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桑蘿洗了個極其惬意的澡。
偏生喚月在幫她擦拭頭發時,還替她委屈:“姑娘都見着她要潑湯水了,何苦還要往前走,受這個罪?要是那湯還是滾熱的,姑娘這臉也不要了。”
“就是知道那湯不熱,我才上前的。”桑蘿道,“你放心,我心裏有數的,而且不過只是被潑了下湯水,就拔去了心頭的一根刺,這買賣我做得痛快得很。”
桑蘿可不想自己身邊的丫鬟都是心裏向着別人,沒有她這個主子的。而且這麽多年,她們為虎作伥,欺辱她,也該是時候讓她們付出些代價了。
因此,對于一次鬧架能換來她們被發賣的結果,桑蘿真覺得渾身上下都透着滿意與舒坦。
她換上幹淨的衣裳,走出來時,果然看到王府的婆子等着了,桑蘿謝過王妃,那婆子便放下食盒去了。
喚月道:“王妃真好,果真依言送來了飯菜。”
桑蘿贊同道:“王妃确實是個很好的人。”
如果說嫁給岑妄有什麽好處的話,那有王妃這樣的婆婆絕對是極有份量的那個理由,與她想拿回母親嫁妝的渴望是一致的份量。
“王府的廚娘手藝很好,你我今日是真有口福了。”
桑蘿因為年少時的遭遇,對食物和銀兩都有異乎尋常的執着。
尤其是食物,她在很長的時間只能吃清淡到沒味,還很有可能不新鮮乃至壞了的青菜豆腐,與油膩得讓人吃一口想要吐的肥肉,以致于後來她嫁出去後,即使那時候只能吃得起幾文錢一份的油炸臭豆腐,她都能在街頭吃得眼淚直掉。
嫁給葉唐後,她确實沒有銀子,買不起什麽好的,可比在桑府裏到底還是多了那點自由,能讓她的味蕾嘗遍酸甜苦辣鹹各色滋味,讓她恍惚中明白了些道理,原來人生的滋味與色彩也該如街頭小吃攤那般豐富多彩。
即使那時候她所謂的自由也只是那麽點餘地,但桑蘿仍然想盡辦法給自己弄點好吃的,這是一種報複,也是一種慰藉,還是一種期待。
此時桑蘿坐在桌前,用烏木銀箸夾起一筷子清拌雞絲後,感受到酸辣的味道在舌尖豐滿起來,蔥與香菜的味道把雞肉的香味托到了極致,她竟然有些嘗不過來了。
桑蘿拼命往嘴裏塞着菜,想上輩子沒有盼到的人生,這輩子一定可以得到的。
重生以來,她已經把命運翻盤了,不是嗎?
桑蘿回了秋月院後,桑至把燕王一家請到了正堂,丫鬟斟上茶水後又退了下去。
桑至問道:“王爺,王妃,早前議起的事,不知兩位可否有別的想法?”
什麽別的想法,還不是退婚。
燕王妃與燕王對視一眼,燕王妃道:“不知桑将軍可否借一下寶地,讓我與阿妄說幾句?”
桑至忙答應了。
燕王妃便把岑妄帶了出去。
岑妄道:“母親特意帶我出來,看來是改了主意,因此要來做我的思想功課了。”
燕王妃道:“原也沒确定和你說過是要退婚的,只說要看阿蘿品性,今日的光景你也見到了,那兩個仆從如此輕慢地對待阿蘿,想來是十四年的潛移默化讓她們根本想不到還得把阿蘿當主子,她從前過得日子可想而知。我想,那京中的謠言泰半也是桑夫人宣揚起來的,阿蘿被圈禁在家中,自然也沒法為自己辯解了。”
岑妄道:“我承認她很可憐,也或許她并不是那樣的性子,可是不是說每個可憐的人,我都要搭上自己的後半生去救的。譬如寶珠,寶珠小小年紀就被賣到了紅袖閣,也很可憐,難道我也要連她一道娶了嗎?”
“去你的,”燕王妃道,“寶珠哪能與阿蘿比,阿蘿可是與你有婚約的。”
“我知道。”岑妄悶了聲,道,“母親,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桑蘿她也不想嫁給我呢?”
燕王妃道:“你又知道了?”
岑妄猶豫了下。
燕王妃可能沒有注意到,可是最開始桑蘿轉身看過來時,望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幹淨的,不夾雜什麽感情,唯獨到他這兒,她微微皺了下眉,那種厭惡猶如黏在白牆上的污點,讓他無法忽略。
岑妄也知道自己和桑蘿素來沒有任何的交集,更不可能有過節,因此她這樣的厭惡,大約也是因婚約而起的。
她也在厭惡作為聯姻對象的他,這不就在表明她也在抗拒這樁婚事嗎?
