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詳

看着葉陵清亮的瞳眸，江成吞了一口口水，然後假裝自然地綻開一個笑容，說：“各位現在，不就有這個福氣了嗎？”

看見所有人都埋下頭開始大口地吃飯，江成總算松了一口氣。對呀，忙碌了一整天，大夥看來都餓得不行了。想到大家都對自己的手藝稱贊有加，江成開心地一笑。

只見周雲的筷子在空中來來去去，只能看見筷子的虛影。而蕭雅就相對矜持，緩慢地伸出筷子，夾住菜送到自己的口中，不過她的飯量還是顯示了她的饑餓。

夜小雨倒是吃得比較少，因為她邊吃邊看着游戲，時不時還敲幾下桌子，把衆人吓一跳。

吳軒軒和曹子亦面無表情，但是好像比較好吃的菜品一直在往吳軒軒的方向移動，而曹子亦只是每次都光顧那幾道沒有人青睐的菜品。

葉陵随便夾了幾筷子的菜，便沒有了胃口，坐在江成對面看着他。沒有任何表情，嘴巴就像一跳畫出來的直線。

江成倒是沒有多關注葉陵，幫衆人整理床上用品和做菜讓他已經十分饑餓了，他眼裏就剩下那幾盤菜，不斷地把飯往自己嘴巴裏塞。

寥寥幾分鐘，桌上的菜就全部被衆人清理幹淨，連作為配菜的青椒也沒有被放過。周雲還有一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吃完晚飯，衆人索性就在餐桌旁邊坐下來了。葉陵幫江成把碗筷和盤子全部收到了廚房，江成打開水龍頭，把盤子一個個拿起來擦拭。

葉陵在一旁，嘴角帶着微微的笑意。

江成終于發現，只要是在外人面前，葉陵的表情就永遠是一個樣子，讓人盯上一眼都會覺得身處隆冬大雪。但如果和他單獨相處，葉陵的表情就會柔和下來，甚至有的時候帶有微微的笑意，就像是冰雪初消，草木露出一點芽尖的溫和感覺。

洗完了所有盤子，江成和葉陵便回到餐廳的圓桌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偶爾會和彼此說上兩句。

“大家，對于破解游戲有沒有什麽想法？”江成開口了，所有人一下子就變得安靜下來。

“我覺得這裏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大家都挺好的，也沒有什麽末日征兆啊。”周雲大聲說。

“就你聲音大，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蕭雅自從周雲把自己背回來後，對待周雲的态度就好了許多。只是說話時，依然不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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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裏有些怪，尤其在這裏的人說話的時候。”吳軒軒用一只手撐着腦袋說。

“我就說你們都是菜鳥，這個地方很怪，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裏少了一些什麽？”夜小雨第一次放下了她的游戲機。

死一般的寂靜，窗外沙沙的雨聲輕輕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少了什麽？江成回憶着他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吃穿住行所有基本要求都可以滿足，娛樂場所倒是沒有幾個，不對，這裏似乎，沒有什麽娛樂場所。

“醫院。”曹子亦弱弱地說了一句。

“對，這裏沒有醫院，只有一家藥鋪。”夜小雨的神情越來越嚴肅，眼鏡上反射出幾道鋒利的光芒，“更重要的是，這裏沒有，警察局。”

江成清楚地意識到這說明了什麽，如果如此，那麽一旦發生殺人案，只有自己追查兇手，而且，一旦有人存心想要殺害他人，可以将他人救回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環視周圍，把每個人的神情都打量了一遍，或驚恐，或冷淡，但江成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愁雲籠罩在大家的心頭。

燈光很明亮，但是當它直直地打在桌上和地上時，會發出慘白的反光。陰影也顯得愈加黑暗。

“難道這裏的解題方法是建設一個警局？”周雲問。“你閉嘴吧。”蕭雅剛才埋下的頭擡起來，卻直直地看向了葉陵，葉陵面無表情，似乎在看着自己在桌面上的倒影發呆。

“自己話多還不着調，還有意思叫別人閉嘴？我就覺得周雲比你好，至少他提了一個方案，不像你就只會喊閉嘴閉嘴和嘲笑別人。”夜小雨拿起來了游戲機，對蕭雅憤怒的眼神和青白的臉色視而不見。其他人都沉默，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夠了，夠了，這個地方本來就夠壓抑了，每個人都像憋着一口氣，今天和我打起來的女生也是，脾氣暴躁得很。這裏的人就像是每個人都欠他一百萬一樣！”蕭雅一下子站起來，咆哮開來。她喘着粗氣，頭向下低，說完便看向葉陵。

葉陵終于看向了她。

還好，是冷清的光線，其他什麽都沒有。江成就這樣安慰了一下子。

等等，葉陵的眼光關你什麽事。江成還是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聲。然後撐着腦袋開始思考蕭雅的話，對的，這個世界的人很暴躁嗎？不一定。但他知道一定有哪不對，比如他沖着那個男生笑的時候，那個男生奇怪的眼光，正常來說絕不會是那樣的眼光。

