫生即可,我現在想知道結果。”
丁皓搖頭,拍了拍蔣葉兒的肩膀,表示他幫不了她,去查看現場。
蔣葉兒此時的心跳再次蹦到嗓子眼兒,能感覺到柏文睿的視線正放在她腦袋上。
聽來的很多傳言都是柏文睿這人城府深,狠字著稱,今天見面的兩次,他卻是冷靜,疲憊,而有禮貌……當然除了面對丁隊長那句質疑時嘲諷的反應外。
他不應該是陰冷,孤傲,難相處的嗎?
還是說這些都是……裝的?
“對了,蔣醫生。”柏文睿的聲音忽然在蔣葉兒頭頂響起:“今天中午我們見過吧?”
蔣葉兒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脫口而出,“這你都能認出來?!”
“身材好認。”柏文睿說:“蔣醫生中午試穿的連衣裙是森澳專櫃的最新款,很适合你,不過你應該也看到了,我未婚妻穿的連衣裙也是這一款。”
蔣葉兒:“……”
蔣葉兒整個人都不好了,什,什麽情況?
柏文睿居然在此時此地和她說這樣的話?
相處(上)
柏文睿說:蔣醫生中午試穿的連衣裙是森澳專櫃的最新款,很适合你,不過你應該也看到了,我未婚妻穿的連衣裙也是這一款。
所以,她要怎麽接話?
他是在說這連衣裙不吉利?
蔣葉兒詞窮,讪讪的視線在柏文睿臉上迂回又轉圈,動了動嘴唇,終于找到緩解尴尬的話,“那麽柏先生,我買的那條裙子,還能退嗎?”
柏文睿:“……”
“可以。”柏文睿一本正經點頭,看不出半分揶揄,“消費者有這個權利。”
又是一陣冷風過境的尴尬……好像真的還不如不張這個破嘴了……
蔣葉兒低頭把手套翻來翻去,費盡腦力找話題,卻無論如何找不到能顯得自己善解人意的話出來。
蔣葉兒反複斟酌,唯一能尋到的搭讪一樣的話就是案情分析,努力讓自己像在和陌生人說案情一樣。
“柏先生,不知道您未婚妻之前是否和什麽人有過過節?您未婚妻的性格是怎樣的?”
柏文睿沉默。
蔣葉兒了解柏文睿是在抗拒這樣的交談,邊收拾勘查箱邊執着地說:“丁隊長那邊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了解您未婚妻的朋友圈子,其中我需要多加注意的是您未婚妻的朋友圈子裏是否有對人體非常了解的人,我可以告訴您,這些傷口都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得出來的,如果柏先生突然想到任何可疑人物,都記得要及時告知我們。”
柏文睿仍舊沉默。
蔣葉兒的思維發散開,終于變回正常,“趙元,嗯,就是痕檢員,他說門窗沒有被破壞痕跡,您未婚妻認識兇手的幾率更大,而且兇手能把您未婚妻來別墅的時間抓的這樣準,房間裏大多數物品的指紋都被清理過,甚至離開前把卧室反鎖上,連門把手上的指紋都清理得十分幹淨……希望柏先生能夠多注意安全,如果是普通盜竊案,不會有時間在殺人之後穩而不亂地處理這些。”
柏文睿終于開口,聲音卻像被磨砂磨過一樣的啞,根本沒有理會蔣葉兒的疑問:“驗屍結果是什麽?”
“屍,屍檢報告嗎?”蔣葉兒真心覺着柏文睿還不如不說話,他一說話,她反而變得更緊張,“屍檢報告,需要我在解剖之後能給您。”
“不需要擔心,我未婚妻的父母都同意進行屍檢,我也同意,如果能從解剖上得到線索,我們都想知道兇手是誰。”說話間,柏文睿始終沒有看向屍體。
“嗯,這個,謝,謝謝柏先生配,配合。”蔣葉兒的表現差,自己都很難為情,低咳兩聲捏了捏嗓子,“不好意思,有點兒緊張。”
“緊張什麽?嗯?”
“我……”蔣葉兒感覺到一股熱湧到頭頂,臉頰滾燙,滿臉充血,因為感覺到柏文睿似有若無的在靠近。
她總覺着柏文睿的态度表現忽遠忽近,他是不是故意的?