岑妄承認,那瞬間,他心裏長長地舒了口氣。
但因為只是轉瞬即逝的目光接觸,算不得什麽證據,而且他也怕自己是看錯了,所以一時之間倒真不好說給燕王妃聽。
他只道:“我會證明給母親看的,只是還要勞母親拖一拖,不要這麽快與桑叔叔談起婚事來。”
燕王妃似信非信地看着岑妄,又道:“婚嫁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也就是你,非要娶一個自己喜歡的。”
岑妄道:“可是母親你看,桑蘿從前過得已經那般不信了,你難道不想讓她後半生幸福美滿嗎?強迫她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子,她可得不了幸福。”
燕王妃聽了這話,心裏也有些松動了,道:“我最多給你三天時間準備,三天後,我要在王府宴請阿蘿,到時候我可就要問她要個準信了。”
岑妄點頭答應了。
燕王妃回去後,果然沒有提婚約的事,只說想請桑蘿參加三日後的午宴,順便也出來見見人。
其實王妃這樣說話,心裏已經有一半把桑蘿當作自己人了,不然她也不需要介紹自己的人脈給桑蘿認識,而且桑蘿素來名聲不大好,王妃此舉也是存在幫桑蘿洗刷罪名的意思。
桑至猶豫了下,道:“徐氏未曾好生教導阿蘿,恐怕她與禮儀上有些生疏。”
燕王妃道:“我觀阿蘿今日進退有度,是個知分寸的孩子,這樣的孩子不難教,到時我把我府裏的一個教養嬷嬷送過來給阿蘿指導幾日,她便懂了的。”
桑至忙道謝。
燕王妃道:“阿蘿被尊夫人耽誤至今,與別家貴女比起來,自然是樣樣不如,可你若當真要這樣比,也是對阿蘿的不公。我做了王府這麽多年的主母,也不知道調/教過多少的丫鬟,向來遵循的原則就是,挑人的時候不看她行為,只觀她品性。阿蘿品性不差,而我連粗笨的丫鬟都能調/教出來,還愁教會不了她?所以即使阿蘿現在不如人,我也是不介意的。”
桑至忙道:“屬下替阿蘿先謝過王妃了。”
燕王妃笑着走了。
桑蘿得知燕王妃要宴請她時,稍許吃了一驚,畢竟她方才表現得那般怯懦不頂事,已經很失那種主母的魄力,威嚴與風度了,燕王妃竟然還不嫌棄她?
王妃平時再和藹,可這畢竟是挑選當家主母,馬虎不得的。
桑蘿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
她只是很快想到了一件事:“喚月,你找出徐氏給我充門面的金镯,金釵來。”
喚月很快尋來。
桑夫人彼時覺得桑落與桑至覺得會上當中計,因此給桑蘿用來沖門面的金飾也給得很吝啬潦草,就這樣兩樣,倒是便宜了桑蘿栽贓陷害她。
桑蘿打開首飾匣子,在陽光下看了眼閃閃發光的金镯與金釵,手指從上面撫了過去,低聲道:“你可別怪我事到如今,還要踩你一腳。只是我當初怎麽樣失去我的名聲,我現在就想怎麽樣拿回來,順便,再把本就不該屬于你的名聲奪回去。”
她說完,就把匣子合上,藏在了袖間,與喚月一道出府了。
桑蘿先去尋的是一個打鐵鋪子,她讓人依着金镯與金釵的樣式打出個鐵制的,只是外面需要塗上金粉。
鐵匠看了眼,表示兩個時辰內就能做出來,桑蘿算了算,還能在晚膳前回去,便打算帶着喚月在市集上逛一逛。
上京,真如她記憶裏一樣繁華熱鬧。
桑蘿指着紅袖閣道:“聽說這裏的酒水一絕,我改日帶你來嘗嘗。”
喚月忙扯她袖子道:“姑娘,別說這樣大聲。”
雖說大召對女性沒有那麽多苛求,便是連女戒這樣的書也改得很溫和,只勸人向善,而不說那些守德之事,可是青樓與男女最後一道防線那般,還是大忌。
哪有正經姑娘會想去青樓喝酒的啊。
桑蘿倒不在意,她上輩子都和岑妄做了,假做了回暗/娼,還怕談這個?
她道:“我真不騙你。”
喚月道:“好姑娘別說了,這話要是被人聽去了,傳到王府裏,讓世子爺聽見了,可要怎麽想你呢?”
雖然桑蘿看上去确實不想嫁給岑妄,雖然岑妄瞧着也不像是個良配似的,可是畢竟婚約擺在那,在婚約作廢前,桑蘿就不能說這些話讓岑妄多心。
桑蘿知道喚月的意思,但她現在心情好,不想提晦氣人,便道:“我管他聽沒聽到呢,他最好現在死了,這樣我就光明正大嫁不成了。”
不然桑蘿還真需要為了個嫁妝跟父親還有岑妄虛與委蛇,真是想想都能憋死她。
可是前世她已經見識到了銀兩是多麽好的東西,有了這東西她才能遠走高飛,才能開間自己喜歡的鋪子,過上自己喜歡的日子。
桑蘿一點都不覺得她是在為嫁妝,為銀兩低頭,她覺得是在為未來的自由而低頭。
所以再想想,好像也沒那麽憋屈了。
桑蘿很快自我調解完畢,拉着喚月去找吃的去了。
她記得這街上有個攤販做荷花酥很好吃,是在哪裏來着?
她走後,人群流動,露出兩個挺拔的身影來,其實他們相聚不遠,就隔着兩個人的距離,兩人又是習武之人,因此他們把方才桑蘿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李枕一偏頭:“怎麽回事,你這未婚妻好像很厭惡你,都盼着你死了。”
岑妄瞥了他一眼道:“你該恭喜我,終于可以擺脫婚約的束縛了。”
他原本還想私下找桑蘿談談,可是現在,他覺得不用談了,三天後說服燕王妃放棄這個婚約根本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