“小雅，你消消氣，別說了。”周雲站起來。

“別說了，說什麽別說了，周雲，要不是我那天拒絕了你的表白，說你情商低，你會來這嗎？”蕭雅一下子盯着周雲，“我哪不如你，提了一個不像樣的方案而已。你來這不就為了把你自己證明給我看嗎？”

“都少給我說兩句！”吳軒軒不爽地打斷了蕭雅的咆哮。周雲此時的臉色十分難看，就像是很多團烏雲聚集在他臉上即将形成一場風暴一樣。

“周雲，坐下來消消氣，好嗎？”江成拍了拍周雲厚實的肩膀，“蕭雅，坐下來，沒人怪你。夜小雨，說話不要那麽傷人。”江成用自己低沉的聲音呵斥了這兩個人。

“我去一下衛生間。”周雲的面孔陰晴不定。

其他人坐下，要麽看着面前的桌子發呆，要麽就看着窗外的雨絲。

雨絲似乎更加密集了一些，沙沙聲也稍響了一些。

葉陵和曹子亦剛才全程沒有說話，曹子亦斂去了他的笑容，面孔陰沉地坐着。葉陵倒是像原來一樣面無表情，好像這些與他都沒有關系。

“滾開，不要碰我。”蕭雅突然說話。大家都向她看去，發現曹子亦的手停留在半空，似乎是想要安慰蕭雅的樣子。

曹子亦的面孔比外面的灰藍的天空更加陰沉。

衛生間裏傳來了一聲巨響。江成起身想去看看的時候，葉陵拉住了他。

“他自己呆一會兒。”葉陵說。

不一會兒，周雲就回來了，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江成站起來：“大家聽我說，不要再像這樣了，我們既然要合作破解游戲，就是一個團隊。我們不能內鬥，不要再說那些話了。”

環顧四周，葉陵投來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建議，大家閉眼一分鐘，什麽都忘掉，我們就是一個團隊，好嗎？”江成帶頭閉上了眼睛。

一分鐘。

“我們現在來進行一些游戲吧。”江成睜開了眼睛，他覺得玩游戲是可以讓這個團隊更團結的方法。

“好好，就等着這一句話了。”夜小雨笑着，連忙回到房間找出來一個方盒，上面張牙舞爪地寫着三個大字——狼人殺。

“這個是全自動的，系統會幫助我們完成各種記錄，快，就玩這個。”夜小雨溫柔地擦拭着她的游戲盒，眼神裏冒着狂熱的光芒，說起話來比推銷員還要專業。

“這個，我們在殺人游戲裏玩殺人游戲，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蕭雅微微發抖地說，她已經基本上恢複了平靜，但她說話時的聲音，還是會有些許顫抖。

江成還發現，她看向葉陵的次數越發多了，而且盡量避免看向周雲，可能是希望葉陵可以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葉陵還是沒有反應。回憶起剛剛葉陵給自己的安慰眼神，江成心頭一暖，就像喝了蜜水一樣甜蜜。

于是，江成決定試探一下葉陵。

“對呀，我們要不，來講一下笑話吧。”江成偏頭看向葉陵，笑咪咪地說：“葉陵，你來給大家講一個吧。”

葉陵的表情不變，思考了一下，緩緩開口。

“有個人，撿了一臺蘋果4，還給失主，失主說：‘你怎麽還我了，我想買蘋果5。’”葉陵說得特別慢，比小學生朗讀課文還慢上一點。

“哈哈哈哈……”江成開懷大笑。

“小雨，你看看，窗戶關好沒有？”吳軒軒冷淡地說。然後夜小雨迅速檢查了一下窗戶，又回到座位上打着寒顫，連曹子亦和周雲都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我們，還是玩狼人殺吧。”蕭雅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沒事，講的挺好的。”江成看向葉陵，小聲地說。“哦。”葉陵冷漠地回答。

江成心裏一下子就不平靜了。天吶，江成你又犯賤了，現在葉陵的笑話不受歡迎，就是怪你要作死呀。現在完了。我是不是應該道個歉？

正當江成心裏構建出第一百種給葉陵誠懇又不尴尬地道歉的時候，夜小雨已經調低了燈光亮度，并把游戲機放在了桌子的中央。

房間裏顯得有點昏暗，很有氣氛。游戲機的熒光屏發出微弱的亮光，看上去神秘而美麗。

游戲機有着七個卡槽，每個槽中有一張撲克牌大小的紙牌，開始時卡槽會帶動牌旋轉，達到洗牌的目的。當角色睜眼時，只需要按屏幕上的特定號數就可以完成操作。

所以，有了這個游戲機，就不需要上帝這個角色，同時游戲機本身也不知道角色落入誰的手中，只要無人完成操作便不會進入下一環節。

角色已經精簡過了，總共就兩匹狼，一名預言家和一位女巫，還有三位平民。而卡片的背面是統一的暗紅色，寫有身份的一面則是不同角色對應不同的顏色。

置于為什麽恰好與在場人數相匹配，夜小雨解釋說她在幻想帶入的游戲機時，就确定了七個人的配置。

“天黑請閉眼……”

