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鎮壓

攻擊之人似乎是那憨傻的胖子，只是現下形體更加魁梧了，看起來怒氣沖天。

他動作不快，但力量出奇的大，一拳砸向地面就是一個坑。

而被攻擊的瘦子已經被吓得屁滾尿流了，一邊慌張着躲避，一邊向不知哪裏的仙人求救。

小雀兒鎖着眉，她學藝不精，對付兩個正常人都費勁，現下還有一個跟中了邪一樣，那就更打不過了。

可那是兩個人啊，他們或許有錯，也不至于付出生命為代價。

況且這種氣息，邪祟至極，與師父口中所說來自地下的陰暗極其符合。

小雀兒糾結中，阿散則是默不作聲，他有力量，但不多，只憑此身的話，或可一試。

但他憑什麽要去救那兩個凡人？

小雀兒當即掐指，按師父所教去算那二人的命數，只是山谷裏始終回蕩着瘦子的凄慘叫聲，她怎麽樣也靜不下心來。

“什麽青龍白虎同行，管不了了……”小雀兒再也無法袖手旁觀，朝着谷底飛去。

“救命啊，胖子你瘋啦！”

“你你你、我不就多吃了個果子嘛，至于嘛，哎呦……”

瘦子已經是被吓得四下亂竄起來，慌不擇路只能往那顆巨樹上爬。

他還是頭一回見那麽兇惡的胖子，一臉狂怒，額頭突起的青筋都是隐隐的黑。

那副兇煞的模樣，與之平日裏的樣子實在大相徑庭。

“錯了錯了，大哥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搶你碗裏的肉了。”

“我也不罵你是傻子了……你停手哇……”

瘦子危急下手腳還靈敏了幾分，朝着樹上爬去，一時間讓底下的胖子無可奈何。

他在樹上一邊抱着樹枝哭訴起來，一邊對樹下的胖子忏悔。

而胖子則是着了魔般，充耳不聞，使勁用拳頭砸着那棵巨樹，像是積攢了千年的怒火。

正在瘦子一把鼻涕一把淚時，天上突然飄下一抹白色身影，好似仙人一般清雅絕塵，不食煙火。

小雀兒飄向枝頭，腳尖一點立住，亭亭玉立的身姿一表非凡。

瘦子也注意到了，立馬哭喊着：“仙人救命啊，救我，求求您了……”

說着還往小雀兒這兒爬。

“你、你別過來啊。”小雀兒大叫。

底下的胖子在砸樹，這個貪生怕死的瘦子又拼了命想往她這兒湊。

樹枝搖晃間，“咔嚓”一聲，斷了。

“糟了……”

小雀兒怎麽覺得這場面似曾相識？

沒等她變回原形，樹枝斷裂，帶着她整個人向下跌去。

“哎呦”一聲，小雀兒都快哭出聲了，她記得昨天也是這麽摔了一跤的。

但随即她就意識到什麽叫危在旦夕了，那中了邪的胖子，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正在朝她一步步走來。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小雀兒急忙爬起身，雖然慌張，但嘴裏還是念念有詞，開始念起師父曾經教過的一些口訣。

“急急如律令！”

小雀兒閉着眼睛，手指散出一抹微光，微光迅速沒入胖子的身體，但只是讓他停頓了一下，完全沒有阻擋住他的腳步。

“師父，你教的不管用啊……”小雀兒大哭，這什麽什麽咒一點用都沒有。

沒等小雀兒再抱怨，胖子已經舉起了自己的拳頭，鉚足了勁朝她攻擊而來！

小雀兒已是避無可避，她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嘭！”

只聽見面前一聲巨響，一陣強風從她身上肆虐而過，随即震蕩了整個山谷。

小雀兒只覺得自己好像什麽事也沒有，怯怯地睜開了眼睛，站在她前面的是阿散。

阿散的草帽被吹飛到了地上，胖子的一只拳頭被他牢牢攥在手裏，他雖然面不改色，可已然能看出他很吃力。

“阿散……”小雀兒弱弱道。

“還愣着做什麽，想辦法啊！”

阿散幾乎是咬着牙說出的話，足以看出他面對的是多麽強大的力量。

“好好。”

小雀兒急忙掐訣，剛才那個咒是沒用了，那就換一個。

“元始安鎮，溥告萬靈……”

小雀兒身上頓時散出柔光，柔光裹挾着她在半空中立定，她盤膝而坐，雙眼閉合，手中法決快速掐動。

她在念決，阿散卻是頂着全部的壓力。

胖子所有淩厲的攻勢全沖着他一人而來，那一拳的力道似乎要将人撕裂開來。

阿散側頭匆匆躲過一拳，那擦臉而過的拳頭，都能讓皮膚隐隐生疼。

但好在他也不是吃素的，此身雖無心加持，但其堅韌程度非比尋常，而他早年間的經歷，倒也鍛造了一身的氣力。

他憑借自身靈活巧勁，對着胖子的腰部便是一肘，緊接着雙腿纏臂而上，使勁一扭錯位關節，幾乎是剎那間就卸了胖子的胳膊。

那胖子憤怒大喊，揮舞的手只有一只能動，顯得格外諧谑。

“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小雀兒還在念着她的口訣。

只見以她為中心，落下片片光幕，在天上形成一八卦圖形，好似牢籠頓時将底下二人都鎖在其中。

阿散知道，他還得在撐一會。

胖子的雖然廢了一臂，但攻勢依舊迅猛，僅憑那一只拳頭就能讓阿散難以近身。

阿散眉頭輕蹙，真要說起來，他不願摻和此事，這兩個凡人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可偏偏看到那個傻丫頭義無反顧的樣子，危險來臨卻不知躲閃……