怎麽好像帶了點兒調-戲?
可在他未婚妻剛死後,他怎麽可能會調-戲女人?
蔣葉兒低下頭努力不讓柏文睿發現她臉紅如猴屁股,低聲迅速地說:“柏先生,如果快的話,明天一早就可以給您結果。”
柏文睿語氣又忽然恢複正常,“好,明早我派人去法醫中心接你,死者是我未婚妻,我想盡快聽到結果,并且是面對面的口述結果,希望蔣醫生能夠諒解。”
聞言蔣葉兒瞬間全身散發母愛光環,卻也仍舊沒有擡頭,低着腦袋說:“好,好的柏先生!我一定盡力而為!”蔣葉兒的聲調仿佛在宣誓一般,幾乎就差舉手敬禮,向柏文睿鄭重承諾。
蔣葉兒這位壯士也從此一去兮不複還。
發生這樣的事情,柏文睿需要處理的事一定很多,尤其是雙方父母那邊,都需要他去安慰,更可能不會輕易得到諒解,畢竟事情發生在他的別墅內。
聽說死者母親當時傷心過度直接暈倒在現場,柏文睿當場硬生生受了岳父的兩巴掌。
蔣葉兒對柏文睿的擔心直線上升,勘查箱收得很慢,想找機會再安慰安慰他,但又知道自己根本不敢跟他主動說話,沒那個膽,只能徒徒糾結來猶豫去。
蔣葉兒抱着一腔的糾結,終于磨磨蹭蹭的,蹭到丁隊長不耐煩地催促她趕快離開。
拎着勘查箱下樓時,蔣葉兒看到坐在沙發上,歪着腦袋,竟然已經枕着靠枕睡着,此時更添倦容。
而身上滿是血跡的衣服不曾換過,手上的血也沒有擦洗過。
別墅裏死了人,死的更是柏文睿的未婚妻,肯定要封鎖現場,還不知道他今晚要睡在哪裏……不過他應該肯定會有可以睡覺的地方。
來回走的人很多,蔣葉兒左右瞄了幾遍,發現沒人注意到這邊,終是沒忍住,心驚膽戰蹑手蹑腳地一步步走近他。
“蔣醫生在幹什麽?”柏文睿突然睜開眼。
蔣葉兒一個哆嗦,迅速找理由胡扯,“柏,柏先生,我是來告訴您,咱,咱們可以視,視頻通話,我明天一早需要去局裏作報告,會,會來不及。”
柏文睿捏了捏眉心,“好,把手機號給我。”
蔣葉兒:“!”
蔣葉兒從未想象過能有這一天,她暗戀的男人主動向她要手機號碼,讓她措手不及,又喜不自勝,從此甘願為暗戀的人赴湯蹈火。
死者親屬同意屍檢,再無任何問題,蔣葉兒火速帶着屍體回殡儀館的解剖室,連夜進行屍檢。
唯一問題是她師兄在外地配合調查,法醫中心人手不夠,她又很少會在半夜麻煩實驗室檢測員,只帶着實習生助理李楊進行屍檢。
屍檢僅兩個人,如何能夠,今晚果然不能睡了。
蔣葉兒手機微信上唐老頭發來的信息,顯示直到柏文睿晚十點半到家發現屍體報警,其間房間始終密閉,夏日的燥熱高溫足以加快屍僵,于是死亡時間幾乎可以确認在中午十二點半。
中午時,蔣葉兒和範曉在商場裏碰到柏文睿時基本就是這個時間,如此看來,這是柏文睿最好的不在場證明,那麽他已經排除嫌疑。
蔣葉兒無需再顧及任何,全身心投入屍檢當中。
蔣葉兒帶着李楊對着屍體整整連續進行五個小時,終于縫合好裝進屍袋全部結束時,已經淩晨六點,蔣葉兒脫下密不透風的解剖服,摘掉手套,眼睛生疼,直接累癱在地上,冷汗淋淋。
以往屍檢時,她會不時地在一旁指導,讓實習生動手,這一次則是全程身體力行,外表檢驗,內部剖驗,提取器官組織樣本,親力親為。
能發現的細節問題全部發現了,同時不該發現的細節問題也發現了。
為柏文睿未婚妻進行解剖這種事,不得不說,确實有些棘手,專業态度就算再強大,也難免會分神。
因為柏文睿的未婚妻,竟然已經懷孕三個月……
柏文睿知道嗎?