游戲開始後，大家似乎真的忘記了不愉快，都把自己投入到了游戲當中去，大家各出花樣，各有心機。讓江成覺得特別好笑的就是每一次到了葉陵發言，他都講述地十分精簡。

“無話可說。”

“過。”

“我是好人，懷疑周雲。”

……

江成覺得以後和葉陵玩游戲，恐怕自己會被氣死，也會被笑死。因為他端詳葉陵發言時的表情，總覺得有那麽一絲兩絲特別可愛的小無辜。江成偶爾笑出聲，又害羞地轉過頭看着他的對面。

雖然葉陵說話的時候沒有表情。

蕭雅看着江成時不時就迅速轉頭，害羞地對着她笑時，她顯得手足無措。

于是蕭雅就把更加熾熱的眼神投向葉陵，希望可以得到一個回應。

十點左右的時候，在成功地将吳軒軒和曹子亦兩匹狼抓出來後，大家便回到各自房間休息了。不得不說，在兩個小時的游戲後，大家确實更放開了一些，壓抑感也減少了一些，就連吳軒軒和曹子亦話也慢慢多了起來。

葉陵倒還是老樣子。

回到了房間。江成不敢看向葉陵，現在的環境，無論怎麽小心，只要看着對方就一定會被發現。

“你看着我幹什麽？”葉陵走到衣櫃前說。

“啊？”江成愣在了那裏，真是的，心裏喊着不要，身體卻那麽率真，誰叫你長得那麽帥的，我不看你，我覺得虧了。

雖然這麽想着，但是江成還是假裝鎮定地回複了他：“我看看你不行嗎？蕭雅一直在看你，也沒見你回複她呀。”

幹得好，江成，成功轉移了話題。江成暗暗地為自己點了一個贊。

“我不會回應她的。”葉陵看向江成。

雙目對視。葉陵的眼睛裏跳動着橙黃色的光芒，細細的眉毛也舒緩地展開，嘴角輕輕地翹起，露出小小的兩顆虎牙。

諸君，我覺得我可能要跟蹤葉陵一輩子了。如果面前有觀衆，江成一定會大聲宣告。

江成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向葉陵。

匆匆忙忙地洗漱完畢，江成換上睡衣，縮到了床上，側着身子，看向窗外的黑暗，就像看向深不見底的深淵。

“留一點被子給我。”

“啊？啊？你要和我睡？”江成全身發抖，但是他絲毫不敢回頭。

“只有一張床，一床被子。”葉陵坐在了床上。

對呀，只有一張床，一床被子。江成心想，他現在只想知道主辦方中誰會有這樣的惡趣味，就算不是他和葉陵，其他選手也……不行，太羞羞了，不能想了。江成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全部驅趕出去，然後讓了大半被子給葉陵。

葉陵躺進被子裏，用背靠在江成的背上。

江成全身劇烈顫抖了一下。

“你在幹什麽？”江成的聲音在顫抖。

“我……怕冷。”葉陵說。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江成現在特別有轉過身體，雙手抱住葉陵的沖動。其實，葉陵轉過來還是自己也不錯，都怪有這個睡衣……江成，你個流氓，別想了，安心睡覺！江成心裏翻江倒海，甚至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內心戲太過于豐富。

葉陵似乎覺察到了江成的不自然，他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別害怕，我不會怎麽樣的。”

江成的內心防線崩塌了。他轉過身，雙手環抱住葉陵，臉上的血液幾乎全變成了汽油，猛烈地燃燒起來。

“我……我……沒想幹什麽，我不會怎麽樣的。”

“你這樣，好別扭。”葉陵頓了一下，“你轉過去吧。”

被拒絕了，而且太尴尬了，我還是不要活了。江成轉過去，臉上燒得更厲害了。

正當這個時候，江成感覺一只手環抱住自己。它先試探了一下，确定了他不會反抗後，便緊緊抱住了他。

“睡吧。”葉陵的輕微的呼吸聲慢慢地響了起來。

好可愛的呼吸聲，這是江成睡着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

夢裏，江成想起年幼時，他和那個少年的故事，他很少有時間出來玩耍，與他“偶遇”的自己便會在每一次遇到他時與他寒暄幾句，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一邊看着卷着滾滾春意流淌的河水，一邊聽着不知名的小鳥說着天南地北的故事。

就那麽幾句寒暄，也足以讓極端害怕尴尬的江成思考一整個早上。那個少年每次都笑着，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到了初高中的時候，偶遇還是經常發生，但是明白了自己對葉陵想法的江成反而不敢再上去與他寒暄，只是匆匆一瞥他的英俊的臉，就默默走遠，然後悄悄跟在後面。

那個時候，葉陵已經長開，眉眼的輪廓更加深刻，眼中也漸漸蘊涵了一種璀璨的光芒。江成越來越着迷，也越來越不好意思，最後江成甚至不确定對方是否還記得自己。

如果當時，還是上去寒暄，現在的自己與他相處時，更好一些呢？

作者有話要說： 葉陵：終于把老婆抱着了。

江成（看着自己的兩行鼻血）：再不給我個血包，我失血過多。

葉陵：全身發燙，不像失血過多的樣子。

江成：尴尬死了，我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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