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電燈泡

以前，半夜她想吃份水餃，發個短信：“穆霆，我想吃西區的水餃了，好餓哇。”那時，不管下雨狂風他都會爬起來，花半個小時跑到西區提一碗水餃回來，在她門外等着她穿好衣服出來吃水餃，還提醒她不要受涼。

現在，她想見他一面，都要一再商量與懇求。

“穆霆，看在過去的份上，我們聊一下，能騰出時間嗎？”

穆霆依舊平視前方：“不好意思，我很忙。”頓了一下，對司機說：“開車。”

車窗緩緩升起，隋心伸手趴在車窗上：“等一下，啊！”隋心痛呼一聲，車窗瞬間停住，而後緩慢落下。

隋心咬牙咬牙，兩泡眼淚在眼中打轉，轉了好一會兒才硬生生地回流。她何時如此懦弱過了。

穆霆皺眉。

吳矜矜看一眼面露不悅的穆霆，又掃一眼委屈的隋心。伸手挽着穆霆的胳膊依到他的身上，聲音柔的不像話：“穆霆，對其他女孩子也溫柔一點嘛，學姐一定是有事才找你，正好我們也是去吃晚飯，不如一起嘛。”

幽靜惬意的餐廳，流淌着緩緩的音樂，每一種菜色都是色相味俱佳。隋心記得這家餐廳，在她做穆家“豪門媳婦”時，就愛吃這家蒜蓉百合香辣蝦，顏色好看味道鮮美。

沒想到吳矜矜也愛吃。

隋心擡眸看一下對面秀恩愛的穆霆與吳矜矜。男帥女靓，秀秀又何妨，但是影響了她的食欲，也影響她的心情。綜合一下穆霆的表現，談舊情無任何用處，會讓他更加讨厭吧。

隋心直述目的：“前幾天，我開車撞傷了你的司機，一個星期前你将他辭退了，他妻子來請我幫忙。他家生活不寬裕，沒了這份工作，給他家帶來了很大的困難。而且你也需要一個司機，他畢竟給你開了三年的車了。”

穆霆低頭用餐，嚼完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拭嘴角，擡眸直視隋心，問：“你是我什麽人？”

幽深的眸子裏，意味不明。隋心開始不認識眼前的穆霆，同時感到壓力，日常生活中豎起豎刺，完全發揮不了作用，連說話也變得困難。

氣氛在此時凝住。

穆霆悠閑地端起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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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隋心開口。

穆霆手一頓，嘴唇貼近杯口，卻忘了喝水。

隋心：“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看在過去的份上，讓李文彰重新做你的司機。”

“呵呵。”穆霆冷笑，慢慢擡眸望向她：“前妻是什麽，前妻是用的不合适而扔掉的床伴，都扔掉還憑什麽談條件？難道還想再“一日”制造出百日恩嗎？”

隋心臉色頓時煞白，他何曾刻薄地對待過她，一時腦中飛快旋轉的一股怒氣，怒氣中帶着羞恥與沖動，緊接着她霍地站起身來，順手将一杯水潑到他的臉上，“當”的一聲将杯子重重放下：“我現在真慶幸我當時離開！”

穆霆閉上眼睛任由酒水向下流淌。

隋心氣沖沖地從餐廳出來，此時太陽正猛，曬的她腦袋發暈，胸口發悶。她趕緊走到道路兩旁的樹下，扶住其中一顆大樹，頭暈的更加厲害，她意識到不好，趕緊掏包包，卻因頭暈的厲害，包包落地，她慌忙地撿，伸手去拉包包的拉鏈。

額頭上細密的小汗珠集聚，變成大汗珠，往下落，這時包包裏的手機也猝然響起。

“呼啦”一聲，包包裏所有的東西，全部散落在地上，一瓶藥也随之滾落出來，滾到一雙皮鞋前停止。

隋心吃力地伸手去拿，卻夠不着，聲音微弱：“麻、麻煩……”

紀之霖剛剛在另一家餐廳獨自用餐，才開始吃兩口，看到隋心氣沖沖地對面餐廳跑出來，他正得意這次巧遇之時，發現她神色開始不對，步伐踉跄不穩。他趕緊埋了單跑出來，才剛到她跟前，就見她身子漸漸往下癱軟。

“隋心。”紀之霖撿起藥瓶，摟住她：“藥吃幾粒？”

“兩粒。”

吃下藥後，紀之霖扶住讓她坐在椅子上休息，看一眼藥瓶，并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全部收進包包，拉上拉鏈，而後扶着隋心：“走。”

“去哪兒？”隋心泛白的臉色依舊蒼白着。

“醫院。”

隋心閉目：“不用，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怎麽可以不去醫院？你都這樣了。”紀之霖有些憤怒。