這哪裏是個仙人……

阿散心裏有氣，卻不敢分心。

“哼……”

阿散悶哼一聲，面對胖子的攻擊，他只能避其鋒芒，實在躲不過也盡力化解力道，縱使再靈巧的身法，也難免受傷。

這時，只見那胖子好似在開口說話，他的聲音極其嘶啞難聽。

“我的……此等軀殼……應屬于我……”

他的手指泛出濃稠如墨的黑霧，直指阿散，好似将他視為己物。

阿散眼中閃過鋒芒，輕蔑一聲：“無力凡衆，憑你也配！”

說罷，拳峰積蓄力量，在那一瞬之間，轟向他的胸膛。

胖子的身軀應聲飛出，只是在他落地前，籠罩他的片片柔光竟化作數條光鏈，紛紛困住他的手腳。

“皈依大道，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小雀兒終于完成了術法，立即發動。

胖子在束縛下嘶吼大叫，十分痛苦，猶如被架在火上炙烤，身上燃起黑霧。

那些黑霧立刻就被鏈條吸收，導入地下，如同淨化吸收一般。

遠處樹上的瘦子都看呆了，原來他的兄弟真的中了邪。

但阿散還沒有放松警惕。

果然，就在那些黑霧源源不斷沒入地下前，胖子體內又猛然升騰起一大團，直逼他而來。

那黑霧定是想占他身軀，奪他神識！

阿散知道自己在黑霧眼中可是香饽饽，但他可不會以逸待勞。

正當他再次捏緊拳頭，只聽得一聲清脆空靈的聲音。

“鎮壓！”

說罷，黑霧就好像被什麽重物壓住，不過須臾之間徹底沒入地下。

操控這一切的便是處于陣央的小雀兒了，法陣已成，她又怎麽會坐看那邪祟搗亂。

面對阿散投過來的視線，小雀兒還十分得意的挑了挑眉，似乎在炫耀自己的仙術是多麽的厲害。

阿散無奈搖搖頭，好歹也是松了口氣，慢慢去撿回了自己的草帽戴在頭上。

法陣內已經再無邪祟殘留，小雀兒也小手一揮，将法陣收起。

只剩下那胖子好似從夢中蘇醒，看看周圍，又看看自身。

胸口好痛，喘不過氣，我的手怎麽動不了了？

胖子心裏驚懼，還沒叫喚出聲，那瘦子從樹下爬下，一溜煙跑到胖子身邊。

扒了扒他眼皮，确定再無剛才那股殘暴怒意，這才滿臉欣喜道；“胖子，太好了，你終于恢複正常了。”

“我這是怎麽了？”胖子一邊忍受疼痛，一邊發問，他只記得自己是打算撿起那把柴刀來着，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別問了，要不是這兩位仙人，咱倆今天就沒命了。”瘦子懶得解釋什麽，拉着胖子就給剛從收完法陣的小雀兒磕頭。

“仙姑在上，請受小人一拜！”

小雀兒受寵若驚，這态度轉變這麽大嗎，昨天還要劫她呢。

不過，既然做了仙人該做的事，那就少不了一頓說教：“你們知道這是哪兒嗎！”

“小人不知，還請仙人賜教……”瘦子跟胖子幾乎臉貼地上了，有幾分誠心，也有幾分谄媚。

小雀兒見他們也有悔過之心，倒也收起了自己的嚴詞厲色，她這是跟師父學的，不管有沒有錯，說話要大聲，誰聲小誰有錯……

“起來吧起來吧。”小雀兒擺擺手，兀自走到巨樹下的石碑旁。

她看了看石碑上內容，又指着那塊石碑說道：“這是帝君鎮壓惡龍的石鎮子，底下可是千年巨龍，輕輕一動便可震撼山岳。”

那龍王可大可大了，究竟多大小雀兒也不知道，她只聽得師父提起過。

至于這兄弟二人，定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觸碰了封印，洩露了一絲邪氣，這才惹禍上身。

兩兄弟面面相觑，後背發涼，瑟瑟發抖道：“仙姑說的是，小人該死，此次多謝兩位仙人相救。”

轉而瘦子又奉承道：“若是他日發達，小人定為兩位仙人修建廟宇，以供世人香火。”

不遠處正在觀賞巨樹風景的阿散愣了一下，他不需要，但沒有出聲。

小雀兒也是心裏漾了一下，廟宇欸，師父她老人家都沒有廟呢……

轉而她又正色道：“禍難生于邪心，邪心誘于可欲，你們可一定要記住啊。”

小雀兒裝腔作勢說了句師父經常用來教導她的話，回頭心裏就喜滋滋起來，原來幫凡人是這麽個感覺，那麽受人尊崇。

難怪那些在璃月現身過的仙人都深得民心呢。

只是幾人都沒有注意到，一絲極其微弱的黑線依附在石鎮子的裂縫上，似乎在等待下個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