倘若他是知道的,那麽同時失去未婚妻和孩子,此時此刻會有多麽難過?
倘若他不知道,她該如何告訴他這件事?
柏文睿會不會有危險?
給丁皓撥一通電話過去告訴他此時可确定的結果,丁隊長顯然在辦案未睡,邊喊調監控畫面,邊反問蔣葉兒,“你說死者已經懷孕三個月?”
“是的。”
“柏文睿的筆錄裏沒有提到過死者懷孕的事,所以柏文睿可能還不知道。”丁皓問,“那死亡時間呢?能縮小範圍了嗎?”
“中午十二點半。”頓了頓,蔣葉兒補充道:“那個,丁哥,中午的時候我在柏氏商場見過柏文睿。”
丁皓忽然笑了起來,“我說葉子,還說不認識柏文睿呢?這麽急切給他不在場證明?”
蔣葉兒心虛緊張,特別怕在這個時候被人發現她的小秘密。
“沒有啊,我說的是事實,中午确實看到過柏文睿,就在我和範曉一起逛街的時候。”
“好了我知道了。”丁皓語氣再次認真起來,正色道:“柏文睿在十一點到一點,确實一直有不在場證明,商場經理可以證明,已經排除嫌疑,如果柏文睿要屍檢結果,你可以告訴他,但是要在法醫中心說,那裏有錄像,方便以後觀察他的反應。他雖然不是兇手,卻也可能知道實情。即使他什麽都不知道,我們也要備份存檔以防萬一。”
“好,我知道了。”
“嗯。”丁皓忍不住唠叨她,“又熬一宿吧,趕緊讓你那徒弟把組織樣本遞交給檢測組,你現在回去休息,都六點了,就你這小身板,早晚讓你折騰出病來。”
蔣葉兒笑笑,“好的丁哥,有事随時叫我。”
挂斷電話後,蔣葉兒發呆許久,帶着明顯紅血絲的雙眼,盡顯擔憂。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問丁隊長他那裏是否有進展,卻問不出口。
作為法醫,她的職責就是保證屍檢結果的準确度,她之前很少會過問案件進展,只有在丁隊長主動和她一起探讨時才會分析給建議,如果現在問出口一定會讓丁隊長覺着可疑,她自己都很心虛。
蔣葉兒囑咐實習生李楊記得早起去找檢測員蘇敏,又給唐老頭發一條語音微信,把屍檢結果告訴他,終于結束今天任務。
蔣葉兒這時已經十分疲憊,連路都走不動,讓李楊先回去,索性在停屍房外裹着衣服眯了一覺。
被電話驚醒時,已經早晨七點鐘,這睡着的一個小時,仿若只睜眼閉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蔣葉兒意識仍未清醒,只聽那邊問:“蔣醫生,請問結果出來了嗎?”
“什麽?你哪位?”蔣葉兒嗓子又幹又啞。
“我是柏文睿。”
“嗯?”蔣葉兒的反射弧簡直讓人唾棄。
對方停頓很久,才重複道:“我是柏文睿。”
“柏文……”蔣葉兒猛地睜大眼,坐直身體,“啊!柏,柏先生,那個,如果方便的話,我認為我們還是當面談比較好。”
“可以,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不,那不用,我在停屍房這邊,你應該找不到。”蔣葉兒現在很清醒,記得丁皓交代的事,“這樣吧柏先生,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來法醫中心,我現在過去。”
“好,我等你。”
蔣葉兒在殡儀館風中淩亂。
柏文睿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他現在已經在法醫中心了?
這麽快,又要見面了?
怎麽和他說他未婚妻遇害的時候,肚子裏還有三個月大的寶寶?
如何說出口?
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她,她就結巴緊張臉紅啊!
被人發現或是被柏文睿發現她對他不單純咋辦?!