隋心不說話，安靜地休息一會兒後睜開眼睛，恢複日常的神采：“我怎樣了？你不高興什麽，當年穆霆捉.奸一雙時，你也看到了我在喬冠林的床上，當時你們不都是特別恨我嗎？看到我這樣，你不應該樂呵呵地去和穆霆分享嗎？”隋心站起身來，拿過紀之霖手中的包包，又改了語氣：“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見隋心又是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碰了一鼻子灰的紀之霖反而有點開心，心裏設想假如自己向隋心告白，她應該會回一句“神經病！”吧。

想起當年，他和穆霆闖進喬冠林家中的事情，他笑了笑，不過他不介意。

張小芹打電話給隋心是因為臨時有事要去學校，來不及将張秘秘送到外婆家，于是先讓隋心帶着。

隋心一回來，張小芹就匆匆走了。

張秘秘偷偷地抱着一副畫，懇求隋心：“心姨，你幫我畫我爸爸好不好？”

一張白紙上，被塗的花花綠綠，有藍天有白雲有小草有房子，房子前站着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子，小孩子的一只手拉着大人，另一只手伸在半空中。張秘秘告訴隋心：“這是爸爸的位置，我想讓爸爸拉着我的手，可是我沒見過爸爸，不會畫。”

“你沒見過你爸爸？”隋心問。

張秘秘點頭，清澈的大眼睛裏是看得見的失落，她還這麽小。

“那秘秘會想爸爸嗎？”

“我想爸爸時，都是想我同桌堯凡的爸爸，雖然堯凡的爸爸對堯凡很兇，但他會每天都來接堯凡，有次堯凡生病了，他爸爸抱着他去醫院，而且陪着他到天亮，他爸爸長得又好看，還抱過我。我也想有一個堯凡爸爸那樣的爸爸。”

張小芹回來時，隋心已經将張秘秘哄睡。

隋心問：“秘秘的爸爸從沒來看過秘秘嗎？”

張小芹一愣：“沒有，他從來就不知道秘秘的存在。”

“王八蛋！”隋心狠狠地罵。

第二天，《今生錯》的劇組開始緊鑼密鼓地在工大小附小拍攝。聽其他同事說，這是根據一部網絡都市婚戀包子小說改編，主要內容就是“孩子找爸，媽找老公”的破鏡重圓系列小說。吳矜矜演一個十分重要女三號，其實就是三兒。

小三兒在哪兒都招人厭。

隋心上完一節課後，很幸運地看到了吳小三兒被打的一場戲。

“啪”的一聲，是真打。隋心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來。導演這邊一喊停，吳矜矜那邊就狠狠地剜了對手一眼。轉頭一看看到探班的穆霆，馬上一副“為工作是應該的”英勇專業的模樣。

隋心撇了撇嘴，轉身走開，才剛踏出兩步，李太太又來了。

隋心指了指片場的穆霆說：“看到嗎？那個就是木鋅集團的穆霆，他身邊可能就是下一任穆太太，而我，他們連理都不想理我，所以，你的事情，我真是愛莫能助。”

李太太不願意了，眼見隋心想推卸責任，于是又恢複當時在醫院的兇悍模樣，這個世界就有些人可以理不直氣壯。李太太嚷嚷的聲音大，态度又嚣張，引來一衆人側目觀望。包括穆霆與吳矜矜。

隋心挺要面子的，又是在學校內，臉上立即火辣辣的。終于體會到閻王難擋，小鬼難纏，此時她只想逃離，這麽想也這麽做了，不過李太太将她死死拉住。

眼看着小學生投來好奇的目光，隋心惱極了。這副窘态讓學生們看到，她還如何給學生上課。

隋心甩了一下，沒甩掉李太太。心下着急，看向穆霆，發現穆霆和吳矜矜正看笑話似的看向這邊。

“這是幹什麽呀？”紀之霖不知何時出現，撥掉李太太的手，攬過隋心的肩膀。

“她開車撞了我老公，害我老公丢了工作！”李太太氣勢洶洶。

“李文彰是吧？駕齡合适，技術也不錯，明天讓他來木鋅集團市場部來找我。”

李太太瞠目結舌地望着紀之霖。

“紀總，木鋅集團的制度，對于辭退過的員工，木鋅集團永不錄用。”穆霆不知何時被吳矜矜推着，推到了紀之霖身邊。

盡管他是坐在輪椅上，但氣勢仍舊不減，依然是一副倨傲矜貴的樣子。

聞言，李太太登時面色難看。

隋心一瞬不瞬地盯着穆霆，他就這麽恨自己嗎？明明一句話的事兒，他百般刁難，他就那麽見不得她好嗎？心髒像是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拉扯。疼的她垂下頭，下意識地捂着胸口。

紀之霖輕笑：“那行，明天讓李文彰叫中元小區來找我，反正我個人也缺個司機。”紀之霖笑向穆霆：“穆總，這行總行了吧。”

穆霆交替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暴出青筋，神情依舊疏淡，一字一句開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