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恐懼
閉眼的時候是雨,睜眼的時候,還是雨。這樣詭異的天氣實在是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如果沒有鐘表,可能江成會忘記時間,然後一直睡下去。
“起床。”江成回頭一看,葉陵又打扮好了,全身的衣服十分撐展,沒有看見多少褶皺。想起昨晚的事來,江成還是想問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夢,夢裏的葉陵臉色緋紅,抱着他,白襯衫下的身體若隐若現。臉色一紅,江成連忙藏進被子裏。
門外還有這敲門聲,但不是他和葉陵的房間。
葉陵身上似乎變了,似乎是變得更加大膽了,所以葉陵一把扯着被子,想要它扯掉。
江成死死地扯着被子,就像是小孩子大脾氣一樣,死死地把自己裹在裏面,讓葉陵使不上力,也無從下手。
那邊的敲門聲停止了,不久江成便聽見了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門。
“有人嗎?”曹子亦問。
葉陵放棄了強迫江成起床計劃,起身去給曹子亦開門。門一打開,曹子亦的僵硬的微笑就出現在了葉陵的面前,葉陵一臉冷淡地望着他,然後用身體把門後面的景象遮了個嚴嚴實實。
廢話,江成現在在後面換衣服,怎麽可能讓曹子亦看。
江成看着那個背影,不由得竊笑起來。
“葉陵哥,我去找小雨姐一起去上班,敲了很久都沒有回應。”曹子亦的視線向下移動,似乎不想被葉陵看見,“會不會,出事了?”
“她可能去上班了。你去看看吧。”
“玩具店就在對面,我看了一下,她不在。”曹子亦似乎十分急切,他臉上擔憂的神色也越來越濃,“去看看吧。”
江成此時梳洗好了,走過來,一只手把上葉陵的肩膀,但是葉陵有點高,他只好踮了踮腳,才勉強把住葉陵的另一邊肩膀。然後江成給了曹子亦一個大大的微笑。
“去看看吧。”江成收了笑容,擔憂的神色出現在他的臉上。
葉陵塊步跟上曹子亦的步伐,來到了夜小雨的門外。而江成則在那裏愣愣地站着,心裏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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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葉陵對我沒有什麽變化,把他的肩也沒有拒絕,不過他的肩膀可真是寬實,要是可以靠在上面,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江成在房門那裏呆呆地笑着,就像是個白癡一樣。
葉陵十分擔憂地看向江成,似乎是擔心昨天江成摔倒的時候不僅僅傷了尾椎,還傷了腦子。于是葉陵幾步來到江成面前,特別溫柔地敲了一下他的頭。
“呀!”江成驚醒過來,擡頭看見葉陵擔憂的神情,再想想剛才自己的想法,江成的耳朵一下子就感覺着火了一樣。
江成垂下頭,不敢與葉陵對視,生怕他猜到剛才自己腦裏那些奇怪的畫面。
“擦擦口水,過去了。”葉陵很奇怪地看了江成一眼,看見他神志還算正常,就拉起他的手過去了。
江成在葉陵拉自己手的一瞬間腦裏一片空白,葉陵今天怎麽變得那麽主動了,以前好歹是自己主動去拉的他,現在他居然主動拉自己了!