蔣葉兒滿懷顧慮,憂心忡忡地往法醫中心走,不由自主地各種假設見面時她該如何表現,如何表現能夠讓柏文睿對她刮目相看,應該淡定從容,像個生活精致的知性女人。
蔣葉兒悶頭往前走,越走越悶,越走越餓,越走越心煩。
突然,“砰”地撞上一堵肉牆。
蔣葉兒狐疑擡頭:“?”
緊接着愣眼巴睜:“!”
柏文睿一身整潔黑色西裝,睜着一雙夾雜着紅血絲的雙眼,垂眉看着她。
蔣葉兒又一次聽到心底的交響樂在奏起,框框,框,跳得響亮而有力量。
柏文睿身上的血跡已然清洗掉,站在她面前,微微垂頭,眼裏始終沒有溫度,卻又一直緊鎖她雙眼。
蔣葉兒下意識向後退一步,低頭說:“柏,柏先生。”
“我發現……”柏文睿的語調平緩,緩得讓人聽不出其中暗含的情緒如何,“你每次見我……都很緊張?”
蔣葉兒臉僵得像是肉毒素注射過多一般,扯臉幹笑,“呵呵,可能是第一次接觸您身價這麽高的老板。”
“是嗎?蔣醫生這樣的反應,倒是讓我覺着你更像是面對兇手時的害怕一樣。”
☆、相處(中)
“不。”蔣葉兒猛地擡頭,目光堅定,“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是兇手。”
蔣葉兒本因為熬夜一整晚,滿面油光,頭發也是毛糙淩亂,看起來形象差而目光渙散,但此時此刻望向柏文睿的目光,卻異常堅定,堅定得猶如又在宣誓一般。
柏文睿定定地看着她,緩聲反問,“那麽為什麽呢?我未婚妻是獨女,她如果意外死亡,我會得到最大的利益,呂家會把我當親兒子看待。”
“不,你不需要這樣的利益。”蔣葉兒鼓起勇氣,不顧身份斬釘截鐵的表達立場,“你不會因為這樣的鬥斛之益去殺人,更何況你有不在場證明。”
“我可以安排人動手,不需要親自動手,我有殺人動機。”
蔣葉兒毫不動搖地搖頭,“人人皆知你心思缜密,即使你會安排人動手,也不會安排出一個今天這樣的場面。”
“你很了解我?”柏文睿眯眸,突然擡腳逼近蔣葉兒,“蔣醫生,聽法醫中心的人對你的評價,無論面對罪犯還是死人,一直都是臨危不懼,沉着冷靜,從容不迫,但兩次碰面……蔣醫生似乎對我十分了解,而且過于緊張?”
蔣葉兒登時一陣心驚肉跳,暗戀他的事,就這麽被,被被被發現了?
蔣葉兒背後是空場地,柏文睿向前逼近一步,她就含着心虛後退一步,心驚膽戰地聽着柏文睿的逼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最後蔣葉兒覺着再退她都有可能心髒猝死在他面前,忽然擡手抵住柏文睿的胸膛,“不。”蔣葉兒慌張解釋,“我只是有個跟你身份很像的朋友,他就城府很深,所以就下意識覺着你就算需要得到什麽利益,也不會去殺人,你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而且能夠做的天衣無縫。”
“是嗎?”柏文睿負手而立,漫不經心地低頭看了眼撐着他胸膛的手,不急不緩地問,“那麽為什麽這麽緊張?”
“我緊張?我緊張可能是因為第一次接觸您身價這樣高的老板啊。”
“蔣醫生好像剛說過你認識一個跟我身份很像的朋友?蔣醫生哪句話是真的?”
蔣葉兒:“……”
好像忽然覺着她剛剛跳進了柏文睿挖好的坑裏,而且這坑死深死深的。
“都,都是真的啊。”蔣葉兒開始強詞奪理,“我說我有個朋友身份跟你很像,但身價沒你高,真的,前幾年經營房地産和酒店,後來都破産了。而且他品味跟你也很像,還和你差不多高,不過比你大兩歲,真的。”
“蔣醫生連我的年齡都知道?”
