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貓的味道

山谷間的小徑非常狹窄，剛好夠兩人并肩通過，行走數十步，眼前豁然開朗，阿散很快就看見了那座最高的山峰。

高聳入雲，氣勢磅礴，倒也稱得上是絕雲間最高的山峰。

随即他也看見了前頭開路的兄弟二人，站那兒不知所措。

小徑到這兒就斷了，底下雖然有路，卻與他們所在相差了幾十丈。

“怎麽了？”

小雀兒走上前看了一眼，她會飛哪裏在乎這點高度，這就打算縱深一躍，卻是被阿散拉住了。

阿散眼神示意她看向那兄弟二人，如此高度對他而言不算什麽，可那兄弟二人肉體凡胎，怕是難以從這幾十丈的山崖下去。

真是麻煩，阿散心想。

“仙姑啊，這……我們怎麽下去啊？”還是瘦子怯怯地開口問道，現下他別的不敢多想，就怕這兩位仙人一個不高興把自己扔下。

“嗯……”小雀兒想了想，在山崖邊踱起步來。

她這是在想師父教她的那些仙術裏，有什麽能夠派上用場，不，應該是她掌握的仙術裏有哪些能用。

仙人的仙術大多分為幾類，機關、法器、符箓，還有蔔卦、外景之能什麽的，小雀兒的師父則是樣樣精通，各方各面都有涉獵。

小雀兒也是都懂一點，是真的只有一點點。

這邊還沒等她細細琢磨，身邊閃過一黑影帶來一陣風，然後就聽見那兩人十分凄慘地嚎叫。

小雀兒低頭一看，阿散已經一手拎一個跳了下去，落地十分穩健。

等她緩身飄下去，那倆兄弟還是驚魂未定，腿抖的跟軟腳蝦似的。

倆人也不敢說什麽，可能這就是仙緣吧，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繼續往前面趕路。

“出了山，就讓他們自行離去吧。”阿散淡淡道，聲音不大，前頭那兩人聽不見。

“為什麽？”小雀兒不解。

阿散：“不是說聽我的嗎？”

小雀兒：“那這不還沒有到璃月港嘛。”

阿散無語，頓時不想再解釋了。

“好吧，那就聽你的。”小雀兒倒是無所謂，阿散的味道好聞，他不會是壞人。

那兩個凡人……就随便他們好了。

山路崎岖倒也勉強能行走，只是小雀兒終究是飛慣了，突然間讓她走山路還是難以避免的有些疲累。

不過半晌，小雀兒苦着臉，一副骨頭散架的樣子。

“阿散，我走累了。”

阿散卻是眺望四周，後邊山上不斷有瀑布直流而下，灑下的陽光在濺起的水霧中透射出七彩斑斓。

前面不遠就是一座吊橋，吊橋接連着石柱，石柱上有琉璃瓦蓋的涼亭，亭下有幾只白鶴栖息着。

“去那兒歇歇吧。”他雖然不會累，可途徑此地，風景甚好，多看看也無妨。

二人這就走上吊橋，只是沒想到這山間人煙稀少，竟然還修有吊橋，那涼亭也是，似乎是為登山之人歇腳而建。

等二人剛坐在涼亭中，那瘦子不知捧着什麽東西走過另一邊的吊橋往這兒來了。

等他走進了，才看見他懷裏是用荷葉包着幾顆果子。

“兩位仙人，若不嫌棄，這兒有剛從樹上摘得果子……”

“不嫌棄不嫌棄。”不等人話說完，小雀兒就立馬跳了起來，哪有剛才累乏了的樣子。

阿散卻是率先上前，一把将果子全部拿過，随即吩咐那瘦子道：“你們去前面等着吧。”

“好好，前面有間屋舍，小人就在那兒，兩位仙人有事随時吩咐。”瘦子又谄笑着退下。

阿散輕嘆一口氣，千人千面，這便是人。

小雀兒則是緊盯着他手裏的果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散只是打開來稍微檢查一番，确認那凡人還沒大膽到在上面做手腳後，就遞了一個給那個傻丫頭。

阿散看着她滿心歡喜的樣子，真不知道，倘若自己不在這兒，她恐怕就讓那兩個凡人唬了去，也不知她口中的師父，心究竟是有多大，竟敢放心她一人出門。

正想着，面前卻遞過來半個果子，可能是力氣小，掰的不均勻，這一半顯得特小。

“阿散也吃吧。”

小雀兒看他一天都沒吃過東西，這時候就要引用師父說的：

食，人以其饑也。食不過飽，飲不過多……

反正她也只記得幾句，師父她老人家天天大道理往嘴邊挂，她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阿散看着那半邊果子愣了半天，想起以前的事，想起以前的人……

“阿散，你不餓嗎？”

小雀兒低頭看着草帽下的少年，只覺得他真的好漂亮，五官精致，好像精雕細琢一樣，那眼眸裏的深邃，平添了幾分憂傷。

會不會是嫌太小了？

小雀兒看看手裏這塊啃了一口的果子，是要比給他的大一些，轉而又把這塊大的遞了過去。

“這個甜，真的，我嘗過了。”