葉陵走到門前,開始使勁地敲門,但是裏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沒有人一樣。
“奇怪。”江成的思路回到了眼前的問題,腦袋瞬間被一種不可明說的恐懼給填滿,裏面一定,一定有所古怪。夜小雨不是起的特別早的人,甚至有的時候會因為起床玩游戲而出來地很晚,所以江成有時還要特意給她留一碗麥片。
無論她起來是否在玩游戲,如此重的敲門聲不可能聽不到,而現在裏面一片死寂,連半點聲音都沒有回應,就像夜小雨和衆人明明只有一牆之隔,卻像是兩個世界。
就像是,死了一般。
江成看向葉陵和曹子亦,葉陵正準備敲門的手在空中不停地顫抖,也在畏懼着那可能的恐怖的事實。曹子亦又開始了全身顫抖,他的嘴唇發白,臉上有着一層濃霧,陰影下隐藏着神秘。
“別……別敲了。”江成的聲音抖得厲害,“去叫叫周雲和吳軒軒,然後一起破門而入吧,應該沒有事的。”
葉陵艱難地移動步伐,敲響了周雲和吳軒軒的門,并把她們都叫到了夜小雨門前。兩人聽了敘說,臉色都十分不好看。
“破門吧。”吳軒軒說。
周雲看來是真的着急,吳軒軒的話音一落,他就揮舞着手臂向門上使勁地一錘,門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但是卻沒有打開。
“無頭無腦。”葉陵在一旁嘆了一口氣。
江成這時從廚房匆匆趕來。“我聽見一聲巨響,怎麽回事?”
所有人都看向周雲,周雲洩氣地苦苦一笑。
“我從廚房的鋼絲球上找來了鋼絲,誰會開鎖?”江成攤開手,上面靜靜地卧着一根鋼絲。
“我。”曹子亦僵硬地上前兩步,捏住了鋼絲,塞入了鑰匙孔,手上下擺動了兩下。只聽得“咔”的一聲,門幽幽地向後退去,把門後的未知世界展現給了衆人。
夜小雨躺在床上,雙腿彎曲着,床單被明顯地下踢,她的一只手伸出床沿,無力地垂着。另一只手放在牆壁的旁邊,眼睛怒睜着向着自己的書桌看去,裏面有着很深的憤怒和痛苦。頸部和臉部出現了紫紅色的斑點,輪廓不太清晰。
血跡基本上幹掉了,床上的上半部分幾乎都被雪染紅,在燈光下那暗紅色的血中像是背負了罪惡的詛咒。牆壁的下方還有着血液的痕跡,在夜小雨手的上方,有一條豎着的血線,應該是夜小雨努力畫下來的。靠近夜小雨頭部的牆壁上還有大塊小塊的暗紅色的斑點。
地板上還有幹掉的血跡,留下一大塊的痕跡。
腦袋裏突然傳來一陣疼痛,那句話又一次出現了:“發現死者,一小時後屍體消失。”
所有人都愣在那裏,不敢上前,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太過于恐怖和讓人惡心,空氣中有種淡淡的臭味彌散。
吳軒軒臉色劇變,眉毛凝成了一團。她受不了了,快步離開。
周雲咆哮一聲:“哪個挨千刀的,我要幹他龜兒子,老子……”他雖然罵着,但是臉上卻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盯的大大的,顯然他的恐懼并沒有好多少。
曹子亦全身顫抖,用手捂着嘴巴,眼前的景象對他來說實在是噩夢中的噩夢。他蹲下,閉上眼睛,身體不住地顫抖。過了一會兒,他猛地起身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葉陵面色發白,江成從來沒有看過江成那種模樣,他的額角冒出來冷汗,偏過頭沒有再去那具屍體。
江成心裏很不好受,那種恐懼就那樣盤踞在自己的心頭,夜小雨那猙獰的神情,被單被亂踢在一旁,可以想見夜小雨在死亡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那種痛苦毫無預兆,突然襲來,然後發現自己無法呼吸,喉頭不斷地噴湧出血液,眼前逐漸黑暗。
就算知道這只是游戲裏的死亡,但從那眼神中可以看出,那死亡的痛苦恐怕是真實的,甚至有所超過現實中的死亡。
葉陵胸口一悶,幸好剛才沒有吃早飯,不然現在的自己恐怕就回去吐了。
逃,逃開這裏,不,逃離整個游戲。所有人的心裏全部充斥着這個想法。
江成逃了出去,周雲緊接其後,曹子亦踉踉跄跄地跟上,吳軒軒扶着欄杆走下來。
沒有人想和殺人犯住在同一個屋子裏,那夜小雨的猙獰的表情,所有人都不願意再次看到。
江成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是大口地喘氣,大口的吸入冰冷的空氣。那種死亡的氣息就圍繞在衆人身邊,兇手沒有罷休,他要讓每個人都享受那種痛苦。