蔣葉兒:“……”
蔣葉兒都忒麽的要哭出來了。
如果就這麽被柏文睿發現她暗戀他已久,她這張老臉都不用要了,丢人直接丢到姥姥家了!
咬着牙,不再說話。
既然越說越錯,索性不說。
蔣葉兒沉默的時間很久,垂着腦袋,而雙手仍舊抵着柏文睿的胸膛。
雖然她這是因為心虛而不再言語,看起來反倒更像是因為被人誤會後不再解釋的倔強。
柏文睿眯眸,眼裏風雲變化,接着向後退一步,不再逼纏。
話題在他之手,柏文睿輕易做得收放自如,将背在身後拎的紙袋遞給她,“不過跟蔣醫生開個玩笑,別生氣,聽說你一直在解剖沒有休息過,怕你體力不支,剛叫人去買的,附近只有肯德基在營業。”
蔣葉兒悶懷頓釋,趕緊接過肯德基紙袋。
蔣葉兒當真已經餓到極致,見柏文睿不再步步緊逼,矜持抛到腦後,說了聲“謝謝”,接過來拎出油條就開啃。
邊啃邊想,柏文睿人太精,她決不能再說錯話,不然很快就會暴露掉她的小秘密。
她只是個每月拿着微小月薪的小法醫,她暗戀他也只是暗戀他而已,妄想也都是在幻想中而已,從未想過她真的要去追他,因為現實擺在那裏,她高攀不起。
所以,她的事就只是她的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她決定在柏文睿面前少說話,多做事,不能讓柏文睿感覺到她對他有非分之想。
稍微說錯話,也許就會讓柏文睿誤解她是那種要巴結他的女生。
暗戀一個人就是這樣,總是會小心翼翼,瞻前顧後,唯恐說錯一句話,就壓低了自己在對方眼中留下的印象分,久而久之,越來越不敢輕易開口,從而變得罕言寡語。
而怕這怕那,最終都無非是怕他讨厭她。
接着正因為膽怯如鼷而不敢唐突做任何事、不敢開口搭讪和表白,最後導致多少互相暗戀的男男女女生生錯過,徒留遺憾。
好在人一旦開始吃東西,腦袋的轉速就會變慢,同時緊張度也會減少,否則這一路真是尴尬。
更幸好法醫中心不算遠,很快兩人就到了。
早餐狼吞虎咽地吃完,蔣葉兒選擇一處攝像頭較為方便監控的地點,開始和柏文睿口述屍檢結果。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蔣葉兒沏好茶,擺在靠近柏文睿的位置,徐徐開口。
“柏先生,我希望在我說結果時,您能別太激動。”
柏文睿毫不猶豫點頭,“可以,你說。”
“咳咳。”蔣葉兒忍不住清清嗓子,決定快刀斬亂麻,先把最震懾人心的事實托出。
“柏先生,首先,很遺憾地告訴您,您未婚妻在遇害時已經懷孕三個月。”
柏文睿眉頭果然頓蹙。
蔣葉兒給柏文睿足夠長的時間消化這件事,她理解當一個男人聽到未婚妻和未出生的孩子同時離世時,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後悔,掙紮,心痛,更或是厭世。
蔣葉兒不忍看到柏文睿的種種難過表情,決定起身暫時離開片刻。
柏文睿卻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腕,“孩子不是我的。”
蔣葉兒震驚。
柏文睿的未婚妻在外面居然有男人?
那麽柏文睿豈不是被人戴了綠帽子?
柏文睿的女人還能再外面對他不忠?
“你們之後也會檢驗得出結果,不如我先告訴你,我和呂容的關系并不是像外界以為的那樣,不過是各取所需,我沒碰過她。”柏文睿的語氣再次恢複為平靜,“那麽現在,孩子的父親是否會有嫌疑?”
