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四回」

太史烨一道令下,三路人馬各自出發。

第一路由李炎帶隊截糧草,第二路由張副将進行反埋伏,而第三路,卻是去偷襲博濟族的軍營。剩下的人由嚴威帶着守城。

梁國和博濟族各做準備,而博濟族現今的主要兵力是太史烨所知道的傾巢而出。

所謂一場小小的截糧草,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一個大戰。

太史烨親自帶人準備端了博濟族的大營。

元昊戒備道:“公子,你能想到的,博濟族怎麽會想不到,現下我們兵力一分為四,若是他們一鼓作氣打過來,我們不是……”

太史烨眯起眼觀望不遠處的博濟族的軍營,道:“正是因為他們也許想得到,所以才會特地‘不小心’放消息出來說要押運糧草,而我能猜到的是,他們那兩方的兵力不是主力,可即便如此,今日的偷襲依舊能讓他們措手不及。”

元昊無言以對,只好換種說法道:“可是方才也有聽人說公子你是為了郡主來的,根本不是将打敗梁國和博濟族放在首要位子。”

太史烨并不意外這種說法,只淡淡吩咐道:“傳令下去,對今天的行動有異議的人可以回去睡覺了,但至于後果是什麽,自己考慮清楚,他們的疑惑我懂,可既然要解釋,難道不需要當事人自己來解釋麽?”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元昊表示沒人臨陣退縮。

恰逢探子探完情況回來,現下守在大營裏面的兵力不過将将兩千都不到。

一聲令下,将士們出擊。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積壓的情緒太多,陳國的将士們好像都鉚足了勁兒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沖殺的樣子勢如破竹,轉眼已經殺到了大營門口。

太史烨一聲令下,陣型開動,将大營團團圍住。

博濟族守将乃是拓拔弈律。

太史烨不由分說,拔劍沖了上去,拓拔弈律并沒有完全準備好,勉強接下幾招後退開些許距離,冷言道:“國公大人不怕我拿公孫将軍來威脅你麽?”

“你沒有在第一時間将她拿來威脅我,已經證明了你并未有此想法。”

一語中的,拓拔弈律一笑了之,道:“國公好手段,挑了今日這樣的日子來偷襲。”

太史烨從懷中取出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佩劍,随口道:“天時、地利、人和。”

拓拔弈律道:“能有辦法讓王不得不回都城,又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想來都城裏的動亂也是國公的手筆了吧。”

太史烨将手帕随手丢給元昊,道:“好說好說,雕蟲小技而已,你們的王不在,那麽我們可以進攻了吧。”

戰鼓鳴,太史烨帶兵一路沖殺,博濟族人雖然寡不敵衆,但是骨子裏不服輸的血統告訴他們,不能在這裏投降,不能在這裏服輸,倒也讓太史烨不能一下子攻破大營。

在營帳裏早就聽到動靜的公孫羽先是楞了一下,而後起身伺機而動,剛要掀開門簾的時候,卻堪堪退縮了。

該出去麽……該怎麽出去……出去了該怎麽說……

拓拔弈律不是沒有告訴過她太史烨是怎麽給陳國人解釋她的背叛問題,只是她自己沒法原諒自己的荒唐行為。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這種事情,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做,簡直可笑到了極點。

公孫羽攥緊了手裏的小瓷瓶,竟然真的苦笑出了聲,就為了這顆小藥丸,她幾乎放棄了之前的一切,連思考都不帶思考的。

女人啊……

從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公孫羽就知道自己只有一個結局了,在剛剛的那段時間裏,她也沒想到這個結局來的這麽快。

看來……是時候了……

心裏默念了一個多月的那個名字,多少次出現在自己夢裏的那個人,今日……

是誰拔劍沖殺,是誰吶喊着那個名字,是誰告訴他自己就在這裏……

等再見那人時,未曾想過是現在這樣的局面。

沖殺在最前方的那人嘴角始終微微揚起,濺起的鮮血不曾有一滴觸碰到他的身體,身姿還是依舊的飒爽。

“阿羽,我來接你了!”

飛刀自袖中飛出,自太史烨臉頰側一寸劃過,刺入了身後準備被刺的那人頸中,穩準狠,太史烨偏過頭去躲濺出的鮮血,公孫羽投給他一個得意的笑容。

“太史,我在這裏。”

她聲聲地呼喚,太史烨飛身躍起,轉眼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戰場上,不能有兒女私情,不能有久別重逢的相擁,更不能有一絲的懈怠。

太史烨知道這個道理,一手托着她的腰間,道:“朗月郡主下次不準亂跑了,本公子這樣勞師動衆地來抓人未免奢侈。”談笑間,正準備帶着她離開,袖間卻被拉住,側眸直對上她有些泛紅的雙眼,太史烨一時間有點沒有反應過來,難道自己過來救她這件事很讓人感動麽?