到底要如何是好啊!江成快要哭出來了。離開游戲就只有兩種方法,殺死其他人,或者破解這個游戲。雖然主辦方說過一段時間會讓衆人離開,但沒有确切的時間,這個承諾對于現在的衆人來講,簡直就是宣告了他們必須在這個世界待很久很久,但誰都不知道兇手的屠刀會指向誰。
到了街上,那些灰暗的樓房在雨幕後面若隐若現,就像是沉眠的兇獸,随時等待着他們自投羅網。人們撐着顏色單調的雨傘,毫不關心地走過,也有人偶爾看向在雨幕中顫抖的衆人,但都是那樣單一的表情——無喜無悲,沒有關心沒有厭惡——那種眼神輕輕飄來,又快速離去。
江成看着那些在雨幕中模糊的臉龐。他感覺,他們在笑,在譏笑,諷刺着他們的無能,嘲笑着他們的逃避,也是在宣告這個世界對他們的束縛。
那表情就像是在說,等死吧,笨蛋們。
但是他們的臉上根本沒有表情,很多人甚至沒有看過這裏一眼。
“他……他奶奶的。”周雲在罵髒話,但是一點都沒有底氣,他的肌肉到了這裏完全沒有用,兇手只要用利器對準喉嚨,頃刻間就會要走他的命。
曹子亦麻木地站在那裏,仰着臉,任憑雨絲打在他的臉上。
吳軒軒蹲坐在那裏,死死地咬住嘴唇,沒有說話,臉色白地吓人。
江成看着自己已經捏得發白的手。
到底如何辦是好啊!不敢死,不想死,又怕活在這個世界。就像是被推上了鬥獸場的選手,恐懼,不僅僅是夜小雨的死,還有的就是這裏的所有人就像是舞臺下面的觀衆,早就準備好了看這場鬧劇。
為什麽,會這樣害怕?不就是看到死了個人嗎?江成對自己弱弱地發問。然後蕭雅在昏暗燈光下的驚恐的神色,夜小雨臉上的屍斑和她猙獰的神色一下子出現在江成的眼前。
一雙手抱住了江成。
吓了一跳,江成驚叫一聲,掙開手臂向前跑去。
但是那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江成。一把又把江成拉回到原點,擁入懷中。
“葉陵。”江成哭了出來,眼淚和雨水混在一塊,“我怕……我怕……”江成轉過身來,把頭埋在葉陵的胸膛中。
“我怕……我怕……”江成忍不住地哭。
“我也怕。”葉陵開口,聲音顫抖着,有些嘶啞,“但至少,我們兩個還在一起。”
江成不再說話了,但是還是在葉陵的懷中哭着,現在的江成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也什麽都不想做。
“你說過,你要贏的。”葉陵用一只手按住江成的頭,溫柔地摸了摸,“要用第一種方式贏。”
江成還是在哭。
“別怕。”
還是哭。雨勢漸大,打在人的身上十分冰冷刺骨,江成和葉陵全部都被淋濕了。
“現在只有你,可以讓我們贏了。”葉陵用雙手推開江成,“去!別怕。”
江成止住了哭泣,呆呆地看着葉陵,葉陵的頭發已經全部被水淋濕了,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他的眼睛也有一些發紅,但還是閃爍着那種明媚的光芒,幾行雨水從他的臉龐下留下來。
“大家,回,回去了!”江成說話有點抽噎,但是卻勉強做出來了一個笑容,江成明白這時的一個笑容,會給衆人帶來超出預期的寬慰。
“回去!等兇手敲門?”周雲大吼一聲。
江成沒有後退,反而上前兩步,厲聲呵斥:“總比讓兇手逐一擊破好,回去!”江成又放緩了語氣:“回去,好嗎?把兇手找出來,找出來。”
周雲還是臉色蒼白,嘴唇顫動着,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淋了雨有些冷。
沉默。
周雲邁開了步子,慢慢地走上樓梯。吳軒軒緊接其後,但是她給了江成一個善意的眼神,江成勉強地回了她一個笑臉。曹子亦慢慢地跟上,動作都不太協調,僵硬地就像一個剛剛挖出來的僵屍。
葉陵攙扶着江成,慢慢地走上去。
江成在樓梯口,向旁邊的面包店老太太一瞥,那位老太坐在櫃臺後面小憩,眼睛閉着,毫不關心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就跟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一模一樣。江成覺得那位老太眉頭緊皺,看來她沒有做一個好夢。
回到公寓,所有人都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好,雖然臉上都不見一點血色,但是好歹情緒沒有那麽激動了。
江成吞了一口口水,那吞咽的響聲似乎特別刺耳。“吳軒軒,可不可以麻煩你,再去現場……看看。”江成的眼裏閃動着哀求的光。
吳軒軒很費勁地看了他一眼,顫抖着開口:“你,想贏嗎?”
