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叫你阿散可好

“這……”

小雀兒露出為難的表情，師父沒教過類似的仙術，她變不出來。

少年不再作聲，邁起步子朝山上走去。

“要不你換一個吧，我、我仙力有限，現在還給不了你。”

小雀兒有些不好意思，師父說在人間展露仙跡的仙人，都是千年前就追随過岩王帝君的老牌仙人，實力強大，深不可測。

她這麽一比較反而像是個半吊子……

仙力？少年身子停頓了一下，随後又自顧往前走。

他現在不過傀儡之身，與那些凡人無甚差別，唯獨不同的便是沒有心。

“你要是求財富的話……”

小雀兒想了想，她聽師父說過，有的仙人受凡人香火，不僅庇佑凡人，還會完成他們的心願。

自己能給人帶來錦繡前程、榮華富貴嗎？還是直接給他摩拉？

不行，小雀兒斬釘截鐵搖頭，摩拉這種東西來之不易，也不是她想要就能得到的。

那還有什麽是能跟財富挂鈎的嗎？

少年聽着背後的腳步越來越緩慢，扭頭一看，卻是那少女好似糾結之中，有些苦惱又有些無可奈何。

“錢財，與我無用。”

似乎不忍她自顧苦惱，少年淡淡一句讓小雀兒松了一口氣。

“不求財帛，那便是鴻業遠圖，亦或是官運亨通？”小雀兒見他願意回應，又問道。

師父還說過，世人所求不過安身立命，或七青八黃，或功成名遂，有欲念便有訴求。

“不需要。”少年一口回絕。

“那難不成是姻緣？”小雀兒這就有些苦惱了。

“姻緣的話不行，師父沒與我說過，我也不懂。”

“夠了！”

少年有些惱了，聲音也重了一些，吓得小雀兒愣住了一會。

“不許再跟着我。”

少年丢下一句話，繼續上山。

小雀兒有被兇到，但轉念一想，可能是人家羞于啓齒，畢竟頭一次遇見仙人。

而且山上飛禽走獸也不少，他一介凡人萬一出了什麽事，豈不是自己這個仙人的失職？

這麽一想，小雀兒又名正言順跟了上去。

聽着後面跟上來的動靜，少年只是微微側頭，眉頭一皺，也不再多說什麽。

他現在外表雖與凡人無二，但此身卻要比凡人好上不少，不會疲憊，也無需進食，耳聰目明，身後不遠的少女一直跟随其後，他也心知肚明。

她究竟想做什麽？

流浪至此，他早已斷卻與人相關的一切，抛棄、憎惡、背叛，無論人也好神也罷，都是低劣的情感。

少年握緊了拳頭，腳下步伐也快了不少。

“這去哪兒啊……”小雀兒心裏猜疑，她已經走累了，明明飛比走得快嘛。

想到這兒，她便身形一轉，頓時在一片柔光中化回原形，一只全身雪白，尾翼灰黑的團雀。

撲棱着翅膀，小雀兒飛回天上，現下空氣中還略有濕氣，飛着有些費勁。

少年只是覺得那股氣息突然消失了，但也沒有完全消失，只是他難以鎖定，似有若無般。

不再多想，少年接着走自己的路。

如此一個時辰後，他終于登上了此山的頂峰。

遠處也有幾座山峰伫立，山腰間雲海奔騰，正是雨過天青，山中不斷有霧氣升騰，與那雲海交融合為一體。

日落西山，天邊一線泛着紅光，帶着暈開的金黃綿延過來，風光迤逦，确實人間仙境。

只是……

少年往背後看去，那股氣息又湧現出來。

他看到一只團雀，在半空之中散出幾抹柔光，轉而先前那名少女從柔光裏化身而出，只是落地時差點崴了腳。

“哎呦，這兒怎麽有塊石頭。”小雀兒蹙着眉頭抱怨一句。

少年：……

還真就甩不掉了是吧？

少女則是憨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完全沒有介意先前的冷漠。

“你來這兒做什麽？”小雀兒好奇地想要靠近，卻是被少年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已經沒路了……”小雀兒有些委屈，弱弱提醒道。

“該不是想不開吧？”

小雀兒小聲嘀咕，戳戳手指，又擺弄自己的衣帶，時而看少年兩眼，卻又低頭假裝沒看他，用腳踢石子。

少年不再理會，從懷裏的衣服取出一張羊皮紙，他雖然一直流浪居無定所，可也不能瞎跑。

小雀兒遠遠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

“你不是迷路了吧？”她道出心中猜測。

一語中的，少年不禁攥緊了手中的羊皮紙。

“撲哧……”