阿散擡頭，對上小雀兒那純真無邪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是無盡森林的墨綠，綿延出一抹枯灰，在瞳孔外圍綻放一絲新綠，充滿生機。

“怎麽了？”小雀兒見阿散盯着她看了半天。

“沒、沒什麽。”阿散又感覺到自己臉頰些許微燙，這零件壞了，也沒人能給他修啊。

他接過那半邊果子，不悶不響坐回去，獨自啃着果子。

“你看，是不是很甜？”小雀兒也坐到他身邊，好似炫耀有多自己聰明似的，揚了揚手裏剩下那半邊果子。

“嗯……”阿散雖然嘴裏吃着果子，卻完全沒有感受那是什麽味道的，只是撇過頭随意回道。

半晌後，小雀兒吃過了，也休息過了，二人走過另一邊的吊橋接着下山。

剛走過吊橋就能看見不遠處有間屋舍，破破爛爛的，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連屋頂也塌了半邊。

那兄弟二人就在屋舍外歇息着，見兩位仙人走來，立馬站直了身子。

可還沒走到那兒呢，小雀兒就突然站住了，一只手還拽住了阿散的衣角。

“怎麽了？”

阿散回頭，只見小雀兒的表情凝滞，就跟先前感受到邪祟一樣，眉毛微蹙，轉而眼神也慌亂了起來。

小雀兒不由自主地拉着阿散的衣袖，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

阿散看看前面那兩個人，也都正常，沒有中邪的樣子，難道說……

他冷眼看去，時刻提防着四周。

“有、有味道……”小雀兒在阿散身後，嗓音裏帶着些顫抖，拽着衣角的手指都泛白了。

“什麽味道？”

只見小雀兒弱弱指向那座破爛的屋舍，好似那屋舍裏藏有比邪祟還恐怖的東西。

阿散皺起了眉頭，心裏是萬不敢放松警惕。

“有、有貓的味道……”小雀兒低着頭，整個人都快躲在他背後了。

阿散：……

貓的味道？她竟然怕貓？

阿散轉念一想，倒也想通了，這傻丫頭原形是團雀，山中野貓可以說是她的天敵了。

阿散能感受到小雀兒的惶恐不安，當即轉頭對着那兩兄弟道：“你們先下去等着吧。”

兩兄弟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想問什麽但是又怕那少年仙人兇他們，倒也聽話的先行離開了。

阿散等他們走遠了，這才轉過身。

小雀兒一直緊攥着他的衣角不放，一邊害怕地後退，還一邊還在心裏強調，自己是仙人，野貓不可怕……

但是野貓真的很可怕嘛。

阿散就看着她眼睛裏都快淌出淚來，是真的刻在骨子裏的畏懼了，當下也有些道不明的感覺。

他沒有什麽保證可以給她，只能握起她的手，看着她淚眼婆娑的樣子。

“你信我嗎？”

小雀兒怔愣着點點頭，只覺着自己臉龐被一只溫潤如玉的手拂過，輕輕拭去了她剛流出眼眶的淚珠。

“別哭了，再哭眼睛會瞎的。”阿散随口扯了句。

倒是小雀兒信以為真，當即就使勁收住自己的淚水，那副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的樣子憨态可掬。

“走吧。”

阿散牽着她的手，自信要真有什麽野貓闖出來，他也是能及時應付的。

小雀兒還是有些躊躇，不敢往前踏一步。

阿散無奈，難不成還要自己背着她走？

不等他有更好的主意，小雀兒自己就頓時在一片柔光中化回了原形。

她拍着小小的翅膀，飛到阿散的肩頭，覺得那樣還是沒有安全，又往臉頰處湊近了些。

即使這樣，小雀兒還是有些心驚膽戰。

阿散的耳朵甚至都能聽見她“怦怦”不止的心跳聲。

小雀兒還是能感受到野貓的氣味，她低頭看着阿散的衣裳，當即就竄進了他懷裏的衣裳。

“你……”

阿散身子一震，擡手就想把她拽出來，可是看見小雀兒在自己懷裏伸了小半個頭出來，那副頓時就安心了的表情，臉上全是滿足，好像把他當成窩了一樣。

擡着的手僵在半空，他還是放棄了拽她出來的想法。

“下不為例。”

就這樣，阿散懷裏裝了個怕野貓的團雀仙人，從那座破敗屋舍前從容走過，他看得仔細，那屋舍中确實有小動物生活過的痕跡。

一時間加快了腳步，只是步伐依舊穩健，沒有絲毫颠簸。

直到走出好一段距離，小雀兒這才探出腦袋來，仔細看了看四周，确定再也沒有什麽野貓的氣味了。

這才歡喜的從阿散懷裏鑽出半個身子，她其實心裏還是有點不舍，畢竟阿散身上味道好聞，懷裏又暖和，她幹嘛出來吹冷風？

“還不變回去？”阿散看她是賴在那兒了，冷聲提醒道。

“哦……”

小雀兒不情不願，只好變回人身，但她忘了自己還在阿散身上。

所以當那抹柔光泛起，阿散當即就想阻止她，只是為時已晚……

柔光散去，小雀兒已經恢複成了人形，但卻依然在阿散懷裏。

是他把她橫抱在懷了裏。