未及反應,公孫羽已然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将他扯了過去,唇與唇相觸,是對彼此熟悉的味道,感受到她唇齒微動,縱然動作略顯青澀,倒也順利将東西送入他的口中,太史烨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的唇停在他的嘴邊,聲音帶着苦澀:“太史,我很高興你會來,但……但是對不住,我想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太史烨眼中露出的,是難得的驚訝,躊躇間,肩頭上已經多了一把劍。

“她說的沒錯,她不能跟你回去了。”

公孫羽緊張地拔劍指着拓拔弈律:“拓拔,你若是敢傷他!”

拓拔弈律并未将劍放下,只平靜道:“我還能傷他麽?你已然将解藥給他,我還能怎麽傷他?”

太史烨恢複了淡定自若的樣子,不動聲色地咽下了解藥,因着拓拔弈律的劍架在他脖子上,他只好背對着他說話,卻又覺得不太好,便說道:“我這樣背對着将軍說話實在不太禮貌,容我轉個身如何?”

拓拔弈律看着就不像是想要立馬置太史烨于死地的樣子,就由着他轉身了。

四目相對,心下已經了然,太史烨和拓拔弈律幾乎同時下令讓所有人住手。

雖然說一方的主将被挾持,但是按現在場面上的情況來看,并沒有什麽用,拓拔弈律就算現在動手殺了太史烨,也無濟于事,再戰久一點,博濟族依舊必輸無疑。

太史烨将公孫羽的手牢牢地抓住藏于袖中,臉上是一派的淡然:“将軍想來已經清楚目前的情況,還在再戰下去麽?”

見拓拔弈律眼神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一絲絲猶豫,太史烨趁勝追擊:“還有半個時辰,将軍可以選擇用這半個時辰被我們擊敗,當然,也可以選擇過半個時辰再被我們擊敗,而區別則在于,是不是死的更難看。”

在這種時候,太史烨總還是不忘在言語上激怒對方。

拓跋弈律面上閃過一抹苦笑:“從一開始,這一仗我們就必輸無疑了,國公好手筆,竟然能做出這樣的安排,即便我們有所察覺,卻也早就于事無補了。”

太史烨對他這番話不以為然,道:“将軍還沒做出選擇,可是再不選擇,只怕是得不償失了。”

公孫羽聽得有點雲裏霧裏,有點不可置信道:“拓拔,你不是這樣會放棄的人,你難道今天不想反敗為勝麽,你就想這樣放棄了?”

曾經也是個驕傲的人,現如今卻只有一臉的頹然,從未有過的頹然。

那人如是說道:“因為你身前的這個男人,讓我覺得可怕,我懂為什麽他當年能這麽快打勝仗了,并非是我要放棄,而是這樣草率地掙紮下去,只有敗亡,博濟族會毀在我的手中。”

“是你不願犧牲你的族人,還是你不希望連着公孫一起犧牲?”

致命的問題問出口。

拓拔弈律收起劍,背過身去,風沙漫天地飛揚,刮過臉頰的時候是那樣的凜冽,人卻早就麻木地感受不到一點點的疼痛,他說道:“都說,戰場上是無情的,然而我和公孫都犯了大忌。”再回轉過身,面對太史烨,拓拔弈律的眼神變得有點深沉,“太史烨,可你自己也不例外。”

當公孫羽問起太史烨為什麽拓拔弈律會放棄的那麽快的時候,她還沒從自己就這麽回去的餘暈中回過神來,她只覺得這一切來的有點太突然了,太過于簡單了。

她甚至沒有想到拓跋弈律會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離開,博濟族人且戰且退,就差潰不成軍了,并非他們棄戰,而是今日再戰的,就是莽夫。

公孫羽記得拓跋弈律那時說:“你們走吧,今日我們敗亡已是注定,但你們也必然是無法将我們滅族,孰輕孰重你們清楚。”

然而太史烨也似乎想就此點到為止:“拓跋将軍的意思太史明白,只是今日之後,博濟族也是無法與梁國合作下去了,望善自珍重,且另外有件事,希望将軍帶話給貴主。”