小雀兒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但她還是不厚道地想笑。

只好心裏不斷默念自己是位仙人，怎麽可以随意嘲笑凡人呢？

少年斜睨了一眼過來，沒有說話，他确實是迷路了……

那張羊皮紙上所畫的是提瓦特大陸的粗略地貌，也就是說他現在只能推測自己身在璃月，大概在珉林這一帶，其餘的一概不知。

少年深吸一口氣，把羊皮紙收好放回懷裏，轉身他又打算朝山下走去。

只是突然一陣風雲突變，一聲驚雷好似在兩人耳畔響起，悠遠深長卻又動魄驚心。

少年頓時愣在原地，好像想起什麽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小雀兒則是吓了一跳，擡頭看天，片片烏雲已經靠了過來，她急忙往樹下躲去。

烏雲朵朵，絲毫沒有給二人喘息的機會，不過片刻，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

小雀兒就看着那少年在雨中發愣，渾身好似動彈不得。

她想跨一步走去，卻是被雨水飛濺，差點淋到身上。

但她又看看那少年，縱然戴着草帽，可疾風甚雨，總會淋濕了身子的。

擡頭看看天，她咬咬牙，頓時蹚進這場大雨裏。

沖上前，小雀兒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領着他往樹下跑。

雨勢過大，少年只覺自己被人一拽，一些雨水斜着打在他臉上，伴随着清冷的感覺将他從雷電的餘聲中拉了出來。

好在躲雨的樹枝繁葉茂，已經是擋住絕大多數的雨了，可小雀兒還是難受，她最讨厭下雨天了。

雨水會打濕她的羽毛，會讓她飛不起來，水也總是冰冰涼涼的，沒有溫度。

少年也逐漸回過神，樹外下着傾盆大雨，這樹葉再密也還是有些許滴落，他看向一旁的少女。

她已經快被打濕了，頭上的羽毛發飾變成一團，幾絡發絲濕透後貼在她白皙的臉頰，身上衣裳也都濕了不少。

少年的神色不知不覺中柔和了不少。

“你怎麽不知道躲雨啊？”

小雀兒看向他的眼神略顯奇怪，哪怕她一只團雀在沒有被師父收養前，也知道要躲雨。

只是現在，小雀兒有些氣惱，嘟着嘴，身上大半的衣服都濕了，別提多難受了。

想着想着小雀兒就伸手打算先把衣服脫下來，畢竟濕透了的衣服穿身上可太黏糊了。

“你、你做什麽？”

少年眼見小雀兒伸手解自己的衣帶，當即低下了頭，用草帽遮掩住自己的幾分羞赧。

“換衣服啊，這身濕了。”

小雀兒不明所以看着他，手上動作卻是沒有停。

“停手，你等一下。”

少年急忙伸手制止她，這只團雀是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還在下雨，你換身衣裳有何用？”

小雀兒：“穿着難受。”

少年：……

“你不如先變回原形，總好過風吹雨淋。”

小雀兒一聽好像有道理，頓時一陣柔光變回了團雀模樣，只是身上翅膀幾處都已經被打濕了。

少年也松了口氣，背靠大樹坐了下去，樹下有塊石頭，倒也沒有怎麽淋濕。

小雀兒撲扇着翅膀，甩掉些許水汽，一下子飛到了少年的肩頭。

“你這兒好像淋不到雨欸。”

少年側頭看去，只見她十分認真，好像也确實為了避雨，有着草帽與樹葉的雙重保險，雨水很難再淋着她了。

不過是躲個雨，少年便不再吱聲，只要她不變回人形脫衣服就成。

小雀兒怕被風吹斜的雨淋着，又輕輕挪着小腳慢慢湊近了些。

已經是快要貼近少年的臉了，站在這兒就能聞見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讓人心安。

少年也能感受到臉頰旁一團暖暖的，心中沒有多少抵觸。

“我先前說得還作數，只要你有心願，我肯定幫你實現。”

好像是為了報答少年草帽躲雨之恩，小雀兒又一次信誓旦旦說道。

少年這回沒有反感，而是淡淡道；“人遇上無能為力之事，便會乞求于神，将希望寄托在神身上。”

他不知從身上哪裏摸出一片金羽，小巧精致，看起來便是不菲之物。

少年只是凝視着手裏的金羽，眼中倒映的卻是那殿堂樓閣前長長的階梯，一眼望不到頭，也登不上去。

“我不是人，沒有欲求。”

少年将金羽收起。

“你不是人，那你是什麽？”小雀兒不解，歪着小腦袋，她怎麽看眼前的少年都是人啊。

少年默然，他？傀儡、人偶、亦或是異類，怎麽也不會是人。

他沒有心，沒有心，又如何稱為人？

“我覺得你是人，而且還是好人。”小雀兒篤定道。

少年本想問問原因，可想到這只團雀許是心智不全，問她白問而已。

“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小雀兒又問道，這還是她認識的第一個除師父以外的人呢。

“無名無姓。”

少年仰頭輕嘆一聲，他記得許多人的名字，只是那些人在他的一生中，都如羽毛一般輕輕飄過，沒能留下多少痕跡，也不會留下痕跡。

“嗯……跟師父剛撿到我一樣，既然你沒有名字……”

“那我就叫你——阿散，你覺得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雀兒：阿散跟我回家給我做窩吧

阿散：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