“嗯。”江成鄭重地點頭。
“怎麽贏?”
“破解游戲。”江成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只能盡我所能。”說着吳軒軒就已經起身去打開了夜小雨的房門。
二十分鐘後,吳軒軒去廁所吐了一次,漱口洗臉後又回到了客廳。
“不一定完全,我已經盡我所能了。”吳軒軒深吸一口氣,“死亡十小時以上,屍體開始出現屍斑,屍斑呈現紫紅色,邊緣模糊,體溫與環境溫度相當。初步判定為昨晚十點以前死亡。”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你爸到底教了你多少。”周雲忍不住問。
“他是研究人體的,有的時候,會給我看一些東西。”這時吳軒軒臉上出現了一片惡寒,“他會給我看一些書,比如《法醫學》。我偶爾會看看。”
吳軒軒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些話後,繼續剛才的描述:“死亡原因是飛刀從喉部插入,根據流血量應該劃破了頸部大動脈。屋頂天花板的邊緣有一臺弩
機,就是那種射飛镖的裝置。”
吳軒軒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她的枕頭底下有個小裝置,通過絲線連着弩機,也就說她一躺下,弩機上的發射的飛刀就會貫穿她的喉管。弩機應該特制或者經過了改造,可以發射飛刀。”
“等屍體消失後,我們再去看看現場吧。”江成用一只手撐住下巴,建議道。
所有人都坐着不說話了,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周雲有的時候微張着嘴唇,欲言又止。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了。衆人再一次推開了夜小雨的房門。江成終于可以好好打量這間屋子,入門是衣櫃,夜小雨的床靠着牆,對着衣櫃。中間擺放着一張書桌,窗戶裏透進來一些灰暗的光芒。牆壁上貼了很多游戲的海報,上面有着挂鈎,而正是這些挂鈎,讓那絲線有了附着的位置。
兇手正是通過那麽幾個定滑輪,使得夜小雨一躺下,就會牽動機關,死于弩機發射的飛刀。
夜小雨的屍體已經消失了,留下來了她的淩亂的床,葉陵不由得想到三天前還是自己親手鋪好了這張床,當時夜小雨坐在那裏玩游戲,開心地就像是一個孩子。
衆人把機關上的絲線剪斷拿了下來。
但是弩機卻被安置在天花板上,周雲看見大家畏畏縮縮的樣子,大罵了一句:“一群人婆婆媽媽的,真沒有用!”便幾步踏上夜小雨淩亂的床,用手去取那個弩機。
江成看着夜小雨的書桌,臨死前夜小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這個方向,同時她的手也是伸出床沿,應該是要去拿什麽東西,但是到了半路卻咽了氣。
“小心!”
“小心!”
“快躲開!”
江成只看見葉陵抄起一個凳子,迅速地向自己砸了過來,轉眼那張凳子就到了眼前。
江成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江成:我怕……我怕……(抱住葉陵)
葉陵:不怕……不怕……(溫柔地揉着江成的頭發)
周雲:我怕……我怕……(看向蕭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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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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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