公孫羽從來都知道太史烨有點手段,不過今日一見,卻從未發現他的手段是讓自己到了跟不上想法的地步。

見公孫羽心事重重,太史烨騎在馬上,慢條斯理道:“博濟族的王都動亂,權臣謀反,他們的王必定要親自回去平亂,梁國國君善猜忌,本就沒有全部信任掃纣王,如今他這樣匆忙回去,想來必有懷疑,今日這仗必然不會傾盡全力幫助博濟族,他們故意放出糧草消息,是為了引誘我們去截糧草,然後埋伏,所以我便想到在他們埋伏的後面進行反埋伏,裏應外合,加之大營兵力減弱,正是偷襲的好時機,可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如果被識破,他們便會轉道攻城,這時候世伯守城就是很好的後防。”

公孫羽仔細想來,這幾日王的反應确實有些焦躁,讓她有點不太敢招惹,只是……自己竟然是這場戰役唯一的後腿。

“溫國公确實是與博濟族勾結了,只是拓跋弈律不知道,這件事唯有掃纣王知道,也是怕人傳出去,就故意做出這樣的假象,我讓拓跋弈律帶話回去,便是為了那塊所謂的皇極令,拓跋弈律這個人很狡猾,也很自負,皇極令的事情必定是溫國公向掃纣王提出的,如今拓跋弈律這個自己人向他們的王坦白這件事,掃纣王對于溫國公這個來投誠的外人必是要起疑,阿羽,你說接下去會如何?”

公孫羽順着這個思路下去,道:“就算掃纣不會全然相信你讓拓跋弈律帶過去的話,或者拓跋弈律自己也不會全信,但是就是這樣的不信任,才會導致他對掃纣說的任何話都會變得那麽可信,他們的懷疑只會越來越重,所以……所以你是要借博濟族的手除掉溫國公?”

太史烨面露一絲叵測的笑:“然也,那麽現在,我們是時候該回王都處理一下這件事了。”

說到這裏,公孫羽默默地拉住缰繩停了下來。

太史烨回頭看着她,也拉住了缰繩,再看一眼跟在身後的大軍,吩咐元昊道:“先帶兵回去,我同公孫很快就跟上。”

空曠的平原上,是刺骨的寒風挂起的一陣陣風沙,公孫羽咬着下唇低着頭,內心早就不是用五味雜陳來形容了。

“太史,我覺得現在的我……想是已經死了一樣……”

似乎不意外她這樣的說法,太史烨眯眼目送大軍漸漸遠去,沉沉地開口:“阿羽,我從未有一次覺得你竟然也會這樣的任性。”

公孫羽手緊緊地捏住了缰繩,掐地快要出血:“是我的錯,我違背了一個将士的初衷,所以我不能回去,我并無顏面回去,太史,我知道你為了已經做了很多了,可是我是個罪人,不是你說什麽,他們就會信什麽的,進了敵對大營的門,我便再也洗不清了。”

帶着溫熱溫度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微微用力輕輕一握,好像傳遞過去的,是無盡的力量:“阿羽,你不用怕,有我在,你可以什麽都不用怕。”

陳梁兩國交戰又是一月有餘,雖難分伯仲可也是雙方各自傷亡,梨園坡一戰更是險象環生,梁國傷亡慘重,博濟族與梁國合作關系結束,幾乎像是休戰不打。

太史烨無法再從細作口中探聽到博濟族的消息,只曉得處理完內戰的事情之後,他們的王脾氣就沒好過,但是也沒有要發作的意思,太史烨認為,多半是那塊假的皇極令出了效果。

在這期間,公孫羽幾乎閉門不出,即便外界議論紛紛,即便自己昧着良心順着太史烨的話解釋了自己荒唐的行為,可流言蜚語豈能止住?

這段時間,沒有人比公孫羽的內心更煎熬。

而又是半個月過後,慕容祁一道旨意下來,嚴威繼續守城,太史烨與公孫羽有功于陳國,特召回京論功行賞。

論功行賞?慕容祁是吃錯了藥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公孫羽心裏是這麽想,嘴上卻沒說,只在接到聖旨以後手緊緊地握着,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了。

太史烨慢條斯理地接過公孫羽手上的聖旨,将公孫羽從地上扶起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頹唐了這些日子,也已經夠明顯了,阿祁這時候召我們回去,想來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論功行賞四個字太過沉重,讓我一眼看穿他的目的。”

公孫羽閉上眼,一臉的生無可戀:“我并非怕死,而是我怕面對皇兄,我怕他的眼睛,我做的錯事,他一定知道,我想他對我很失望。”

猝不及防地被擁進懷中,是再熟悉不過的那人的懷抱。

“阿羽,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再也不準任性。”

公孫羽猶豫了:“不……我……”

抱着自己的手慢慢收緊,好像要将懷中人整個融進身體裏:“阿羽,我已然做到答應你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該做到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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