蔣葉兒:“……”
蔣葉兒完完全全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他叫丁澤天。”柏文睿淡道:“丁澤天的身份你們稍後就能查到,繼續說吧。”
蔣葉兒實在不知道對剛聽到的事實接什麽樣的話,只好垂下頭,繼續道:“刀具刃寬……”蔣葉兒作為法醫,用專業術語來形容刃寬本應是px,頓了頓選擇說:“刀具刃寬20毫米,長150毫米以上,其中五刀在您未婚妻的……”
“不需要用我未婚妻做稱呼,她叫呂容。”
“什麽?”蔣葉兒擡頭。
“你明白我在說什麽。”柏文睿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繼續說能通過屍檢結果推測出來的事,我不能幹等着警方破案,我會用我的方式盡快找到兇手。”
蔣葉兒:“……”
“我明白了。”蔣葉兒點頭說道:“根據胃液檢測,呂小姐在死前未進過任何食物,但喝過咖啡,您可以派人去查市裏呂小姐常去的咖啡廳;根據幾處刀傷顯示,兇手用了兩種兇器,一個是刀具刃寬20毫米,長150毫米以上,五刀都是深度刺入且深度幾乎相同,而桡動脈刀傷顯示,兇手使用的是薄片刀片,前一種家裏或是市場均有,但後一種只有市場上有,所以兇手是有目的殺人;再根據死者……”
蔣葉兒話未說完,柏文睿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柏文睿未看手機,似乎并不準備接。
蔣葉兒話語停下,等柏文睿接聽。
柏文睿這才接起來。
聽了幾秒鐘後,柏文睿突然起身,“我要處理些事情,稍後再聯系蔣醫生。”
說罷,柏文睿轉身大步離開。
什麽情況?
打電話過來的是誰?
電話裏說的是什麽事情?
之後,蔣葉兒只休息幾個小時,就又被叫醒,去局裏開會。
前一天出現場的痕檢員,法醫,刑警隊長,都被叫到會議室,投影屏幕上循環播放着案發現場的種種照片,進行案情分析。
大隊長丁皓說道:“柏文睿家的監控一月前就已經損壞,附近公路上的監控也未捕捉到任何有用畫面,在案發時間前後一小時範圍內,在柏文睿的別墅附近都沒有可疑人物出現。”
痕檢員趙雲點頭道:“通過房間內外痕跡檢查結果來看,兇手應是死者帶進來的,或是持有房門鑰匙,卧室內的痕跡來看,除柏文睿,死者以及小時工以外的指紋,沒有第四人的指紋。”
蔣葉兒剛要補充,會議室大門突然被推開。
領導帶着幾人進來,介紹說:“案件升級,需要組建臨時專案組,這兩位相信你們都認識……”
☆、相處(下)
蔣葉兒笑了起來,起身迎上去,“鄭姐,凡凡。”
來人一位叫鄭潔,曾單靠與犯罪學嫌疑人單聊五分鐘就破獲一起案件的著名犯罪心理專家,三十五歲,現專職大學教授,頭銜多得數不勝數,更難得的是渾身散發優雅美,保養得十分精致。
一位叫範凡,曾經是著名黑客黑了不少私密檔案突然對網警感興趣而被警局特殊錄用的出色網警電腦專家,年僅二十六歲,出身平凡,現在卻已經身家百萬,請他為公司做安全維護的企業排成排,長相帥氣而陽光。
另一位抱着一沓文件,是局裏文員沈婷婷。
鄭潔微笑着和蔣葉兒擁抱,身上散發着香水的淡雅味道,讓蔣葉兒不自覺地深吸口氣。
蔣葉兒就算再聰明,年齡也未到三十歲,解剖的經驗豐富,社會閱歷終究不足,尤其相比見過太多人與事的鄭潔,自覺資質尚淺,蔣葉兒幾乎把鄭潔當做女神榜樣學習并崇拜着,只是唯有一點很可惜,鄭潔至今單身未婚。
而鄭潔是心理學專家,與蔣葉兒幾次相處下來,輕易看透蔣葉兒這個女孩,把她摸得門兒清,也自然而然喜歡蔣葉兒。
小姑娘聰明自律,更難得的是正直而單純,這兩年工作認真,且私生活幹淨簡單。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有三個多月,鄭潔歪頭左右看了看蔣葉兒的臉,捏了捏,不贊同地搖頭道:“又熬夜一晚?多吃大棗,你要貧血了,瘦很多。”
“減肥呗。”一旁站着的範凡突然橫插一腳,分開蔣葉兒和鄭潔,笑得一臉陽光,“蔣醫生,想我沒?”
蔣葉兒笑着點頭,轉而向範凡伸手,“聽說你休假去迪拜奢侈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範凡卻沒有伸手回握蔣葉兒,大搖大擺地抓住她手腕,就将她拽到懷裏,一臉滿足地蹭了又蹭蔣葉兒的頭頂,“蔣醫生好久不見啊,想得我都想黑你家電腦了,但是你電腦裏都沒有私房照。”
蔣葉兒:“……”
不太自在地推開範凡,寒暄笑道:“曬黑了,國外很熱吧?”
“也曬得更帥了吧?”範凡的一口小白牙白得閃人眼。
“也更不要臉了。”趙元在後面笑得很大聲,“凡凡你小子能不能別總在我們葉子面前這麽不要臉的,看沒看見牆上那鐘,鐘都沒你臉大,個臭不要臉的。”
“你才……”
眼看着倆人嗆嘴吵起來,丁皓把鄭教授請過來坐下一邊坐山觀貓鬥。
法醫蔣葉兒,刑警丁皓,痕檢員趙元,心理學家鄭潔,網警範凡,五位精英曾多次組成臨時專案組,一度破案時間最短記錄是八小時。
這一次鄭潔和範凡的到來,毫無疑問領導下命令,需要他們再次合作,盡快抓捕兇手歸案。
而另蔣葉兒有片刻不自在的原因是——範凡一點不掩飾的明戀她。
範凡第一次表白時,蔣葉兒就十分明确的表示她無法接受姐弟戀,但範凡還是一意孤行不放棄,久而久之,蔣葉兒就随他去了,愛咋咋地吧,她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只能盡量保證自己行走在道德主義前端。
“好了,敘舊差不多該回到正題了。”兩個年輕人火力旺,眼看着要吵得不可開交時,丁皓适時打斷,嚴肅道:“領導請指示。”
領導這時簡明扼要,讓文員沈婷婷分發每人一份文件,對在座的人說:“一模一樣的作案手法,兩年前在距離四省之外的晉芗市發生過,至今案子未破,死者性別女,同樣是坐姿失血過多而死,背部五刀,大動脈被切開,房門反鎖,當時也因為死者身份特殊性組建過專案組,但沒有破案,庫中檔案稱為‘四一五’難案。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了。丁皓,新加入的鄭教授和凡凡還不知道咱們這起案件的情況,反正都需要複勘現場,所以現在出發,回來後再繼續分析案情。”
蔣葉兒突然想到今早時柏文睿的離開,只片刻就将鄭潔和範凡的加入聯想到一起,難道柏文睿是突然知道晉芗市的案子才突然離開的?
蔣葉兒邊翻看文件邊裝作不經意地出聲問:“柏文睿也知道‘四一五’難案?”
“嗯,知道,就是他通知咱們警方的。”領導擡手看表,下達命令,“時間緊迫,再看十分鐘的‘四一五’難案文件,之後立即出發。”
領導剛走出去,鄭潔就探頭小聲問蔣葉兒,“葉子,柏文睿是誰?”
蔣葉兒背脊瞬間繃直:“嗯?”
“我說柏文睿是誰,葉子你可不是會掩飾的人。”鄭潔笑得有些暧昧,“你剛剛開口發問時沒有看向領導,而是裝作漠不關心的一聲詢問,視線躲避的很明顯,什麽情況?”
蔣葉兒:“……”
這這這這麽快就先暴露給同事了?
蔣葉兒幹笑着打馬虎眼,“他是死者未婚夫,我沒對他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就是覺着挺為他難過的,稍微多注意了一下。”
“嗯?是麽?”鄭潔撐着腦袋,溫柔微笑,你跟我撇清楚他是死者‘未婚夫’撇得太早了葉子,按照一般情況,你回答這個問題的順序應該是柏文睿的身份背景,再是柏文睿與死者的關系,葉子,柏文睿是個很成功的成熟男人吧?很符合你的欣賞類型。”
蔣葉兒不停後悔,和誰共事也不要和犯罪心理學專家共事啊啊啊!
“不,不是,鄭姐你怎,你別……”蔣葉兒簡直結巴得欲蓋彌彰。
蔣葉兒很幸運地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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